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話/都市懸疑/本土典故]落地開眼見劍俠 (想追故請俾負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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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3 23:44:34


(一)



理髮舖門邊的白藍兩色花柱不斷轉上,我順住抬頭望望舖頭招牌,招牌白底藍字,寫住「上海街理髮」五個字。

我推開門,門鈴叮噹作響。

「飛髮定剃頭?」全個舖頭只有一個白衫理髮師傅,師傅年約40,禿頭啤酒肚,正坐在收銀檯後揭報紙。

被師傅問一問,我打了個突:「吓?飛髮剃頭有乜分別?」

「幫襯就飛髮,搵老襯就剃頭。」

我仍然聽不明白,但見師傅粗聲粗氣,我不敢問下去,只好嗱嗱臨澄清自己的來意:「我係嚟見工㗎。」

師傅低聲唸唸有詞:「見見見你下世個啊媽咩見工。」

我很難聽唔到。

「我好有心學上海理髮架,我想學一門手藝!」我極力爭取。

「唉屌!」師傅聽完失笑,「上海街有間理髮舖!所以叫上海街理髮舖,呢度係廣東理髮舖唔係上海理髮舖。知無?」

「對唔住,我真係好有心嚟見工㗎,洗頭、掃地、派傳單,我乜都做。」

「叮噹叮噹。」這時我身後的門被推開,理髮舖又來一位客人。

師傅要招呼客人,就隨手向我撥手,「得得得得得,坐埋一二邊先。」

我聽到覺得似乎有機,就老實在一邊的紅皮長櫈坐低。

「飛髮定剃頭?」

「飛髮。」來人回答。

「醒目!」師傅滿意點頭。

原來飛髮是正確答案。
2021-12-13 23:47:02
重新連載?
2021-12-14 00:00:20
原來舊文沉底推唔返,樓豬想更文


[短篇/懸疑故] 飛髮定剃頭 (想追謎底就俾負評)
原Post:https://lihkg.com/thread/2501166
Penana:https://www.penana.com/story/82099

2021-12-14 00:01:27
2021-12-14 00:01:43
舊Post更咗都推唔到
2021-12-14 00:02:59
我都唔記得咗我睇到邊度
2021-12-14 00:25:46

(二)



不知因為燈光問題還是我發眼黑,我看不清楚這位客人的五官,不過他的男性體格、晚禮服衣著和凌亂的髮型我倒是看了個真。

「著到官仔骨骨,去飲嚟啊?」師傅在牆上取下一件尼龍白袍,遞給客人。

客人尷尬發出一下笑聲,接過白袍穿進兩䄂,答道:「唔完全係。」

「你講啲唔講啲,點幫你呢皇帝?」師傅又走到洗頭間隔的牆身,開著一個電掣,電掣邊的紅燈亮起,我又聽到熱水爐在發出清脆的擎擎聲。

這下客人似乎鼓了道氣,答得大聲:「我其實今日結婚。」

「哦,又會揀正今日嚟剪髮嘅,飲大咗啊?」師傅招手,叫客人上前洗頭。

客人嘆一口氣,就走到洗頭瓷盤前的黑圓墊油壓櫈,坐了下來:「我唔想講。」

師傅停下手腳,嘴角向下一壓,他不耐煩的五官神情我倒看得清楚。「咁想點剪可以講啦掛?」

「個頭本身剪咗,簡單洗吹整齊返就得,我唔想啊慧見到我咁亂。」

「咁同你剃埋乾淨鬚啦。」師傅拿起一支磨蝕了招紙的潔而亮黃樽,把一些乳白色的洗頭液倒在客人頭上,可能洗頭液本身就兌了水,師傅隨手搔幾下就發出泡來,我見泡沫是粉紅色的,似乎洗頭液本身就會變色的樣子。

