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 武俠 * 山海經 * 冒險 】《易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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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 鎖魂決戰（1）

「！？」



英招立即意識到不對，連忙向旁急飛想要拉開距離，可惜說到動作迅速，世界又有多少人能並肩今日的波兒？只見龍波兒臉帶嗤笑早在等候，英招還沒來得及驚訝，對方已咧嘴笑道：「下去吧！」接著雙手握拳往下一揮，正正擊中英招後背，把她狠狠砸回地面，更是「轟」的一聲擊穿一個大洞，摔倒在第八層地上！



一連三招把英招痛揍得毫無還擊之力，龍波兒這才想起南冉的囑咐，他吐了吐舌頭，站在洞口往下俯瞰，䑏疏也立即提醒道：「渾小子波兒，剛才南冉叫你盡量牽制著英招，好讓他佈置法陣封印燭龍，你倒三五下把她揍得滿地找牙，小心她轉身落跑，那可功虧一簣了。」



龍波兒無奈應道：「這英招都不穿衣服，我看著覺得好尷尬欸，再不動手我怕自己會乾等著眼看呢。」



「有什麼好尷尬的？你這小子虛活了十八年，連個女子胴體也沒見過，此刻讓你看看還不大開眼界？」



「……䑏疏大叔你很下流欸。」



「說笑歸說笑，可是你真的得放慢一點，切莫把她打跑壞了大事。」



「知道了喇。」



英招掙扎著爬起，耳邊傳來龍波兒的自問自答，抬頭見對方一臉輕鬆，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只氣得裂眥嚼齒。她控制住燭龍後本是自信滿滿，以為操控冥界守護神便所向無敵。可與南冉交手過後，英招才意識到自己發揮不出燭龍真正實力，以致處處受制。



剛才與龍波兒短兵相接，英招瞬間便落入下風，她聽到波兒自言自語時提及「䑏疏」二字，再細細打量對方一翻，見到他額前獨角才認出對方身份。



英招從未想過神獸能與凡人完美融為一體，此刻對龍波兒的狀態不免嘖嘖稱奇，英招心知不能發揮全力的自己絕非對方敵手，可就這樣逃跑也太過可惜，她眼珠子一轉，立即心生一計：「䑏疏為九界最速神獸，即使我不知他神通為何，單靠這速度也足以擊殺南冉與西王母。而且䑏疏狀態奇異，竟與凡人合二為一，說不定把他捉回去呈給黃帝，能搏得黃帝歡心呢。」



腦中想好對策，英招嘴角牽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她身子騰飛的同時一抖雙翼，羽翼四散化成片片利刃攻向龍波兒。可這些羽翼利刃在波兒眼中就如鴨行鵝步，他有意只與英招纏鬥，便一味閃躲，沒有再像一開始般全力搶攻，偶爾才做做樣子向英招還擊，二者就如此鬥在一起。



另一邊廂，南冉也正為封印燭龍開始佈置，燭龍威力雖遠比赤夔強大，但攻勢單一，南冉容易閃躲。有了龍波兒與英招糾纏，他邊閃躲燭龍吐息攻勢，邊使用紫霄神雷牽制對方，順勢便在場中完成八象封印，其原理就跟封印赤夔時一樣，只是最後不是封印在土甕裏，而是自己氣海。



燭龍在南冉的引導之下也相繼啟動了八象法陣，如今萬事俱備，只待燭龍脫離英招控制，再引燭龍對著最後一個卦象出招，便可像封印赤夔一樣把它封印到南冉體內。



「波兒！好了！」



「好！」



龍波兒就在等待這一刻，本來只在牽制英招，聽到南冉呼喚，當即認真起來。碰巧英招正召出兩隻藤蔓土螻向他攻來，波兒潛運法力，身上藍光綻放，前後腿用力一蹬，化成一抹藍影，「轟」的一聲把土螻撞成碎片，朝英招直奔而去。



眨眼間龍波兒已到英招面前，這下前者用了全力，英招根本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



「先把你擊昏，再將你拽進星晷空間之中瞬移到遠處，燭龍便可恢復本性，南師父就不用怕被你操控了！」



波兒心裏算盤打得正響，他高舉右手五成成掌，正要劈向英招後頸之際，倏忽手臂似被什麼從後拉着似的，竟然無法向前揮動！



龍波兒向右手望去，赫然發現自己整條右膀纏滿了細絲！



波兒定睛望去，原來這些都是藤蔓，只是細如髮絲成千上萬，宛如蜘蛛吐絲般把自己右手纏得死死。



「欸！？這是什麼？」



「波兒！不對勁，先後退一下。」



龍波兒想按䑏疏吩咐後退，可他卻驚覺連身子也不聽使喚，垂頭一看登時駭然變色，原來自己渾身上下也已纏滿了藤絲！



看着一臉錯愕的波兒，英招得意洋洋地道：「你道我看不出你們的主意麼？南宮曉在佈置法陣，想來是把燭龍封印到自己氣海吧？他怕燭龍入體時仍受我操控，所以叫你牽制着我，到準備就緒時才把我擊昏解除神通。他還怕太早擊倒我燭龍恢復神志便不易對付，所以才叫你跟我纏鬥。呵呵呵呵呵，你們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呀！」



龍波兒冷汗直冒，沒想到己方的計策早被英招看穿，對方更將計就計，悄無聲息地佈下陷阱！



剛才纏鬥之際英招不停出招，特意在波兒身上留下許多藤蔓碎屑，這些碎屑正是天羅地網，只待波兒使出最後一擊時，英招才施術反制，果然收得奇效。



「剛剛不是很神氣麼？嘿嘿嘿，待會你就成為老身的狗了。」英招獰笑著來到波兒面前，波兒運勁想要掙脫，可這陷阱英招也是用了全力，她法力不下波兒，後者竟不能立即震斷藤蔓，只看著英招得意洋洋舉起纖纖玉手，細長的食中二指夾着一顆種子向他緩緩遞來。



