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galomania】《巔峰造極者》

自幼稚園某次母親忘記給自己買布丁做點心起，這是任雪糖第二次體會悲憤交加的心情，但今次不只會啼啼哭哭了，他要報仇雪恨。

面對雪場上胡亂衝來衝去的復仇對象，任雪糖自知徒步追趕的話，肯定追不上對方，於是心生一計決定跟著滑雪。

任雪糖走入雪場更衣室，發現有對滑雪靴胡亂擺放地上，而滑雪靴的主人忙著整理櫃子的雪品，於是他把滑雪靴偷偷帶走到其他地方穿。不過穿著滑雪靴已是一門學問，他從未接觸過這種BOA繫帶系統的鞋子。

因此，他只好觀察學習更衣室其他人是如何穿滑雪靴，自己再勉勉強強地穿入，拉緊鋼絲繫帶，扭動旋鈕收緊滑雪靴，最後邁著艱難的步伐走出雪場。

滑雪靴不如一般的運動鞋那樣舒適，甚至有種綁著啞鈴行走的感覺，因為尺碼根本就不對。

任雪糖見雪板架擺放著多塊單板滑雪板，便趁沒人注意偷出一塊，以為自己只要雙腳踏上去就可以開始滑雪。

「呼。」任雪糖辛苦的拖著滑雪板去寬闊的位置，將滑雪板放倒雪面上，開始給左右腳綁帶。

當然，如何把滑雪靴綁到滑雪板的固定器上，又是透過觀察旁人學識。

殊不知，這一舉動……

即將改變其一生。

固定器的帶子扣緊後，任雪糖順利朝著仇人的位置滑落，但多滑幾秒後他才駭然發現自己無法控制滑雪板的方向，滑雪板只管向前滑動，甚至滑行速度快得要令自己跌倒。

如果即場跌停自己的話，或許只會仆倒翻滾幾個圈，但出於不想受傷的心態，任雪糖強行平衡住自己，反而令速度變更快。

跌停的時機經已錯過，其滑行時速漸漸飆升至40KM/H。

「啊啊啊啊啊！」這下子任雪糖變成魚雷了。

雪場上很多人都留意到這位小孩的危險，卻沒能力給他煞停，只是驚呼叫坡下的人小心。

與此同時，一位戴著懷舊罩式耳機的少女，單手插著褲袋，單手喝著紅牛能量飲料，她雙腳一跳到滑雪單板上，快穿固定器便自動給滑雪靴扣上，並從雪山頂端一路滑行至下方，輕盈靈動地避開所有活體障礙，飛快地掠過，彷彿沒注入半點氣力。

