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噴水池旁的石墩,這個時份商場已經關門,平台花園亦漸無人煙,而這裡樓上的住宅的燈光也漸漸黯淡起來,讓那片星海展現眼前,而且比起剛才更為璨瓓。
我曾經在這個地方待過無數個類似的晚上,內心總是覺得這座城市很壓抑,連仰望夜空,明明星海一望無際,可惜被那些高樓讓我們的視野變得狹窄;
只有今晚,我才感覺到一種內心的平靜,感受著在星海下的氛圍所伴隨的柔美。
一個人的浪漫是「自由」,亦是一種遺憾的浪漫,唯獨這刻終於可稱得上浪漫,雖然沒有別的,只是兩個人吃一下購自便利店的微波爐食品。
「武田玲奈」翹著腿望著夜空,她的眼神只有在望著星海時如釋重負般的充滿希望,還長長的喧了一口氣,
「係呢,你有無睇過梵高幅星夜?」
「m.....唔好意思,我無咩印象。」
她望著夜空莞爾一笑,視線依然沒有離開過那片星海,
「我第一次知呢幅畫係喺我六歲生日,大我兩個月嘅表姐送咗副砌圖畀我,佢好聰明又好得人歡心,屋企無一個人唔錫佢,包括我父母,而表姐佢都非常錫我,我好鍾意認叻,而佢就每次都會讓我,咩都會讓我,我地由細玩到大感情好好,不過佢喺英國讀書,而我屋企人唔捨得送我去英國,所以我地好難至見面,同你講多樣嘢呀,為咗要叻過佢,我嗰時好努力學英文!而每次放大假見面,我地就係望住個夜空傾足一晚,暑假佢返嚟,我地會一齊去興趣班,我地去學彈琴去學油畫.....」
她停頓了片刻,欲言又止的望了我一眼,我見狀好奇的問道,
「咁.....後來呢?」
她眼神和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後來,我記得喺我Form2嘅聖誕假,表姐返咗嚟同自己個好姐妹出咗去玩,我記得前一晚表姐仲同我講話下年暑假請我去睇畫展......」
她鼻頭一酸並續說,
「表姐隔咗一晚至返嚟,返到嚟成個人唔同晒,一向好鍾意笑嘅表姐性情大變,變到好沉默,仲困住自己喺房,唯一聽佢會講野就係打電話同舅父講想早啲返英國,喺佢返咗去英國之後幾日,佢自殺離開咗我地。」
說到這裡,只見她的眼神露出一絲恨意接著說道,
「我到今時今日都唔知表姐點解要自殺,只係知道一定同佢個好姐妹有關,有咩可能明明約好咗去睇畫展,但跟住無幾耐就去自殺?我見過佢呢個好姐妹,我呢世都會記得呢個人同埋佢個名!」
「喺表姐自殺之後,舅父同舅母覺得係因為我地嘅問題,跟住再無同我地聯絡,仲同我Daddy兩兄弟反目成仇,而我嘅父母就覺得我知道表姐出去件事,但又唔早啲同佢地講,同樣覺得係我間接害死表姐,但另一邊父母又會更加著緊我,好似怕我會步表姐後塵咁,所以我都係畢業後出嚟做嘢至去得夜街,哈。」
我沒有回應,一直沉默的聽她把往事娓娓道來,安份的當上樹窿;
「其實我都好憎表姐,好嬲佢,一句都唔講就離開咗我。」
仇恨會令一個人的內心支離破碎,但我們不是聖人,而且我從不相信一些真正壞透的人是值得原諒,但與此同時,仇恨也是源於自責,就像她的舅父和舅母,還有她自己,把仇恨轉嫁到他人,好讓自責感會輕一點。
說罷,她合上雙眼默不作聲,只見淚水劃過臉頰。
「Sorry,其實我唔應該問太多。」
「唔係你嘅問題,而係我都好想講,當有個樹窿聽我講嘢,至少你唔會講返出去。」
噢!對!陌生人猶如死人,往往最能守口如瓶,反正我們又不是甚麼名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