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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季墨
段真沉默片刻,終究還是伸手接過。
崑崙在二人心裡,曾經擁有至高無上的神聖地位。
但只是短短一兩天,已是徹底自神壇崩壞,化成道德淪喪,只為賺靈石的銷金之地。
他們只能寄神於手中劍譜,想要從那種反差的失落感裡逃出。
禮劍並沒有太難。
所謂禮劍,更像是江湖凡俗武館裡的「套路」,並非有實質的戰鬥意圖,講求的是其形之美、其勢之強。所以禮劍,常有另一稱呼,便是劍舞。劍舞並非崑崙專屬,像有名的【雪女天】每年也會有劍舞祭天地。
崑崙也不例外,每隔數年祭祖,都會讓門下弟子以禮施劍,既是祭祖祭天,更是禮客。
段志與段真均是天賦出眾,只是隨意翻了禮劍一遍,便即了然於胸。
但他們沒有馬上就跟著施展,而是急不及待翻起了本劍劍譜。
……………
風息稍斂,竹林似乎也很識相沒有作響,只有偶爾響起薄冊被翻頁的聲音。
良久,二人便緩緩放下手中劍譜,各自拿起了藤劍。
段志手中提劍,向前虛斬:「師弟請。」
段真同樣把手中藤劍虛豎身前,向前虛斬:「師兄請。」
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做,但唯有這次,才是真正的「實至名歸」。因為這是他們從卷藏小說中得知的起手式,也是崑崙弟子彼此切磋時的禮儀,更是崑崙本劍的第一式──【開門見山】。
在相互行禮以後,二人便開始練劍。
切磋之間的劍法,自然便是崑崙本劍。
這是他們之間的練劍方式,並不單純講究學,還需致用。學以致用,融會貫通,方算是「學會」。
當他們練完劍以後,天色已漸沉,落日如暮燈。
這時,兩師兄弟才發現早已飢腸轆轆,赫然回想自己從大清早至今竟是甚麼都沒吃。二人相視一眼,均狼狽地朝著竹林外跑去。
…………
那如書生般的青年看到二人跑來也是有點意外,但在聽到二人肚子傳來嘰哩咕嚕的聲音,方才大笑起來。
他帶著二人來到柴房,讓他們坐在小木樁上等著。
沒到片刻,便捧著幾個大肉包、兩個水囊回來。
看著狼吞虎嚥的二人,那青年看得有趣,也把剩餘的包子都給了二人,好奇地盯著他們,只感與之前見過的少年都不一樣。
段志兩個大肉包入腹,又將水囊的清水盡數入盡以後,才感飢火漸去,看著那甚麼都沒吃的青年也是有點尷尬,便掏出幾顆靈石:「這位兄台……」
那青年搖了搖頭:「不用。肉包我也只是從灶房裡拿的,不用錢。我與你們一樣,都是在這裡打工,至少管住管飯。」
段真抬頭看著他,啃著肉包的他說話有點模糊:「這位大哥,你跟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樣。」
「呵呵,這是甚麼意思?」
段志看著他片刻,突然開口:「你不貪財。」
那青年聞言一怔,同樣回首與其對望。
段志平靜續道:「在這裡,從掌門到守劍關的崑崙弟子,每一個都是貪財到骨子,眸底盡是貪婪的火焰。但你的眼神清澈,雖不能堪比清泉,但在此地,便顯得突兀。」
說到半途,段志不禁失笑:「我想,這位兄台在這裡的日子大概不太好過。」
那青年儼然正色,沒想到只是見過兩面,眼前少年便把一切看得如此透徹。他舉手抱拳:「在下季墨,未請教。」
「我是段志。」
段真這時也剛好把菜肉包子吃完,感激那賜包之恩,面上盡是感動:「我是段真,季大哥好。」
季墨朝二人拱了拱手,又回復那淡淡的笑容:「這崑崙啊,說穿了就是個銷金窟,是那些公子哥兒前來度假的勝地。你們是初來報到,還沒去過他們住的地方。」
「修行?只是用來度假……鍍金之地,哪裡有千年之前崑崙的威風?」
聽著此話,兩師兄弟均感說到心坎裡。
「既然季兄知道崑崙千年之前的風光。」段志深呼吸一口氣,雙拳於雙膝隱隱握緊,問出那個令他疑惑不解的問題:「季兄,請問一下──崑崙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
崑崙,千年之前天下至強修行宗派,沒有之一。
從宋元松說的故事、小說、卷藏,千古記載以來,崑崙都在無盡歷史長河之間,刻劃濃重一筆,佔據極重要的地位。
但這些,都是源於宋元松的故事。
實則在最近千年,人間界幾乎沒有任何有關於崑崙的故事或記載,彷彿被憑空抹去。時間,往往都是世間最強大的仙法。至今世間,真正知曉崑崙者並不算多。若無宋元松的故事,段志與段真也只會與世間所有人一般,對崑崙一無所知。
但正因為知曉崑崙曾經有多強大,對於崑崙變成現在此等模樣便越發不解。
季墨似是四周看了一眼,但這裡是灶房後山的柴房,下等之地平常沒多少人會來,便小心翼翼的道:「崑崙自千年之前沒落以後,人間界便開始刻意遺忘其存在。」他露出一抹冷笑:「從仙家至人間,從修士到凡俗。崑崙彷彿成了不能口述的存在,如某種忌諱。」
「然而,崑崙卻一直存在,就是現在這等模樣。成為一個依仗千年之前的威風,賺著靈石、混吃等食的下等門派。你看,堂堂崑崙掌門,也只是一個金丹。若換了千年之前,金丹的修士在崑崙多不勝數,豈像現在寒酸的光境?」
季墨面上的笑容冰冷,彷彿自己提及著的不是金丹修士,而是某個山寨間的寨主:「至於崑崙被這樣折騰,那些想要人們刻意遺忘崑崙的大人物,倒是喜聞樂見。因為這是在搞臭崑崙的名字,久而久之,崑崙便成為一個用以讓那些家裡錢多的公子哥兒度假的修行勝地。」
段真皺著眉頭問道:「但那些公子哥兒明顯對崑崙略有認知,才會選擇來此。」
季墨點了點頭:「來的人不論錢財身份都是相當特殊,正因為他們其背境靠山,才能知曉千年之前崑崙的威名……」
他不由得幽幽一歎:「崑崙於千年之前當真威風四面,劍壓八方。是人間界首屈一指的大宗門。正因如此,哪怕只剩下一個名字,那些知曉崑崙曾經威風之人,都會讓自己那些不成材的子弟拜入崑崙,混個名字。」
「以他們的說法──是他日百年歸老以後,到黃泉可以向列祖列宗誇功,自家兒孫曾拜入崑崙,成為正式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