「波兒！！！！！！」



紫光閃起，九道驚雷直奔英招而去，英招冷笑一聲，左手幻化出藤盾高舉把紫電擋開。原來南冉聽到波兒沒有動靜，回眸望去正看見如今一幕。



波兒受制，南冉駭然變色，可變生肘腋，所有事情來得太過迅速，他又被燭龍牽制，如今雖已立即出手，卻也晚了一步。



只見英招邊嬌笑邊撬開龍波兒的嘴巴，接著食指一彈，種子就此沒入對方口中。



「吼！！！！」



「呀！！！！」

第二百一十四章 - 鎖魂決戰（2）

燭龍與波兒先後大吼，一人一龍身子猛烈抽搐起來，龍波兒雖比燭龍遲發作，卻是率先靜止下來，宛如脫線木偶般垂頭不語，過了一陣子才目無表情抬起頭，視線雖是望向英招，卻彷彿沒了焦點一樣。纏鬥至今已過了不少時間，英招心想閻羅大帝快要來到，便想速戰速決，她解開困住波兒的藤蔓，對著南冉遙遙一指，下令道：「把南宮曉與西王母的首級拿來。」



南冉怔怔看著波兒轉過身來，本是星河燦爛的雙眸此刻目光空洞。他嚥下一口口沫，輕聲喚道：



「波兒，不要……」



然而，就在此時，燭龍也似如夢初醒，惺忪雙眼直勾勾瞪著南冉，它被英招控制多日，心裏面也窩著火，醒來後看見南冉，以為他是英招同夥，立即一掌向南冉拍去。



「嘖！！！」



南冉聽到風聲，連忙矮身避開，可正如他所料，脫離英招控制後的燭龍靈活不少，手腳並用的攻勢宛如狂風暴雨，向著南冉一頓搶攻，雖然並沒使用吐息，可由於南冉分心留意著遠方的波兒，也被被燭龍攻得險象橫生，狀甚狼狽。



只見龍波兒看著自己半晌，隨即身影一晃消失在眾人眼前。南冉頓時心感不妙，以前他猶可以用御雷神通與䑏疏周旋，如今龍波兒功力大進，自己卻沒了夔牛，此消彼長下如何是對方敵手？



「呼！！！」



勁風撲面而來，南冉知道龍波兒正朝自己襲來，可一來他正被燭龍逼得手忙腳亂，二來面對波兒的速度，他身子也根本無法作出反應。



「轟！！」



勁風撲面而來，南冉的臉龐隱隱作痛，可身後驀然傳來巨聲，他卻沒感受到絲毫痛楚。



「？？？」



南冉回身張望，只見眼前塵土飛揚，龍波兒雄偉的背影站在自己眼前，燭龍卻是一臉痛楚地倒在地上！



剛才竟是波兒把攻向南冉的燭龍擊倒！



南冉與英招不約而同地滿臉錯愕，但見龍波兒回頭對著南冉咧嘴一笑，然後再化成藍影，英招心中泛起一絲不安，可她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動作，波兒已一腳踢中她的小腹，英招宛如稻草人般被踢得往後疾飛，「轟隆」一聲撞在牆壁上，直接昏死過去。



「嘿！䑏疏大叔，看到嗎？我竟然嚇到南師父了！」



原來剛才龍波兒被藤絲纏住，一時三刻脫不了身，眼見英招快要在自己體內植下種子，他也心急火燎起來。所謂情急智生，龍波兒在絕境中想到一計，他在嘴裏打開星晷空間，英招以為種子被他嚥下，實質卻是傳送到星晷空間裏頭。



之後波兒見燭龍渾身抽搐放聲大吼，他也學了起來，老謀深算如英招竟被他如此矇騙過去。見對方對已並無懷疑，波兒也學了個乖，為免重蹈覆轍，先佯作受對方操控，待確認身上再無藤蔓碎片才出手，果然英招猝不及防下被他一記放倒。



只是打倒英招之後不代表危機解除，震耳欲聾的龍嘯聲在二人身後響起，南龍回頭望去，燭龍已重新飛了起來，居高臨下一臉殺氣騰騰瞪著二人，它從左至右掃視一圈，沉聲問道：「爾乃何人？在鎖魂塔佈下封印法陣意欲何為？」南冉心裏當即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恢復神智後的燭龍竟然一眼看出自己佈下的封印，如此一來再難引誘對方墮入陷阱，南冉心想說不得只能硬上，立即開始結印，打算直接施展封印。



燭龍貴為冥界守護神，被英招操控已憋得滿腔是氣，如今見這個凡人竟敢太歲頭上動土，更是怒火迸發，怒道：「想要封印老夫？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言罷燭龍騰空飛起，塔頂早在戰鬥中變得殘破不堪，南冉抬頭望去，剛巧燭龍停在塔頂破洞，洞口宛如木框，腥紅蒼穹猶如宣紙，燭龍雄偉的身軀則如紙上一道雄渾有力的墨跡。



南冉無暇為這場景震撼，只因燭龍已經張開大口，喉頭深處閃過一抹光芒，接著牙關冒出絲絲青煙，「轟」的一聲如山洪暴發，金光燦爛的吐息對準南冉猛攻而來！



南冉早已結好手印準備，本欲等吐息攻到便可發動封印。可金光把他完全籠罩，四周一切全被瀑布般的轟鳴聲掩蓋，而燭龍的吐息亦如泰山壓頂，風壓將南冉壓得動彈不得。他心裏開始覺得不妙，只覺這道吐息的威力遠遠超乎想像，這招下來自己非但封印不了，更大有機會被直接擊殺！



青鸞鳥也感受到危急逼近，向南冉大喊：「南冉，這招不可硬接，快點躲開！」



南冉並非不想躲開，只是燭龍這下的威力遠勝赤夔，甚至比他有夔爺爺時全力施展的煌雷訣還要厲害，如果閃開整座鎖魂塔定會化成灰燼。



那，就肯定再也找不到紫瓏了。



南冉深深吸了口氣，正當他完成封印手印之際，忽然身子一輕，回過神來時已背靠牆壁，不再置身吐息範圍之中。



南冉稍微一怔立即明白過來，大叫道：「波兒，不可！！」



「南師父現在比我弱，你才不可呢。」



龍波兒站在剛才南冉所在之處，眼見金光已來到頭頂，他暴喝一聲，把法力催至頂峰，雙掌合十高舉過頭，說道：



「臞疏大叔，準備好了麼？」



「別廢話！上吧！！！」



用盡全力，對準金光全力一揮！！

劍七絕 - 劍問天！！！

「轟隆！！！！！！！！！！！！」



龍波兒自知法力與燭龍有所差距，於是使出劍問天的同時混合了神通，當劍氣與金光對撞之際，便把燭龍一部分吐息引入星晷空間之中，最後硬接下來的只剩十之五六。可即便如此，燭龍剩餘的法力仍是非同小可，蔚藍劍氣與黃金吐息相撞，立時爆風四溢，整個鎖魂塔彷如地動山搖，就連站在遠處的南冉也差點立足不穩。



