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taBlack陳立正
2021-04-11 02:58:39
但最後,我還是把相認的念頭壓制住。
她有恩於我,有恩於我的母親,我決不可以使郭老師冒險,把她捲入我的復仇之中。我的目標是所有仇人都要家破人亡,身敗名裂,涉及的餘波和周邊傷害有多大連我也說不上,假如因為我的復仇而害得已勞碌一生的郭老師沒法安享晚年,我將會內疚一生。
「咁樣我地今日差唔多啦,都差唔多時間食飯我地唔阻你。」亞娜站起來鞠躬道。
「唔緊要,我都想更多人知道泰思既事。」郭老師站起來。
「郭老師,我地自己開門就可以,你腳唔好唔好周圍去。」我道。
「你地真係好人…」郭老師道,「咁我唔送啦…拜拜。」
我與亞娜走過走廊,其中一間房內傳來鍵盤按動的聲音,也有電子遊戲的聲音,是她的兒子吧。
大門關上,走廊上只有我們二人。
「白先生…」亞娜擔憂的看著我。
「亞娜,我無事。」但我的樣子應該很難看吧,連一向專業的她也這樣子問我,「頭先你做得好好,多謝你,你可以收工啦。」
「我車埋你返屋企先。」
話說我是沒有車牌的,正在排期考試,我的教車師傅就是亞娜,如果她現在下班的話我就要坐的士回去了。
「你無野做?約左人可以去。」感覺自己需要一些獨處時間,即使已經獨處了十年。
「無。」她搖搖頭,「同埋…我依加唔可以俾你自己一個。」
她真的是在擔心我。
「我自己一個會點?」
「我唔知,但係俾我今晚車埋你呢段路…」她低頭看看我,似乎有點怕自己潛越,於是補上一句,「白先生。」
「嗯。」我步入升降機,亞娜跟隨,只有我們二人的斗室我只聞到她身上的幽香和聽到自己在猛跳的心頭。
第三個仇人的名字是鄧有德,我的父親…現在,只是個曾被我以父親相稱之人。
亞娜走到停車場,幾分鐘後黑色保時捷Panamera Turbo安靜的滑到我面前,車上正在播放柔和的音樂,空氣清新劑也換成了我最喜歡的氣味。
「亞娜,介唔介意我今日坐後面。」
「請放心交俾我,白先生。」她點點頭道。
這次我沒有坐她旁邊,今日我既知道了賈姑娘的另一面,教會的腐敗,還知道父親就是自己的仇人以及母親臨終的情況,感覺腦袋快要炸了。
費勝嵐,唐老板,鄧有德,就是你們這三個畜生嗎?
但是相對的,現在最急需解決的是教會那邊,郭老師自然不會被我忽略,但是現在我還不知道她在生活上有何難處,總不成給她一大筆錢就當報了恩。
然後還有利教授的女兒利景遙。
「啊…」我揉一揉眉間,一口氣整理出要對付或照顧的人後感覺這難度不比越獄簡單。
一個接一個吧。
「白先生。」亞娜叫我,我回過神一看,一瓶羅伯葛菲酒莊的布根地紅酒和一隻高腳玻璃杯已經在我面前,「如果你有需要既話…」
「唔該你,亞娜。」我總算笑得出來,「我好需要。」
「因為我渣緊車所以我唔方便…」
「唔緊要,我自己開就得。」
我掏出開瓶器把木塞拔出,紅酒略為醒過後我將之從瓶中輕輕傾出,鮮血一樣的酒流到杯中泛起一片又一片的赤色波光,我光是看就差點醉在那片深紅之中。
習慣性地舉起酒杯,透過紅酒凝視被漂成血紅的世間,我感到又回到迎接千禧年的那一晚一樣。
事是人非了。
車子駛進車房中,亞娜為我拉開車門,我下車後把紅酒遞給她:「你都飲杯,好酒黎。」
「咦,但係…」
「收左工飲幾杯無問題。」
