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個都唔係
2019-01-01 23:09:07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醫院,一抵埗便看見阿姨他們坐在病房外,他們臉上的表情告訴我,這事的嚴重程度遠超過我想像。
「嚟咗喇?」阿姨說。
我抑壓著顫抖的聲線說:「……咩事?」
「返嚟嗰陣你阿婆突然間暈咗喺條街度,醫生話佢急性中風,好彩送得嚟快…」
「……中風?」
阿姨點了頭:「醫生話要留院幾晚,佢而家喺入面瞓緊覺…」
腦裡一陣天旋地轉,平常聽新聞有人在街上暈倒猝死聽很多,一直以為不會發生在身邊的人身上,想不到也會有這一天到來,彷彿想拒絕眼前的事實般,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非現實感。
「你入去睇吓佢啦…」阿姨為我推開房門。
外婆正躺在病床上熟睡,看起來並無任何異樣,她真的中了風嗎?會不會是醫生搞錯了?
我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確認她的身體有因呼吸而起伏,一看便看了十幾分鐘,我不敢離開座位,怕一走開她便會永遠離我而去。
不知何時, Tinny 也來了。
「你食咗野未呀?」
我緩慢地搖頭。
「醫生話婆婆暫時冇大礙,不如我地去食啲野先…?」
暫時?即係可能會有大礙啦?
「…其實我都好驚婆婆有事,頭先我望住佢喺街暈咗,真係好突然…」
佢平時明明咁健康…
「前一秒佢仲好地地,話要趕返去同你食飯…」
係,我一早喺屋企煮好晒飯。
靜默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提出一個問題:「你驚唔驚婆婆會死呀?」
聽罷,我的心沉了一下,一陣不實的感覺慢慢由腳底蔓延至全身。
我驚唔驚佢會……死?
我甚至不敢把這個字和「外婆」拼合成一個句子,彷彿一這樣做,她便真的會…
從來沒有想像過沒有了外婆,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由我有意識那一秒開始,她就一直活在我的世界裡。
我在學校裡被人討厭、被人排斥、被人指責我的沉默,回到家裡只要一見到外婆,我的聲音就能破繭而出,所有鬱悶隨即一掃而空。
沒有她的話,就沒有「我」——那個總是能以響亮的聲線表達自己的我。
如果外婆不在,那就意味著「我」 也會一同逝去,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聽到我真正的聲音,以及那些何時都想大聲說出的心底話。
我不敢想像那樣的世界會有多恐怖。
「你講吓野啦…一句都好…」
我望著Tinny ,很想回應她,喉嚨卻被關上閘門,聲音再也傳不上來了。
原來那頭怪物一直沒有離開過,唯有在外婆面前,牠才不敢出來,牠總是趁外婆看不見時,悄悄地把我整個吞噬,吞得一點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