「吓,我咁樣都剃到咩?」

「呢啲碎料,當我第一日出嚟飛髮。」師傅打開花灑,把噴煙的熱水沖沖洗頭盤四周,然後用手臂試試水溫,「耷低頭,水熱就講聲。」

師傅開始為客人濕頭,我看得認真,只見透明的水從髮尖流下時,水柱在燈光下也是呈透明紅色的。

2021-12-14 00:30:13

(三)



我心中正猜疑紅色的原因會不會是血,師傅和客人的對話就剛好一下點穿。

「洗走咗啲血,咁咪會好明顯囉。啫係無理由會咁乾淨咁。」客人問。

「你入得嚟,信我啦,個個都係咁。」師傅答,這時他正幫客人的頭皮搔癢按摩。「有無邊度痕。」

師傅越按摩,沿頭髮流下來的水就越紅。

「有啊,係右耳仔後邊,啊唔係,左右左,係左邊耳仔至真。」

「哎,你左右都唔識分,唔怪得!」

「嘿嘿。」客人尷尬一笑,不作回應。

師傅伸手到客人左邊耳仔,一邊集中沖水,慢慢拉出一塊半手掌大的三角型玻璃片來,他隨手從一邊的鐵架上取下一條祝君早安,粗略包好,遠遠遞向我,我不懂反應。

「接啦,又話乜都做,戇撚鳩鳩咁樣。」師傅抱怨一喝,我連忙彈起身接了過去,然後又站在師傅一邊等了半分鐘,見師傅沒有表示,就坐回自己的位置。

「係呢,呢個哥哥仔你徒弟啊?」客人揚了一揚頭,他的長相藏在水流包覆之中,但我知道他是在望向我的方向。

「佢啊?」師傅盯了我一眼,我緊張得握緊手中玻璃。師傅反問客人道:「你識佢我唔識佢喎,你唔識咩?」

「無乜印象。」客人又重新低頭,我見師傅沖水沖得七七八八,再上護髮素,再沖乾淨。

「拎過嚟。」師傅熄水,左手又隨手拿一條祝君早安在手,然後右手插好花灑,向我攤攤手板,於是我本能反應把手中玻璃遞上去。

「我要風筒啊哥!」師傅沒好氣,五指張張合合。

我四處張望,發現放毛巾的鐵架旁邊就放住兩支古董銀色風筒,一把光面,一把啞面。明明師傅伸手可及,睇怕是故意找工作讓我做,心中不禁踏實起來。

「師傅,新永牌定大風牌。」我洋洋得意。

「要永新牌啊,倒轉讀啊聰明。」



圖片來源:消逝中的上海街 香港記憶

2021-12-14 00:31:09
2021-12-14 00:36:07

(四)



師傅為客人的頭髮索乾水珠,然後把毛巾掉到腳邊一個特大裝洗衣粉膠桶,毛巾這時固然粉紅,我見桶底下早有幾條白毛巾浸在浮有泡沫的水中,水中散發住雨後才會聞到的臭氧味,我不知桶中是甚麼化學劑,而底下那幾條毛巾,可能早就在桶中漂白過血跡,所以才會白到有點刺眼。

師傅開著風筒,令客人坐直頸背,就開始吹頭。

「交換咗戒指未。」師傅問。

「未換得切,兩粒都係我度。」

「咁咪幾好,換咗,就仲吊住吊住,未換,仲有得郁。」

「真係咁咩,我反而擔心呢個對呀慧會係一個遺憾。」

「唓,你自己決定啦,又唔係我結婚。」

「師傅你真係識講笑,唔通我宜家仲可以決定咩?你幫我啊?」

「幫你娶埋老婆添啊,我飛髮架咋,售後服務啦喎!你問隔離哥仔囉,佢話自己乜都做。」

我本來就聽不明兩人的妙問妙答,這時師傅又提到我,我只好猛點頭,師傅大概見我痴痴呆呆,也沒忍住笑一聲。這時師傅把頭吹靚,把風筒遞給我,我沒留心一手接住,「嘶」了一聲,都是因為古董風筒燙手,我盲懵懵捉住了風筒頭。

