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阡 迴 旅 館 》迷途者終會抵達,重覓方向者方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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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4 21:3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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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咗兩個禮拜文返黎睇既感覺很舒爽
有啲唔夠好喉
決定過兩個禮拜再返黎
2024-10-17 16:40:54

第十一章:迷失在起點之前



穿過阡迴旅館正門,卻沒有回到阡迴旅館之中,不論是當下還是過去的旅館。

「等陣……」

這兒,是戶外。

眼前的一條畢直的石磚路貫穿視野,通往寬廣平地的彼方,環顧四周這片空地就只被一道矮牆包圍,在平地的最深處看到有些木頭建築物。

這裡是……

「日本?」

「唔再係。」身邊的白醫生說。

眼前的風景我可以斷定絕對是日式神社,但是空氣卻微妙地使我覺得熟悉,而且遠處的高樓和山勢都似曾相識,憑我引以為傲的方向感可以肯定這兒並非日本,最有可能就是港島北,望向太平山方向。

加上白醫生的發言,這兒到底是……

「俾你睇。」白醫生向我遞來一份報紙,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日期。

1945年8月16日。

「下?!」

1945年可不是甚麼好年份,但這天恐怕是那年……甚至那幾年間最好的一天了。

「仔細聽?雖然遠啲,但都應該聽到。」

平靜心神,側耳傾聽,我馬上聽到風中傳來……日語。

「朕󠄂深ク世界ノ大勢ト帝󠄁國ノ現狀トニ鑑ミ、非常ノ措置ヲ以テ時局ヲ收拾セムト欲シ、茲ニ忠良ナル爾臣民ニ吿ク。」

我苦笑:「白醫生,我唔識日文……」

「我都唔識啊。不過今日只會有一段日文係香港通街播,阿柏,今日係二次世界大戰嘅最後一日,呢段日文只有一個可能。」

「——玉音放送,終戰詔書。」

即使是我也知道,這是日本天皇親自宣讀和錄音的終戰宣告,宣佈日本無條件投降。

所以這兒是……

「日治香港,啊唔係,係啱啱重光嘅香港。呢度係我同你嘅時代叫動植物公園,而係日治時期就被改名為大正公園。」

「點解我地會……等陣,所以旅館個度門其實係?!」

「嗯,你眼前呢個神社係日治時期嘅香港神社,主祭神係天照大神,不過日本已經投降,呢度好快亦會被清拆變返動植物公園。」

香港原來曾經有過神社呢。

「呢度……係邊個嘅過去?」

「係渺渺同阡迴旅館嘅過去,跟我黎。」

腳下的畢直大道,正式名字為「參道」,是由香港神社的正門入口通向拜殿的大道。我們沿著參道前行,四周一片荒涼,沒有人,沒有動物,連植物也是奄奄一息。既然這天是日本投降日,也就是說眼前這香港,是日治黑暗時期被蹂躪殘殺了最久的時間。

何等淒涼。

隨著我與白醫生前進,身邊的風景閃爍如縮時影片,正是阡迴旅館的常見把戲。我們走過參道只是幾分鐘的事,但周遭的時空又已經過了不知多久了吧。

參道後的是拜殿,也就是一般來訪者拜祭的地方,平時去日本神社搖鈴鐺,投硬幣的地方就是拜殿。而拜殿內部和更深處安放神明本體的正殿自然是重門深鎖,這香港神社亦然。

雖說這時經歷了漫長的戰火和黑暗歲月,但拜殿的規模亦不馬虎。

抬頭只見「人」字型的木造飛簷在頭上舒展,粗麻繩互扭而成的巨大繩纜綁在兩根粗大的木樑之間,後方有旗幟如窗簾般擋在拜殿上方遮陽,賽錢箱和鈴鐺安靜地掛在中央,等待著被歷史洪流的到來和自己的退場。

實在很難相信香港曾經有過這樣的神社。

「啊,你地嚟喇?」

拜殿之中一個年輕男子回首說,我嚇了一跳,因為過去的人不可能看到我們,除了上次過去的白醫生。

但這次不同,我們身後原來有人。

「嗯。」

身後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穿著白袍頭戴黑帽,手上拿著笏板,一看就知道是日本神道教的宮司。女的留有一頭及肩黑髮,身上的黑色馬面裙以中國結繫著,給人一種華夏的感覺。

至於剛剛拜殿的那男人打扮倒是簡單,西裝,皮鞋,雨傘,風格亦最為現代。

「你地睇,雖然蘿蔔頭已經投降,神社亦好快會被拆除,但係……神性已經形成,而且係相當複雜而且扭曲嘅神性結構。」男人把頸上載著的指環拿下,以頸鍊懸空,即使無風,指環還是緩緩旋動,如有甚麼在流動著似的。