至於首當其衝的龍波兒更是難受，他用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抵擋著這道吐息，只把他震得五內翻騰，難受不已，最終被巨力一沖，龍波兒往後急飛，南冉見狀立即躍過來穩穩接住，可衝力未止，二人身不由己彷如置身洪流，被沖得往後急飛，直到重重撞在牆上才停了下來。

波兒carry返南師傅 好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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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黎

第二百一十四章 - 鎖魂決戰（3）

石牆被南龍撞得深深凹陷下去，掙扎地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然而衝力仍未停歇，過不多久牆壁終於抵受不住衝力，「砰」的一聲被二人撞穿。眼見二人要從塔頂墜下，南冉眼急手快擲出鐵棒，以妖雷訣電鞭穩住身形，幸好此刻衝力終於停緩下來，南冉雙手並用，把自己與龍波兒拉回塔內。



重回鎖魂塔，南冉心裏當即打了個突兀，只因眼前的大殿已完全看不出原貌。在法力的衝擊下，整個塔頂變得熏黑一片，牆壁全是大大小小的破洞，一道觸目驚心的深坑更是橫跨適才龍波兒站立之處，把整個鎖魂塔一分為二。



南冉與波兒看得瞠目結舌，二人走了幾步，忽然覺得腳下觸感有異，垂頭望去，只見石板地滿佈細縫，就似乾枯龜裂的旱地一樣。不止如此，二人每步下去都感到若有若無的晃動，南龍對視一眼，都不禁把腳步放到最輕，如履薄冰般緩緩前進，恐防用力一點就踏穿地板。



可儘管他們如何小心，該來的，終究要來。



龍波兒的法力雖不及燭龍，但在諸多神獸中也位列前茅，他全力以赴與燭龍硬碰，在這樣澎湃的法力相撞下，鎖魂塔不堪負荷，只聽「啪啦啪啦」響不絕於耳，地上的細縫如蛛網一樣蔓延開去，原來竟是整座鎖魂塔開始分崩離析，馬上就要化成碎片倒塌！



鎖魂塔倒建在冥界穹頂，龍波兒等人來到塔底基座時受到奇怪重力影響，以致能夠腳踏蒼穹，頭頂「地下」的酆都鬼城。如今塔身崩成碎片，波兒南冉立即感到腳下輕飄飄的，彷彿騰雲駕霧一樣，身子慢慢浮在半空。可很快二人就覺得不妥，只因他們浮起的力度並非「從下而上」，而是被一陣莫名的吸力硬生生吸起來！！



南龍顧目四盼，只見鎖魂塔的碎片也好、身旁的石塊木碎也罷，全部開始陸續被這吸力吸起，朝著「頭頂」方向的酆都飛去。忽然間二人覺得天旋地轉，腦袋瞬間充血，整個人如被倒吊，二人眼中的地板不知不覺已變成了「天花」，眼前的一切也跟著上下顛倒過來。很快，之前那奇怪的重力消失無蹤，二人身子一重，險些頭下腳上摔了下去！



南冉連忙取出鐵棒插在仍未崩裂的牆壁上穩住身子，他心念急轉，垂頭俯瞰，見得燭龍仍是一動不動，似乎剛才一擊它也損耗不少法力，他思索半頃，對著波兒道：「救小妮子刻不容緩，你立馬趕去找她，封印燭龍之事交給我一個人做便好。」



波兒本來也有此意，可想到數以百萬魂魄已失去五官，從中找出紫瓏幾不可能，而燭龍之強絕非南冉一人能夠應付，要是為了尋找紫瓏而害了南冉，自己豈非成了罪人？



見波兒猶豫不決，南冉一下子就猜到對方心意，可聽到牆壁傳來崩裂聲響，塔身的震動也越來越烈，南冉激動地對波兒道：「當日你法力反噬，所有人對此一籌莫展，唯獨小妮子從不放棄，縱使她武藝不高，也一往無悔到龍潭虎穴救你，甚至到最後仍拼上性命孤註一搏。你若輕言放棄，如何對得起她對你的一片芳心！」



南冉的斥責如當頭棒喝，龍波兒登時怔住，南冉看著波兒，一字字地道：「真正懊悔不及並非源於失去，而是明明自己有能力，卻因一念之差而沒有全力挽回。」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蘊含了南冉多年以來的感觸，他從未對龍波兒如此剖白心思，此刻話說出口，彼此都能從對方眸子中看出過往的悲痛。龍波兒頓時百感交集，青鸞也跳了出來，說道：「對，波兒你也不必心灰，老身想了想，其實要救紫瓏姑娘也非不可能。魂魄丟失五官源於儘失陰陽二氣，你雖沒有陰氣，可反過來你對魂魄注入陽氣，那也有機會讓魂魄恢復容貌。」



「跨啦！！！」



伴隨巨響，眾人身子一陣失重，不止頭頂的石板地，就連四周牆壁也同告碎裂，鎖魂塔先從中斷開，然後兩邊同時分崩離析，化成碎片往酆都墜去。可此刻的龍波兒不但沒有絕望，聽到青鸞鳥的話後更是精神大振，星河燦爛的眸子中注滿希望，南冉看到對方神情，也就放下心來，溫言笑道：



「波兒，去吧。」



波兒再不猶豫，閉上雙目深深吸了口氣，待他睜眼吁氣的同時，化成了一抹蔚藍身影，「嗖」的一聲往上直奔而去。



看著遠去的波兒背影，南冉釋懷一笑，驟聽到腳下風聲響起，俯瞰下去，原來燭龍終於緩過氣，正對他猛衝攻來。



燭龍並非使用威力強大的吐息，而是選擇有利南冉的近身搏鬥，顯然剛才與波兒對轟的一擊損耗極大。南冉雖判斷燭龍此刻法力不足，但也不能排除這是燭龍故意賣出來的破綻，便小心翼翼腳踏碎石向著燭龍迎了過去。



