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迷失在時間迴圈 一之節
血的鏽腥,刀的寒芒,阿力被砍爛的面容,小月的長嘯,愛莉的尖叫。
剎那之間的恐佈突然被凝住,時間如同被凍結,除了自己的意識外,每一個人,連空中飛濺的血點也一動不動。
鈴兒……?
然後這一切都被眼前光亮吞沒,包括我的意識。
………
……
…
這是……?
「同大家介紹。」
聲音很好聽,清脆得如夏日風鈴迎風奏鳴般。
「呢位係新嚟嘅住客溫年柏。」
眼前出現的是鈴兒,她正拿著一些卡牌,似乎與眾人在玩桌遊。
除了夏鈴兒外……不對。
這三人我當然認識,正是愛莉,阿倫與阿力……阿力?
活著……阿力還活著?!這是娛樂室!
突然間眼前一黑,一團淺米色毛球向我撲面而至!
「喵嗚!!」
「你隻肥野啊啊啊?!」
突然渺渺從地面躍到案上掀飛所有卡牌,然後再撲往我的面門!這胖貓又毛茸茸又肥,我整個人冷不勝防地被牠這樣撞擊,竟然失去平衡連人帶椅摔到地上!牠壓住我的臉往我亂抓一通……不對,牠沒有出爪,只是用貓拳向我的嘴巴猛揍!
明白啦明白啦,就是要我閉嘴吧別揍了!
「渺渺!」
鈴兒連忙抱起渺渺扔開。
「呸呸!呸呸呸!」我吐出貓毛,牠也從地上一個翻滾滑開。
「渺渺!做咩咁曳!」鈴兒指著牠罵,然後轉身,「阿柏,你有無事?」
「呸呸!咳…咳咳!無……無事,就成口毛。」
我望向遠處的牠,渺渺正退後到對著我忍俊不禁的眾人身後——然後向我搖頭。
「真係無事?有無跌親?」鈴兒關心地察看我,這時候我才發現渺渺的用意:牠不想我說穿眼前的異象。
這是過去。
不,嚴格來說這不是過去,這是現在,只不過是重覆再上演一次的現在。
時間被回溯了。
不是某個空間,某件物件,而是整個阡迴旅館的時間都回溯至我第一次與他們見面的時候!
問題是……
「阿柏?」
我望向阿力,活得好端端的阿力。
問題是……這是第幾次了?
「唔好意思,成口貓毛,我去廁所𠺘一𠺘口先,呸呸呸。」
我轉身離開娛樂室,才一進入廁所獨處,我馬上按著洗水盤整個人滿頭細汗,心頭猛跳不止。
時間回溯。
絕對是鈴兒幹的。
當然了,身為阿力朋友的她,使用職員權限回溯時間,阻止他被小月所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我也理應這樣做,只是——
「呀呀啊啊啊!!」
「我地…咁樣就…可以……」
一閉上眼,剛才的畫面又在眼前浮現。
「嘔嘔嘔嘔!!」
對著馬桶大吐特吐後的我,頹然座在廁板上扶額,對於連魚也沒有宰過一尾的我來說,那畫面實在受不了。
言歸正傳。
鈴兒以職員權限回溯時間救了阿力,這沒甚麼不對。
可是她剛才似乎完全沒打算告訴大家發生何事,而是裝成沒任何事發生。如果使阿力回去必然要召來小月,那麼阿力恐怕已經多次被殺。
而每一次他被殺後,鈴兒也回溯了時間。
所以這到底是第幾次的阡迴旅館?他們三人被鈴兒困在這個時間迴圈中多久了?
我閉上眼休息片刻,眼前卻又是剛才的凶殺現場。
愛莉在尖叫,阿力倒地,小月砍殺,我發呆,唯有鈴兒最快反應施展時間回溯,在阿力斷氣前使用了時間回溯。
經驗?才能?還是因為這不是阿力第一次在她眼前被殺?
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假如之前的回溯已經重覆輪迴了不知幾多次,但在這之前我肯定都不在。
鈴兒清楚地說過,這兒唯一的職員是她。
但現在,多了我。對鈴兒來說,我這第二個職員無疑是一大變數,如果我說出了輪迴的真相,一定會打亂她的計劃吧。
但同擁有職員權能的她,實力比我強上不少,我沒信心能制伏她——也不想動用武力強行制伏她。
等等,如果時間已經回溯了的話,莫非……
我連忙撕下一些廁紙扔到空中,心中想著要暫停時間再以手一指!