「雛臨神性呢個問題係好多日佔地區都面對緊,朝鮮,南洋……佢地到處起神社,降神,扭曲當地嘅信仰……暫時各地都未有辦法將雛臨神性解體。」女人道。

「雛臨神性並非真正神性,畢竟呢片土地上本身有自己嘅信仰,天照……」

提及「天照」二字時,宮司臉上閃過了一下異樣,那是憤慨與悲慟交錯的表情。

卻換來西裝男不懷好意的冷笑。

「天照大神並無真正降臨,我地亦唔會俾呢件事發生。依加寄宿喺香港神社內嘅雛臨神性,只係班蘿蔔頭嘅怨念聚合物。」西裝男說,「但係如果置之不理,直接將神社鏟平,恐釀大禍。」

「蘿蔔頭陰陽師只識起神社,但就留低咁大個未爆彈同蘇洲屎俾我地跟手尾,一個二個正一陷家產打靶仔嚟。」女人嗤之以鼻破口大罵,一旁的宮司不發一言,既不動怒,亦不反駁。

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這和阡迴旅館,和渺渺與鈴兒有甚麼關係。

「但換個角度諗,如果可以成為第一個解決雛臨神性嘅地方,令其他地方要向我地請教同借鑒,重光後嘅香港係未來擠身頂尖魔法都市都唔係無可能。」

男人字裡行間透露出其野心。

「屌,如果解體到雛臨神性就係。」女人說,「依加我地就好似要拆彈咁啊仆街。」

女人似乎性格爽直,罵起穢語比男人還要流暢。

「雛臨神性未必需要解體。」

男人露出笑容,這傢伙根本早就有方法應對這名為雛臨神性的問題,只是藏著不說,待大家苦苦思索後才搖身一變擺出指路明燈的姿態。

我不喜歡他。

「唔解體仲可以點?雖然亦無辦法解體……」

「宮司先生,聽講呢間香港神社之中有隻貓係唔係?」

我錯愕地望向身邊的白醫生,他點點頭示意我的想法正確。

回想起,阡迴旅館的建築風格,無論是木迴廊,白醫生的榻榻米,解鈴鳥居……如此一來我總算明白那些風格和元素並非無中生有。

「你,你想對渺渺做咩?」

「香港係你地班蘿蔔頭嘅暴政下,樹皮都俾人扒光嚟食,連人食人都試過,更加唔好講流浪動物。而呢隻貓識得鑽入嚟香港神社以免被食,似乎有啲靈性同慧根。」西裝男說,「如果將雛臨神性封印係佢體內會點?」

「一係死,一係變成貓妖。」女人說。

「死嘅話,雛臨神性亦隨之消散;變成貓妖,斬妖除魔係你地城寨個邊嘅強項,我睇唔到有咩壞處。」

這傢伙為了解體雛臨神性,完全漠視渺渺的性命,加上剛才的故弄玄虛,我已經能斷定他是個混蛋。

「但我地根本未完全了解雛臨神性嘅構造同原理……」宮司低頭說。

「宮司先生,我唔係問緊你。」西裝男說,「我係通知你。」

身為戰敗方的宮司,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男人雖以先生相稱,但根本沒有一絲敬意,更多是假惺惺的虛偽。

「世界大戰後,最快復甦,最快做出成績嘅人將會係下個時代嘅勝利者。戰爭雖然暫告一段落,但下一個時代嘅稱雄之戰依加先開始。雛臨神性對我地嚟講係一大危機,亦係一大機會。」西裝男道。

旁邊的女人沉思了片刻後道:「喂死蘿蔔頭,隻貓係邊?」

面對西裝男與馬面裙女的逼問,宮司面露難色,似乎心中還有掙扎。

「宮司先生……你要知道你仲未被送去粉嶺坐火車係有原因。」西裝男逼近恐嚇,「雖然場仗叫打完,但死多你一個蘿蔔頭唔多,亦無人會過問。」

「嘁……!我去……抱佢過嚟。」

宮司拂袖轉身往神社深處走去。

「屌你老味死矮仔!」女人罵道,「但真係有用咩?將雛臨神性封落隻貓度。」

「同雛臨神性最大感應嘅,係班蘿蔔頭想返日本嘅執念,無論係生嘅,定死嘅。」

「歸去嘅執念……」女人凝重地自言自語道,「咁就真係唔可以掉以輕心。」

「有我同你嘅術式加護,隻貓未必會死。但成為貓妖定成為貓仙,就睇佢自己造化。將雛臨神性練成神通,開歸去之路,渡迷途之人,積德行善,修成正果,固然最好;若果係選擇殺人害命,吸人精魄……」

西裝男故意沒把話說完,把目光投向女人。

「哈啊?!原來又係諗住我地執手尾?!仆你個街康天……」

「哈哈,若果北斗會館真係成事,日後仲要有勞城寨各位。」西裝男點點頭步出拜殿,然後才把西帽帶上,可見其心底還是留有對這神社似有還無的一點風度。

接下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開歸去之路,渡迷途之人——不正是阡迴旅館嗎?