見到南冉不止毫不畏懼，還敢向自己正面攻來，燭龍也是勃然大怒，可當他看清南冉面容之時忽然怔了一怔，心想：「這傢伙……老夫以前在哪裏見過？」



正當燭龍愣神之間，南冉已經出招。只見他雙手連揚，「咄咄咄」擲出十來根鐵棒，鐵棒尚在半空，南冉立即雙手結印使出地雷訣，一張紫色電網驀然張開，把燭龍罩在網裏。



「臭小子！」



南冉與燭龍的法力天差地別，電網自然難以對它造成損傷，可南冉的判斷並沒出錯，如今燭龍確實法力不足，面對電網竟然要掙扎兩三下才可掙破。燭龍一定神，卻發現南冉已經消失眼前，接著感到頭上一重，原來南冉趁著空檔竟然翻身停在它的頭頂！



「臭小子！下來！」



燭龍搖頭晃腦想把南冉甩下，可後者知道燭龍此刻虛弱，實是千載難逢的封印良機。他一手緊緊抓著燭龍，另外一手則迅速結印。

坤



艮



坎



巽



震



離



兌



乾



八象封印，完成！！！

最後啟動陣法的手印需要雙手發動才夠威力，正當南冉準備結印時燭龍卻忽然用力一抖，登時把他甩了下去！



縱使身子凌空南冉也臨危不亂，他輕巧地翻了個跟斗調整好姿勢，雙手順道結好最後一個手印。與此同時，盛怒的燭龍感到終於甩下對方，立即回過頭來，血紅雙眸緊緊盯著南冉不放，然後張開大嘴，露出白森森如匕首般的牙齒，對準南冉嗤咬過去。



看著燭龍血盆大口越來越近，深淵之中更是隱約閃爍金光，南冉嘴角一牽，雙掌一合。



「啪！！！」



轟隆！！！！！！！！

第二百一十五章 - 燈火闌珊（1）

轟隆！！！！！！！！



飛奔中的龍波兒聽到巨響，回首望去，只見身後一片金光燦爛，這道光芒來得快，去得也是極快。但凡龍波兒全力奔跑時，世間一切在他眼裏便會變得極為緩慢，可就算如此，在他眼裏這道金光也是稍縱即逝，一眨眼便消失無蹤。天際變回腥紅，四周的鎖魂塔碎片繼續往下急墜，彷彿剛才一切只是幻影。



波兒雖然擔憂南冉，但最終還是轉過身來，繼續腳踏碎石全速往上奔去。



魂魄墜到萬丈之下的酆都，如此會否有什麼損傷，龍波兒不得而知，可他承受不了這個風險，剛才與燭龍對招時他也損耗甚巨，此刻法力只剩餘十之三四，可縱使如此他也毫不吝嗇法力，使出全力奔跑。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一切緩慢起來，他才可以逆流穿梭於碎裂的樑柱與破裂的石板之中，在數以百萬沒有五官的魂魄裏頭，尋覓紫瓏的蹤跡。



縱使眼前的所有的魂魄均動作放緩，甚至比飄在半空的羽毛還要慢上幾分，可波兒心中的焦急卻難以筆墨形容。放眼過去儘是魂魄，然而失去五感的他們，此刻到底是喜是悲？是驚是怒？



然而，龍波兒如何能在失去五官的他們之中，找到他想要的人？



他無法得知，於是只能搖搖頭摒棄雜念，讓心思安定下來，腦裏充斥著適才青鸞鳥說過的話：



「魂魄丟失五官源於儘失陰陽二氣，你雖沒有陰氣，可反過來對魂魄注入陽氣，或許便有機會讓魂魄恢復容貌。」



注入陽氣，



注入陽氣，



注入陽氣。



龍波兒不停默念，可到底要如何才可做到？



腦中靈光一閃，他忽然想到青書所授的神風咒。雖然未知神風咒能否傳送陽氣，但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念罷，波兒潛運內息，把貯存氣海的法力統統揮灑出來，頓時間他渾身上下藍光盛放，蔚蓝如海的光芒從他每寸肌膚射出，簇成了一道道緞帶。緞帶宛如樹根，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變萬，藍帶纏上波兒經過的每一個魂魄，純白如紙的魂魄頓時被注入色彩。



綠色，紅色，粉色，黃色，紫色，青色……



龍波兒奔過之處，為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注入繽紛色彩。



波兒見狀欣喜若狂，心想青鸞鳥前輩說的方法果然湊效，然而當他定睛一看時，臉色卻瞬間沉了下來。只因魂魄們雖有了色彩，可容貌並沒因此改變，依舊是五官缺失只有空白一片的輪廓。



龍波兒茫然四顧，心裏湧起一陣悲涼，險些就要停住腳步，南冉剛才的斥責立即在耳邊響起，龍波兒才精神一振，繼續奔跑下去。然而他看著每張呼嘯而過的空白面孔，心裏沉甸甸的毫不好受，他輕歎了口氣，心中若有所思，嘴上喃喃自語地重複道：「不到最後一刻，也不能放棄希望……不到最後一刻，也不能放棄希望……」



