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 諗唔到名既武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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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和比武不同，比武時雙方互報師門，各自抽出拿手兵器，先是虛招試探，再見招拆招，一時三刻分不出勝負，更難分生死。

殺人只需突如其來的一擊。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終日留神暗處的刺殺，夢中被仇家割下頭顱的絕頂高手多不勝數。

石頭只看到一道白虹自門外剎那掠至眼前。

然後被一雙筷子夾住。

看到不速之客的玲瓏身段，莫閑賤笑道:「有人謀殺親夫了。」

一擊落空的神秘女子不再出手，只抽劍回鞘，冷冷道:「笑面佛果然名不虛傳，笑得特別討厭」

莫閑正想出言調戲，女子卻又搶先開口:「我是來談生意的。」說罷又毫不客氣拿起莫閑的酒杯一飲而盡。

人眼看人，佛眼見佛，情人眼出西施，酒鬼的眼中，會飲酒的都是同道，若飲酒的是個誘人女子更妙。女子雖戴着面紗看不見面貌，但一身勁裝疾服突顯玲瓏有致的身材，雙腿修長胸膛飽滿，莫閑不願想像面紗下會是一張平凡甚至醜陋的臉，一廂情願把眼前女子當成絕色佳人。

「在下倒是首次被客人以劍問價。」莫閑道。

「你若躲不過，證明不過是徒有虛名，這生意也免談了。」女子冷冷應道。

「未知姑娘有何麻煩。」

「李金城。」

莫閑不禁啞然。

她要殺李金城。

葛城首富，李大善人。

葛城不是京畿重地，相比中原各大雄城，不過彈丸之地，但卻得天獨厚，位於中原地帶和西域水路的交界之處，西域的商隊若是和中原人士作買賣，葛城水路最為便利。因此葛城日夜通商不絕，一片繁華氣象不輸天子腳下的京城。

葛城的富裕在偌大的中原也是首屈一指，吸引不少一心飛黃騰達的年輕人離鄉別井到葛城謀生，包括某個好酒的殺手，也包括多年前還是弱冠少年的李金城。

多年經營，李金城早在不惑之年時已是葛城首富，獨佔全城大半產業，有人說在葛城花十分錢，有五分進了李金城的錢袋。時至今日，剛六十大壽的李金城人稱李大善人，真正富可敵國。

當地人曾把葛城戲稱為李城，李是李金城的李，城是李金城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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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殺手的世界，任何人都有一個價錢。

五千兩銀票，足夠買下一百個山賊頭子的頭顱。

卻只是一個李金城的訂金。

正午的葛城永遠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喧鬧，有販夫走卒高聲叫賣不知功效的狗皮藥膏，有金髮碧眼的色目人推銷來自西域的名貴花露水，在葛城生活，總看到各種千奇百怪的人事。

太多的商人到葛城謀生，商場上沒有刀光劍影，卻比江湖更難立足，由其是葛城，如果把商場比喻為武林，李金城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盟主。
李金城舒舒服服地坐在轎上。

早在多年前，李金城成了葛城的首富巨賈，再不用日夜操勞，手下人自會打點妥當。

他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日他也會坐在八人大轎上，在葛城的大街小道游街巡視。

他享受這種猛虎巡山般的感覺，葛城又叫李城，李金城的李城，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看着轎外的人充滿羡慕嫉恨的眼神，總有一種帝王般高高在上的驕傲。

樹大，就會招風。

叼著一串冰糖葫蘆的少年低頭，一波利箭從單薄衣衫破空射向一眾轎夫。

賣冰糖葫蘆的平凡漢子雙手執竹籤如劍，飛燕投林般直達轎前。

緊背花裝低頭弩，袖裏乾坤分水刺。

下五門的下三濫招數。

一流殺手的手段。

堅持先係真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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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的定義各有不同。

吳道子是作畫的高手，王羲之是書法的高手。

李金城是行商賺錢的高手。

吳道子和王羲之不懂武功。

李金城也不懂。

一個不會武功，己是花甲之年的富家翁能接下一流殺手的雷霆一擊嗎?

