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嫌棄,可以跟我聊一下嗎?我都已經不知道可以找誰說。」話畢,對方低下頭,不安地用手把頭髮繞到耳後。
看著對方的神情和小動作,卡拿也不好意思拒絕。她脫下帽子,用左手抱著放在腰間,右手拿著公文袋,走進屋內。
卡拿跟隨女主人走進屋內,她再次認真仔細觀察屋內的裝潢佈置,溫馨的鄉村風格,屋內的小擺設都充分展示她的小心思。
「准尉,喝口茶。」太太將茶壺放在桌中間,然後把茶碟和茶杯放在空位置,請卡拿過去坐。
「謝謝。」她慢慢走過去,拉開木椅子坐下。
二人坐在面對面的位置,尷尷尬尬。二人對上了眼,但又馬上移開視線。
「准尉。」
「太太。」
過了一會兒,二人同時開口。
「康斯達太太。康斯達在任務中喪生,這是戰死通知書和他的軍牌。本人謹代表第八師團、基爾准將為康斯達為國家的犧牲和奉獻致意最高的敬意和感謝,並送上最深切的慰問和哀悼之意。康斯達將追授准尉軍階。」
卡拿終於開口,將康斯達隊長的死訊告訴對方,並將公文袋雙手交到對方桌面。
「是⋯⋯」
「康斯達隊長一直都很盡責。他對隊友十分照顧,也很個很好的隊長。」卡拿說出事前準備好的話,安慰對方。
「他一直都只顧別人⋯⋯又有誰照顧我⋯⋯」對方嚎哭起來。
卡拿最初認為隊長是喜歡照顧別人的人,最後從太太口中發現他的另一面。潔絲不是二人的親生女兒,她原是親戚的孩子,親生父母意外過世,他出席喪禮時發現她很可憐。他一句也沒有跟太太商量,就直接把她接回來。
他怕有親生孩子後潔絲的身分會變得尷尬,所以把二人生小孩的計劃擱置,毫不在意太太的心意。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向,也有不同的看法。康斯達無可否認是位好好先生,照顧同伴、盡忠職守、富責任感,甚至是個大愛的人,無條件照顧親戚的孩子。
可是在妻子眼中卻是缺點。他在外是個大好人,但沒有顧及妻子的感受。他是職業軍人,在開戰前就已經入伍,長年不再家,照顧潔絲的工作全都交給她一人負責。
妻子覺得他將責任接下來,但卻把她丟給她一人。潔絲不是好親生的孩子,而且父母突然離世,照顧上比一般孩子難。她一直都覺得康斯達是找她麻煩,可是二人聚少離多,太太不知如何開口,所以一直都沒有說。也怕她開口後康斯達會將孩子送走,她又不忍心潔絲再次被遺棄,所有獨自承受著。
後來,太太問到隊長的死,卡拿不敢向對方告知真相,若她知道康斯達是自殺,她又應如何繼續走下去。所以簡單交代就模糊帶過。
康斯達因為責任感將自己壓垮,濫好人的他踏上不歸路。某程度上來說他其實是個自私的人,只顧自己當個好人而忽略身邊親密的伴侶,甚至因為他鑽牛角尖,認為自己害死同伴而自殺,丟下在家鄉的妻子和女兒。
卡拿無意繼續介入二人之間,這是他們二人的事,外人不便也不應該插手。更可況康斯達都已經離世,卡拿也不好意思再說甚麼。
最後,卡拿從內袋取出一封對折的信,交到對方面前。這是在整理康斯達營帳中遺物時找到,信封上註明請在遞交戰死通知書是一起轉交妻子。
她有點錯愕,她打開信封,取出米黃色的信中仔細閱讀。看到一半,她不自覺把信紙的邊緣弄皺,低下頭默默流淚。
「他一輩子都是這樣,一直都是當好人。」太太最後笑著說出。
卡拿的工作結束,通知書和死者的遺願都已經傳遞,她作為信鴿的工作的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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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莉莉: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相信妳也同時收到我的死訊。很抱歉,未能與妳見最後一面。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與妳相識,你常常都說我是個好人,其實妳才是最好的人。妳一直都包容我做個好人,一直都在我身後支持我。
我知道潔絲來到我們家十分突然,但很感謝妳對潔絲的照顧。我是一名職業軍人,從第一認識開始,妳就知道我很大機會一去不復返的人。當時我是這樣想:萬一有一天我回不來,你也能與潔絲作伴。她是個成熟和堅強的孩子,相信能在傷心的時候安慰你。
關於孩子的事,我是這樣想的:
如果我有一天離開了,家裏只剩下妳和我們的孩子的話,妳可能整天都會想念我,每次看到孩子都會想起我,這樣太痛苦了。我也不忍心世上再多一名因為戰亂而失去父親的孩子。對不起,我一直都沒有對妳坦白。對不起。
我已經與潔絲約好,她會替我好好照顧你。潔絲父母留下的遺產,一直存在戶口,拜託妳在潔絲成年時轉交給她。
另外,我戶口都有些儲蓄,再加上軍隊的撫恤金應該也能好好過日子。
對不起,我先走一步。我們下一輩子再見,我最愛的莉莉。
約翰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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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帶來死亡消息的人
完
第九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