他嘴上如此說著，可心底裏卻湧起另外的念頭。



若到了最後仍是找不到紫師父，那只能說是天命吧？



天命就是這樣嗎？就是明知道你重視什麼，明知道你不想失去什麼，就偏偏要從你手中奪走嗎？



紫師父曾說過沒了我不能獨活，其實……我也想這般說，我也想說，沒了你，我行屍走肉般獨活下去絕無意義。



我也想說，如果真的救不了紫師父，那我便隨她而去罷。



可是我不行。



這並非我怕死，對喇，我是怕死，可這次真的不是。



這是我不想糟蹋紫師父的心意。



這是我……



不想讓她的犧牲……



白白浪費。



龍波兒心中默念著，雙腿也越跑越快，外放的法力也越來越多。



䑏疏聽得見波兒的心意，它知道波兒心裏想著好好活下去，身子卻情不自禁地消耗僅存的法力，這中間雖是矛盾，卻又是合情合理。



真正懊悔不及並非源於失去，而是明明自己有能力，卻因一念之差而沒有全力挽回。



為了無悔，自是要不計代價，付出一切的努力。



然而䑏疏清楚得很，如此不加節制地損耗法力下去，波兒大有機會像無羈一般力竭而亡，也有機會法力消耗昏厥過去，然後從萬尺高空摔下而死。



可是䑏疏不但沒有阻撓波兒，甚至沒有提醒對方。



它選擇了默不作聲。



它選擇了無怨無悔地支持波兒每個決定。



生死相隨，不應就是如此？



䑏疏也是心事如潮，正當他唏噓之際，似是感受到了什麼。䑏疏先是愣神半晌，過多一陣子後大聲呼喊道：「波兒！波兒！！你……你感覺到嗎？感覺到嗎！？」



波兒聽到䑏疏的連聲呼喝後微微一呆，隨即從低落的情緒中醒了過來。



龍波兒垂下頭來感應四周，他怔怔發呆了一陣，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掛上乍驚乍喜的神情。他左顧右盼細細觀察四周魂魄，過了一會似是意會到了什麼，又再低下頭來，在那數以萬計的法力緞帶中東翻西找。



在哪兒？



在哪兒！？



在那兒！！！！



龍波兒兩眼放光，揪起其中一條緞帶，喜不自禁放聲大笑。他眼眶裏蓄滿淚水，既似自言自語，又似與䑏疏對話，不停呢喃說道：「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他掌心緊握著的，是條藍中帶紫的緞帶。



是纏上百萬魂魄後，唯一一條仍是藍色的緞帶！



「䑏疏大叔，這是紫師父嗎？這是紫師父吧？這肯定是紫師父啊！！！」

推

第二百一十五章 - 燈火闌珊（3）

「沙啦……沙啦……沙啦……」



春分過後便是清明，雨點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密密麻麻的雨水像張紗幕，籠罩在長安城上。



長安飽經戰亂，城內郊外都瀰漫著一片死寂，甚至能將生機蓬勃的春季拒之門外。在雨幕下，整座長安城死氣沉沉，就連皇城後院也是一片花草凋零，本應萬紫千紅的花園滿是枯木，尤其越靠近後宮越是感到肅殺的氣息，彷彿在此多留片刻也會心緒不寧。



少皞、凌雲與霽雲三人跪在宮殿門前空地，他們三人在江湖上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也是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絕頂高手，然而此刻他們垂頭喪氣迎著雨點跪在冰冷的石磚地上，就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宮門半掩，縉雲站在門前的屋簷下方，臉色異常鐵青，臉上如刀刻出來的皺紋緊緊皺成一團，眼眸中蘊含著千斤怒火。可即使如此，縉雲的氣勢還是被宮殿內的肅殺氣息蓋了過去，那陣陰寒殺意從宮門透出，少皞三人感受到殿內黃帝的殺意，頓時打了個寒顫。



「咳咳……咳咳咳……」



黃帝咳嗽良久才漸漸緩過氣來，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穿過宮門直勾勾盯在少皞身上，他拉長聲音問道：「所以說，在我閉關融合九柱神獸的短短一個月內，顓頊在楚國戰死、伐晉一戰我軍大敗、帝鴻（南宮暟）被殺、臾區生死不明、大鴻負傷、薊城被敵人大破、培育多年的燕軍精銳幾近全滅，是嗎？」



他的語氣冷冰冰的宛如利刃，少皞三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立即伏在地上齊聲道：「屬下罪該萬死，請父親大人降罪！」



「顓頊孤軍深入敵陣，失手那還算了。伐晉一役我軍佔盡優勢，敵人既不知燕國已屬我軍，又有帝鴻擔任內應，你們實力又遠勝敵人，竟然還落得如此慘敗，那我要你們還有何用！！？？」



黃帝少有如此嚴詞厲色，顯然真的氣得不輕，少皞等人哪敢答話，只能伏在地上一言不發。



縉雲側過身子來對屋內的黃帝說道：「父親大人，少皞三人所犯之錯雖是罪不可恕，但如今正值用人之際，十一黃子至今已損折過半，還望父親能網開一面，批准他們三人帶罪立功，償還過錯。」



少皞三人齊聲道：「請父親大人允許屬下帶罪立功。」



黃帝冷笑一聲不置與否，少皞三人頓時緊張得冷汗直流，他們都是叱吒風雲的高手，卻在黃帝面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大氣也不敢呼一口。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黃帝才平靜下來，問道：「淩雲，你再給我說一遍臞疏與龍波兒的事情。」



淩雲於是將與龍波兒交手的過程重新細細說了一次，黃帝一路聽著，不時發出「嗯嗯」的沉吟聲，待淩雲說完後又沉默了半晌，說道：「凡人與神獸融為一體，我本以為是天荒夜談，豈知龍波兒與䑏疏在絕境之中竟能置之死地而後生，達到這個境界，而且看來䑏疏的神通也變得與以往不同，才能夠破掉你的食日神通，這點確實讓我意料未及。」



黃帝說完又再咳個不停，少皞眾人不敢作聲，過了一陣黃帝緩過氣來，問道：「臾區的事情，常先已知道了麼？」



縉雲立即答道：「常先仍在崑崙山脈搜索西王母下落，暫時未知這個消息。」



「那帝鴻戰死，你告知了庚辰（南宮暘）沒有？」



想起南宮暟在此仗犧牲，饒是縉雲也難免一陣黯然，垂首道：「我已差人通知他。」



當日南宮暘前往晉帝並無通知少皞等人，而他弑兄後也立即離去，所以少皞戰後以墨鶴探察天安時只找到南宮暟的屍體。由於四處都是紫霄神雷術的痕跡，而南宮暟的致命傷正正就是南冉常用的妖雷訣，少皞以為這是南冉下的殺手，便將此消息帶回了長安。碰巧司馬烈與劉睿對於是否揭發南宮暘尚未達成共識，所以華胥這方竟是無人知道南宮暘曾出現在晉境之內。