但問題是——

「點解鈴兒會變成職員?個個咩神性……去咗佢度?」

「咁就要返阡迴旅館再講。」

我與白醫生再次沿著參道往香港神社外圍前進,阡迴旅館的門原來是圍牆的一部分,分隔著神社與外界,而再外頭因缺水而枯萎的森林之間,亦是有斑駁的鳥居在。

推開大門,我們卻沒有到達香港神社外頭。
2024-10-17 16:42:07
2024-10-17 17:59:02
2024-10-17 21:53:39
真係估唔到同二戰有關
2024-10-18 08:31:54
估唔到同魔法師有關
2024-10-18 12:50:14
咁都crossover到
2024-10-21 11:26:28
2024-10-22 15:40:14
穿過香港神社大門回去的當然是阡迴旅館了,但身旁的熵流有所不同,這兒似乎是——

「呢度係鈴兒嚟到阡迴旅館後無幾耐。」身邊的白醫生說。

所以剛才是渺渺的過去,這裡就是鈴兒的過去。

「啊,唔記得同你講,渺渺佢係……」

「喵~」

身旁空無一物的地板上空,一團火花突然在空中閃過,總是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渺渺總算被我看到:牠是憑空出現的。

但這還不是最令我驚訝。

「渺渺,你點解……」

我們那邊的渺渺正因為回溯時間後元氣大傷,正伏在榻榻米上休息,所以這隻是過去的渺渺。而且過去的這個位置上也沒有人或東西在,所以……牠真的正向來自未來的我撒嬌。

「點解你會睇到我地嘅,過去渺渺?」

我伸手輕撫渺渺的後腦勺,牠也輕輕瞇起眼享受著,即使是九尾靈貓,但貓始終是貓。

「過去渺渺呢個四字有啲唔啱,點講好呢,渺渺佢喺阡迴旅館之中……佢係同時存在於過去,現在,未來,畢竟呢度無所謂嘅線性時間,又係佢自己嘅異世。」白醫生說。

「渺渺同時存在係唔同時間……」

念起來很合理,想起來很玄妙,倒很有阡迴旅館的風格。

畢竟是被嵌入了甚麼雛臨神性的神社貓。

「喵!」

過去……不,渺渺高興地喵叫,似乎同意我的說法。

「呢度係過去嘅阡迴旅館,咁鈴兒呢?」

「喵~」

渺渺轉過頭去搖搖尾巴,示意我們跟牠前行。

「渺渺,帶路。」

「我地依然唔可能同過去嘅鈴兒接觸喔?得渺渺係同時存在於所有時間。」白醫生補充道。

渺渺步向其中一扇門,門把震動了一下自己趟開,渺渺穿門而過,我與白醫生亦然。明顯是因為我與白醫生沒法像牠那樣阡迴旅館內瞬間移動,才陪著我們走路。

我們來到了一間客房面前,房門緊閉。

「喵……」

渺渺伸出右爪輕拍門板,發出輕輕的「咚咚」兩聲。

「渺渺?」

房內傳出鈴兒憔悴的聲音。

「喵~」

「唔好煩我。」

鈴兒正在封閉自己。

那時候我們已經看過鈴兒在安寧病房因白醫生的死而迷途,最後來到阡迴旅館的過程了。現在眼前這幕就是她來到這兒後,卻把自己關在房中的時間吧。

所以身為九尾靈貓的牠,會怎麼辦?牠的神通能使鈴兒離開房間嗎?

渺渺不發一言,轉身面朝天井,然後一躍而下。

「呢度就無人可以正正常常咁落樓?」我說畢後一個翻身追上,身後的白醫生笑了一笑也翻過欄杆滑下。

渺渺輕輕落在大堂,然後阡迴旅館的大門又自動打開,只見牠搖著尾巴步出。

隨著外頭晨曦之中的的勁風鼓動,渺渺身上的米色茸毛如雄獅的鬃毛一樣迎風飄揚,但馬上我就發現不是牠的貓毛變得鬆散,而是牠的身體正在變大。同一時間渺渺尾巴變得極其粗壯,果然輕旋散開後渺渺張開九尾,正是露出本相的九尾靈貓。

