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妮雷恩哈特
2023-06-02 21:10:54
我一直低着頭,步伐愈走愈快,一直到確認自己走遠,我才敢開始放聲痛哭,我就像個瘋掉的女人,一邊走在烈日當空的尖沙咀街頭下,一邊擦掉不停從眼睛噴湧出來的眼淚。
我一邊走卻始終一直低着頭,生怕會被途人發現我的狼狽,但又因為淚水已經多到模糊掉我的視線,我連從手袋中翻找出八達通都是件很困難的事,腳下踏上的每一步都落下了無盡的淚水。
有些是為了可笑的自己流下,有些是為了可恨的Andus流下,又有些是為了可憐的Norman流下。
如果你在街頭上遇到當時的楊穎姿,麻煩除了為她遞上紙巾外,就甚麼都不要說了。或者直接無視她也可以,因為連她也知道,自己那是到底有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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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半個月不夠,跟Andus正式單向地道別後,我便繼續準備我的移民之旅。每日都在家收拾行李,去稅局清稅,跟僅存的朋友見面相聚,跟親友到各大香港旅行景點參觀⋯⋯
這段時間Andus也有問過我幾次,着我到他家與他見面,但我都以各種的理由去拒絕,因為我實在怕與他再見面,我就永遠離不開他了。
雖然還會掛念,但我與他掛念的原因應該不太相同吧。
他是性,我是愛,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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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明天就會正式離開香港了。
我趁Andus出門上班的時間,偷偷到了他家把我的所有個人物品全都收拾好。
我以為我在他家有很多東西需要拿走,所以還準備了兩大個IKEA袋去裝放,結果我的個人物品原來只放得滿我半個IKEA袋,而且大部份還只是當時為了取悅Andus而買下的性感內衣跟睡裙。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我需要取走一雙鞋子,一雙我上年生日,結果半年之後再重遇Andus時,我才決定買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Andus 其實一直有個收集球鞋的興趣,那時他剛好買了雙新的球鞋,所以我不久後在某次逛街經過球鞋店時,碰巧看到有雙差不多款式的童裝球鞋(因為長得不高,所以我的鞋碼偏小,鞋可以穿童裝,不用穿女裝,便宜很多,嘻嘻。),便偷偷地買了下來送給自己。
因為那時我實在很想留下些跟Andus成為情侶的假象給自己,所以便買下了這雙白色童裝球鞋,雖然我穿回去放在Andus家時,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就是了。
離開之前,我又故意地在他家中那張跟我睡過無數遍,連血我也流過好幾次的床上,噴了很多YSL的BLACK OPIUM。
沒有錯,那是屬於我的氣味。至少以後他帶其他女人到訪的時候,都會嗅到這張雙人床上殘留着屬於我的味道。
最後我把大門的鎖匙放在信箱,以Andus一星期才檢查一次信箱的個性,應該我到達英國好幾天後,他才會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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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到了機場,很多同一班次的人都推着大包小包地在機場每個角落等候。
我親愛的Yannie之前雖然一直說怕會哭泣,所以不願意來送我機。
但可愛的她最後還是早早地請了半天的假期,比我更早地到達了機場。
我遠遠從車內就看到Yannie站在離境大堂前的露天空地,背着那個她萬年如一日的Fjallraven背囊,依然吸着煙,吞雲吐霧地等待我跟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同到達。
跟她會合後,我們便推着行李直接排隊Check in,期間我一直望向機場的大門,期待着一個根本不可能會出現的身影。
「望咩呀~」Yannie 明知地故問我。
我苦笑地看了看Yannie,微微笑了一下,恥笑自己依舊在腦海中想像出的無謂掙扎。
「咁你最後有無同佢講到呀?」她温柔地接着說。
「無呀,同佢講咗咁又點吖⋯⋯」我無奈地笑着回應。
直到最後,我緊緊地抱了抱Yannie,跟她在離境大堂前拍了好多好多張即影即有(拍立得),我最後才願意踏入禁區。
「我唔會掛住你㗎!」Yannie抿着嘴,不好意思地說。
「你會嘅~我到咗再WhatsApp你啦~」我甜甜地笑着回應。
「好啦~一路逆風喇~」她揮手跟我道別。
「咁我走喇~」我緊緊地抱着她說。
至於為甚麼是逆風不是順風,好像是她看了甚麼分析文章說飛機逆風比順風會飛行更安全之類。
隨便吧,其實我不太在意,或者我們的人生都需要好好地逆風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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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準備登機前的閘口,準備上機的前一刻,我既意外又不意外地收到了那個人的Whatsapp訊息。
『做咩執晒啲嘢走呀? 05:24 PM』Andus Whatsapp問我。
『廢時等之後比你趕走啦。 05:25 PM』我回覆。
坐在飛機艙內,在飛機起飛之前,我刪除了Andus所有的聯絡方法。
電話號碼、Whatsapp記錄、Facebook、IG⋯⋯通通把所有的一切一切,全都刪掉。
連Google𥚃面的刪除聯絡人也不放過(因為不完整刪除,30天內還是可以復原的。),因為我不想為自己留下退路,又在舊路上打轉。
最後,今年我替自己準備的生日旅行,依然不是跟Andus到日本,而是獨自飛到英國,一場單程的旅程。
手指向右掃,更多,刪除對話,確認。
