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拿站在外面,聽著營帳裏金屬碰撞和同伴的聲音。
他們呼喊受傷士兵的名字,說著鼓勵的話。或許,他們希望這些聲音能將他從地獄的邊緣扯回來,能叫他回頭一看,緩緩他前往黃泉的步伐。
「奧基!不要死呀!你不是要說過要看著女兒出生嗎?奧基!」
希望能用他最期盼的事情使他有活下去的動力。
不久,醫生和護士趕來,請內裏不關事的人離開,士兵們也退出營帳,留給醫護人員空間。他們臉上都掛著擔憂的樣子,在外面守候。
「這班畜生!我一定要將他們全部殺死!」
「我一定不會再放過他們!」
現場原本濃罩著擔憂的氣氛,忽然轉為憤怒和仇恨,士兵們的眼神冒出殺氣。面對悲傷的事情許多事後都會將情緒轉化,他們都一樣。
卡拿沒有久留就離開這裏,走到無人的靶場練習。
開槍理由有許多,但最糟糕的理由是「仇恨」。仇恨互相扣連,延綿下去,最終被仇恨和憤怒蒙蔽雙眼,失去作為人應有的理智,任由情緒的支配,化為只懂復仇的惡鬼。
但戰爭伴隨的就是仇恨。
即使戰爭結束都不代表仇恨就會被斬斷,兩國人民依然會互相仇恨對方,不斷輪迴。
砰!
鏘!
木板的正紅心被開出一個洞。
砰!
鏘!
士兵都有覺悟自己開的每一槍有機會奪取一個生命,而卡拿需要擁有的覺悟就更大,她開的每一槍都是為殺人而開,每一次扣下機板都是擴大仇恨。
子彈外殼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敲醒她腦袋。她的雙手從拿起槍的當天起就已經沾染鮮血,是一個萬惡的殺人犯。甚麼結束戰爭、將未來還給年輕人一概都是廢話。開戰的是帝國軍,引發帝國軍開出第一槍的正卡拿大將軍—她的親生父親。這筆帳、這些憤怒和仇恨都是由他們一手做成。卡拿家族就是萬惡的起源,這一切的起始。
身為罪人之子就不要奢望可以當回好人,成為救世主,甚至連贖罪的的機會都不配擁有。至死的的當刻都只有罪孽,輪迴萬世都不能贖罪。戰爭殘害多少人命、拆散多少家庭、讓多少人流離失所、家園盡毀?這份罪有多重,卡拿的孽就有多深。
卡拿看著眼前木板上的洞,是連續二十槍都擊中靶心的結果。這樣的能力就是她的作惡的能力。
她站起來,拍走身上的沙塵,打開子彈箱補充子彈,然後拿著槍架和裝備走回營地,準備出發。
今天原定是巡邏任務,但因為早上有士兵被敵方的砲彈炸傷,臨時改為支緩搜查行動。她先出發在指定區域設置觀察點,然後從中保護小組工作。
「燈塔就位。」
她藏身在一棟大廈頂樓,它位於於兩街夾角位置。她將步槍架設在一個有利位置,可以同時從高空兼顧觀察兩條小街。
士兵分成小組,部分在檢查街上的所有可疑物品,部分就上樓檢查。
「三樓有可疑物品!是個行李箱!」
「亞諾,去三樓看看。」
收到隊長的通知,亞諾從軍車走下來,提著沉重的裝備走進大廈。經歷戰火摧殘,大廈早就破破爛爛,玻璃窗粉粹,只剩下空洞的外框。卡拿從對面大廈清楚地看見他爬上樓梯,與三樓的士兵交談幾句,然後在士兵的幫忙下穿上重甸甸的保護衣,慢慢接近可疑物品。
穿上保護衣後的步伐變得緩慢,沒有平日般靈活。他的位置背向卡拿,她無法清楚知道對方的行動,好像在檢查行李箱。大家都安靜等候亞諾的報告。
「全員疏散,是TNT。」耳邊傳來亞諾的聲音。
「數量有多少?」隊長著急追問。
「估計有三公斤。」亞諾的語氣比預期中穩定,感受不到他有絲毫的畏懼。
氣氛當刻凝住,這個重量的炸藥量足以令整棟大廈炸飛,波及半徑達40公尺,附近居民全都會受衝擊波波及。
「全員撤退,通知附近居民和檢查站士兵疏散。」現場指揮官立刻下達命令。
三樓最先發現炸彈的士兵早早就逃離現場,而小隊各成員都重新集合,然後再出發執行新指派的任務,並退到安全範圍外。
「卡拿你也要離開,快!」隊長發現卡拿沒有離開,再次催促她退到安全位置。
「不,上面有人。」
「這是一棟無人管理的廢棄大樓,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不會有人在這。走吧,亞諾會處理炸彈。」
未幾,果然有一個人影在四樓走下來,直接往亞諾的方向衝過去,牢牢地將他抱緊,往沒有阻擋的方向直衝。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