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徹夜難眠,因為即使向賈姑娘否認,她也可能會使其他人把我與鄧泰思作出聯想,更要命的是她是我的恩人,萬一我的敵人知道了我是正在復仇的鄧泰思,傷害她,以她作人質要脅就是對我最有力的武器。
所以明明回家時已是半夜,第二天早上我已經在教會樓下待著。
「哈欠…賈姑娘!」我叫住正準備上樓的她。
「啊,泰…白先生。」她向我走來,「早晨。今日教會唔開呀,始終…尋晚先…」
「我知道。」我道,「我唔係黎返教會。」
「真係?泰…」
「唔好係出面提呢個名。」我打斷她凝重的說,「你係點知道?」
「…個日獅子山上面你唔係話會報答我之類?明明我都冇諗過要咩多謝報答。」她說,「之後尋晚你又突然出現,下下維護我幫我,之前睇雜誌你自稱既名又係獅子山伯爵,諗到呢度我諗起你個樣,雖然依加肥返有返啲肉,但個樣…的確就係個時既鄧泰思。」
「多謝你!」我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多謝你,真係多謝你,你同間教會…我…我會幫你地,相信我…」
「果然呀…賈姑娘,上去再講。」太失策了。
現在這教會的單位已經是我的物業,只是我一直躲在物產代理的背後收租,另一方面我又匿名向教會捐錢,所以實際上這單位是免租的。當然在之後我可以把單位轉至教會名下,但這是後話了。
木造的十字架在禮拜堂的中央滲著廉價LED燈帶的光,冷氣當然是新的,正在呼呼的送著涼風,椅子也換了成連鎖傢俬鋪的扶手椅,在我動了手腳後這教會算是見得人。
「咁…你依加係邊個?」我與賈姑娘坐下,「係鄧泰思,定白梓爵?」
「 唉,都已經咁。」我說,「無錯,我就係鄧泰思,當日個個問你要飯盒既鄧泰思。」
「泰思…!」她捉住我的手,「你知唔知你粒聲唔出人間蒸發左我幾擔心你?!」
呀…被她說中了我少有的內疚之處了,我甚至在教會和公園附近看到自己的尋人廣告。
「對…對唔住。」我低頭道。
「唔緊要。」她說,「最緊要你無事,仲…發左達?哈哈,點解既?」
「我唔方便講。」
「同個日獅子山上你叫我搵既野有關?」
「我唔方便講。」
等等,好像太沒禮貌了?!
「對唔住,我係怕你有危……」
「唔緊要,泰思。」她的笑容中即使帶著疲憊,「我明白你有好多難言之隱,個日獅子山之後你咁樣消聲匿跡一定都有你既理由,只要睇到依加你過得咁好,有個咁靚既私人助理我就放心。」
我不知如何應對,面對賈姑娘我又好像變回當日那個無依無靠的鄧泰思。
「呼~真係放低心頭大石啊,我成日都會諗起,驚你有事…好多街友都係咁,因為佢地無電話又無地址,突然消失之後,好彩既就搵到屍體…唔好彩既…就咁永遠唔知去左邊。」
她是真正的在擔心我。
甚至連亞娜當日一開始也是我的助理,而賈姑娘,明明與我素不相
「對唔住,但我真係唔可以…」
「呢啲時候~就要講多謝,唔係道歉。」賈姑娘舉起一隻手指向我輕推一下。
「…多謝你。」我笑著說,「真心,唔係你唔會有今日既我。」
「我真係做佢叫我做既事,向需要既人伸出援手。」她道,「要多謝就多謝佢啦,你知道佢係邊個架啦。」
她望向禮拜堂中央的十字架。
對我來說,她是天使;對師母來說,她是魔鬼—世界就是這樣由矛盾構成。
「賈姑娘,我今日除左搵你相認之外,仲有一件事…請你向所有人保密,好認真,唔可以俾任何人知道你已經知道我真名,你同鄧泰思有關係。」我凝重的說,「連我訓街個時既事唔可以提,真正既鄧泰思係十七年前已經死左。」
「雖然好想知點解…但係你一定唔講架啦。」她說,「好,我應承你,白先生。」
「多謝你。」我道,「保密只係第一步,你對我有好大恩情,我會用畢生努力去保護你,確保你可以過無憂無慮既生活,而你…依加有危險。」
「嗄?」
「我講緊既唔係林師母既屋企人,佢地只係醫院高層,不足為懼,只要你想我馬上可以令佢地身敗名裂。」我說,「我有其他敵人,佢地會被鄧泰思三個字吸引而黎,你一定要保證…但係最安全既方法只有一個。」
「安全?」
我掏出一張卡片交給她:「呢個係移民顧問,就係你成日睇電視廣告睇到個個,你係世界上揀任何一個國家,北歐又好,南美又好,邊度都好…你只要一聲,馬上佢就會幫你搞移民,我會為你同林牧師準備好所有野,屋,車,工人,司機,睇你同佢想唔想做野,想既我會安排埋工作,唔想既我可以係當日俾錢建立教會,你地可以繼續傳教。」
「教會建立唔係靠錢,係靠人心同神既旨意。」她搖頭道。
之前是誰連租金也交不出,還被客家仔的人上門追數?