這女生不是誰，正是如日中天的白玥粼。

她很快留意到向下直衝的任雪糖，手上喝到一半的紅牛能量飲料直接扔給旁邊經過的滑雪者，自己則彎曲膝蓋和臀部，緊靠雪板身體採取流線型姿態，儼如進入戰鬥模式。

為了追上失控的任雪糖，白玥粼觀察出坡上最陡峭的部份，滑過去利用重力加速。

時速120KM/H，每個被白玥粼掠過的滑雪者都震驚到。

不一會，像風的白玥粼就追到任雪糖的後頭。

「喂！」白玥粼喊。

任雪糖身體完全僵直，睜眼看向白玥粼。

「膝頭微彎，身體保持直立，勾起腳尖，令板側插喺雪到有種卡實嘅感覺。」白玥粼即場指導著落葉飄技巧。

「我郁、唔到──」任雪糖感覺身體極度繃緊。

「你太緊張，放鬆自己，舉手指向右面，視線都向右望。」白玥粼保持注視著任雪糖姿勢。

任雪糖按照她的說話做，小心翼翼地舉手指向自己右面，頭也跟著望過去。

身體受到胳臂牽動般，人和板都開始向右轉。

「好，身體微微靠後，令雪板側刃插雪……」白玥粼緊盯著。

任雪糖將身體向後靠著，滑雪板漸漸傳來霍霍的磨雪聲。

「啊……」任雪糖咬著牙，用軀幹的力量煞停著自己。

經一輪急煞後任雪糖速度減慢不少，好不容易可以一屁股坐落到雪地上。

「啊……」任雪糖心臟跳得極快，回味著難以形容的快感：「我停咗、我停咗。」

他抬起頭亢奮地告訴教會自己煞板的白玥粼，然而白玥粼卻冷眼的盯著他：「不知所謂。」

「……」任雪糖呆呆看著那皓白如明月的背影。

好正

一日兩章！

任行樂符愛糖幾時出場

留名

push

很快，雪場一些身穿紅色制服的滑雪教練，都趕到任雪糖的身邊：「Hey there, are you alright？」

任雪糖回覆：「I'm good, that was just a little fall.」

外國藉的滑雪教練幫助任雪糖脫下滑雪單板，並試著扶起任雪糖。

「啊……」任雪糖發現自己右腳踝異常疼痛，行走都有問題。

最終，任雪糖仍得由滑雪救援隊帶回到渡假村中。

經醫療室的人員診治，大概是腿部肌肉過度用力，或是滑雪靴的尺碼不適合導致。

「小朋友，你住在哪個房間？我去通知你的家人吧。」懂得說普通話的醫生說。

「我、我沒事，自己回去。」任雪糖以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回應。

「不行，你還是個小孩，你父母要清楚你的情況。」

無奈之下，任雪糖只好說出自己房間號碼，並由自己父母接回房間。

因為傷勢不是很嚴重關係，無需要送去醫院，但這幾天想自由地跑跑跳跳，是不可能了。

如是者，任雪糖就被禁足在房間內，只能待在酒店房間的窗前，觀看雪場其他人遊玩。

假如是前幾天的任雪糖，他打開窗後肯定會東張西望，但如今他眼眸裡都只有一件事情──

滑雪。

即使首次體驗就帶來了難忘的傷痛，但滑雪真的……好好玩。

他眼睛看著每個高山上的滑雪者，由最高處帥氣地滑落到底下，心裡總是莫名感到振奮。

任雪糖，愛上了滑雪。

愛上那片，令人上癮的白色鴉片。

可惜身體暫時需要養傷，他只能坐在窗前望梅止渴，觀察每名滑雪者的舉手投足。

無論是高階的滑雪者或正接受教練指導的滑雪初學者，他都用自己雙眼去學習，到底姿勢該如何擺，並在輪椅上試做一次。

都二十一世紀了，少不了用手機觀看滑雪的教學影片。

任雪糖就用留在房間養傷的無聊時間，自學著滑雪的各種知識。

連續學了好幾天，任雪糖腦中已經裝滿各種滑雪的學問和詞彙，只是未能一一應用。

為了觀察得更多更好，他甚至偷偷推著輪椅到渡假村的友誼大廳，那裡有一大塊落地大玻璃窗，是可以觀賞整個雪場。

任雪糖就坐在那裡，手托著下顎靜靜的看著。

「鐘意咗滑雪？」突然間，一把相熟的聲音出現到耳邊。

一個女生手中握著熱巧克力奶，坐落旁邊的沙發上。

任雪糖轉頭望過去，對方竟是前幾天間接救了自己的白玥粼，但任雪糖對她的最後印象，停留在其凶巴巴離開的畫面。

