第七百章──願天神與你同在
為首是一名青年。
黑色的祭司袍，於紅土赤霧之中，還是顯得那般醒目。
沒有負手如俯瞰天下，而是雙手十指交叉結於胸前，這是祈禱。
他希望，天神能夠多救一人是一人。
至於自己，他並沒有多想。
在他身後兩道身影看著他，反應迴異。一者罵罵咧咧，明明是獨臂指天破口大罵，卻有種頂天立地的霸氣；一者卻仍然尊敬地看著最前方那在默默祈禱的身影。
但在這三人的頭頂，那團烏雲仍然在。
放在此刻，烏雲便是遮風擋雨的存在。數十台機甲慢慢從天而降，一台都沒有離開。他們的目光，從來只有那道看上去微不足道的身影。
誓死追隨牧恩。
居中一台黑紅色的機甲停在牧恩身前，隔著駕駛艙靜靜看著牧恩。
無數畫面自他腦海中閃過。
如囚禁野獸的牢籠之中，無數嘲笑怒罵如魔音入耳。無數不屑恨毒的目光形同傳說中煉獄裡的惡魔凝視。
但也是在那一刻，聖光似是破開黑暗，來到了他的身前。
「請打開門。」
「我是牧恩，來這裡替你進行戰前祈禱。」
哪怕隔了這麼年，每當想起，內心還是剎那間找到平靜。
霍利駕駛著機甲，緩緩跪下來雙手虛抱，姿勢有點像父母保護孩子一般，把牧恩、秦桑及天殘包裹在其中。
「願天神與你同在。」
很快，其餘的機甲皆走過來。
袁秋夫，葉政清，楊喬禎，胡麗珊、謝軍……
他們腦海中都各自泛過他們與牧恩之間的回憶，然後均心境祥和，走到身前喊了一聲「願天神與你同在」，以身作牆包裹下來。
轉眼間，這裡成了一座小山包。
數十座機甲以機體作牆，以神意為引。
那是他們不顧一切，都要保護牧恩的意念。數十人當中，自然不缺異魂者。當他們以奉獻生命為代價，其力量會變得很可怕。
被機甲群包裹在其中的牧恩仍然雙眸緊閉，十指交錯。只是他的眼角不知何時已滑下兩道淚痕：「願祢的國來臨，願祢的榮光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天殘看著牧恩，眸色幽靜。
他活了很久，雖然不像其師林嘯遠那種入神的境界，但他遠比林小山老得多。
他見過的更多──但卻從來沒有見過像牧恩這種白癡。
聖人與白癡，從來只是一線之差。
很快，他的目光自牧恩身上離開，落在秦桑身上。如夜幕籠罩的空間之中，秦桑身上的紋身仍然閃爍著湛藍色的光華，一明一暗，形同呼吸。
那兩把藍光大刀被握在手中，更是璀璨耀目。
天殘一聲不吭，突然一掌落在秦桑的後背。秦桑大驚：「前輩，你──」下一刻，他便感到某種極其精純的力量透過掌心注入體內。他身上的紋身、手中的刀光芒越發強盛。秦桑只感自己像是一顆被充滿了空氣的汽球，彷彿下一刻就要整個人爆體而亡！
「若承受不了，那就跟著你主人一起死！」天殘雖然蒼老，但面上總是帶著健康的紅暈。此刻那種紅暈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面上的肌膚瞬間變成乾涸的河床，滿是觸目驚心的皺紋。
只是數息之間，他已像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機甲組成的小山之上，天殘不知何時從中鑽出，站在最上。
「若是要你這群小娃娃來保護我，那就太丟臉了。」
雷霆破開了雲層，赤霧像是被剖開了的紅紗。面對著如此聲勢的攻擊，天殘哈哈大笑。
藍光像是被天神握在手中的長戟，高高舉起、繼而重重擲在地上。
天殘的笑聲瞬間被吞噬，灰飛煙滅。
……………
南城已有七年沒發動過萬里長征，但若誰以為南城真的「改過自新」，那就太過天真。
七年時間，表面看上去把整座巨塔關掉。實則反倒令南城的專家有更多的時間鑽研、改良整座巨塔。更有效活用魂力轉化系統、定位系統、能量結構……
現在的萬里長征比起七年前，威力至少再上升三成。
轟！轟！轟！
藍光像是化成上帝的大手，如從滿佈粉筆字的黑板上，一手抹去。
地上機甲的殘骸、血肉、碎片，盡數消散。不單止如此，地面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赤霧也都被這等恐怖的能量風暴所消散。
「不要！不要！」
慘叫聲此起彼落。
無數落後的機甲、人群，被能量亂流所吞噬，連十分之一秒都沒能撐過去便化成煙塵，融入能量風暴當中。
在空中的危陵與呂柔相視一笑。
他們早已確認無法趕得及回城，畢竟擁有瞬間轉移的，也只有張風罷了。所以他們很快便放棄回城的打算。而危陵在看了呂柔一眼，從她堅定的目光當中，放棄了保護她的打算。
畢竟當危陵死後，他無法阻止她自殺。呂柔以目光告訴他，她一定會隨自己而去。
既然都一定要死，那就索性助下方那些可憐人。
現在看到有很多身影沒入城中，二人均露出笑容，似乎是他們能夠透過某種方式繼續生存下去。
「會怕嗎？」
呂柔看了他一眼，眸色盡是深情：「怕你會丟下我。」
危陵想了想，旋即深以為然：「著實可怕，是我不對。」他拉著她的手：「一起走吧。共赴幽冥，倒也是一件快事。」
「到那邊，你可不能讓別人欺負我。」
「我們一起走，又有誰敢欺負你呢？」
就在二人還在那邊閒話家常之際，藍光席捲、吞噬。
強大如二人也都無法倖免，消散於風暴之中。
……………
呼──
機甲速度快絕，彷彿身後有某種可怕的存在鞭策、追趕著。
若是仔細看去，會發自機甲的手掌握著一個人。
距離城尚有不到十米之地，但他知道……
「就到這裡了。」
張雨月聞言一怔，有點反應不過來。
下一刻，他整個人已是騰雲駕霧。在數米高的金屬巨人身前，他就像一顆石子被扔往大城。
「不要！」在空中，張雨月大聲吼叫，不明白為何那個大叔要幹到這個地步。
成有南看著那年輕、茫然的身影，時空似是穿越回數十年前。
那道稚嫩的臉龐，與天真無邪的笑容。
身在半空，自有蒲公英城的高手把張雨月接了下來。
成有南看著平安的張雨月，靜靜的笑著。
機甲被藍光吞噬，堅不可摧的裝甲化成粉末。
漸漸，就連其笑容也都被吞噬於其中。
不留半分。
射一炮要講幾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