師傅打開花灑熱水暖和又一條祝君早安,他兩手扭擰,熱力把十指都蒸紅,又不把毛巾的水擠乾擠盡。

「哥哥仔,你幫到我咩?點幫?」客人問我。

我口啞啞,師傅代我回答:「佢同你唔同,佢唔知。」

「唔怪得。」因為師傅擋了在客人和我中間,我這時仍看不清楚他的樣貌。

「喂,我同你剃鬚唔剪髮,咁唔洗走嚟走去,我係度同你搞,有無問題。」

「點話點好啦,文師傅。」

「屌你老味,個撚個香港人屈我姓文。岳高頭啦!」師傅半笑半屌,把熱毛巾敷在客人眼以外的臉部分,自娛自樂地碎念不停:「咁如來佛祖係咪叫如生!」

毛巾落面,師傅在洗頭盤邊拿起一支唧豉油辣醬的紅尖嘴樽,入面有一些透明液體,他唧在客人臉上毛巾,毛巾正中間立即滲紅。

「咩嚟架。有啲啲嗱。」客人問。

「忍下啦,唔用藥水點溶啲焦,你想唔想好好睇睇去見呀慧。」

救命,有無人聽得明佢地講乜春?

2021-12-14 00:38:45
咁一邊更一齊睇返
2021-12-14 01:12:45

(五)



師傅用手背觸碰一下熱毛巾,應該是見熱度散得差不多,就利落揭走,同樣丟進洗衣粉桶,我望進去,對上一條毛巾就已完全漂白。我再抬頭,已見師傅露齒咬住一條中空牛皮套,鼓腮一吹,竟跌出一把白膠彎柄摺刀在掌心,刀落手,自己就打開,原來是一柄圓頭剃刀。

刀身鑄了一行兩段英文字,左邊一段寫住「J.A. HENCKELS」,右段寫住「SOLINGEN」,兩段中間夾了一個孖人牌嘜頭。

我看得出奇,目不轉睛,師傅望都不望我,靈活地單手由平攤剃刀在手板轉為用食指側面與拇指夾實圓刀頭,然後將刀柄遞向我:「有咩好望,幫我盪刀好過。」

「吓?咩叫盪刀?」盪刀?唔通叫我拎住把刀盪下盪下咁玩?

我有一刻聯想起有人玩蝴蝶刀,不過即刻覺得戇鳩,現在無啦啦玩甚麼刀,盪刀一定是叫我磨刀之類的意思,所以我趁師傅變臉想開口屌人前立即再說:「我要點盪刀,可唔可以教一教我。」

師傅果然沒有發作,吞口水就解說道:「嗱,你拎住刀柄,將刀片貼係自己條牛仔褲面上,向刀背方向擦刀,然後換另一面再擦,來回廿下。」

「收到!即刻盪比你睇!」師傅真是叫我磨刀,不過用牛仔布磨刀我是第一次知道,我立即做給師傅看,手才起動,刀也才在布上走夠半cm,師傅就立即捉住我手。

「我話順住刀背方向盪,你頭先無做啱!呀醒!唔信你睇吓自己條褲,穿咗啦係咪。」

師傅一指,我見刀口已切入了牛仔布裡,剛好食了半cm深,我立即把刀退出檢查,嚇了一跳,好在大脾只是揩花了表皮。

「嘩,咁利嘅!」我心有餘悸。

「我無叫住你,你就得返單腳跳架啦。」

我倒不心痛條老粗褲,只是驚於刀切在腳上竟然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會不會單腳跳我不知,但至少我都會切一忽肉下來。