縉雲越想越氣，臉上如蓋上一層寒霜，他倏忽轉過身來，對著黃帝斬釘截鐵地道：「父親大人，下次我遇上南宮曉，定會親手取他性命，替暟兒報仇！！」



黃帝意味深長地看了縉雲一眼，就在此時，眾人忽然聽到上方傳來一陣聲響，齊齊抬頭望去，只見有道黑影正在上空緩緩降落，黑影的主人似乎身上有傷，略帶狼狽地降落下來，縉雲等人這才看得清楚，來人正是剛從酆都回來的英招。原來它中了龍波兒的重擊後只稍稍昏厥便轉醒過來，碰巧鎖魂塔倒塌，閻羅大帝等人忙著救援魂魄，這才讓英招能乘亂逃竄。



少皞縉雲只知英招接了黃帝任務，卻不知對方去了什麼地方，如今見它蓬頭垢臉回來，二人心底不禁擔憂，黃帝剛剛才大動肝火，如果英招再說出什麼壞消息，豈非會將黃帝活活氣死？他們二人互相打了個眼色，縉雲立即攔在英招面前，沉聲道：「英招，你先回去歇息，有什麼待會才稟報……」



可縉雲話未說完，黃帝卻已問道：「英招，你為何如此狼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黃帝已經開口，縉雲少皞也不好意思阻止，只能看著渾身是傷的英招走到門前，稟報著鎖魂塔內的一切。



待聽到又是南冉與龍波兒壞了自己好事，黃帝怒哼道：「嘿，好啊！！好啊！！！又是南宮曉！！！又是龍波兒！！！」他一牽動內息，立即又再咳個不停，縉雲本想勸黃帝勿要動氣，但見對方正在氣頭上，就連他也不敢作聲，直到黃帝咳聲稍歇，縉雲才道：「父親大人，請派屬下前去手刃南宮曉，生擒龍波兒！」



黃帝擺了擺手，這次他咳了許久才停了下來，隨後沙啞著聲線問英招道：「英招，我另外安排你做的事情，你辦得如何？」英招忽然一臉得意，剛才的頹敗剎那間不見蹤影，她一瘸一瘸走到縉雲身前，左手一翻變出一本黃皮封面的本子，她把本子交給縉雲，後者心中雖是好奇，可也沒有偷看本子，轉身進屋便交給了黃帝。



黃帝迫不及待從縉雲手上接過本子，立即聚精會神地翻閱，縉雲見黃帝咳個不停，甚至連雙手也從未停止發抖，雙頰深深陷了下去，身體似乎虛弱得隨時倒下，顯然已是風中殘燭。縉雲心中默默擔憂，正尋思自己能替主子做點什麼，忽見黃帝朗聲大笑道：「英招！做得好！！你做得非常好！！！」



黃帝態度驟變，縉雲立時嚇了一跳，只見前者邊咳邊笑，手舞足蹈，竟是十分開心。縉雲心中嘖嘖稱奇，他跟隨黃帝已久，絕少見到對方如此歡欣，但聽黃帝笑聲越來越響，縉雲走前兩步想要看看到底黃帝為何如此高興，卻見黃帝雙手一撕，竟將手中的本子撕成了碎片！



縉雲大感奇怪，只見黃帝笑個不停，甚至拖著疲憊的身子顫巍巍地要站起來，縉雲連忙走上前去，攙扶對方緩緩走出房間。



雨，忽然越來越大，天際，忽然噼里啪啦響起一連串雷響，就似正宣洩著什麼不滿。



黃帝瞪著雷電不絕的穹頂朗聲一笑，神色中充滿勝利者的喜悅，他雙手一揚，那被他撕得粉碎的本子隨風飄散，碎紙被怪風一吹，瞬間不見蹤影。下一刻電光把整片天空照亮，驀地裏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直直朝著黃帝劈來，縉雲眼疾手快，立即擋在黃帝面前，右手一揮使出紫霄神雷術中引雷之法，將那道閃電引到別處。



「轟隆！！！！！！！」



閃電將遠處的民居劈破，英招立即大聲歡呼，縉雲少皞等人更覺奇怪，紛紛向黃帝投以詢問的眼神。只見黃帝得意洋洋地抬頭望天，艱辛地舉起右手指著上蒼，沙啞著聲線道：「怎麼了？怕了麼？感受到威脅了麼？」



電閃雷鳴，似是上蒼正在表達憤怒，然而黃帝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得意，他吸了口氣，一字字地道：



「生死簿已毀，我將會是真正的長生不老。



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同光。



天地華胥，這片土地在我統治下將會千秋萬載，永垂不朽！



到時候，你再也不能左右人間命運。



我，姬軒轅，才是統領人間之神！」

當日南宮暘前往晉帝並無通知少皞等人，而他弑兄後也立即離去，所以少皞戰後以墨鶴探察天安時只找到南宮暟的屍體。由於四處都是紫霄神雷術的痕跡，而南宮暟的致命傷正正就是南冉常用的妖雷訣，少皞以為這是南冉下的殺手，便將此消息帶回了長安。碰巧司馬烈與劉睿對於是否揭發南宮暘尚未達成共識，所以華胥這方竟是無人知道南宮暘曾出現在晉境之內

晉國?晉境?

shld be 晉境

多謝指正

第二百一十六章 - 神秘女子（2）

女子打開竹簍，一陣濃烈香味立即湧了出來，南冉聞到這陣香氣，立即食指大動，不由自主伸長脖子想看看竹簍裏放著什麼，哪想到女子出手如風，輕輕彈了彈他的額頭，反應快如南冉竟是沒有閃開，被女子彈得額頭微微紅了起來，南冉捂著額頭一愣，女子輕聲笑罵道：「急什麼？」然後又從竹簍裏取出了兩個小碟，一小碗白飯。



一見到碟上菜式，南冉頓時雙目放光。原來兩個小碟上各放著兩式菜餚，一邊是龍井蝦仁與薄片火腿這種淡雅精緻的小菜，另一邊則是東坡肉與蟹粉獅子頭汁濃味重的菜式。此四道全是南冉最喜歡的菜式，碰巧他也著實餓了，只吃得他津津有味，不消一會便碗底朝天，兩個小碟也空空如也。