「叮鈴……」

渺渺身後九根尾巴都綁上風鈴,隨著鈴聲響起,風的方向驟然劇變,風伴著枯葉與飛散的落英湧向其中一個鳥居。

「佢開咗解鈴鳥居!」

本來只到人類小腿的渺渺現在如人一樣高大,但牠還是能輕易地穿過解鈴鳥居。倒不如說尺寸剛剛好,簡直像鳥居本來就為了牠而設一樣。

即使現在是日出,但太陽高度和本來時空的夕陽一樣。重重解鈴鳥居再次形成千本鳥居,光與影交錯之間我們回到了過去的現世——本應是這樣的。

「咦,入唔到啊?」無形屏障在鳥居外擋著我們,不論我們怎樣往前走,鳥居和景色竟然正向後退。

「如果係過去干涉現世就好複雜啦,我地係度等渺渺就好。」白醫生於路邊坐下,病弱的他不太能久站。

「你知佢諗住帶邊個過黎?」

我已經略略猜到渺渺會帶著誰回來了,但我明知故問。

「唔知呢。」

他望向日出,對眼前風景盡是懷念。

結果不出我所料,跟著渺渺回來的人正是過去的白醫生。作為解鈴之人來到阡迴旅館的他,自然在旅館的紀錄簿上沒有名字。

「呢度……你到底係乜野嚟?」過去的白醫生問。

既然他還活著,說明在他那邊鈴兒還在安寧病房。對他來說,鈴兒的迷失和崩潰是發生在未來的事。

至於渺渺,她變回了正常尺寸,也只有一尾,畢竟突然被帶到異世之中已經夠驚嚇了,如果以本相相見,大概白醫生會嚇得昏死過去吧。

「喵。」

渺渺把屁股抬到過去的白醫生面前。

「要我摸?」白醫生蹲下。

明顯不是,渺渺把尾巴上的風鈴湊到他鼻子前,然後以靈活的動作將之解下。白醫生不敢怠慢連忙伸出手心接著。

然後——

「喵嗚!!」

「哎呀!!」

渺渺突然旋身蓄勁,然後躍起一頭撞到過去的白醫生額上!就在渺渺前額與過去的白醫生前額相抵的瞬間,我看到他瞳孔中有一幕又一幕的光影閃過,如甚麼訊號傳輸一樣!

這一撞還真的不輕,他幾乎要眼冒金星,蹲不穩的他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你……九尾貓……鈴兒佢……溫年柏……」

難怪在我來到阡迴旅館後,一直都是白醫生在引導著我。

過去的白醫生似乎從渺渺的一撞之中獲得諸多知識和記憶,然後——他望向了我們這邊。

「我個時已經知道我係未來,會企係呢個位望返過去嘅自己。」身旁真正的白醫生說。

那麼說,那時候安寧病房的他……

「畢竟渺渺講唔到太多野,而且佢並唔係真正睇到我地兩個,而係知道未來嘅我會企係度望向過去嘅自己。」

雖然我們沒法與過去接觸。

但渺渺同時存在於阡迴旅館內的過去現在未來,牠看到我們,再把這段記憶傳到過去的白醫生腦中。

明明是很複雜的概念,眼前卻是這樣清晰地上映著。

渺渺作為阡迴旅館的主人,正把兩個時空相連。

過去的白醫生下定決心般點點頭,把風鈴別到腰間,還不安地再看一看我們這邊的方向,大概還未完全接受眼前的異象吧。

但未能接受歸未能接受,已知悉未來的事態後,白醫生的理解速度倒是飛快:「渺渺,你搞錯咗,你唔可以傳召我嚟做未來鈴兒嘅解鈴人。」

「喵?」

「係呢度我唔會病死。但咁樣嘅話鈴兒只會更加迷失,更加執著留係度,成件事錯晒……係佢發現我嚟到前,快啲帶我去佢唔會去到嘅樓層!快!」

過去的白醫生馬上發現渺渺犯下的錯,換句話說那個所謂鈴兒不能到達的樓層就是——

「返咗嚟……」我環顧四周,剛才跟著渺渺跑進來阡迴旅館大堂,再「往上墜」向天井後我們回到了榻榻米陽台那層。

往上墜本來就是不可能的,墜落只能往下。

但這兒存在被渺渺創造的目標,本來就是要成為「不可能」的空間,令鈴兒絕對不可能進入。

以不可能的方式,進入不可能的樓層,卻意外地言之成理。

為了變出這樓層,渺渺以正常尺寸露出九尾本相,上方只剩下八個風鈴。

「下一步……下一步嘅話……」

他又望向我們的方向。

「渺渺,憑我同你係無辦法,我直頭連出現都唔可以出現係鈴兒面前。」過去的白醫生說,「唯有溫年柏,唯有等溫年柏嚟到阡迴旅館,鈴兒先有救——但係,你要諗辦法令佢成為職員先。」

