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娜
2021-09-28 03:18:30
3. 家寶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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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銀杏落葉遍地,Kiki如午後陽光的笑也悄悄地在家寶心底裡留下了烙印。他鼓起勇氣問她,要不要在餘下的六天裡都陪他一起度過,她又歪歪頭,靦腆地說好。
家寶回到酒店,跟Jay坦白一切,接下來的行程不能再一同遊日本了,Jay只是追打著眼前的大男孩,說他是仆街仔。也許這就是兄弟吧,總沒有隔夜仇的。
家寶盤算著,他和Kiki還有六天時間,交友App裡的一日情緣變成了七日,只是他們從一開始,就要倒數分別的日子。
家寶和Kiki都沒有特別喜歡東京的繁華,便決定好要去鎌倉市看夕陽。家寶早早就出了門,在車站前等待Kiki。女人果然都愛遲到呢,他心想。
「Sor呀!我遲咗。」Kiki披上了厚重的棗紅色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白色圍巾,顯得她的臉好小,她連連呵著氣,冷風吹得她臉頰泛著一陣緋紅,家寶看得出神,都忘了她遲到的事了。
「唔緊要,今日好似凍咗好多。」家寶轉移話題。
「係呀,得返10度。」Kiki一邊說,一邊向手裡呵氣。
「但係香港濕凍先係世界第一。」家寶笑說。
坐上鎌倉市的古老電車,彷彿置身於時光隧道,由繁榮的東京轉眼間來到沿海的近郊,車窗外光影掠過,家寶覺得好像跟Kiki拋下了整個世界,一起私奔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甫下車,二人都被迎面的冷風吹得直打哆嗦,家寶著Kiki站在原地,自己卻不知跑到哪裡去。
「嗱。」家寶將一個暖和的鐵罐塞到Kiki面前。
那是一罐溫熱的粟米湯,自動販賣機買的那種。
「哈哈,傻仔,我仲以為你走咗添。」Kiki嗔笑道。
Kiki笑的時候,雙眼彎彎的弧度就像兩顆腰果,配在她巴掌大的臉上倒是恰到好處,要是買杯熱飲可以看到她這副笑容,也是值的,家寶想。
在這大冷天,兩個臃腫的身影在啜飲著熱暖的粟米湯,臨近海邊的風拂過來,亂了他們的髮,心卻好暖。
鎌倉市內有著大大小小的神社,入鄉隨俗,他們隨意地到訪了一個。內裡有個小小的集市,Kiki嚷著說要買個御守,家寶一看,是個粉紅色的護身符。
「戀愛運?」家寶問。
「係呀,希望我戀愛運順利啦!」Kiki向他擠眉弄眼,家寶不明所以,她接著說,「戀愛御守會守護你同你嘅戀人,幸福會降臨喺你身上㗎,你都快啲求返個啦。」
就是想戀愛所以才玩交友App嗎?那我會不會是個美麗的相遇?家寶暗忖。
Kiki拉著家寶走到一個小水池,她拿起勺子,撈了一瓢由上至下淋在手上,池水彷彿冷得她打了個寒顫,然後她雙手合十,向著一個說不出名來的雕像似在誠心祈求著甚麼,手中拿著枚五圓硬幣,向錢箱拋去。家寶沒有多問,只是依樣畫葫蘆,跟著她照做了。
「一期一會。」Kiki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
見家寶一臉呆鈍地望著Kiki,她接續解釋,在日語裡,五円和「結緣」發音相似,所以信男信女們每每來神社參拜,都會將五円日幣投進錢箱,以祈求心願達成,繼而引伸到每次遇見都是只得一次的相會,當下的時光不會再重來,寓意須珍而重之。
家寶突然覺得有點傷感,他不知道Kiki所指的是否他們的相會,雖說同是香港人,但畢竟二人相距二千七百公里,在南海之外,還隔著許多未知。兩個人在交友軟件裡擦身而過,只消指尖間的幾下滑動便將大家帶到彼此身邊,只是在相遇那刻便注定錯過,世上緣來緣去莫過如此。
「叮咚」。
清脆的銀鈴聲將家寶從思潮中帶回現實,這是參拜儀式的終結。
近郊不像大都市,家寶和Kiki都放慢步伐,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天色似明又像暗的時分,夕陽灑在遠處的海平面上,沒有正午的光線那樣叫人眩目,他們不理旁人,徑自走到小島上的石塊席地而坐。
柔和的光折射在水光瀲灩的波紋上,也分了一點在家寶和Kiki的臉,形成一道道光暈。
臨海的溫度比剛才還要低幾度,家寶嘗試靠Kiki近一點,分她一點溫暖,隔著厚厚的大衣沒有接觸到皮膚的溫度,家寶看著Kiki的側臉,卻不知怎的耳根發熱了起來。
「好靚呀。」Kiki看著眼前的光景,由衷地說。
家寶沒有說話,Kiki以為他在感受黃昏即將結束的美好時光,其實他想說的是,在夕陽下的你也好美。
只是相識第二天,他就不捨得走了。
海岸上的橙紅轉瞬即逝,像二人的緣份一樣,離合聚散只是轉眼之間,他們有默契地不去提及分別的時刻,但時間就如黃昏,不會因為世人的不捨而走得慢一點。
眼前的紅霞終於消失不見,就像在倒數他們離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