南冉最喜愛江浙菜式，只是長年累月在江湖上打滾，嘴巴自然不會如何挑食，想不到在這裏能大飽口福，這一頓可把他吃得大是滿足，回味無窮。女子盤膝坐在地上，雙手托腮靜靜看著南冉，眼眸中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她又取出一個竹筒，扭開蓋子後遞給南冉，南冉聞到筒內傳出淡淡茶香，細細品了一口，他見對方看著自己不放，心中微覺奇怪，避開女子目光，輕聲說道：「謝謝姑娘。」



女子微笑不答，二人就如此陷入一種奇怪的靜寂之中。直到南冉感到不自在，才主動問道：「姑娘，到底……這裏是什麼地方？」



女子還是沒有回答南冉的問題，只語帶調皮地笑道：「不如公子先說說你遭遇了什麼事情，或許我聽完後會解答到公子心裏謎團呢。」



女子說什麼也不願意先透露資訊，這讓南冉又起了疑心，女子察言觀色，立即猜到南冉心意，惆悵地歎了口氣，說道：「好啦，我也不逗你玩兒了，這裏就是開封啊。」



開封二字宛如在南冉耳邊響起了一道旱雷，這下把凡事都鎮定自若的南冉嚇得霍然站立，他一臉驚訝，就連聲音也顫抖起來，對著懷內青鸞鳥說道：「怎……怎會如此，明明我們身在鎖魂……巴郡，為何會來到開封，青鸞前輩你可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南冉話說到一半才匆忙改口，可女子已聽在耳裏，冷哼一聲說道：「明明說了鎖魂二字，何必欲言又止變成了巴郡？青鸞鳥都跟你說了我並非敵人，難道你還對我生疑麼？」



南冉一愣，不理解女子為何對自己信任與否如此在意，可他不想說多錯多，便選擇沉默應對。女子本來還語帶慍怒，可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雀躍地問道：「等等，鎖魂……巴郡，鎖魂……巴郡，莫非你剛剛想說的是鎖魂塔？傳說中鬼城酆都的鎖魂塔真的存在？真的就在巴郡？嘿，青鸞，你昨天可沒跟我說這些哦！」說到最後她眼眸中充滿了興奮，一副迫不及待要對方回應的樣子。



女子才思之敏捷，心思之細膩，就連南冉也大為嘆服。尤其鎖魂塔南冉也聞所未聞，但女子竟憑隻字片語就能推算出來，知識之淵博連南冉也甘拜下風。可他同時怦然心驚，開封是南宮家族地盤，她若是十一黃子，自己豈非糟糕？



「南冉，這位姑娘並非敵人，你大可放心。」



西王母的話再次出現腦海，南冉沉吟半晌，最終還是選擇相信王母，把在冥界的經歷挑重點向對方說了。



女子聽罷沒有表現出絲毫懷疑，立即就把這些荒誕離奇到極點的事情接受下來，她側頭想了半頃，又一拍手掌，大笑道：「我知道了！你穿越千里來到開封的原因只有一個，便是中了燭龍的神通！」



南冉也想到這點，可當時生死一線之際，燭龍以吐息攻擊自己不是更好麼，何以要以神通把自己傳送到開封？



而且他現在擔憂的更是同伴們的安危。



酆都狀況如何呢？



波兒救了紫瓏嗎？



他們活捉了英招嗎？



黃帝還有別的陰謀嗎？



南冉越想越急，恨不得背上插上翅膀立即飛回巴郡。想到這裏，他心想為今之計只能先出發去往瑯琊，叫瓊華派弟子以飛廉術把他送回巴郡，如此雖花不少時日，可總比待在這裏要好。



但梁國與瑯琊軍正在交戰之間，開封前往瑯琊的路上，不知又有多少障礙？



南冉正自發愁，女子卻在自言自語地道：「嗯，看來上天也知道我需要幫忙，所以才把你從巴郡送了過來幫忙呢！嘿，有你幫忙，我想肯定能成功了。喏，你待會……喂，有聽我說話嗎？」



女子呼喚南冉，可後者正心亂如麻，完全沒有理會對方。女子屈起纖纖玉指，伸手就往南冉額上彈去，她的動作極快，南冉見影子晃動已有所驚覺，立即往後仰去，可還是沒有避過，「啪」的一聲正中額頭，痛得南冉跳了起來，指著女子喝道：「姑娘，你！」



女子捂著嘴呵呵大笑，狀甚得意。南冉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正要拱手道別，驀地裏遠處竟冒起一股濃烈的山海契約妖氣！



南冉立即臉色大變，只見女子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絲凝重，她扭頭朝著妖氣冒起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問南冉道：「你身上的傷都好了麼？能行動麼？」

第二百一十七章 - 重回開封（1）

女子之前與南冉對話時一直嬉皮笑臉，此刻語氣卻變得十分凝重，南冉點了點頭，女子又道：「你隨我來。」言罷率先向密林走去。南冉跟在身後，但見這片森林樹木林立，到處都是雜草，顯是平日無人經過，自然也沒開出山道。可女子卻十分熟悉，走起路來毫不猶豫，就像是走在自己家的後院一般。



南宮山莊位於開封城郊，南冉年少時不少到郊外樹林遊玩，此刻他跟在女子身後走了一小段路，但見林中滿是桑樹，再多走一會他也開始認得道路，果然女子所言非虛，這裏就是開封城以為南的桑樹林。南冉認得路後開始注意女子身法，只見她腳步輕盈，踏葉無聲，地上落葉也沒被她腳步踏碎，顯然輕功修為不俗，而且女子能一路追循著妖氣找去，可見也有一定法力修為。二人穿越森林，再沿山溪上坡，攀過一個小丘陵後，只見前方又有一片矮樹，再遠一點是片廣闊空地。



南冉感到前方妖氣最為濃烈，心知敵人定在前方，忽然女子伸手牽他的手，南冉臉上一紅立即縮手，卻見女子依然目視前方，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放輕腳步。南冉與女子躲在矮林之中，後者輕輕撥開樹叢，二人探頭望去……