「……嗯。」任雪糖點頭。

「唔好怪我上次對你咁惡。」白玥粼輕喝一口熱巧克力奶，視線同樣放出玻璃窗外頭：「因為你當時嘅行為係不負責任。」

「……」

白玥粼忽然抿嘴一笑：「隻腳好返之後，搵個教練好好學滑雪，其實你好有滑雪天份。」她的笑容一下溫暖了任雪糖的心。

「……多謝你。」任雪糖感謝她救了自己一命。

「唔洗，你係靠自己。」白玥粼抬眸回想當時情況：「可以喺嗰種情況一下就學識落葉飄，而且過程保持唔跌，都唔簡單。」

「你都係香港人？」任雪糖問。

「嗯，你唔識我？」白玥粼兩眼一溜，寬容而笑：「都正常嘅，你仲細。」

「你係──」

任雪糖未說完，白玥粼就回答：「我叫白玥粼。」

「我叫任雪糖。」

「Nice to meet you雪糖。」白玥粼跟他握手。

「嗯。」任雪糖握著白玥粼的手。

第四章 約定

兩人就這麼坐在落地玻璃窗前，觀看著飄雪和外頭景色，渡過安安靜靜的一個上午。

「我走啦，雪糖。」白玥粼手搭在任雪糖的頭頂上。

看著白玥粼離開，任雪糖不知為何有一絲失落。

「你……」任雪糖想對她說些什麼。

「嗯？」白玥粼稍為回望身後。

自小不善於交際的任雪糖，鼓起了勇氣問：「你可唔可教我滑雪？」

白玥粼噗一聲笑出來：「我好貴喎，你請得起？」

「我……」任雪糖想起自己身無分文。

白玥粼嘴角一揚，揮著手離去：「隻腳好返再講。」

一轉眼，兩天過去。

右腳踝走路時仍然會隱隱作痛，任雪糖用毛巾沾濕熱水包裹著腳踝。

睡覺時任雪糖心中總不斷祈求著，明天一醒來右腳再有沒痛楚。

到第三天，願望成真。

任雪糖的右腳已無大礙，可以去滑雪了。

任雪糖高興得一跳一跳，幻想著自己滑雪的英姿，但想要滑雪尚要過最後一關，那便是自己的父母。

因為租借滑雪用具需要簽署文件，未成年的人是不能獨自租借。

哪怕前幾天闖禍了，任雪糖仍硬著頭皮去問父母，可是站於父母角度，孩子說自己的傷患已沒事，他們都不會相信。

無法問父母租借雪具的任雪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吃著早餐，心中只有滑雪兩隻字。

偶然經過餐廳的白玥粼，發現任雪糖一副失落的伏桌，就好奇走去問問什麼事。

「任雪糖？」白玥粼手捧著餐盤，上面碟子放著兩隻太陽蛋、一碗麥皮和牛奶。

「我屋企人唔肯幫我借雪具。」

「你隻腳好啦？」白玥粼看向他的腳。

任雪糖伸出右腳扭動給她看：「唔再痛。」

「小問題，佢哋唔借，我幫你借。」

本來無精打采的任雪營，霎時精神起來。

「等我埋食份早餐先，過嚟同我坐。」白玥粼找了個近窗的位置。

白玥粼獨自用餐期間，任雪糖發現餐廳中不同國藉的客人，都不時對白玥粼投以驚奇的目光並低聲討論著什麼，就像發現某位明星走在大街上。

凡是會滑雪的愛好者都會認識白玥粼，畢竟不久前她才奪得冬奧三面金牌，包括女子障礙追逐金牌、女子平行大迴轉金牌和混合團體障礙追逐金牌，項目拼的主要都是速度。

這次任雪糖第一次獨自跟女生同桌吃飯，神態上多多少少有點拘謹，眼睛都不知要放在哪裡。

「你有冇睇過冬奧？」白玥粼沿著蛋黃的外圍，精準地切割開蛋白。

「有聽過，但無睇過。」任雪糖搖搖頭。

白玥粼邊嘴嚼邊點頭：「你覺得滑雪係比咩？」

「比……速度？」任雪糖答。

「好多人都咁諗，但其實恰恰相反……」白玥粼那雙眼角上揚的貓眼，直溜溜的看著任雪糖：「滑雪真正比嘅係點樣控制速度。」

「控制速度……」

呢個故係咪唔會有樂仔或者糖糖出場

淨係用「由自己父母接回房間」、「去問父母」、「站於父母角度」帶過就算

「因為滑雪本身就好易去到最高速，我琴日大約用緊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去追你，你大約……」白玥粼瞇眼，抬頭細想：「每小時四十公里左右？」