「但呢支酒咁貴…」
「正係因為貴野黎,我先俾你飲。」我笑道,「只有呢個級數既酒,先配得上我既助理。」
今天真的很多謝她,但我知道除了今天外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為我調查,聯絡郭老師,搜集教會的事,尋找利景遙吧。
「咁我飲完…」
「成支俾左你。」那支酒其實我只淺嘗了一小杯,「你屋企人有興趣既都試下,不過試過返唔到轉頭唔關我事啊,哈哈!」
亞娜不似我,亞娜有家人。
而且她的家人不會出賣她,害她失去十六年的光陰。
所以…不知道這是甚麼感覺,由它去吧。
回到家中我沒有馬上睡,整理了一下子思諸和情緒後我開始工作,至於亞娜就回到房中休息,這是她的工餘時間。
費勝嵐。
唐老板。
鄧有德。
就是你們三個毀掉我的人生,我母親的人生,郭老師的人生。
那麼我要你們家破人亡也很合理吧。
只是在那之前—
我再次打開教會的網頁和亞娜為我整理的資料,尋找拯救賈姑娘的方法。我也可以輕易地使得林牧師與其妻離婚的同時救下教會使其不會分裂,但我沒法保住賈姑娘,因為她的幸福與林牧師已是掛勾,而林牧師這傢伙注定要悲劇收場。
除非—
總之,先走一趟。
VantaBlack陳立正
2021-04-11 02:58:49
第二天是亞娜的休假,我給她自己選擇每星期兩天的放假日子,但是這天我要稍稍打破自己的承諾。
「你去探你細佬?」
「白先生?」
放假的亞娜穿上較符合她年歲的服裝而不是平日的正裝,今天的她穿上深紅色的韓色格仔短裙和一字膊上衣,加上短靴與頸上的choker 似乎是在探病後另有所約。
「唔使驚,我都想見下你細佬,所以睇下有冇順風車坐。」她休假時我的車子都任她使用。
「…呃,我係無問題,但係我細佬佢…唔岩同你見面。」
「係因為個病?」
「可以咁講,又可以唔係咁講。」她用指尖圈著髮尾,這說明她有所隱瞞。
「亞娜?」
「唉。」她道,「佢因為個病,脾氣好差。」
「無問題,我見佢只係順便。」
「順便?」
我沒有回答她,站起來拿起手杖與她並肩而行,沒有走在她前面。
先前亞娜受惠於銀行的待遇,其弟弟受到的治療和照顧已經算是不錯。在她轉為受顧於我之後我更是直接請來了香港治療血癌的權威親自跟進他的個案,住院方面也是最高級的,所以我們進入時感覺像是去了一條度假村而不是醫院。
亞娜辦好了手續,與我一同進入。
「白先生,對唔住。」
「做咩?」在病房外她突然轉身向我道歉。
「等陣佢講啲咩你都唔好放係心,佢自細有呢個病,所以佢脾氣唔係咁好,但係佢本質其實唔壞,你…唔好理佢就得,有咩得罪既我先同你道歉。」亞娜憂心忡忡的道。
「嗯。」我簡單的點點頭。
她掏出通行證拍卡,隨著讀卡機發出「嘟」一聲後玻璃門自動變成透明然後向左右滑開。這是獨立病房,只有阿娜弟弟一人住在這兒,其裝潢相當簡約優雅,這兒的級數可見一班。但是隨之撲面而來的是濃烈的消毒藥水味,因為血癌是一種免疫病,病人更易受到細菌感染,光是聞上這一點兒我已經想打噴嚏了。
「細佬。」亞娜道。
「啊,家姐。」那是一個躺在床上的少年,樣子相當憔悴,雙頰陷入,頭髮疏落,似乎受了不少苦。
「之前同你提過,呢位係白先生,就係佢幫你轉黎呢間醫院。」
我向他點點頭:「你好。」
「就係你包養我家姐啊?順便幫埋我,唔該晒啊。」
「…?」他剛剛說了包養?