他不能。

他的手下能。

兩名轎夫已把執竹籤的漢子分筋錯骨，漢子的身體折成一個驚人弧度，活像從天竺而來的「瑜伽」高人。

叼着冰糖葫蘆的少年大驚失色，提氣輕身，正想腳下抹油。甫一轉身，卻見兩名面容枯槁的轎夫已擋在去路上。

八人大轎，只剩下四人肩抬，沒有半點搖晃，轎夫依舊氣定神閑，四個人八條腿似是老樹盤根絲毫不動。

四周來往百姓這才反應過來，一時雞飛狗跳，但卻沒有人落荒而逃，反是圍在四處對着失手的一大一小指手畫腳，更有大膽的高聲對失手的兩個刺客評頭品足，似是武林名宿指點後輩。

看着熱鬧落井下石豈非人的最大愛好?

喜慶時候，旁人最多不過道賀兩句，大不了感慨一下自己沒那種好運，也許還會心中暗裏妒嫉。相反，倒霉的時候，一旦被人發現，少不免被傳得街知巷聞，少數人同情，更少數人安慰，抱着事不關己的心態幸災樂禍，把別人家的不幸當成閒聊資本的王八蛋永遠最多。

莫閑是一個王八蛋。

「看，那小子就是輕功不夠好，不然早就不知所縱了，平日讓你練功老是一臉不耐煩。」莫閑看着行家失手被俘，不禁拿起酒葫蘆淺酌，順道教訓跟在屁股後的石頭。

「那老小子就是武功不夠好，不然李金城已死了」石頭沉聲反駁，一面不爽，暗地發誓苦練輕功，雖是認同莫閑，嘴上偏不肯吃虧。

莫閑反了反白眼，心想石頭嘴上喊他師父，練功倒算勤奮，天資也算是湊合，但從不懂尊師重道，幸而他也不是講求温良恭儉的道學先生，不然早晚得氣死。

莫閑不在意石頭的態度，跟十年前的他相比，石頭實在比綿羊還要温馴，年輕人總得吃了虧，碰上幾根釘子才發現天高地厚，才會把老人的金石良言當回事。世間人世間事，才是最好的師父。

曾有個初出道的年輕殺手，自恃輕功劍法，學上李白詩中「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風流寫意。

直到他遇上一個身穿土黃色僧衣，卻又披着英雄俠士般月白披風的古怪和尚。

一拳把年輕殺手打斷五根肋骨。

自此一伇，年輕的殺手明白了殺人最好的辦法未必是武功。

只是不知道有朝一日石頭一旦受了教訓，還是不是一塊活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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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前來把被擒的殺手押走，人群才逐漸散去。

「想不到商人頭子比山賊頭子更難對付。」石頭感嘆。

「有錢使得鬼推磨。」莫閑早已預料。

李金城不懂武功，更不需要懂。

高手也是人，人可以沒武功，但不可以沒錢。

李金城有的是錢，尋常人家稱他李大善人，江湖人則稱「李財神」，多少年來不知多少武夫投身手下，捨掉逍遙自在，甘心當一頭李姓家犬，畢竟骨氣不能填飽肚子。

「你能打八個轎夫?」石頭問。

「白痴，李家的高手還遠不止八個轎夫，人群中說不清有多少喑哨。而且....已經打草驚蛇，恐怕六扇門也得盯着。」

「那該怎麼下手? 」石頭不解。

「等。」莫閑不願多廢話。

當殺手先要學會等，下手只需一剎，捕捉時機的功夫才是精髓，正如狩獵。

不會等待的獵人還不如獵物。

但時機斷非一時半刻來臨。

於是莫閑師徒到客棧落腳，來日方長，反正李金城家大業大絕不會憑空消失。
葛城客棧收價極高，卻也有名的服侍周到，已收下五千兩銀票的莫閑冒充外來商賈，毫不猶豫包下兩間天字號上房，石頭也狐假虎威，享受揮金如土的滋味。