過去的白醫生輕輕逗起渺渺尾巴上的一個風鈴。

「喵嗚……」

渺渺垂下耳朵,搖搖尾巴,搖頭,完全是在說這辦不到。

「放心,佢一定會應承,只要你同佢講咁做可以幫到人就得。」過去的白醫生說,「鈴兒佢本質係個爛好人,無辦法見死不救,只要你講到呢度無咗佢唔得就可以。」

這傢伙太了解鈴兒,直接教渺渺使出情緒勒索。

但鈴兒,那個拿著刀要砍我的鈴兒……果然本質不是那樣。

漫長的時光,無盡的孤單,把她扭曲了。

「唔好怪過去嘅我。」我身邊的白醫生說,「個時嘅我同渺渺注定幫唔到鈴兒,而無論點佢都會被自己所困,所以只能夠等你嚟。」

「點解係我?我真係唔明,我地時代又唔同,我根本唔識鈴兒。」

「但你鐘意佢啊。」

「有撚用咩屌?!」我有點煩躁了。

「哈哈,唔使嬲,呢度已經差唔多。」

白醫生領著我走向天井,然後一馬當先躍下。

同一時間過去的渺渺似乎也接受了白醫生的提案躍下天井,往鈴兒房間走向將她任命為職員,最後是我——

我回頭,看看過去的白醫生。

一直沒有察覺的他,在我腳尖離開欄杆的瞬間,轉頭與我四目交投。

然後他露出了滿意和期待的微笑。

「呼!」

這次下墜沒有那麼久,腳下的迴廊如存在雙面結構,兩個時空以腳下迴廊接壤般。我才一躍到天井中,馬上天地顛倒,我又「向上墜」向另一層榻榻米陽台,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渺渺……」

眼前的米色胖貓有氣無力地繼續伏在茶几旁,熵流……嗯,這是正常的時空,就在我於大堂被鈴兒追著砍,渺渺露出本相回溯時間後。

也就是說——是「當下」。

第二輪阡迴旅館結束後,第三輪阡迴旅館開始前。

最後,就要講返到你身上,溫年柏。」

白醫生已經坐回茶几旁,拿著還溫的茶,看著外頭即將日落西山的斜陽。

「我身上?」

但我弄錯了重點。

白醫生的這一句,是以「最後」開首的。

第十一章:迷失在起點之前



第十二章:迷失在終點之前

2024-10-22 15:41:28
這次下墜沒有那麼久,腳下的迴廊如存在雙面結構,兩個時空以腳下迴廊接壤般。我才一躍到天井中,馬上天地顛倒,我又「向上墜」向另一層榻榻米陽台,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即係咁,唔知大家明唔明
2024-10-22 16:20:12
搵我?
2024-10-22 22:07:42
點解highlight最後 而唔係身上❤️❤️
2024-10-23 02:49:27
我都諗緊
2024-10-23 02:50:14
終於知點解白醫生會喺旅館
2024-10-26 17:19:53

第十二章:迷失在終點之前



斜陽映照,異世.阡迴旅館依然山落西山。

從香港神社回來後,白醫生輕擺身上白袍坐於茶几旁,第三輪阡迴旅館逼在眉睫,而且還不知道會否有第四輪。渺渺的樣子依然沒精打彩,閉著眼伏在白醫生盤起的雙腳之間睡著覺。

而他竟說我將會是解決這事態的關鍵。

「溫年柏,即使你唔願意,當年記者亦稱你為奇蹟之子,你係香港少數心臟移植手術成功嘅人,重獲新生嘅你……」

「咁又點?」我有點不悅地說。

「……你意思係?」

「我死唔去又點?關依加鈴兒呢單野咩事?如果無關係,我唔想提。」

「關係就大。」白醫生輕描淡寫地說,「坐。」

莫明奇妙……我抱著這心態又坐到他對面。

這不可能對達的樓層,總是這樣惬意。

「你一定好奇怪,你同鈴兒連時代都唔相同,點解你會係佢解鈴人,點解你會係解決呢一切嘅關鍵。」白醫生道。

「咁就梗係!……雖然嚟到呢度,識到大家,識到渺渺,識到……鈴兒,我好開心,但我真係唔明白點解我幫到佢。係,我……我係鐘意佢啦……但係……」

鈴兒不會對我有興趣吧,她對每個人都是這樣溫柔,這樣和藹。我感受到的不是愛意,從來不是,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