不過她如果知道真相,大概會說我的出現就是神的旨意之類吧。
「呃…點都好啦。」我不會她爭辯,「挪威?三文魚同雪山正,瑞士都好啊?全球文明指數第一…經典啲既話,加拿大都好熱門。」
「泰思,我邊度都唔會去,亦唔需要咩屋,工人司機。」
「…我有好多敵人,賈姑娘。」我說,「佢地全部都唔係咩善男信女,如果佢地知道你同鄧泰思有關係,你知道邊個係鄧泰思,你就會有危險,呢件事我係絕對唔會容許。」
「所以你咁耐唔同我相認,仲要用白梓爵呢個假名?」
「無錯,當我求下你,離開香港,我保證你地去到外國生活一定比係香港開心。」
「我唔懷疑呢一點。」她說,「但係仲有好多人需要呢間教會,樓上唐樓班小朋友靠我地黎我地呢度補習追進度,班街友每日唯一一餐就係我地派既飯盒,遲下夏天颱風黎個時流浪貓狗都會入黎避風雨。」
「補習社,飯堂,貓狗領養中心…無問題,錢我出,亞娜會聯絡呢D人,一個月內佢地全部都會有人照顧。」
「唉。」賈姑娘嘆氣道,「泰思,我知道依加你有錢,但呢個唔係錢既問題。」
「咁到底係咩問題?我會幫你照顧你放心唔落既人,外國生活又舒服啲安全啲。」
「責任問題,我既感召就係呢度,我既責任就係叱呢度,就係呢個城市。」
「感…下?」
「岩岩我都唔問你理由。」她說,「你明白你一時間理解唔到,但你可唔可以係唔理解既情況支持我?」
「當然無問題。」我點頭苦笑,「我俾我電話你,呢個電話係直接搵我而唔係亞娜,你有事就打俾我,但你要記得…」
「唔好同人講你就係鄧泰思啦嘛。」她笑著說,「你同個時係獅子山上面一樣,完全無變。」
那麼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嗯,為左你安全…我都唔會聯絡你或者搵你,好對唔住。」我說,「我將我既敵人全部處理完就可以正正常常同你食飯,雖然未信…但我都會上黎教會坐下啦。」
「咁已經夠…處理?敵人?」她說,「泰思,你…」
「放心啦,犯法野我唔做。」
反正合法的手段也不缺。
「唔係…佢地係鄧泰思既敵人,你以後唔用呢個名,佢地亦唔會搵到你就係鄧泰思,仲要點處理?唔理就得啦?」
「呃…賈姑娘,唔好再估落去。」
「係仇人?」
「無可奉告。」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
「…點都好啦泰思,你覺得可以又需要既,隨時搵我。」賈姑娘微笑道。
得好好守護這笑容才行。
「依加你都忙啦,始終林師母既事…」
「…嗯。」她神色黯然。
「佢出殯個日我都會黎。」我說,「只要佢地再騷擾你,我保證佢地會付出代價。」
「泰思依加好強勢啊。」她輕掐我的臉,敢掐獅子山伯爵臉的恐怕只有她和亞娜了,「但係唔需要,泰思,呢啲都係我既贖罪。」
「你無罪。」
「人人都有罪。」
「唔係原罪啦。」我沒好氣地說,「佢係被人搵到以前既黑歷史,被人網上公審先諗唔開,你唔使有任何內疚。」
反正全部是我幹的。
「我知道…但如果咁樣因為佢既死,我同林牧師乘機係埋一齊,我接受唔到。」
「有咩問題?」我說,「有機會都唔掌握,你可以諗成係神為你創造既機會啊。」
不過那個神是我就是了。
「泰…點可以咁講?!」
「哎呀!?」她又掐我臉!
「神唔會用佢既死黎做咩機會!我亦唔會視為機會!我…永遠唔會同林牧師一齊,呢場悲劇應該到呢度劃上句號,唔好再害到任何人。」
她眼角流下淚水,我連忙印去。
「賈姑娘,你太好人。」我說,「咁樣限制住你去爭取自己既幸福,明明你面前已經再無障礙。」
「講到好似元配只係一個障礙,隨時可以清理咁。」她嘆一口氣說,「泰思,做人唔係咁樣,亦唔可以係咁樣。」
可能我與她本質上有著巨大的分別吧。
「唉。」我嘆氣道,「我唔會同你鬧交,你覺得咁做就好既就按你意思去做。」
「亦係按佢既意思。」她眼角再望向十字架,「到此為止,之後就係我既贖罪。」
我那時估計她大概過一段日子就會走出這陰霾,我要吩咐林牧師好好照顧她,決不可能說出「你現在與林牧師到此為止林師母就是白死了喔」這樣的話吧。
天使不應落在這凡間。
「既然你唔走,遲下我有要你幫手…當然係遠程咁樣同你傾。」我站起來。
「我地會唔會再見?」
「一定會。」我說,「如果你將同我再見視為幸福既其中一環,我就會創造出我地可以安全咁再見既環境,呢個就係獅子山伯爵既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