「都算快？」

「香港馬路上面嘅大部份車速限制講緊每小時五十至七十公里，你四十幾……都唔算慢。」白玥粼一打比喻，任雪糖馬上想像到畫面。

「你淨係睇都估到滑得幾快？」

「你滑得多就大概估到。」白玥粼轉用湯匙一口吃掉餘下的蛋黃。

任雪糖看著眼前的白玥粼，覺得她好厲害。

暗暗仰慕白玥粼的心態，悄然植根於心中。

「咕。」白玥粼一口氣乾掉全脂牛奶，抹去上唇殘留的奶白：「行嘍。」

兩人步出餐廳的小時候，一位體態略胖穿著高檔服裝的婦人，握著手機走到白玥粼面前和善地笑：「請問係咪白小姐啊？」

白玥粼用直勾勾的貓眼，盯著眼前擋路的婦人。

「我個仔同女都係你粉絲嚟，可唔可同你合照一幅啊？」提出請求的婦人手機都按好拍攝模式。

「私人時間，唔好意思。」白玥粼冷冷拒絕後離開，令婦人笑容一時僵住。

跟在後頭的任雪糖不禁問：「你好出名？」

「我啊？少少啦。」

在渡假村租借雪具的地方，職員們一見白玥粼便表現得恭敬和熱情，要讓任雪糖借到滑雪用具自然不是問題。

租借部職員先給任雪糖量度身高、體重和腳掌大小，然後開始一件件滑雪裝備搬出。

「Do you ski or snowboard?」租借職員詢問任雪糖。

「Snowboard.」任雪糖和白玥粼異口同聲。

頭盔、滑雪單板、滑雪靴、滑雪手套和滑雪服，任雪糖得到所有裝備後，就到更衣室逐一穿上它們。

這次滑雪靴符合尺碼，任雪糖頓時覺得前幾天白受苦了。

穿好整套滑雪裝備後，相差十數載的兩人便結伴到雪場上。

「講明先，如果你天份唔高，浪費我時間，我都唔會浪費時間教你。」白玥粼事先聲明。

「係。」任雪糖變得異常認真。

一出雪場陣陣冷風吹拂，但此刻任雪糖的心是暖的。

如果要問任雪糖的偶像是誰，那麼他今後都只有這一個答案。

白玥粼不厭麻煩的教導任雪糖滑雪的基礎，一學就學了整個中午。

可能任雪糖天份高，基本功學得好快，摔倒的次數不算多。

想要滑行，就先要學會煞車。

橫滑降，俗稱推坡。

基本上雪場的新手區中，有八成初學者都在做推坡的動作。簡單來說，是利用板刃卡在雪裡，增加阻力對抗向下的重力。

正常人要學識滑雪，大概要花上三至五天時間，但任雪糖血液裡可能流動著滑雪的基因，他僅花了半天時間就懂得轉彎的技巧，進度讓白玥粼相當滿意。

滑了大半天的兩人，共坐著纜車觀賞準備下山的冬陽。

「學得幾好啊。」白玥粼小嘴翹起，對他稱讚：「你幾時走？」

任雪糖望著白玥粼的側臉：「廿六號，仲有兩個禮拜。」

「嗯……」

「不過我哋可以交換聯絡方法。」

「我唔想喎。」白玥粼的拒絕，令任雪糖出乎意料。

「吓？」

白玥粼將自己的罩式耳機戴到任雪糖耳朵上：「珍惜剩低嘅日子。」裡面恰好播放著周國賢的《十四天》。

十年後的今日，畢業了的任雪糖仍然不時懷緬著。

當年只有八歲的他回港後不久，就在電視上看見白玥粼成功挑戰喬戈里峰滑雪下山。

任雪糖十年來不斷苦練滑雪技術，就是為了有天成功挑戰「巔峰道」……

再次見到消聲匿跡的白玥粼。

十四天
果然係墨說的故

已經唔記得咗個結尾

十四天個尾我都唔記得

不過首歌就好多故都有

「喂、喂喂，發完白日夢未啊？」陳偉棟不停搖晃任雪糖：「講座完喇。」

任雪糖驚醒過來，唾液都差點流出嘴中，要用手去一拭嘴角。

「終於完？」任雪糖見鄰座的人都起身準備離開。

正當任雪糖跟著大隊要離開禮堂時，鍾晉傑落到台下叫住了他。

「任同學。」

「嗯？」任雪糖轉身望過去。

「係嘅鍾生咩事？」陳偉棟代他問。

「你漏咗我本書未拎，簽名版嚟。」鍾晉傑特意保留幾個身位距離，要任雪糖走上前拿書。

「多謝鍾生。」任雪糖平淡地接過鍾晉傑的自傳。

「係呢。」鍾晉傑抱起臂：「你頭先話要挑戰滑雪落K2係真？」

「……係。」

「你都知我平時最鐘意上網出啲挑戰俾人，如果對方完成到我會即刻寫支票。」鍾晉傑在網絡上相當有名氣，經常以大額獎金為噱頭讓市民挑戰。

挑戰內容各有不同，例如：一分鐘內吃完整份麥當勞脆香雞翼餐、讓別人的女朋友親吻自己、讓別人剃光頭等等。

「如果你放棄依個夢想，我即刻俾十萬蚊你，濟唔濟？」

「我唔等錢用。」任雪糖搖頭拒絕。

「傻嫁！」陳偉棟忍不住激動起來，其後偷偷小聲地對任雪糖說：「你扮應承住先啊嘛，佢鬼知你會唔會去嗰到滑雪咩……」

「真係唔要？」鍾晉傑拿出支票簿輕輕一揚：「我寫幾隻字好簡單，我想救得一個得一個。」

「鍾生，我應承你絕對唔會上去K2到滑雪。」陳偉棟舉起三隻手指對天發誓。

「唔好意思依位同學，唔係問你……係佢。」鍾晉傑直視著任雪糖的臉孔：「你嘅眼神、你嘅表情仲有你嘅語氣，唔係講緊笑，我感覺到你……真係想上去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