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言逆矣
2019-01-26 11:38:27
Ch.75 牛糞
源界曆二千零八年,冬。
白雪皚皚,隨寒風漫天飄揚,在紅瓦頂的建築物積上一層層白。夜幕下的大街小巷燈火通明,地上的雪佈滿來來往往的腳印,酒館全都座無虛席,酒客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塊,邊呷著溫酒暖身,邊高談闊論,氣氛熱鬧無比。
這數個月來,最膾炙人口的話題莫過於英雄包不平歸來、赤帝即將突破成尊、以及南域演武等大事。
一言以蔽之,包不平為萬火皇城一洗頹氣,震懾南域各大門派,赤帝成尊指日可待,喜事連連......
此時,毋忘居快到打烊的時間,餐廳。
蒙娜一邊在吧檯內拭擦杯碟,一邊跟坐在高腳酒椅上的邱莉莉寒喧,兩人的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遠處牆壁下方。
三個中年酒客坐在牆壁下的圓木桌旁,一邊啃炸谷豆(一種酥炸的棕黃色果實,外型像粟米粒,經常用以佐酒),一邊大口灌酒。
幾杯黃湯下肚,他們便開始胡言胡語,話愈多愈大聲,也愈來愈難聽了。
「英雄包不平嗎?嘿,名過其實吧。」其中一個酒店翻開《源界月報》。
《源界月報》是源民獲得資訊的其中一個渠道,像人間的報紙,報導源神界各域的趣聞與大事件。不過,《源界日報》跟人間的報商有別,沒有立場。據說《源界日報》的老闆是一位聖帝境的風流之士,終日流連煙花之地,夜夜笙歌。
他有兩句名言如下:
「和兩三個女人睡過的男人是非常風流,但和千個女人睡過的人卻比處男更純潔。世上不存在與萬個女人睡過的男人,因為全都得性病而殞落了。當然,這是我的目標。」
「生而為神,我很抱歉。」
說得太遠,先說回《源界月報》。這一期的《源界月報》的封面正是身披一副皇城戰甲,黑髮整齊的包皮,看上去威風凜凜。
「阿叔話,呢個小子只不過死好命,哼。如果我後生百年,每日做返五下掌上壓,肯定比包不平更好打。」
「赤帝大人先後失去獨子愛妻,膝下無人,提拔一個『自己人』上位亦正常不過吧。」
「嘖,赤帝閉關廿年,出關之後見陽仇兩家勢大,一個掌民生,一個執兵權,皇城百官都以兩家馬首是瞻,當然會覺得唔妥。獨臂聖帝係前萬火軍統領,同赤帝親如兄弟,而包不平又係獨臂聖帝嘅入室弟子,係奪回大權嘅一步好棋。」另一個酒客言之鑿鑿地分析道。
「你意思係包不平會成為下一任皇城之主?聽聞包不平只係源師大成啊!」
「你哋有見過可以徒手打廢源王嘅源師?包不平絕對唔可以用常理判斷呀!當然啦,陽烽同仇烈來生於望族,源王實力不容輕覷,睇怕將來會有一番龍爭虎鬥。包不平想要再往上爬,難。」
「而且,我有個老朋友為萬火軍辦事,聽聞第九營士兵都唔服呢個突然冒起嘅庶民。始終啊,大鄉里就係大鄉里,同貴族又點可以並肩呢?」
「哈哈哈,無錯無錯,包不平就係一個牛屎仔!」
「嘿哈哈,牛-屎-仔!」
笑聲吵耳,蒙娜皺眉不語,一向冷靜的邱莉莉也按捺不住,打算轉身喝止。
然而,一道捧著三個大碗的圍裙身影快上一步,與邱莉莉擦身而過,徐徐步近這三個酒客身邊,啪㗳一聲放下大碗。
「食。」這個人是冷漠如冰的毛相忘。
三人看著碗中像糞便的泥巴,又或者是像泥巴的糞便.......
「喂,我哋無叫食物啊!而且,呢堆嘢送都唔食-」
酒客的話還未說完,毛相忘已用力按住他後腦勺,把臉重重砸碎大碗,嵌進木桌中!
