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據聞圖書館有蜘蛛》
背景音樂: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5Lf7OO-6ac&t=1000s
[6.1]
本市規模最大的圖書館,眾所周知是香都中央圖書館,樓高12層,佔地接近1萬平方米,像座宏偉的堡壘。而我現處的公共圖書館,無論從記憶中抑或從戶外看,頂多只是中型圖書館,平面面積不大。置身其中,理應一覽無遺才對。
但是。
我已經在圖書館走廊,往單一方向行走近10分鐘,估計這已是從旺角步行到油麻地所需的時間,而我……竟然未走到盡頭!
這裏簡直是條無盡的隧道,比海底隧道更長更闊!
重複的景象,無功的徒勞,害人窒息。
幽黑之下,電筒只照到兩側書架,陳舊的松木宛如墓碑。
「小浪!」我忍不住高喊——未獲回應。如果小浪同樣身處這裏,怎可能聽不見?
我猛抓髮陰,呼吸如遭捏頸般痛苦,疑是空氣侷促、加上幽閉恐懼所致。
我……會永遠……被困這裏嗎……不……不可以……我必須找到小浪,找到這一層的生還者!
我試圖冷靜,循著故事創作的思維,推測著可能性。
這空間可能是「不斷重複」的。亦即是說,它並非無限大,只是不斷重複,才造成無限大的幻象。好比經典的「食鬼」遊戲,角色循地圖邊緣的通道離開時,會被瞬間傳送到另一側的通道,重返地圖內。
為驗證這個可能性,我留意著一側的防煙門,有否重複出現。
果然,才前進不到一分鐘,我就目睹一模一樣的防煙門。
假若把圖書館比喻為「食鬼」的地圖,那麼我大概花一分鐘,就能從地圖的一邊抵達另一邊。
所以說,這裏並非無限大,而我只是在循環著——
等等。
我把目光投向側旁的防煙門,靈光一閃。
第一,不論我是從哪裏目睹這道防煙門,它都應該是同一道吧?亦即是說,這道門就是出口?
第二,如果空間沒有變大,那麼在有限的空間內,我不可能沒遇到小浪,她亦不可能沒聽見我的叫喚。
那麼,為什麼我倆沒有相遇呢?
有一合理解釋是:她已循著防煙門,率先離開了。
這的確合理,因為假若小浪留意到空間的扭曲現象,為了安全,可能會先折返樓梯間,與我會合。
我不禁鬆一口氣,走到防煙門前,把門推開——
門後,站著一個穿著白袍的男醫生背影。
這個男醫生……
我瞧不見他的模樣,只見那頭灰髮,看來是個中年男人。他兩手擺後交握,抓著一個類似電鑽的金屬工具。而上方的梯級,趴著一個身穿純白病人服的女生,側旁是一輛翻倒的輪椅。
男醫生背對著女病人和我,正緩緩向上走。
我震撼得啞口無言......認得女病人,但……怎麼她會在這裏?
我不認得男醫生,但他的背影予我熟悉感,彷彿我是見過他的,卻一時說不出是誰。這種違和感,仿若你夢醒時,夢境還清楚刻印腦海,可當你嘗試描述細節,卻一時詞窮,下一瞬間已抓不住夢境的尾巴。
我還未意識到要開口,男醫生就高舉「電鑽」,對準女病人。
我連忙喊道:「不——要——」
「電鑽」對準女病人的背部,噴出熊熊火焰。
潔白的病人服,頓成火海。
渾身燃燒的女病人,淒厲地慘叫。
男醫生手中的不是電鑽,而是工業火槍。
他在......謀殺病人?
不……不要殺死她……
我喊叫著,哀求男醫生停手,但他持續用火槍,把女病人逐步燒至焦黑。
此時,狂焰中的女病人轉過頭來,望向我。
她乾燥的眼神,混雜著痛苦、憤恨、絕望,嘴巴說了句話。
「弟弟,為什麼你要殺人?」
為什麼要殺人?
我......沒有……我沒有……
我必須拯救她。
我一腳踏出防煙門,我必須阻止……必須——
我踏空了。
防煙門外的水泥地面,仿若投影般,是無法腳踏的。
失去平衡的我,墜進無窮的虛空中,萬有引力頓成三流科幻小說的荒謬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