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成
2024-07-11 08:32:59
第六百六十章──歸一
過往的回憶,重新於腦海裡一閃而過。
現在的情況,與當年何其相似?
自己不是已經決定了,要走在最前頭,以霸絕之勢替師弟開路,替師弟保駕護航?
想到這裡,段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師弟,還是得你來救我。
修行,講究一念之間。
回憶過,決意立。
體內靈氣,自然有所回應。
在這刻,彷彿段志所在之處化身成漩渦,吞噬著整座龍桃島的靈元。
在外,洛蝶衣一直安靜看著。
她的神識有所感應,便隨意擺手,袖裡間灑出漫天星辰。於光芒閃耀之間,令人產生幾分幻覺,彷彿將此地化成星海。
這些並非星辰,而是靈石。
洛蝶衣隨手揮出如乾坤一擲,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有多少的靈石。
而此等鉅款,她棄如敝屣。
當那些靈石被她灑向血池,尚在半空已然潰散,化成濃郁至極的靈氣,繼而被破境中的段志倒吸進體內!
如此海量的靈氣,不斷彌補著段志需要歸一的靈元。
身在血池中的段志不由得疑惑不解──這是哪裡來的靈氣?
但他無暇細想。
因為他心知,這還不足夠。
他念頭一動,體內靈氣化成滾滾長河,又似無邊無際的江河般於體內掃掠。
他的目標,赫然便是曾經在他體內耀武揚威的寒氣與炎勁。
剎那間──
曾經令段志險地還生的兩股真氣,在他雄渾的真氣之下,才一個照面便以霸者無匹之勢掃蕩一空!
寒氣源於當年葉童凝聚魔軀時,那股先天寒氣自然而發。至於炎勁則是來自焦乾以絕學打入體內的火勁。不論是寒仙還是吞陽,都是地魔界裡頂尖的魔軀。這兩股力量稱不上強大,但勝在精純。後來,它們又各自吞噬著段真的靈氣,於體內興風作浪。
此刻,段志對它們並無敬畏,而是以霸絕之勢將其吞噬,重新將之化為己所用。
這兩股力量曾經吞噬了段志不少的靈氣,而現在被他如斯狂暴地吞噬,馬上便造成反噬──但段志對此卻是恍若不覺。
恐怖的炎勁與寒氣被段志吞噬以後,便即破壞著他的經脈。
但那些傷勢甫浮現的剎那,便被獸血精華修補、恢復。
而那曾經的寒氣與炎勁,被段志的靈氣打散、化成最精純的陰陽之氣。對於魔修而言,不論是靈氣還是陰陽之氣,都是一樣。段志如吞食天地,將那些力量掃掠一空,盡數轉化為己用。
剎那間──
那股倒吸之勢,戛然而止。
這瞬間,他竟是利用玄門正宗修士結丹時的法門,以陰陽之氣為引,帶動體內靈氣轉動,藉此完滿。
抱圓歸一。
段志感受著自身,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抹感動。哪怕坐在原地,他都能夠感受到全身上下帶來無窮無盡的力量。只需要他一個念頭,他不需要借助天地之力,只憑自身就足以開山劈海。
就在此際,他忽然心生感應,睜開雙眼。
入目皆紅,卻有一抹虛幻投影以血海為幕、如海市蜃樓般,慢慢呈現。這畫面很是虛幻而不真實,朦朧得有如幻覺──
那是一道盤膝坐在黑浪之中的身影。
段志一眼看去,瞳孔卻是戛然而縮。
只需一眼,他便認出眼前人。
他身子微顫,虎目含淚,低聲呢喃自語:「師弟。」
二人隔著世界,重見。
……………
「師兄!師兄!」段真猛地咆哮,似乎想要將聲音穿透兩個世界。
段志看著段真淚臉滿面、似是聲嘶力竭地叫喊著甚麼,縱然無聲,但仍然能夠從嘴型裡認出甚麼。段志雖不理解眼下發生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亦知曉,這是個極其珍貴的機會。
段志強自平伏心神,看向虛幻的段真,緩緩伸出手,嘴巴輕張。
他的手向前觸碰,卻似如夢幻泡影。
只有血色泉水,哪能觸碰到彼岸的身影?