「學精未?我唔睇你啦,順夠廿下再同我講。」

我專心盪刀,這時師傅同步開始做落刀剃鬚前的準備功夫,我只是眼尾見他倒一些油質的液體在客人臉上捽幾圈,又拿起一支毛掃和一個木碗,溝水溝梘液攪攪攪。

我一來有刀在手,無分心去仔細觀察,二來自己從來未在剃鬚方面考究過,第一次見識也望不真,還是待我下次再形容師傅在做乜。

這時我把刀盪夠二十次,師傅就立即出聲指導:「你宜家將把刀貼住手臂內側,順佢廿下。」

「師傅,點解要盪刀?咩叫盪刀?」聽到要用手來做,我終於忍不住提問,也企定做好心理準備受屌。

師傅竟然無嬲:「剃刀口呢,剃得多髮尾鬚根就會卷,你肉眼見唔到,剃落就會拮,所以剃頭佬都會有條牛皮用嚟盪盪佢,盪完就剃得順風順水⋯⋯」

「咁點解要用手臂肉去盪刀?」我最關心這個。

「我未講完就插嘴啦?叻唔切!我呢把刀最初用嚟開山劈石,佢忘記唔到啲陳年威水史,得閒無事自己都會卷刃,你比隻手佢聞下,等佢醒起宜家係劈友唔係劈山,佢就會自己伸直返手腳。」

我都唔知師傅噏乜!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嗚呀我豁出去啦!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aZyS556pQ0
比大家睇吓咩叫盪刀,人地用牛皮架,樓豬故事教壞人,唔好用手盪刀

2021-12-14 23:57:23

(六)



我把剃刀貼上手腕開始盪,剛先在牛仔布上磨刀時,我是半彎住腰做的,現在手臂代布,我站直身去做,剃刀細節更近在眼前了,我見刀身一面是孖人牌子,另一面原來隱約也有印字符,在燈光照射下閃閃爍爍,我不識這種字,但又好似知道讀音,就跟住讀:「Yam⋯⋯Man⋯⋯TaKa?」

「係啊。」師傅一邊用毛掃把梘水泡沫潷起撻在客人臉上,一邊隨口答我,「梵文嚟嘅。」

「吓,法文?孖人牌唔係德國牌子咩?」

「梵文啊!我教多你一句梵文啦,叫做,Ho⋯⋯Lun⋯⋯Chu⋯⋯TaKa!」

客人聽到就笑,我不知道有乜好笑,除非客人也懂聽師傅講梵文。

「啫係咩意思師傅?」我面懵。

「啫係你個名啊,好⋯撚⋯豬啊!」師傅自己都笑,客人更笑到喀喀聲。

我陪笑嘻嘻一句,面紅耳赤,心中倒沒記住盪了幾下,估量應該差不多,還未停手,突然刀身發滾,辣到我一下,我再小聲「嘶」一句,

「係咪淥親?咁你一定係盪多咗一兩吓啦,多過頭又唔得架,佢醒起人肉咩味又會掛住,你盪多佢五六下著火咬你都似。」

「咁我應該係盪多咗啦。」我又確實是覺得刀變熱了,現在我握住膠柄都知道手指暖,我把刀遞給師傅,刀背朝天,自以為安全意識十足。

這時師傅不肯接,叫我拿住刀身把柄遞給他,我唯有照做,殊不知再摸落刀片的時候,觸感又是正常冰涼的,師傅接過刀柄,就開始剃客人額頭。

「啊師傅,唔係剃鬚咩?」客人問道,他一臉白泡,除了師傅剛在額頭剃第一刀的地方露出了皮膚,其實人額頭應該沒甚麼毛才是,師傅的刀卻能剃到索索聲。

我知道理髮有剃鬚,都未見過人落手做是怎樣的,不過想到街邊都有人線面,十指纏住線都在臉龐夾夾夾,就想是自己見識少之故。

「成塊面都剃架,尤其第一刀要同你印堂點燈,額頭上有雜毛遮住就會運運滯滯,聽過印堂發黑無?」

「哎!」客人大嘆一聲:「我宜家搞成咁,仲有得更運滯咩?」

「靚仔你唔識,衰啲都仲有!知唔知成條上海街周近都係做鋼鐵嘅!」師傅口講手不停,繼鬚剃乾淨客人的額頭:「油麻地入面斬料、剪布、鬭木、剪雜、修甲、批生果嘅,個個都想飛刀斬你,好似我咁剃頭嘅都仲有兩間,你估佢地幫唔幫你?