「你聽得一清二楚。」他以眼角餘光看看我,「我家姐做呢行,痴埋啲有錢人度就係想搵人包養自己,我無講錯,大家都只係心照不宣。不過啊你真係好有錢,呢度連早餐炒蛋都有黑松露啊,你係點發達?做左幾多虧心事?」
我明白亞娜說的是甚麼了。
「細佬你點可以咁講野…白先生,好,好對唔…」
「亞娜,唔好道歉。」我走進房中,背後的玻璃門關上後全幅變回不透明。
「岩啊,有骨氣好啊,如果對住啲有錢佬都咁有骨氣就好,唔使佢地夜晚叫你玩咩體位就玩咩體位。」
「…」亞娜低頭不語。
「就我所知,你既白血病既骨髓型慢式,唯一治療既方式就係骨髓移植。」我看著他道,「而你仲係度,說明親人既骨髓全部唔適宜。」
這些都是利教授所教我的推理我皮毛的醫學概念。
「醫生同我講過,你父母都無呢個病,亞娜都冇,你亦無被輻射影響過,所以你呢個病係完全無原無故既不幸。」
利教授說過心理學會是在復仇路上其中一門最有幫助的學問。
「所以你埋怨一切,埋怨父母,埋怨為左你仆心仆命既家姐,你知道我係令你得到治療既人你都要口出狂言,唔怕我中止對你既資助,因為你係度自暴自棄緊。」
「收聲啦,有錢大晒呀,你覺得自己好叻咩?!屌你老母!」
「白先生,不如你都係…」亞娜想勸我離去。
「我唔係黎說教,只係我都有過呢個時期。」
痛恨世界。
痛恨命運。
單獨的囚房,不論是這兒的單人病房還是我在菲律賓的單人囚室根本沒兩樣。
這傢伙就是剛剛被扔進監牢的我。
「咁又點?你想點撚樣?你係咪覺得你俾我治療就係救世主?使唔使我奶你鞋底啊?!」
不同之處在於他有憤怒的對象。
「唔需要,醫你既人唔係我,係你家姐。」他這樣的憤世反而叫我有點懷念。
「佢?佢只係個為左錢而出賣自己…」
「即使佢做左咩都好,佢都係你為左你。骨髓無辦法救到你,你好嬲既同時佢都好嬲,你有資格憤怒,你可以痛恨身邊既一切,因為你真係好慘,但同一時間唔好將怒火燒向最後一個關心你既人。」我冷笑道,「你父母上次黎探你係幾時?」
命中要害。
「啊啊!!」他抄起身邊的水杯向我擲來,但是他沒想過我的身手更快,瞬間就在空中接著飛去的水杯看著他,連想來保護我的亞娜也嚇了一跳。
「亞娜,佢平時都係咁對你?如果係因為我係度佢先咁樣既,我道歉。」
「唔唔唔使!白先生!佢一向都係咁!」
「一向都係咁你都照顧佢,你真係唔話得。」我輕拍她肩膊道,「可惜有啲人自暴自棄到連邊個錫自己都睇唔出。」
「我…又無要求…」他手中空無一物的手軟癱到床上。
「就係因為你無要求佢都忍你,照顧你,先顯得珍貴。」
他手中空無一物的手,被亞娜牽上輕輕揉搓。
「咁有精神,睇黎仲有時間。」我道,「既然係咁,就懸賞尋找骨髓移植者,適合而又願意既人我會俾三百萬佢,咁樣應該易搵到好多。」
「白先生!咁點樣,咁點可以…」亞娜慌了。
「有錢大晒啊?!好多人比我更危急…」
「你原來仲識關心其他人?」看來她說的本性不壞真有其事,「有錢的確唔係大晒,但係無錢既話就咩都做唔到。亞娜,呢件事你黎搞,我要保持匿名。我走先啦,你地兩個慢慢傾。」
我輕揮手杖,玻璃門變成透門打開,我步向這醫院的臨終聖事負責人林牧師的所在走去。
這次不再是歐陽顯正,站在他面前的人將會是白梓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