永遠,不會再見了吧。
亞妮雷恩哈特
2023-06-03 21:07:43
第十一章 —— 完結之後
到達英國之後,我忙着處理剛到埗的大小事情,所以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想起過Andus,他也沒有再聯絡過我,大概是新居又有新的普通朋友入住了吧。
原來有些關係,你不找我,我不找你,便會靜悄悄地消失掉。
我的人生中好像也經歷過好幾次這樣的離別關係,無論友情抑或愛情,原來任何關係只靠一方去努力維繫,即使另一方再努力地加水進去關係的水瓶,終究還是會被蒸發殆盡。
對上一次跟那個影響我最深還的前度別離,我還是拼盡全力地糾纏了好幾次,才能真正接受被捨棄事實。
即使有時仍然會面對着應該已被封鎖的對話框自言自語。
這次跟Andus單方面的別離,要花力氣花眼淚去接受的,依然亦只有我,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在意,我離開以後,以他的條件,隨便就能找上新的對象去取替我的位置了吧。
又即使我沒有退場,其實Andus從來就沒有在他的人生中為我留下過任何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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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有兩台電話(這年代應該所有人都有吧,分開工作和生活號碼,又或者分開那個安心嘟行。),去分開香港和英國的電話號碼。
所以才能令只有我香港號碼的任何根本跟我不再聯絡的人,在Whatsapp中不會憑住我轉了電話號碼的線索,去得知我的離開。
當然Yannie那些知心好友還是會知道我兩邊的電話號碼的。
但也就是說,Andus根本無從得悉我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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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的晚上,我香港的電話還是收到了那個只有號碼字串的聯絡人的訊息。
『今晚Netflix and chill? 01:30 AM』Andus Whatsapp問我。
嗯,依舊是這個跟我糾纏不休的人。
還好即使我想,也無能為力。距離使我不要再做會後悔的事。
『打咗針未呀你? 01:31 AM』我回覆。
對付這個人,我已經能夠直接無視他的問句,理所當然地轉移了話題以問句回答問句了。
之後我們閒話家常了好一段時間,Andus說他開始養貓了,他依舊地跟我聊起生活日常,亦經常性地會發一些他所養的貓的照片給我(雖然我還是比較喜歡狗,而且要是大型犬,因為既忠心又更有安全感,哈哈)。
有時他又會發些他做Gym的照片給我,他好像比以前壯了不少,比以前更加吸引,但這一切其實都與我無關了吧。
人類總是犯賤的,當得到的時候總不會珍惜,但失去的時候又會突然覺得可惜,這就是我跟他成為永遠的平行線的原因吧,因為步伐永遠都不一致,因為我從來都不被珍惜。
因為理所當然地覺得到手後就怎樣都甩不走,所以從來都不會感恩對方的貢獻和付出的犧牲,這就是一段關係切底破碎的原因。
所以為了強迫優柔寡斷的我,能夠切底戒掉Andus這個有害的毒品,我在離開香港的時候便刪除了跟他所有能聯繫上的通訊軟件,以及他的電話號碼。
嗯?我是不會告訴你,有時在夜闌人靜時,其實我有曾經嘗試打開過Google聯絡人,看看能不能找回Andus的電話號碼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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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Andus也有繼續嘗試過幾次想約我見面,但我都沒有應約了(不是因為我在英國根本約不到喇,真的!)。
或者他實在想知道我離開的原因,直到某個晚上,他突然又向我盡訴心中情。
『其實都真係有啲掛住你。 10:24 PM』Andus whatsapp 說。
『之前都有諗起過你,不過又唔敢揾你。 10:24 PM』他繼續說。
『諗起啲咩先? 10:25 PM』我問他。
『諗起你第一日嗰晚。 10:26 PM』他回覆。
『其實嗰陣錫完你,你個笑容好正。 10:26 PM』他接着說。
『好真好開心。 10:26 PM』他說。
『你指響海旁? 10:27 PM』我問他。
『係。 10:28 PM』他回答。
『嗰陣以為自己揾到個夾嘅人嘛。 10:29 PM』我說。
『對唔住。 10:30 PM』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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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會感到抱歉,那為何你都已經有女朋友了,還要來糾纏着我呢?
對了,這時的Andus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為他的新家找到個新的女主人。
而且最諷刺的是,那個女生在他的描述下是個跟我同齡的女生,跟我長得差不多高,甚至連工作的行業也都一樣。
明明『Never Mind I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是我的台詞,怎樣現在卻被他搶過去成為了他的對白呢?
不過當然,新的女朋友在Andus的描述下,胸部沒有我的大,好像只有⋯⋯B吧?!但的確是比我瘦,很多那種。(所以這就是他三翻四次想約我見面的原因了吧?)
或許是吧,因為聽說新女朋友現在都跟貓貓一起睡在客房,每晚都只有他獨自一個人睡在那張,跟我睡過無數遍的床上輾轉反側。
然後每次閒話家常一輪後,他都會變成準時十二點要回家的灰姑娘。
每逢香港時間凌晨十二點過後,我發出去的Whatsapp訊息就會由雙藍剔的已讀狀態,變成單灰剔的未讀或者被封鎖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