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一手天元
飯局的緣起,是費勝嵐的邀請,出席者似乎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唐老板伉儷了。
巧合嗎? 我看不是。
有一個隱憂我是沒法抹去的,就是費勝嵐作為政府高官,位高權重的他自然擁相當高的權限,而我回到香港後,「鄧泰思」三字是確確實實地登記到政府的系統之中。只要他一查,我相信即使化名再多他也能找出我的真正身份。雖說我早已把這一步計算在內,有了「萬一被人發現我就是鄧泰思」的應對方式,但還是不願意局面發展成這樣。
所以我沒辦法不出席,只有出席才能降低他的疑心,把一切也弄得好像合情合理他才不會特意叫人去查我的真名。
費勝嵐住的是一個複式單位,位於尖沙咀地鐵站上蓋。這很符合他的風格,外表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私樓,但其實65樓,66樓,67樓三層單位在室內以樓梯相連,計算面積的話應該與我的獨立屋相差不遠,但低調得多。
亞娜穿著的是比正裝更隆重,但比晚裝更悠閒的連身裙,而我一如以往的穿著西裝拿著手杖。
「65樓?」我問。
「係。」亞娜答。
我在鍵盤上按下6,5二字,升降機系統派出一部升降機前往接送,這是典型的豪宅設計。
「佢始終係官,唔可以張揚,所以你岩岩話會唔會有人係樓下接我地係無咩可能。」
「我會記住。」亞娜說。
「叮~」升降機打開,我與亞娜入內。
當升降機到了65樓打開門,侍者總算出現為我們帶路,我以眼角餘光看看升降機內的閉路電視,大概全程我們也被監視著吧。
「晚安,伯爵,亞娜小姐。」侍者道。
這是私人大堂,即是說在這兒步出的人只能到達費宅,並不會與其他同住客共用。
侍者為我們推開木門,已經看到費勝嵐與唐老板坐在沙發上抽著煙喝著酒,一看到我出現馬上站起來向我打招呼:「伯爵!」
兩個敗類,為甚麼你們還沒死?
「晚安,兩位!」我揮揮手,「我黎痴飲痴食啦哈哈!」
「唔好咁講,唐老板話買到批靚花膠想同我一齊試下,心諗反正咁多不如叫埋你啦。」費勝嵐走過來握我的手拍我的肩道。
「真係?」我一眼看穿這傢伙在瞎編。
「都…仲有其他原因。」他說,「上次紅酒拍賣會,我老婆暈左一下全靠你照顧佢,佢話要請你食飯。」
梅黛琪…有夠難纏的,因為我明明就沒有與她接觸過,她卻這樣硬拉我來,果然觀察酒色那一招騙不倒她嗎?
「費太,你有冇事?」我走向她,她卻往後縮一步。
「泰…」
糟了。
「你見點?」費勝嵐迎向她摟住她的腰,「小心玻璃。」
「不過花膠係真架,你聞唔聞到?」他向我打個眼色,的確一陣鮮甜的香味從廚房輕輕瀉出,我從開門那一下就已經聞到了。
「咁我唔客氣。」我笑道。
亞娜主動說去廚房看看有甚麼能幫忙,梅黛琪也在入面與女傭們料理著不同的菜式,從對話中可以得知唐太今晚沒有前來,理由是身體不舒服,而我猜想是她怕了我。
「係呢,Fiora同柏榮呢?」
「樓上,一個係度睇緊Netflix,一個打緊機之類。」費勝嵐說。
「少見,我本身諗住Jesscia都會黎。」我望向唐老板。
「佢話要陪佢阿媽。」
還是不想與Fiora同場?