……………
「師兄!」
眼前的身影,瞬間破碎。
黑浪就在此時慢慢平伏,彷彿經過暴風雨後的海洋,終會有靜止的時候。
段真淚流滿臉,怔然前望。
黑浪已散,更遑論師兄的影蹤?
他不明白,為何師兄會在他破境時出現。
他站起身來,臉龐裡沒有迷茫。
因為他看到,師兄跟他說的兩個字。
「等我。」
從段志行蹤不明以後,雖然段真一直心懷希望、到處尋找魔界之路,但其實他的心一直很虛、如浮萍般載浮載沉,落不到實處。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確認師兄一定活著。
但現在──
這是段真自離開三千境以後,心裡最安定的時候。
只要師兄活著就好。
不論是我去找師兄,還是師兄找到回來的路。他們肯定有再相遇的一天。
還有甚麼,比這消息令振奮人心嗎?
段真前所未有地充滿鬥志。
……………
遠在人間界的京都裡。
一抹倩影本來倚窗而立,月光照在她容顏上,更添柔美。
突然,她的臉色劇變,汗出如漿,似乎在承受著某種痛苦。
她似意識到甚麼,霍地攤開手掌。
那本來朱紅的狐印戛然變化,顏色漸漸化成深黑。本來美麗的狐印,此刻竟生出幾分猙獰的感覺。
她看著這「煥然一新」的狐印,腦袋一片空白。
……………
漆黑的世界裡。
段真站起身來,眼神裡沒有迷茫。
於虛無的幻影之中,他重新見到師兄,令他帶著強烈的希望。
但當他顧目四盼,卻發現此地只剩下自己、那把劍,以及坐在劍上的沈淵。至於夏滄海、沈三寶乃至蕭笑笑都不知到哪裡去了。
似是察覺到段真終於醒來,沈淵的聲音傳來:「經淬劍九次而築成仙基。若是你這樣都結不了丹,恐怕崑崙列祖列宗都得被氣得自黃泉跳出來,一劍把你斬死。」
段真無言以對,沉默片刻,他又重新問上那個問題:「前輩,你有見過我師父嗎?」
「那個胖子?」沈淵冷笑一聲:「他倒是好,為了你一個,把崑崙萬年就此葬送。」說著,他目光冰冷地落在段真身上:「我倒要看看,你是否值得。」
他沒有回答段真的問題,逕自道:「陰陽圓融功?堂堂崑崙弟子,修甚麼大明宗的功法?若非你是最後的崑崙弟子,恐怕我現在就要把你拍死,免得丟人現眼。」
段真沉默片刻:「前輩,沒有人教過我崑崙的功法。」
「我知道。」沈淵朝著段真虛指:「所以你來到我面前。」
他這一點,夜色間的銀光戛然變得明亮。
段真看得怔然。
剛才他破境的時候,感受到靈氣灌體,才明白那些黑色的潮水,是靈氣。而他現在知道,銀色的漣漪便是隱藏在靈氣裡的劍意。這裡有多少道銀光?至少以段真的神識,也是無法一一數清。
人們稱呼「數之不清」的,往往都會以虛數代之。
或者三千,或者萬萬。
這便是萬劍。
數千上萬道銀光漣漪,隨著沈淵的虛點、扭成一團,繼而落在段真的眉心。
難以言喻、數之不清的文字、畫面、圖案,強行被灌入段真的腦海裡。他不禁痛呼出聲,想要倒在地上,但只感身體被受控制,無法動彈。漸漸,他的七孔都在散發著相同的銀光,令他痛不欲生。
「我會遵守承諾,但不能保證他能夠承受得住。」沈淵冰冷地盯著段真,喃喃自語:「若是承受不住的話,那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