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極北三軍棋
第三十節 手筋
那份寧靜,足足維持了十秒。
不,二十秒?三十秒?還是說,其實有一分鐘?老實說,所有人的頭殼內外都在疼痛不已,老早神智不清,失去感受時間的能力了。
於是,他們只能呆呆地看著,就那樣盯著那黑色女性的頭,在地上慢慢滾動,一路滾到魔王腳邊——然後止息。
而結果,終於塵埃落定。
黑后,死亡。
最先發現這一點的,是魔族們——他們很清楚,黑后那壓倒性的魔力,那令人窒息的致命氣息,已在寒風中消逝。
隨後。
是一陣狂野的歡呼。
那「狂野」的程度,該如何形容呢——這麼說吧,就在那群魔族們叫起來的同時,共和國士兵們可是嚇得立即棄槍逃跑,甚至都忘了雷鳥就站在這裡看著。當然了,那群凶神惡煞的魔鬼們便是如此恐怖。然而,再看,又是別的感覺——那群「惡魔」滿臉笑容,散發出來的感情色彩是滿足、成就、歡樂、寧靜...那麼一瞬間,甚至令人類士兵也笑了出聲。
而更多的,卻是徹底的「不知所措」。
士兵:「呃...這是...甚麼情況...」
士兵:「怪物被...殺死了...呃...」
士兵:「是怎樣...還要繼續打嗎...?」
雷鳥:「哼哼...」
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滿臉泥漿和鮮血,雙腳已發抖到難以站穩——雷鳥便走出來,高調地張開雙手,展示自己的英姿。
雷鳥:「停戰了——!!各位混帳們,放輕鬆點吧——!!」
她還故意走到盧德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馬上引來魔族們的死亡視線,但效果確實很好。光是這個動作,士兵們的身體開始放鬆起來了。
那麼,現在必須要確認的事——
雷鳥:「藍!還活著吧?」
藍正道:「喔喔!很遺憾,如你所見,一根手指都沒斷,活得好好的呢,哈哈!」
一秒後,雷鳥露出擔憂的神情。
雷鳥:「政委...光殿公先生...怎麼樣了...?」
藍正道:「剛才本陣陷入火海之中,我讓士兵去確認過了,恐怕已經...」
雷鳥:「嗚嗚...!光光...我的光光啊...噗嗚...!」
雷鳥聲淚俱下,雙手掩臉,全身抖動,兩膝跪地——差點就要笑出聲。
盧德:(演技太誇張了...)
雷鳥:「好啦!既然如此,看來人家是唯一一個能夠下決定的人啦~」
如川劇變臉一般,雷鳥立刻收起莫大的悲傷,向著所有士兵發言。
雷鳥:「軍官們!士兵們!其他亂七八糟的傢伙們!都聽好——我,雷鳥,已與這位魔王達成共識,決定停戰!大家休息一下吧~!」
待她的聲音傳至每個人的耳裡,簡直就像命令一般——士兵們突然想起自己的疲累,便一個接一個倒到地上,從身體呼出溫熱的氣息,有些人甚至還直接睡著了。
一時之間,亂七八糟的情緒在大軍之間流動——有些人歡呼起來、有些人還是不知所措、有些人互相擁抱、有些人立刻開始找尋炊事車的位置。甚至連赤蟲都歡快地叫了起來——儘管士兵們還是不敢靠近那些魔獸。
藍正道:「我明明還沒玩夠呢~算了,再打下去似乎真的會掛掉,就這樣吧~」
藍正道:(哎,這種結果,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呢~)
高地上,大炎母和她的女孩們無力地看著這一切——傷痕累累的她們自然不會歡呼和擁抱,而是握著自己的斬刀,咬牙切齒。心中想像著各種將敵人焚燒和斬斷的畫面,卻完全無能為力。
落炎花:「死傷了那麼多同胞...結果要收手嗎...而且,如此珍貴的資源就在地底,只差一點就...!姑母大人,我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大炎母:「...」
大炎母看著傷痕累累的女孩們,便拍了拍姪女的背——當然了,毫無力道。一看,本來就有點年紀的大炎母,如今更顯老態龍鍾,彷彿立刻年老了十歲。
大炎母:「花...我明白你的憤怒,我何嘗不想立刻站起來,繼續殺敵,為國獲取榮光,但...再打下去,就是同歸於盡...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們受傷了。你能明白嗎...?」
落炎花:「我明白...嗯嗚嗚...」
說到一半,年輕的女兵甚至流下兩行熱淚,更用力緊閉雙眼,試圖停下那不可控的情緒。