剃你眉頭眼額,咁人地想劈你果陣就瞄唔到你眉心,如果唔係你試吓行返出舖頭,又比人斬到成身血,咁入嚟飛髮托柒!華dee你話係咪?」

師傅突然一句「係咪」收尾,我以為想我插嘴,但師傅講嘢跳脫,我又不知他在叫誰做華dee,於是心虛答句:「唔知點答你好,我聽唔明⋯⋯」

「華dee唔係講你啊,講佢啊。」師傅對住客人戚戚頭,「成身血去見新娘,《天若有情》啊。」

這次到我想笑,客人唔想。師傅一講起新娘,客人白泡下綻開的笑容立即凝住:「咁請師傅你幫我剃真啲,同埋呢,我件衫可唔可以點啲藥水漂白佢,件衫呀慧揀架。」

「剪爛咗架啦喎,一陣見你個呀慧時你係光脫脫架喎。」

客人同意:「你又啱。」

「我不嬲啱!」

師傅答得氣壯,然而我諗唔明有咩咁啱,師傅話剪爛咗,我見客人衣領有濺血,但不算齊整也叫做齊全,又話要光脫脫見新娘,糊裡糊塗。

「嘩,做乜揭埋眼皮?眼睫毛都要剃架咩?」客人驚叫一聲,我伸頭前去,師傅正拉起客人眼皮,準備落刀。

「眼皮上面都有毛架,咩叫眉頭眼額!眼啵。係咪想剃真啲先。」

「想⋯⋯但你輕手啲啊!你知望住對眼最恐怖架啦,我怕嚇親呀慧。」

「覺唔覺你擔心好多餘啫,你叫得我文師傅,你實知我全朵架啦,無咁失威掛。」

「嘿,有怪莫怪!」客人合十拜拜。

這時師傅向我招招手,「想見識剃眼皮行近啲啦,唔洗係後面扤腳。」

我聞言上前兩步,定睛一看,就和客人揭開眼皮的眼珠對上了。

「哦!係你!」客人認出走近的我。

「係。」我也從眼睛認出了客人。

「話咗你識佢我唔識佢架啦。」師傅對我們兩人相認不覺出奇,「咁洗唔洗比時間你兩個互相摙下頸呢,摙車咪又係咁起勢摙,你兩個心好雄架嘛。」

我唔出聲,客人卻答得瀟灑:「無得嬲嘅,果陣急,宜家急嚟都過咗去嚕,我都對唔住另外四個人啦,點好意思。」

「對唔住,害到你咁。」我無地自容。

2021-12-15 00:39:10

(七)



客人話無得嬲,也沒有說接受我的道歉,我不再好意思站到這麼近,於是回到一邊的紅皮長櫈坐著,我把那包好在白毛巾的玻璃拿上手,看得痴呆。

「放低佢啦!」師傅說話時望都不望我,我手指握得緊,玻璃角拮破了脹實的拇指根部,我覺得好撚痛。「唔係發吽哣吓話?唔想學剃刀,就幫我開收音機啦!就係你後邊。」

我失住神轉個頭,原來櫈背靠住的牆上用膠貼鈎吊住一個黑色盒仔機,天線都沒有條,大小十足十廟外任人拆盒拎的佛經機,我打開掣,用食指推推上面的黑色齒輪轆,這個是音量掣,電台節目主持人的聲音開始變大,他正開始講一個佛教故事:

從前有一個叫阿含薩的劍俠,早已練到身劍合一的境界,所謂身劍合一,股息一吹就能從舌底下取出寶劍,朝天擲劍就能連劍帶人飛走萬里,每每斬人,劍先聲後人方至,到見到劍俠真人時,大多都是看在落地人頭的眼裡的。

