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taBlack陳立正
2021-03-29 22:50:34
「…仲有邊個?」
「呢個推理有少少薄弱,他日出到去你要親自調查,你諗下先泰思,本來你就已經自由左,你有過重獲自由既機會,點解你仲係度?」
「錢…無黎,無人黎贖我。」他是在說贖金的事吧,但話畢後我馬上發現自己的武斷,正如我以為費勝嵐是我兄弟,仇人只有唐老板一樣,「應該話,本來黎贖我既錢…無黎到。」
「咁既措辭就岩,泰思。」利教授微笑道。
「我動用唔到自己既錢,但係我屋企人…一路以黎我都有俾錢佢地,俾佢地買藍籌基金之類為左未來退休,賣晒都一定可以救我…等陣,佢地個個係聯名戶口。聯名人係我老豆同我阿媽…」
A=B
我父或母=拿走錢的人
B=C
拿走錢的人=出賣我,不來贖我,使我沒法自由的人
A=C
我父或母=使我沒法自由的人
「…連父母都…我真係人緣差啊。」我頹然道。
這次相比起我對於費勝嵐和唐老板的暴怒,我更感…痛心。
連父母也不想我回去嗎?
父母背叛,朋友背叛,被老板利用…我就是這樣叫所有人討厭嗎?
「既然係聯名戶口,一係父,一係母,或者係兩個一齊。」利教授無視我的沮喪,繼續自說自話,這傢伙在學生之間不受歡迎吧。
「睇黎你受左好大打擊。」
「咁都被你發現到啊?」我在黑暗中白他一眼。
「哈,仲識講笑即係唔會做傻事啦。」他道,不知道這是甚麼爛推理。
「唔會。」我道,「我只係失望…無論邊個我都唔會原諒,我唔會原諒任何人!我呢條命仲要留返出去將佢地一個個殺死…唔係…我要佢地生不如死!!家破人亡!」
「今晚最後既推理,泰思。」他道,「有一件事我注意到,呢度就唔賣關子,你爸爸係中醫,成日出診到三更半夜,呢件事本身有問題。」
「下?」
「你本身對中醫無咩研究所以你可能注意唔到,中醫理論中人體由夜晚十一點開始係膽經,代表膽開始排毒,休息,一點係肝,三點係肺…所以佢地唔建議十一點後仲清醒,應該上床休息,不過香港人…唉。」
「即係點?」
「一兩次都仲算,但係中醫師凌晨出診本身佢都相當奇怪,除非真係唔出夜診,仲要係深夜診就會無飯開…你屋企缺唔缺錢?」
「唔缺,佢兩個收入都…足夠,中醫師幾好搵,我阿媽係學校書記所以收入都穩定。」
「咁樣,你爸爸可能係外面…」他看看我,遲疑了一刻後再說,「有女人,或者任何唔見得光既陋習。」
「而老豆…就係拎走錢既人?!」
「武斷啊泰思,你咁諗太武斷,可能你阿媽有朋友中左絕症,可能你爸爸被人呃左,原因有好多,推理最忌武斷。」
「如果係父母,我都唔會放過。」
「泰思…」
「大概係佢地心中我早已經死左,呢十年我連寫信既機會都冇…我唔明有咩理由比救我呢個親生仔更重要,利教授,我出到去一定會調查呢件事,今晚…可能係我十年黎最重要既一晚,我今晚先知自己到底係幾咁天真無知。」我真誠的道,「你既計劃任何用到我既你一定要開聲,我,鄧泰思,依加人生得返兩件事,出去同埋復仇!」
「非常好,但係你只出去都無用。」
「嗄??」
「已經十年啦,如果佢地無被天收既,恐怕身家,地位都已經今時唔同往日,用你個沙煲兄弟黎講。」他強調沙煲兄弟四字來掘苦我,「佢不但有腦,有錢,而且有野心,夠狠心,呢種人係社會上往往都會成功,你出到去又點?你就只係一個普通既逃犯,你可以對佢做咩?」
面對利教授的提問,我再一次無言以對。
「復仇除左決心,仲要本錢,我可以金錢上資助你,以你既財技翻幾翻都應該唔係問題,但係除左錢你仲要學識,地位,呢啲真係只可以靠自己。」利教授向我說教,這幾乎已經是他壞習慣了,一開始教書就完全不會停下來,「當然,我都可以教你。」
「教我?…數學?」
「除左數學仲有唔少…俾你。」他交給我鐵支,「打我。」
「下?」
「照做啦。」
我舉起鐵支,看準他的膊臂。
「邊有人打膊頭?對準頭啊。」
我們站了起來:「你點知我打你膊頭?」
「人往往攻擊時打頭,除非專登避開,咁樣佢地就會望一望想打既位置。」
我記住了。
你自己說的啊老頭。
「霍!」
我揮動鐵支打向他的頭,他身形一閃欺近然後以手肘擊在我手上,另一手已握手刀貼在我咽喉:「巴頓術。」
「巴頓…」
「英國上流社會既格鬥技,好,依加我地再黎,打我。」他走回地道執起另一支鐵支,相信是他用來掘地道用的。
看到他同樣有鐵枝,剛剛也領教過他的身手,這次我就不再懷疑和留情。
「哈!」
「噹!」
「啪!」
「嗚!」
他手上的鐵支一閃把我的鐵支擊飛,輕輕在我的腳跟一戳痛得我悶哼一聲跪地:「咩料…」
「菲律賓魔杖。」他笑笑道扶起我,「聽日開始,上半夜我地練習呢兩種武術,下半夜我會教你唔同既野,西班牙文有冇興趣?」
「完全無…」
「我會令你有,好好休息,好好拉筋,聽日開始要上堂。」他笑著拍拍我臂膊,然後縮入地道。
「但…咁逃獄計劃呢?!」
「已經七七八八,差你,差時機。」
「嗄?」
「晚安,泰思。」
他放下最後一塊磚,牆後的老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只剩下我刻畫月相的牆身,激蕩的思緒在黑暗中起伏,沸騰,最後隨夢鄉的來臨沒入腦海中。
隨後的日子,利教授開展了他的課程。他每晚也會爬過來我的囚室,在上半夜體力較好的時候練習巴頓術和菲律賓魔杖,到體力被清空後便在床上坐下開始教授西班牙語,同一時間我在日間繼續拉筋,半年後我已經能接他三招,西班牙文說得不錯,而且—
「今日可以試下。」他指著地道的出入口道。
「早就想試!」我馬上從床上躍起站到地道旁邊躍躍欲試,「其實點解你唔掘大啲個窿?」
「呢個窿唔係隨便掘。」他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而係經過計算。」
計算嗎?
