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這動作我做了無數次,明明早就麻木,但當下的雙手卻抖得停不下來。
我轉身回到檢查台,冬哥還躺在那,金屬桌面的冰冷襯得牠的身體更加毫無生氣。
我蹲下來,輕輕撫著牠的頭,低聲說:
「老友記,sorry呀。」
牠已經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蹭我的手。
我拿起針筒,手抖得更厲害,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咬緊牙關不讓它掉下來。
這份工作的專業,是我要把情緒藏好,可這一刻我真的撐不住。
我毫不容易將針扎進牠的血管,如按下板機般將藥物的注入,看著針筒內的藥物清零後,我將針筒抽出,然後處理掉,罪疚感已經將我的內心折磨得死去活來。
但我知道,這是目前為止,對牠最好的選擇。
靠藥物勉強地活下去的生命,才是活受罪。
這時,我不其然地對牠說:
「我哋應該仲會再見。」
冬哥突然顫了一下,像是用最後的力氣動了動。
我猛地回過神時,冬哥那雙曾經炯炯有神的雙眸漸漸變得混濁,胸口不再起伏。
牠的心電圖完全停了,醫療儀器那刺耳的長鳴聲響起,宣告一切結束。
我愣住,低頭看牠,牠的眼睛勉強睜開了一條縫,又一次對上我的視線。
伴隨著那刺耳的長鳴聲,是一陣令我頭痛欲裂的耳嗚......
我強迫自己深呼吸幾次,但眼前的畫面,可是腦內間響起了一把聲音。
「不管我怎勸你回去,你還是會回來。」
這一把聲音,是秦聶!
那一瞬間,我從牠的眼眸裡看到了自己,無力地站在檢查台邊,眼神滿是不捨。
畫面一閃,變成了一頭通體漆黑的狗,奄奄一息地臥在地上,細雨打濕了牠的毛,牠的雙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前方,看著一抹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轉過身,是秦聶,穿著沾滿雨水的戰甲,站在一片廢墟前,眼神落寞得像失去了所有。
「奉聖上密令,拿下賈似道,押到大內面見受審。」
在場沒人敢吭聲,他們大概也感覺到了我身上那股殺氣。
宿衛跟在我身後,腳步聲整齊劃一,卻沉重得像敲在我心上。
我走在隊伍最前,腰間的傷口隱隱滲血,每一步都像在撕裂甚麼。
可比起肉體的痛,那股壓抑在胸口的憤怒和悽愴更讓我喘不過氣。
臨安的大街在細雨中顯得格外冷清,百姓躲在屋裡,只有偶爾探出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在我背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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