「可惜呀,Fiora實好失望。」
「小朋友唔緊要啦。」費勝嵐拉開話題,「我地岩岩講到上次係村屋度,唐太唔舒服既原因。」
「哦,好似話現場係兇宅之類。」我提高戒心,但裝成輕描淡寫。
「兇宅唔係問題,我同我老婆都唔係迷信既人。」唐老板說,「倒係伯爵你提到一個人,得罪講句,我幾介意?」
我已經知道是誰的名字。
「邊個?」但我明知故問。
「鄧有德。」
「如果有興趣我可以介紹佢俾你識。」我舉起紅酒輕呷一口凝視著他,「佢叫鄧有德。」
我眉毛一揚:「原來係佢,咩事?佢有咩問題?」
費勝嵐與唐老板對望,似乎面有難色。
「個時我老婆唔舒服,伯爵你話介紹個相熟既醫生俾佢,偏偏就係呢個鄧有德。」唐老板說,「點解係佢?」
「點解唔可以係佢?」我反問,「係咪佢有咩問題?定你地本身識佢?」
因為他是你老婆當年的搵食老世啊屌你老母。
「我…」唐老板苦笑,「我唔識佢,但係勝嵐佢識。」
「哦?」我眉毛一揚望向他,「世界真係細。」
「佢係我一個舊朋友既爸爸。」費勝嵐說。
「說明我唔係亂咁搵個醫生俾唐太呀哈哈!」我乾笑兩聲,「朋友既爸爸應該靠得住?」
「不如你話我知?」費勝嵐一臉肅殺,「點解咁多醫生唔介紹,偏偏係鄧泰…係我舊朋友既爸爸?」
「我其實唔知佢係你朋友既爸爸。」我說,「我本身係一個幾想幫人既人黎,鄧醫生係油尖旺區熱衷贈醫施藥,我係佢既贊助者,透過佢我可以確保每一蚊都幫到有需要既人,贊助得佢我自然要了解佢既醫術,亦知道佢的確係妙手回春,既然醫術高明又樂於助人,我唔認為介紹佢俾唐太有咩唔妥。佢係唔係你朋友既爸爸,我根本唔知道,亦唔在意!」
「伯爵你唔好誤會,我地唔係盤問你或者有咩惡意。」
「係咩?我倒覺得今日食飯為名,審犯為實!」我裝作生氣。
「既然只係巧合就無事。」
「咁如果唔係呢?就有事?」我說,「如果佢係你朋友爸爸就唔可以介紹佢俾唐太?」
「呃…」
因為你,費勝嵐,當年親手把那個叫鄧泰思的所謂「朋友」送進黑獄之中!
「伯爵你太敏感啦。」看到我動怒的唐老板拿起紅酒,「係我錯,我諗多左,我自罰一杯!」
最好是罰這價位的酒啦!
我的解釋無懈可擊,我的確是鄧有德的贊助者,現在他還在每日義診當中,即使他們派人去查也會可馬上發現我所言非虛。所以,心虛的人應該是眼前二人,鄧有德是唐太當年的水魚,而鄧有德更是費勝嵐當年「好友的父親」。
「你兩個做咩激到伯爵咁嬲?」身後響起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晚安,費夫人。」我轉身向她點頭,「唔好誤會,我無嬲,只係討論爭議議題個時難免激動
左少少。」
「平日睇落好COOL既伯爵都會咁啊…」她打量著我看看得我混身不自在。
「無事啦,伯爵先唔係咁易嬲既人。」費勝嵐走到她身邊輕吻她臉頰,「廚房點?」
「就係黎同你地講埋位,亞娜佢廚藝好了得,幫左我地好多。伯爵,記得多啲讚下亞娜。」
我微說道:「咁要食埋等陣個餐先知。」
「咁你地快啲埋位啦,唐老板,唐太岩岩Whatsapp我叫我提你食藥。」
藥嗎?果然沒錯,我看看唐老板的肥胖身型心中想起了那份醫療報告。
「哦我會。」他拍拍外套袋,入面傳來「叮叮」兩聲,似乎是一樽藥丸。
梅黛琪又走向廚房,我們三個男人站在飯廳這兒一陣尷尬。
「好啦,咁樣解答到你既問題未?唐老板,唔好再諗咁多…只係巧合。」
注意一點:剛剛全程都是以「鄧有德是費勝嵐舊朋友的父親」這一點為盤問的動機。
但是無論是開首還是結尾,都是以唐老板為本位,以本應「毫無關係」的唐老板為本位。
「個時我老婆唔舒服,伯爵你話介紹個相熟既醫生俾佢,偏偏就係呢個鄧有德。」唐老板說,「點解係佢?」
二人由頭到尾也對鄧有德與唐太之間的關係絕口不提,卻沒注意到對答間的漏洞。
當然我不會在這兒拆穿,了解到我與二人之間心思的高下立見後我只是默默的記住。二人本以為捉到我的疑點卻使得我的背景更叫人信服,證明得更完美,反而是二人暴露出自己的底牌,自作聰明,其實叫人笑掉大牙。
「都係少少好奇啫,唔好意思,伯爵。」唐老板說。
去找人查鄧有德啊,看看我剛剛有沒有說謊?
「無事,我咁易燥係要我道歉至真。」
接下來,就要應付梅黛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