莫閑總認為會花錢的人才會知道錢的重要，才會比常人更努力賺錢，因此樂得讓石頭感受有錢的生活。不管錢花在何處，花錢本來已是一種享受。

莫閑太懶，不殺人的日子一向百無聊賴。至於平日忙着挑柴擔水，做牛做馬，忽然在客棧偷得浮閒的石頭也變得枯燥無聊。

無所事事的男人總會談女人，正如女人之間必然有關於男人的話題。

也許這是男女唯一的共通之處。

「師父，怎麼我沒有師娘。」石頭忍不住開口。

「有爹必然有娘，有師父不一定有師娘。」莫閑只顧飲酒。

「在村子裏，像你這年紀的說不定已有孫子了。」石頭很固執。

「老子年輕得很，還不到三十。」莫閑笑罵。

「你看着絕不像沒桃花的人。」石頭開始自說自話。

「愛慕老子的姑娘比你的頭髮還多。」莫閑又開始吹牛。

「莫非.....師父不能人事?」石頭狐疑地把視線下移。

「操你祖宗 ! 你這王八羔子，一張嘴比老子還無良 ! 因果報應，上天保佑你這小子的女人比你還醜」莫閑也不甘示弱。

「沒關係，爹生前說女子相貌是其次。」石頭倒是毫不在意。

「你爹比你懂事多了。」莫閑點頭認同。「身材比較重要。」

「媽的，這裡只有我倆，你能正經一點嗎?」石頭無奈。

「這年頭的徒弟還會教訓師父......」莫閑搖頭感嘆。「對對對，相貌身材不重要，你爹說的是，有甚麼是重要的?」

「很簡單，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石頭黝黑的面竟有點發紅。

莫閑聞言，愣了半响。

然後放聲大笑，像是聽到甚麼天大笑話。

直至笑出淚花。
「簡單，真簡單，真他娘的簡單。」莫閑抬頭，高舉葫蘆一飲而盡。

石頭從未看過莫閑如此開懷的笑。

「酒沒了，我去買酒，順道找找人，你獨自練功。」莫閑說。

「找人? 甚麼人?」石頭問。

「女人。」

找女人對於莫閑從不難。

事實上，對於任何人都不難。

世上無難事。

只怕有錢人。

青樓妓寨，永遠歡迎有錢的人。妓女是一個古老的職業，從未消亡，更不可能消亡。

每當太平盛世，自然百業興旺，妓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天下最大的銷金窟，莫過於賭場妓院，妓院的生意好壞，自然反映地方富庶，葛城人富裕，多富豪巨賈，青樓少不免客似雲來。一個男人若不是豐衣足食，腰間錢袋沉實，縱有色心也無真金白銀叩門鋪路，不管上檔次的青樓，還是只做皮肉生意的窑子，都沒有白嫖的道理。葛城人富裕，多富豪巨賈，青樓的規模聞名八方。