「嗡」
廁紙碎被定在空中,我依然保有職員權限!
「呼……」
我逆轉時間,廁紙重新組合成完整一片後黏回廁紙卷上。
先看看鈴兒怎樣吧,說不定她馬上就會告訴大家時間回溯的事——我心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妄想離開洗手間回到娛樂室。
阡迴旅館內沒有時間流逝,其中一個表現在我們的記憶上。於常世之中,我們的記憶會隨時間流逝而漸漸淡忘,只記住重要的人事物,但在阡迴旅館中我們的記憶卻不會這樣,每一件事對我們來說都如「剛剛發生」一樣清晰。
因此,我能準確地裝出上一輪的樣子,裝成沒有被時間回溯影響的樣子。
「返黎喇?貓毛好唔好食?」阿倫笑呵呵地說。
「視乎你肚唔肚餓。」我說,「你係……?」
「叫我阿倫,嚟到阡迴個時啱啱好三張野。」短髮的阿倫燦爛地笑道,「好在呢度時間係停滯,再老落去真係搞唔掂……到邊個?自我介紹下先啦。」
「到你喇,你同鈴兒都輸咗。」愛莉果然還是不想這樣快自我介紹,同上一輪一樣將矛頭指坐在鈴兒一旁,剛剛與她同隊的阿力。
果然嗎?鈴兒沒有向任何人說出時間回溯一事。
她在把所有人困在這個迴圈之中,這樣子下去小月將會再次被召到阡迴旅館,阿力會再次被殺,然後鈴兒便再啟動時間回溯。
回溯,回溯,再回溯,這兒從引導迷途者回家的阡迴旅館,變成了被鈴兒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時間監獄。
天啊,鈴兒……
與上一輪一樣,眾人向我自我介紹後又繼續玩卡牌遊戲,已經知道規則的我還是裝出不懂的樣子被大家擊敗。如果我沒有記錯,馬上愛莉就會……
「我攰,想抖陣。」
「哦……好喇,都玩咗咁耐,去食堂食啲野?」
「我拎返房食,我係I型人,要獨處先可以回復精神。」
一模一樣的對答呢。
「啊,出現了,係MBTI撚。」阿倫說,「話說阿柏你MBTI係咩?」
「我唔太信呢啲心理測驗……愛莉,我送你返房?」我改變了回答,得找機會檢查愛莉的熵流……
「下,唔使喇,一道門就返到去有咩好送?」
也是呢。
這兒愛莉與我還沒有了解彼此,也沒有成為我的隊友,完全是個陌生人,似乎她已經失去了上一輪的記憶。
可惡……扔開她決定幫助我不說,愛莉明明已經找回了面對生活的勇氣,只能再來一次嗎?
上一輪的感動和努力算得上是甚麼?現在該怎麼辦?快連思考也沒有空間了。
愛莉離去後,一旁的三人正興高采烈地聊著心理測驗,而我決定貫徹自己對心理測驗沒有興趣的人設在旁發著呆。
「阿柏,做咩一直發呆?頭先係咪撞親頭?」鈴兒問。
「我無事,夏鈴兒,多謝你。」
這時我還是稱鈴兒全名,不能露出馬腳。
和上輪一樣,阿倫和阿力說要去泡溫泉,娛樂室內只剩下我和夏鈴兒。在上一輪,我與她會一起在娛樂室聊天,而她也會要求我稱她為鈴兒而非全名。
「同佢地一樣,你叫我做鈴兒就就可以。」
不出所料。
唉,這樣子下去和上一輪會沒有任何分別,阿力還是會被殺,鈴兒又會回溯時間。
但如果要打破輪迴,就意味著與鈴兒為敵。
「……」
「嚟。」
夏鈴兒轉身站到我面前。
「跟我講一次:鈴兒。」
「鈴兒。」
鈴兒先是一呆,然後才笑:「比想像中更易改口啊,阿柏。」
果然她保有上一輪阡迴旅館的記憶。
但要做點甚麼才行,要做點甚麼才行!不能這樣任由事態再次發展成與上一輪一模一樣!
不出五分鐘內,愛莉就會推門而進看著與我幾乎面貼著面的鈴兒,然後就是阡迴之門的驚險之旅。
突然間,我想起了白醫生。
一直以來我都苦無方法再回到他那邊,但既然現在時間已被回溯,只要放任事態發展,終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