但大多數劍俠仍然只是一個凡人,他們逃不出生命裡的種種苦難,生老病死身心煎熬,劍俠們全都要承受,阿含薩不滿足自己的境界,但他知道在祇園精舍有一位出家太子,叫釋達多,是位聞名八方的大覺者,於是他擲劍下山,尋太子求道去。

阿含薩傾刻間來到精舍,卻發現精舍裡僅有一位浴血僧人在打坐入定,其餘僧人均不知去向,阿含薩多次呼喚血僧,血僧始終不作應答,阿含薩便要擲劍遁走,另尋太子的所在地。突然地上「叮噹」一聲,跌了一把剃刀在地,刀身燒住無色火焰,現出了「閻摩降」幾字,然後耳背就傳來響亮如鐘的人聲,嘆氣道:「這人未斬得。」

劍先,聲後,人方至!阿含薩知道自己定是遇到另一位身劍合一的劍俠,他藝高膽大,不怕被斬,故不立即遁走,站穩原地等待對家現出真身,待他轉過頭來,以為會見到一個人模人樣的劍俠在眼前,但他見到的卻是一個皮膚發紅,長住9張臉,34條握劍手臂,16隻腳,頂生牛角的大惡相之人,阿含薩知道此劍俠修為非比尋常,於是目不轉睛,以免在眨眼的瞬間被飛劍斬頭。

惡相人不停嘆氣,重覆說:「這人未斬得。」然後逐步後行,退至血僧打坐的位置上,坐下打坐,與血僧合二為一,血僧開眼,開口問阿含薩是否在叫他。

阿含薩來到精舍遇見高人,便先入為主以為是見到太子,血僧否認,釋達多太子是佛,血僧自己不過是位無名菩薩而已,不過要指引阿含薩精進修行的方法,血僧在劍藝上的修為境界已綽綽有餘。阿含薩見過菩薩的威武惡相,自然不會質疑菩薩的資格,於是虛心受教。

菩薩教他,要在七天內斬一千個人的頭,斬成了,他便可同樣修成菩薩,斬不成,他此生的修為境界就到此為止了⋯⋯

我聽到戲肉,這時師傅一下上前熄了收音機。「返嚟先聽!」師傅說。

「嘩!剃完啦?」我定睛,客人已經剃好鬚,站在師傅身邊,他的臉孔分裂成七八個部分,但至少沒有了血漿住,由嘴至頸的鬚根亦剃得光滑,客人看我的眼神坦蕩,我心有愧疚,目光就沒能在他的臉龐上半部分停留。

「發完吽哣啦嘛!幫手送客啦!」

「唔該你啦哥仔。」客人對我說。

2021-12-15 00:40:49
留名
2021-12-15 00:54:25

(八)



我起身送客,心想客人幾步走出門口都要送住出,傳統理髮服務真是招呼周到。客人走出舖頭外,就轉頭眼厲厲望住我。

「拜拜!」我對他揮揮手,自知柒下柒下,但搞成咁都唔知有乜好講,總之就是我錯。

「吓?哥仔我唔識行,你帶我路好無。」客人吓了一聲,語氣其實仍然好聲好氣,我賤我身痕,寧願他開口埋口屌鳩我。

「送埋人地去目的地啦好心!」師傅插話提點,又拍了我背脊一下,解釋道:「人地係朗豪坊睇到人賣燈賣地磚,見有好路行所以先識入嚟,宜家要佢走返出去咪有心考人!」

我唔識,師傅點教唯有點做,於是我也跨出門外,這時師傅拆了門鈴下來,叫我繫在腰間,我試探動一動身,連每踏一個碎步鈴鐺都會響一下。師傅唔想客人個破相嚇到人,又拿來一個白膠袋讓客人把頭包住。