柳巷花街，必是富饒之地。

若是窮人，連妓女也看不起。

為何人的價值往往以金錢外物衡量？

莫閑提着酒壺，眯眼打量着足七層高的梧桐院——葛城首屈一指的銷金窟温柔鄉。



梧桐院的花魁，名叫鳯凰。

鳯凰非梧桐不棲，非甘泉不飲。

因此鳯凰坐在梧桐樓最高一層的頭房，面前放着泉水百花釀，自酙自酌。

夜，孤月當空。

鳯凰飲着五十兩一壺的美酒，望着月掛枝頭，輕撫自己的臉頰。

她的皮膚比羊脂白玉更滑，更温潤。

身材依舊誘人，多一分則臃腫，少一分則瘦削，正恰到好處。

臉頰上還是當年天仙般的容顏，絲毫不見老態，一雙桃花眼比少女時更添一種成熟的風情。

她還是風華絕代。

但她自知變老了。

縱使外表上看不出來，她的靈魂已沒有青春的氣息。

她已不是少女，現在的鳯凰看着前赴後繼的裙下之臣，心中再無得意自鳴，不願再假意奉迎，更不想繼續聲色娛人的把戲。

最近她很羡慕那個不顧一切跟了個落魄秀才私奔的小小清涫人。

「鳯凰姐姐，想煞小弟了。」輕佻的語氣自窗邊傳來。

「是鳯凰妹妺。」鳯凰沒有看。「你又醉了。」

鳯凰眼角也不抬，像是沒人從她的窗外闖入房間。

「都是我的錯，最近喝酒喝糊塗了。小鳯凰下月才到十七歲，當然不是姐姐 !」莫閑壞笑着
，不用鳯凰招呼，已躺在鳯凰的床上飲酒。

「臭酒鬼，只會油腔滑調。」鳯凰嗔道。

「我不臭，若是不信親上一口試試。」莫閑揚眉說道。

「討厭。」鳯凰狠瞪了莫閑一眼。

啪啪

女人的討厭從不需道理，更不講道理。

但若女人當面說男人討厭。

很少是真的。

鳯凰已躺在床上，提着酒杯閉眼享受莫閑的仔細按摩。

「說吧，你為何會來？」鳯凰輕聲道。

「當然是想念你。」莫閑在鳯凰耳邊輕輕細語。

如情人般温言細語。

「少來這一套。」鳯凰道。「我認識你太久了。」

每個男人找上鳯凰，總有各種理由。

莫閑也不例外。

卻從來不是為她。

「真的只想聊聊天....」莫閑一面冤枉。「你認識李金城嗎？」

「在李城誰不認識李大善人。」

「你懂我說的是哪一種認識。」

「尚有點交情。」

「喲，不愧是鳯凰，果然無寶不落。」莫閑又在壞笑。「連李金城也和你有過交情。」

「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交情。」

莫閑的隨意調侃讓鳯凰有點莫名的生氣。

女人心底總希望身邊男人能為她們吃醋，不管哪個是不是她的男人。

特別是自信漂亮的女人。

「妓女和嫖客還能有哪一種交情？」莫閑忍不住打趣道。

鳯凰臉上瞬間掛上一層寒霜，冷冷地說：「我從未和男人有過你說的交情。」

不待莫閑開口，鳯凰又說：「李金城是常客不假，每次都是由我出面招呼，但都只是吹奏拉彈作陪興，他每次光顧都是為生意應酬，從不在梧桐院過夜。」

鳯凰不給莫閑任何說話的餘地：「你是想趁李金城玩女人時下手吧，沒有這種機會，至少梧桐院裡沒有。」

莫閑沒有心思顧及鳯凰的臉色。

如鳯凰所言，他本打算埋伏在梧桐院出手。

沒有人會在魚水之歡時讓護衛一旁觀戰。

鳯凰又冷笑道：「李金城有兩名高手護衛，跟影子一樣日夜跟隨，我不練武，但我看過他們出手。」

「他們的劍不比你慢。」

莫閑臉上笑意消減大半。

「竟敢接李金城的單子，看來飲酒不但傷身，還會壞腦子。」鳯凰嘲諷道。

莫閑這才發現鳯凰的異樣，只得苦笑。

他學懂了一百種殺手的手法，卻總不懂女人的心思。

世上又有那個男人真正能懂女人？

但最少莫閑知道一件事，在女人生氣時，男人絕不用理解。

他們只須離開避禍。

「多謝了，以後再請你飲酒.......絕對是只飲酒不聊別的」莫閑歉然笑說。

窗開了，月色朗朗，風聲颯颯。

斗室之中，只剩一襲豔麗紅衣。

鳯凰倚窗望月，對鏡貼花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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