「咁你話我聽,鈴兒點解會變成咁?」白醫生明知故問地說。



眼前如閃過當時鈴兒的冷漠表情。

「咪就係因為你。」我指控。

「我?」白醫生反問。

「係你叫渺渺將佢變成職員,所以佢先至被困係阡迴旅館之中,覺得大家來來去去無人留低陪佢,佢心入面嘅孤獨先將佢變成……變成咁。」

從那個傻氣的溫柔大姊姊,變成了會拿著刀砍過來的瘋子。

光提起,我就又想到了她失魂落魄,拿著刀,流著淚向我走來的樣子。

心好痛。

「如果我唔叫渺渺將佢變成職員,佢亦只會困係自己房入面,更加唔好提萬一佢係阡迴旅館之中遇到我……將佢變成職員先係解決佢呢個困境嘅第一步。如果佢唔離開間房,無人幫到佢,好死唔死係阡迴旅館嘅時間機制令佢的確可以唔需要出房,所以無辦法,一定要透過職員任命,令佢離開間房。」

「第一步,OK,咁第二步就係我?」

「無錯,亦係最終一步。」白醫生說。

「我何德何能?!」又繞回到來!這甚麼鬼打牆對答?

「唔使急,其實好簡單,既然鈴兒係阡迴旅之中係因為孤單同寂寞,咁搵個人陪住佢就可以。而又咁啱,呢度有個男人對佢死心塌地,俾佢用刀指住都唔驚,眼前係想殺自己嘅鈴兒亦想救佢。」

白醫生意味深長地望向我。

所以不是我何德何能,只是剛好我能提供這功能……嗎?

「但係,我……」

鈴兒無疑是個美少女。

我呢?

低頭望向我手中茶湯中的褐色倒影,還是一如以往地瘦削,最多算是五官齊全,實在稱不上吸引。

我想像不到鈴兒會接受我的未來。

結果這麼多甚麼異世,甚麼雛臨神性,阡迴之門,時間迴圈,熵流亂七八糟的,最終都返璞歸真,只是老掉牙的毒男追女神的九流網絡故事……嗎?

「係我教你點先追到鈴兒前,我地由頭開始。哈,終於返到嚟呢個話題。」白醫生笑笑。

「咩話題……」

斜陽中他略略一頓。



「溫年柏,你重獲嘅人生過成點?」




「……」

白醫生簡單一言,卻打開我腦海中回憶萬千。

手術成功後被傳媒吹奉為奇蹟之子,然後回到校園,卻因為學習進度落後同齡孩子,而被分配到比我小幾年的班級。

一開始對我的重生經歷感興趣,後來卻因為年齡不同而漸疏遠的同輩。

雙雙離世的父母,負起照顧我責任的姐姐,那個說「我寧願是我有這病」的姐姐。

高不成低不就的成績,最後隨便找間學店念了個可有可無的學位。

明知道那兩任前度,都只是找我作水泡而非任何愛情,我還是一頭裁進去,換來相同的可悲結局。

同齡別人都幾乎進入收成期時,還在混混噩噩,了無方向。

比自己晚入職的後輩,卻更快升職變成自己的主管,想轉工作又覺得自己甚麼也幹不了,最後因樂園城堡維修被解僱,而她們就被調回總公司,剩我坐在月台前路茫茫。

這就是我溫年柏重獲的人生。

這就是那個人犧牲了寶貴性命給我第二次機會,卻活出這般瘡痍的狗屎人生。

「阿柏,你面色好差。」白醫生道。

「……我過成點,同依加有咩關係?根本就無關係,你快啲教我點先溝到鈴兒,令佢唔會覺得孤單,願意解除阡迴旅館嘅時間輪迴好過啦。」

「關係就大,畢竟你一直都好無自信,又好似一直逼死緊自己咁,如果唔知道你嚟到阡迴旅館前嘅人生過成點,好難對症下藥,即使有必殺一著,都未幫你追到鈴兒。」

「……」

「明白,講唔出口一定有原因嘅,我亦唔逼你。咁你係度坐一陣,我用阡迴之門去睇一睇你過去……」

「屌,企係度!!」

我喝住正要站起來去打開阡迴之門的白醫生。

他露出正中下懷的笑容:「係咪覺得自己講好似好啲?」

「明明第一次見你個時已經講過晒……仲有咩好講?」我紅著臉別過頭去。

這根本不是甚麼值得一提,值得說第二次的人生。

如果這條命不是由有大好前途的他所贈,如果我姐姐不是還會記掛著我,我早就會找個不會影響他人的地方,以不會影響他人的方法,自己去……去……

罷了。

世事沒有如果。

「個時你只係略略一講,我只係想聽詳細啲。同埋相比起你發生過咩事,我更想知你個時有咩感受,到底係點樣嘅人生,累積成依加我眼前嘅呢個溫年柏?」

「咁都係解決時間迴圈嘅必要一步?」

「無錯,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係咪呀?渺渺~」

一直伏在白醫生大腿的渺渺依然閉著眼,但卻搖搖尾巴回應。

「我唔想再講第三次,所以今次我會盡量講詳細,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問……我答到盡量答,但今次之後——我唔會再講。」