砰!!
「我送。係牛屎,重好新鮮。」
另外兩個酒客聽到毛相忘的冰冷聲線,再抬頭一看,頓時酒醒。這個斷眉青年上過《源界月報》,很面熟呢…...
糟了,他不是包不平的師弟毛相忘嗎?
正當六神無主的兩人想要起身逃走,毛相忘那長滿繭的手掌卻輕輕搭住他們的肩頭。
「唔領情?唔可以浪費食物啊!我畀一個機會你地,食曬碗牛屎先可以走。知道嗎?」
毛相忘收起冷笑,忽然朝兩人沉喝,源勁震得天花沙塵抖落。
「食!」
邱莉莉轉動高腳酒椅,輕笑附和:「我勸幾位最好食得一乾二淨。你哋已經唔係第一個。噚日有客人唔領好意,哎,就係坐你哋呢張檯......唔,都無咩大不了,反正最後都死唔去。」
酒客可憐兮兮地看著抱手而立的毛相忘,最後狼吞虎嚥地扒光碗中的牛糞,滿嘴啡黑的逃出毋忘居。
酒客清空,毋忘居的餐廳掛上打烊的門牌。蒙娜挑通眼眉,倒是識趣地離開,留下兒子和邱莉莉兩人。
毛相忘走進吧檯內,倒了一杯烈酒,然後再調了一杯帶幽香的暖紅丹花酒,推到邱莉莉身前。
紅丹花酒,是邱莉莉喜歡的酒, 包相忘暗自記錄在筆記的第一頁。
那一夜邱莉莉不小心聽到包皮的心底話後,翌日竟然照常精神奕奕,裝作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談笑之間打破尷尬的氣氛,包皮更把火葫聖地得到的萬年葫桐石交給她,託她幫忙鍛造一柄適合自己的源器。
後來,陣匠始尊戴波在突然出現的護花使者,八仙聖帝陳宮護送下回府,邱莉莉則留在皇城中,於毋忘居投宿,說要花時間好好包皮功法的特性,從而思考最適合他的源器。
當然,只有邱莉莉知道,這不過是一個藉口。
毛相忘把一切看在眼裡,卻沒有說破。
「唔會真係牛屎吧?」邱莉莉忽然問道。
「嘿嘿,一個廚師唔會將唔可以擺入口嘅嘢放上碟......只係牛屎口味獸肉泥。」毛相忘笑道。
「係喇,你都係第九營吧?萬火軍真係唔服不平?」
毛相忘搖頭:「師兄唔允許我參軍,而且我對行軍無興趣。要管理一隊軍隊非常難,特別係不平師兄空降成為副尉。第九營中唔少勇將都比師兄經驗豐富,披甲半生,又點會輕易折服呢?或者.......要等橄欖返萬火皇城,先有辦法。」
「又係橄欖呢。」邱莉莉嘟嘴。
「橄欖比我同師兄聰明得多。」
邱莉莉不滿道:「雖然我唔夠橄欖靚,但我都聰明,而且我比橄欖更天才。至於諾雅蒂嘛…..只係借不平刺激陽烽。」
「你、諾雅蒂都與橄欖唔同,至少對不平師兄而言.......」毛相忘說到一半,看到邱莉莉眼眶微紅,連忙把話嚥下去。
兩人呷酒,一時陷入沉默。
半晌後,邱莉莉忽然搶過毛相忘的烈酒,灌了大一口。
「嗄!不平只係太耐無見過我......我要公-平-競-爭。如果最後都輸,我就認囉。毛相忘,你會支持我?」
「嗯。」毛相忘拿起酒杯,目光不著痕跡地穿過沾上唇印的玻璃酒杯,看著臉泛紅霞,搖搖晃晃的邱莉莉。
「大聲啲!」
啪。
邱莉莉說罷便伏在吧檯上,呼呼大睡。
毛相忘脫下外套,輕輕蓋在邱莉莉身上,輕聲道:「支持。」
他再倒一杯酒,靜靜坐在邱莉莉身前,徹底無眠。
酒好像變酸了,很酸很酸,他苦澀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