我打量漆黑一片的地道,光看樣子完全不覺得經過甚麼計算。
「咁我地幾時開始掘下一條?外面應該就係防線。」
我們所在的監獄外圍有兩層鐵絲網,長年被探射燈照著,網與網之共有兩條通道,有獄警會在通道巡邏。
只要掘穿這面牆,穿過進入內圍通道,穿過第一層網進入外圍通道,再穿過第二層網就是自由世界了!
「因為無用,掘地道既部分已經完成左。」
「完成左?!」
「唔好被事物既表象欺騙,去思考事物既可能性,vamos,vamos!」
vamos就是西班牙語Lets Go之類的意思,我在地道上跪下縮起手腳,然後開始施展縮骨功。我聽到自己的關節發出細小的咯咯聲,身形似乎變得比平時更瘦削。
「嗚嗯…」
我塞進地道,然後緩緩前進,地道中比起外頭更黑,我花了幾秒時間才習慣,泥土的氣味很濃,我甚至聞到了某些有機物腐化後的臭味,也有草腥味和金屬的味道。地道往下拖延一小段,接著變為向上,最後稍稍轉左後我感覺到清涼的空氣湧入,我到達了利教授的囚室。
「呼…」
我舒展肩膊,解開縮骨術,身形回復正常,深—呼—吸。
這是十年以前我第一次離開那房間。
感覺…很奇妙。
這不是自由的世界,這只是另一個囚房,熟悉的磚牆,熟悉的鐵床,熟悉的水桶,熟悉的鐵門,根本上利教授的房間與我的大同小異,除了牆上滿是各種算式和圖形之外就是比我那邊稍為大上了一點。
「呢邊大少少,我地練拳可以過黎。」利教授同樣爬出了地道。
「嗯…」
我細看牆上的算式,一些看得懂,那是和股市技術分析類似的東西,但其他就完全不明白了。
「有咩好得過自由?」利教授看穿了我的思考。
「復仇。」我冷冷道,「十年黎我第一次離開個間房,我…雖然只係另一間房,但係感覺有少少…奇妙。」
「等緊我地既係外面既天地。」他指向氣窗外的天空,今晚沒有月亮。
「咁繼續練?」我擺出架式。
「唔使,我地今日練拳到此為止…開始西班牙文之前,我想俾啲野你睇。」
「係乜?」我環顧四周,這石室中不似有甚麼能看的東西。
「我係度比你更耐,總算同其中一個獄卒有少少交情,我問佢拎到紙同筆。」
「有咩用?」
「我地係人,泰思。」他道,「有左紙同筆,我地就可以計算,我地就可以記錄,但係呢件事太重要,重要到我怕他朝有一日會忘記,所以我寫左係度。」
22/21/8/N
114/11/13/E
495M
「係經緯度。」我一見到N和E一眼就看出來了,至於495M 一時間我想不出來。
「聰明。」他讚揚我道,「背左佢,泰思。」
「下?」
「背左佢,呢個座標會改變你一生,呢度係獅子山,香港既獅子山,我地有平面座標…」
「495米高,係獅子山頂。」我舉一反三道。
「聰明。」他第二次這樣說,「如果我有啲咩事既,去呢個位置,對你黎講應該好簡單,係你黎既地方。」
「呢個位置有啲咩?」
「…寶藏。」
「都黎到現代仲玩呢啲?」現在應該是2010年吧。
「當然唔係一個個寶箱啦。」他道,「係一組帳號。」
「帳號…咩既帳號?」
「保險箱既帳號。」他笑道,「泰思,我一直都無講過我點解會係度,一般黎講相處咁耐都會問,你無問係因為你察覺到我專登唔講,所以你先專登唔問,呢點尊重我好欣賞。」
原來一直被看在眼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