大炎母:「不用急,你的道路還很長...好好精進自己,變得更強...再回來復仇吧。」
落炎花:「...」
於是,她們只能無助地看著——看著那屬於魔族的大團聚劇。
魔王的頭盔自動打開,首先傳入他耳朵內的,自然是那尖銳而動聽的聲音——對這個男人來說,他想聽這種聲音很久了。
伊蘭:「社長長長長長長——」
達莉:「啊啊啊啊啊——」
盧德:「喔喔——!!我回來了——」
伊蘭:「雙重小惡魔衝擊——!!!」
事到如今,已是約定俗成,兩位小惡魔立刻施展精彩的摔角技巧——以飛身方式向前撲,將整個人的重量撞到盧德身上,眼看馬上就要將他打飛成現代藝術——
盧德:「喝——!!」
伊蘭:「喔喔——!?」
只見盧德雙手接下兩個高速飛行的小女孩,後腳在地上滑動數米,拖出一道明顯的痕跡後緩緩停下。
是的,這個男人,終於破解了小惡魔衝擊。
伊蘭:「社、社長變強了!?」
達莉:「明明之前...都會被撞飛的...!」
盧德:「嗯哼哼...正是如此,社長我變壯了喔。看我這身肌肉!」
難陀:「哼哼,我看是靠你這身帥身的裝甲吧!怎樣,從那裡偷來的啊?」
盧德:「別直接假設我是小偷啊!雖然確實是偷來的。」
難陀:「你怎麼瞞得過老子,哈哈...吼,其他人呢?」
伊蘭:「對啊對啊!都靈哥哥呢!?巨乳姐姐們呢!?假胸蜘蛛呢!?」
盧德:「放心吧,大家都沒事...嗯,算是有驚無險...不,其實也很危險的,怎麼說呢...」
皎月:「大家也經歷了難以一句話說清的故事吧...」
盧德:「喲...哼哼,看看你,乾脆連衣服都不穿了嗎?」
皎月:「有穿啦!有乖乖穿衣服啦!只是打了那麼多場死鬥之後,很難不破掉吧!」
盧德:「哈哈,我知道啦。從纏在你身上的衣物碎片來看...是和服嗎...?加上剛才那位身穿大正服裝的女性劍士...你們穿越到日本去了啦?」
皎月:「日本...穿越...?你又說搞不懂的話——」
西鄉:「Oh?OhOhOh?我好像聽見某些關鍵字!你找人家嗎?How are you?」
島津:「等一下!西鄉!不要丟了大和的臉!」
盲虎:「快阻止她!別讓她亂說話!」
西鄉:「好過份啊你們!」
盧德:「嗯...這幾位...不是現代人,卻是近代人嗎...原來如此。這還真有趣。」
皎月:「呃,該怎麼用最簡單的方式說明呢...我們在黑水國的下一層...?找到了許多人...他們就是其中之一,也包括剛才你打倒的...黑后...她是...」
盧德:「沒關係,之後你就當成是故事,慢慢告訴我吧。這些人便是...」
齊老:「正如皎月姑娘所言,魔王啊。久仰大名,果真有非凡之相啊。」
天照:「從皎月以及那群吵鬧的傢伙身上,已經聽過很多關於你的事跡了喔。你看上去樣貌倒是挺正經的呢。」
盧德:「失敬了,老先生,小妹妹(?)。我這邊的孩子們看來給你們帶來很多麻煩啊,實在太抱歉了。」
奧古斯都:「哈哈,請別這麼說,親愛的先生。雖然確實是一群調皮的小貓,從結果上看,他們造就了偉大的奇蹟呢。請好好誇獎一下他們吧!」
盧德:「我自然會的。咦...你身上的鐵十字...閣下是...德——」
奧古斯都:「沒錯!你猜對了!我正是羅馬人!羅馬的第一公民!」
盧德:「咦...?不、閣下身上所穿軍裝確實是...德——」
奧古斯都:「噢!看看你!一位熟知歷史的人物!是的,我正是羅馬皇帝!唯一無二的奧古斯都!請好好記住本人的名字!」
盧德:「嗯,呃...是這樣嗎,明白了。沒想到還能認識到羅馬人呢,真是我的最大榮幸。」
奧古斯都:「這當然。那麼現在...親愛的魔王先生,看來寒暄時間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盧德:「確實如你所說...」
眾人不約而同地一看——只見雷鳥站在一旁,看來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他們便識趣地退開,在千軍萬馬之中空出一個廣場,讓兩人能夠進行最終談判。仍然穿著黑色裝甲的盧德將聖劍插到地上便緩緩前進,雷鳥也投下身上的兵器大搖大擺地步行——當然,對這兩人來說,「手無寸鐵」這件事,根本沒有減少他們的威脅性。兩人都有至少十種方法,可以當場殺死站在對面的那個人。
他們只要站在這裡,便足以散發難以置信的支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