「師傅,膠袋遮住咗額頭真係好咩?你又話同我額頭點燈?」客人臨走都要找師傅講笑。

「潤我呀!」師傳笑笑口,踢住腳也走出門口,挨住門框就從衫袋夾支霉霉爛爛的藍嘴煙出來,煙仔在客人膊頭抰兩抰,突然就點著火了,不知想搞甚麼魔術大師,「人人夠話膊頭另外有兩道火唔揞得啦,你老尾咪又個個著衫有袖!」

「哈!唔講啦!呀慧等緊我!」客人照做用膠袋紮好自己的頭,膠袋密實,所以後半句是有回音的:「以後你睇住細佬我啊!」

「老套,咁多我鬼睇到。好行唔送啦吓!」師傅手指彈一下我腰上啷啷,催促我帶客人上路。

叮噹叮噹,我也不知客人要去邊,希望路程不用徒步走太遠,我問他係邊,他同樣不知,我猜一係佐敦一係窩打老道,其實沒揸車行落都是麻煩,不過後者腳程始終短些少。客人蒙住頭,就靠我用電話上網查查,我見到篇篇都未講明目的地,難得才見到幅相影在大門口,估計八九成是在窩打老道那邊,就如實同客人講我得八九成把握。

「去錯最多咪再行,我地敍下舊就唔覺行到辛苦。」客人如是說。

敍舊?放過我!

「其實你係咪好憎我。你可以直接鬧出嚟㗎!」我說過我賤。

「其實無拖無欠啫,只係你見我要結婚先覺得我慘,我衰心急,漏咗戒指想快啲拎返去,我對你都自私㗎。」

「咩自私,我咪仲自私,我純粹唔想讓。」

客人不應,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一直沒有再說話,我不知自己是慶幸他蒙頭所以不用你眼望我眼,還是在為一路上的無言相伴而焦急更多些。

我們沿住窩打老道轉彎,來到了正門,客人灑灑手,與其係生人路入,不如屈返入登打士街係死人出口道後閘入去,他估這樣會近點。

既然他再開口,我反而厚面皮想問他「敍舊」是不是另有所指,如果不是有心窒我,今日才第一次見,何來有舊好敍呢?

「你記唔記得我地六個人殺完Mandy之後一齊跑落唐樓?」

「痴咗線!」我猛咁頭擰擰。「我幾時殺過人!」

2021-12-15 01:06:18
劇透慎入

[ [member][member][member][url]https://youtu.be/Vx_A7i89Yj8[/url][/member][/member][/member]
2021-12-15 01:07:25
2021-12-15 10:13:19
真劇透
2021-12-15 10:16:07
2021-12-15 10:17:52
尋日好似推咗舊post上嚟
2021-12-15 11:28:01
應該無,舊post最後一個回覆就係我話推唔到
2021-12-15 16:49:18
啲人劇透蜘蛛俠,攪到呢刻唔敢上連登
2021-12-17 01:06:54

(九)



「唔記得就算啦,但你記唔記得我地應承過童女要好好做人?」

「真係無啵。你會唔會認錯人架?」我和客人來到後閘,往日見靈車出入才有開閘,今次卻留了道閘縫讓我們入,客人此時似乎很識路,我們靠住牆行,他蒙住頭都能夠在後面提我轉左轉右,要從哪道門入他毫不猶豫。

啷啷聲在無旁人的走廊中迴響,我們兩人都心境平靜,絕無趕住投胎意思。

「嘿!算啦算啦。」客人問多兩問,見我十問九唔知,就放棄俾提示:「你乜都唔記得咪幾好,至少呢八九年可以活得得自由自在,今日我地六個都要交成績表嚕,仲講返考試都無乜用,當我無提過啦。」

我真是亳無頭緒,不知道他口中交成績表是甚麼意思,但我下一分鐘就見識到了。

在下一個轉角,一對男女企定定等住我們,男的年約20,冷帽眼鏡文青背心,手中拎住一根竹筷子,低調握在垂下的手中,至於女的其實是一個小妺妺,粉紅T-Shirt短褲波鞋,眼仔大大,正定睛望住我腰間的鈴鐺。