「我正有此意,應承你。」

白醫生點點頭,似乎真的沒打算要我說第三次。

但原因和我想的不一樣。
2024-10-26 20:24:02
我們被困,迷失,起因從來不是別人。

困住我們的,是我們自己。


2024-10-28 23:06:20
白醫生唔通就死
2024-10-28 23:23:58
你睇真啲先

睇黎呢位朋友仔冇經過末日3嘅training
2024-10-28 23:28:30
我有睇咖喎
但佢話唔會要男主角講三次,咁我估佢準備犧牲自己
2024-10-30 17:25:33
我一邊訴說著我獲贈心臟後的新人生,白醫生一邊問著我問題。

那些問題並非圍繞著現實,例如說我大學畢業典禮並沒有出席,證書也是事後郵寄到我家的。他就對典禮在哪兒舉行,隆重與否等等的「現實」全無興趣。

相反,他更想知道我在典禮前的心情,當天去了哪兒,事後看到社交平台上同學的照片有甚麼感想。

「唔知佢地有咩咁值得開心。」我坦然道。

「大學畢業都唔開心?」白醫生反問。

「只係九流學店嘅九流文憑,張沙紙係我家姐面前同廁紙無咩分別。佢地明明都知道,但仲係咁開心去咩畢業典禮……呢張沙紙用嚟證明我地讀唔成書,係應該收落床下底,永世不見天日嘅嘢嚟。」

「的確唔係咩名牌大學嘅畢業證書。」白醫生說。

「咁咪係……」

「但你班同學都笑得好開心,似乎感情好好,仲眼濕濕咁。」他看著我手機中展示的照片,都是我的同學們拿著那卷畢業證書,穿著租來的畢業袍和四方帽的合照。

「……嗯,隨佢地便。」我托著腮別過頭去。

「咁畢業典禮個日你去咗邊?」

「嗯……應該無去咗邊,唔記得,只係好普通一日。」

「其他人嘅大日子,對你嚟講只係普通一日啊。」白醫生嘆息道。

「你係醫生,畢業梗係大日子,要大肆慶祝。但我呢啲人,呢種咁嘅學歷,真係無乜嘢值得高興。」

「咁,你覺得當日佢地開心啲,定係喺屋企鬱鬱寡歡嘅你開心?」

「……」

「阿柏?」白醫生說。

的確我答應過會有問必答啦。

「佢地掛。」我遲疑了片刻才說。

「……」白醫生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不發一言。

「我知你想講咩,你想點諗就點諗!」我再別過頭去,不與他多費唇舌。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了聊了多久,總算白醫生似乎心滿意足了。

他看著榻榻米平台外的斜陽,沉默了良久。

「多謝你同我講咁多,阿柏。」

他的語氣似乎有異,但我說不出個究竟。

「既然你話……咁做可以幫到鈴兒,我先至講俾你聽。」

「放心,我向你保證你向我坦白咁多,絕對係拯救鈴兒嘅關鍵。」白醫生道。

「咁依加要點做?我唔覺得自己可以追到佢,同你坦白咗又點?我始終係我……」

按先前所說,白醫生認為鈴兒會變成這樣是因為這兒所有人都是過客,每個人都來來往往,只有她永遠地被困在阡迴旅館之中。所以解決辦法就是由我與她建立情侶關係,陪著她,消除她的孤獨感。

「你就係你,呢個就係重點。但係開始第三輪阡迴旅館前,我地必須要修正你嘅價值觀同自我評價,呢個計劃先有機會成功。」

「修正我?」我冷笑一聲,「仲有咩好修正,我都已經變成……咁。」

已經不知該怎樣形容。

只能說……盡在不言中吧。

「阿柏,你嘅自我厭惡同孤獨非常非常地嚴重。」白醫生坦然道,「如果你繼續咁落去,唔好話救到鈴兒,連你自己都救唔到。」

「乜鳩……我無啦啦要咩人救!?係渺渺為咗鈴兒先監硬拖入嚟阡迴旅館,我好有目標,我一啲都唔迷失。我唔係迷途者,而係解鈴人,你係咪搞錯咗啲咩?」

「鈴兒都話過你係唔係反駁隊,果然無錯,只要你受到一絲挑戰或者質疑,你總會全力去還擊。」

「鈴兒佢個時根本唔知頭唔知路……」

白醫生罕見地打斷我:「阿柏,堅強嘅人,事,物先唔需要咁強力嘅保護。自我保護越強烈,更顯得你內心嘅脆弱。」

「哈啊?!我脆弱?!我……」

「你睇,你總係一言九頂,不過係頂返轉頭個頂。」

我閉嘴不言,但恐怕這正是白醫生故意為之。

「換心手術拯救咗你,亦扭曲咗你。」

「……我唔明你講咩。」

「為咗唔好辜負將心臟捐俾你嘅個個人,你似乎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出色,傑出,堅強,無所畏懼嘅人。為咗佢,你渴望成為活出生命價值嘅成功者,亦因為咁,你對事與願違嘅自己覺得極度厭惡——」

「自我厭惡……搞成咁,自我厭惡有錯咩?」我咚一下握拳捶到案上,杯中的褐茶泛起一陣波紋。

「你覺得無?」

這混蛋,竟然用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只係接受唔到佢嘅犧牲,孕育出咁失敗嘅人。」我低頭說。

「失敗?你?」

「……」

我不作聲別過臉去,用手胡亂往臉上一抹,擦去眼角的淚花。

「我認為,捐心俾你嘅佢一定唔想你畢生被咁重內疚感壓住,而佢捐心俾你個時,亦無要求你活到幾出色,幾有成就。只要你健康,開心咁生活到終老佢就會心滿意足。」

我冷笑一聲:「講到你好似識佢咁。」

「……」白醫生只是淺淺一笑,不發一言。

然後他話鋒一轉。

「一件事有無價值,是否值得你驕傲,係取決於你嘅態度。你眼中一無是處嘅廁紙文憑,係你同學眼中係努力後嘅成果結晶。文憑如是,人生如是。」

「成果結晶?我間大學只要俾錢,係人都入得,係人都拎到呢張畢業證書,有咩價值可言?」

「即使係人都入到,拎到,呢段時間嘅經歷,同同學一齊努力嘅回憶,都係獨一無二,都係只屬於你……」

「見工個時邊個理得你有咩回憶經歷?」我又一次反駁道。

「……」

「我只係實話實說。」我雙手一攤,「你係醫科畢業,唔通因為我嘅畢業證書有回憶有經歷,我就可以做醫生收十幾萬蚊一個月?三姑六婆會因為有回憶又經歷覺得我好叻仔?」

「的確你講嘅都係事實,我唔否定,但每一件事唔只得一種意義,對每一個人亦有唔同意義——仲記唔記得第二輪阡迴旅館,阿倫講嘅存在先於本質?」白醫生說。

「佢……係咁講過。」

「人啊,要喺存在之後,再定義出自己本質。而你嘅人生唔係毫無價值,只係你用學歷,用收入,用呢啲身外物嚟定義自己嘅價值。但人生唔應該俾呢啲野定義價值,就算你嘅學業,事業,愛情都失意,亦唔代表你嘅人生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唔通我話我自己活得好成功,就代表我活得好成功?咁人生就好簡單啦,自己話咩就係咩。」

白醫生搖搖頭:「唔係你話自己好成功,而係你要覺得自己已經成功——如果拯救到鈴兒嘅話,你應該就可以咁覺得啦?」

說畢,他還俏皮地向我單眼,甚麼年代。

「覺得自己成功……」

「人嘅慾望無窮無盡,就算俾你讀到神科,月入幾十萬,然後你就會覺得自己要讀哈佛劍橋,要有私人飛機遊艇先夠算成功,再之後呢?唔會有盡頭。所以你一定有自己覺得自己成功嘅目標……鈴兒,佢可唔可以成為你呢個目標?」

鈴兒……

成功與鈴兒成為情侶,並拯救她,中止阡迴旅館的時間輪迴。這樣的……成就嗎?

感覺還不賴。

「你有咩方法?」

看到我接受了這提案,白醫生滿意地仰後點頭微笑,還把手中的茶喝掉半杯。

「方法就無。」

「……下?」

枉我還期待他有甚麼神機妙算呢

「但必殺技就有一個。」

「必殺技……」

「……」

白醫生站起來,拖著一如以往病厭厭的身體走向陽台,抬頭看看這一層以上阡迴旅館的屋頂,又探頭看看下方的飛簷懸樑。

當日被鈴兒愛上的白醫生,要提供予我,必能贏得鈴兒芳心的必殺技?

「阿柏,你身上有一物,可以確保你絕對贏得鈴兒芳心。」



背著夕陽的白醫生,露出遊刃有餘卻著神秘的自信微笑,但是我卻沒有看出他眉宇之間的離愁別緒。
2024-10-30 22:13:00
唔通要奪舍
2024-11-02 19:54:51
呀曦....你係呀曦?

2024-11-04 17:30:56
2024-11-05 01:49:51
怪唔得話最後一次,好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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