這時男的貼住右邊牆企,女的則貼住左邊,我沒路過唯有停步。鈴鐺沒有發響,客人立即也就停下腳步。「應該未到架喎哥仔。」客人催促。

「你最好除低膠袋先,有人擋住咗兩邊牆。」我解釋,於是客人立即鬆開頭上膠袋,揭起探視,他一認到擋路男女的外貌,立即展現恭敬點頭打招呼,一手把膠袋塞入褲袋,又整理著衣領。

「兩位佛爺,好耐無見。」客人點頭道。

「千祈咪叫我佛爺,我Christian嚟架。」男人耍手兼擰頭,「叫我Raydon就得。你之前係唐樓天檯都見過我,果陣你地全部用個鐵盆養住,條條香魚都黑咪鼆,我就認唔出你地係邊個打邊個啦,但你仲認唔認得我?我果陣成日跟Tina上嚟餵你地。」

「記得!你話想重新讀返個腦外科,話心師始終做翻醫生開腦最拿手。」

「哈哈,你果時個魚仔腦又記性幾好!今日我係嚟幫Tina手,唔洗對我太客氣架啦,好唔好人都好,Tina佢會做判斷。」

這時原來叫Tina的小妺妺開始插嘴:「呢世做人好唔好玩啊?」

客人苦笑:「做香港人唔好玩,不過都好過做條魚。」

「嗱,一陣檢查吓你有無乖乖地做好人啦!你地應承過我大過咗唔會好似Mandy咁黑心,我先俾你地用Mandy個身體嘅。」小妺妺說。

「知道知道,但合格唔合格分別會點?」

「滿意就俾你走,麻麻地就還返你俾Mandy,最多咪做返條魚要等過囉,我同長庚搬咗去英國,你可以試下做炸魚薯條。」

「炸魚薯條咁油膩,塞血管啊。」Raydon掩嘴笑住講。「嘻嘻!對唔住!讀正呢範有職業病。」

「唔識野!長庾煮西餐都好好食架!」小妺妺一臉不忿。「最多我咪幫你成條血脂拎返出嚟,好閒啫!」

看住三人談笑風生,我完全被排除在外,我衰在聽不懂,那就劖不到歌柄。

然後Raydon舉起筷子,開始像個喃嘸佬咦吚哦哦。

「唉,每次聽到尷尬。」小妹妹用手指塞住耳仔。

「跟返傳統做法啫,尊重返!」Raydon又開始唸唸有詞,接著將筷子敲打在客人的額頭上,一下一下,就像和尚敲木魚,這時我聽出了四句半偈:「⋯⋯靈台鎖開見青天,不畏人知畏心師,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也不驚!」

Raydon話口未完,客人的額頭就發出「卟」一聲,不知從哪彈出了兩扇閉上的紅漆小門封在眉心,Raydon口咬筷子,然後小心翼翼用食指拇指揭開小門,再用留了指甲的尾指伸入客人腦殼,勾出一圈紅線來,掛在口咬住的筷子一邊頭,咬牙拉拉鬆鬆,尾指又勾多幾條線繩纏在筷子頭尾,像是在解繩結。

「Raydon哥你幾好嘢,一啲都唔痛喎!」客人笑說,我見客人在遇到這對神秘男女後就頻頻做表情,半邊下巴肉都快要脫落了,吊吊揈好驚嚇,難怪師傅勸他遮住塊面唔好嚇親人。

Raydon解繩解到一頭大汗,口又咬住筷子講嘢唔清,我大約聽到他講笑推搪,叫還叫唔好加個哥字。

這時小妹妹又幫口解答:「你實係唔痛啦!心師以前都係魚師嚟,不過佢哋最識得解人腦,後來先分咗家啫。」

心師?魚師?我聽都未聽過,你地有無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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