「轟！！！」



罡風四散，南冉二人割臉生痛，可他們均不敢亂動。只因在空地之中，一名戴著山海契約面具的漢子正與三隻妖獸搏鬥！



南冉定睛望去，男子鬚髮灰白，似乎年紀不輕，他中等身材，身穿藍白長袍，臉上面具材質似木非木，圓臉長耳狀如白兔。圍攻他的三隻妖獸中有一白一黃兩隻狀如花豹，最後那隻則似是猿猴一類。女子看了一陣，輕輕拍了拍南冉，低聲笑問：「喂，考考你，看出那兩隻豹子是什麼麼？」



「這姑娘不識大體，怎地在這個時候考驗我？」南冉一怔，心裏暗道，可接過女子的目光，他也不知為何心軟下來，低聲應道：「白色那隻的樣子雖與普通豹子沒有分別，但它撲咬閃躲時常常消失無影，想來神通便是隱身，那它肯定就是擅長隱伏的孟極；至於黃色那隻尾巴極長，牛耳獨眼，嘶吼的聲音又極為響亮，應該就是諸犍吧。」



女子伸出拇指，眼光中充滿了讚許，她不待南冉說下去，自己又低聲道：「那猿猴脖後長有鬣毛，雙腳長有馬蹄，尾巴則如牛尾，那是足訾。」說著說著，女子自言自語道：「孟極、足訾、諸犍……這戴面具的傢伙到底想幹嘛？」



二人不再吭聲，靜靜看著男子如何與妖獸戰鬥。



但見兔面人身法飄飄，步法穩健，在三獸的夾擊之中仍進退有據，應付得游刃有餘，一看便知實力遠超三獸。果然，兔面漢子閒庭信步，三獸沒能碰上他的衣角，已接連累得氣喘連連。他見三獸體力耗費得七七八八便開始著手結印，但見兔面人腳下亮起法環，五六道金光從法環激射而出，如鐵絲般在他手中扭結成一劍一盾。



南冉心裏「怦」的一跳，他認得這招，正是關翼德對陣赤夔時使過的太白武神咒！



能使用武神咒，此人必是與關翼德旗鼓相當的高手，大有機會是十一黃子之一！



想到此處，南冉屏息靜氣，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幸好女子也似是感受到兔面人的厲害，同樣動也不動。兔面人很快就把三隻妖獸相繼擊倒並且封印，然後提著三個布袋沿旁邊山路離去。



直到兔面人離開了一段時間，二人仍不敢放鬆，他們輕輕撥開草叢躡手躡腳地走出空地，生怕對方長有千里耳會聽到自己動靜。南冉與女子沿著兔面人留下的足跡慢慢追尋過去，落坡之後輾轉走進另外一片樹林，女子對這森林地形極為熟悉，加上她追蹤技巧甚為高明，憑藉兔面人留下的蛛絲馬跡還有微弱的妖氣仍能緊咬不放。



過不多久，前方又再湧現妖氣與打鬥聲音，南冉這次臉色臉色更加凝重，只因除了兔面人外，他更感覺到另外一股不尋常的妖氣。女子一指前方巨岩，二人藏身岩後探頭望出，只見兔面人與一隻妖獸正鬥得難分難解。



妖獸形態如狗，渾身長有黑得發光的皮毛，四腳踏火而行。它尾巴上長有倒刺，末端呈球狀，光禿禿的沒有皮毛，反是佈滿孔洞宛如蓮蓬，火焰從每個孔洞中冒出，整條尾巴就像是個著火的流星錘一樣。妖獸張牙舞爪，露出雜亂無章的白森森牙齒，齒間隙縫中也有火舌吐出，眉上長有兩根尖銳的彎角，猩紅如血的鬃毛從後腦延伸到肩胛，其面目猙獰，吼聲可怖，就如從地獄走出來的惡犬一樣。



南冉正思索這是什麼妖獸，女子忽然捉起他的手，南冉嚇了一跳，正要縮開，卻發現女子伸指在他手心寫字。



「禍斗。」



原來眼前這妖獸竟是傳說中的兇獸禍斗，難怪其表現出來的氣勢絲毫不下於前陣日子遇到的赤夔。南冉瞇起眼默默盤算，兔面人就算能贏禍斗也不會輕鬆，正好讓他看看對方具備何等神通，以便日後交手時應付。



就在此時，女子又在南冉手心寫道：「你可知面具是何種法術？」



「嘿，終於有她不懂的事情了麼？」南冉童心頓起，對著女子得意一笑。可他見對方此刻神色凝重嚴肅，想起她說過有要事要辦，莫非與黃帝有關？南冉收起笑臉，一邊繼續觀戰，一邊在女子手心簡單介紹了山海契約，女子聽到後來垂下了頭，不知思索著什麼。



另一邊廂，禍斗之強果真非同小可，不管速度與威力都極具威脅，兔面人使出太白武神咒召出劍盾，這次的盾牌幾能把他完全覆蓋，而長劍也是金光四射，看上去兔面人也是動了真功夫。面對三獸時兔面人閒庭信步，如穿花蝴蝶般閃躲三獸攻勢，從而損耗對方體力。面對身法極為迅速的禍斗，兔面人大多採取守勢，以長盾抵擋撲咬攻勢，而對方噴出火焰時，他並沒選擇硬接，反是看準來勢閃躲開去。



顯然易見，兔面人要以此損耗禍斗體力，南冉默默點頭，心想換著是他也會選擇相同的策略，只是禍斗這等修為的妖獸也不會笨得哪裏去，孰勝孰負還言之過早，怕要彼此使出各自神通才能定奪。他的分析絲毫不錯，禍斗很快看穿兔面人策略，於是也開始變招，不再盲目搶攻。它先連續撲咬，引得兔面人高舉盾牌時，禍斗忽然閃身到對方面前，毫無預兆地噴出火柱，近距離轟在盾牌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 重回開封（2）

「！！！」



火柱威力極大，兔面人一開始就不想把法力浪費在抵擋火柱上，殊不知禍斗正是瞧准了他這一點，這下反客為主打得前者猝不及防，只聽「咔擦」一聲，金盾應聲碎裂，兔面人被火柱沖得往後急退，雙腿也在地上劃出兩道長長的拖痕。



兔面人持盾的左手衣袖被燒得清光，露出精壯的手臂。他雖吃了個大虧，卻仍不慌不忙，左手一抬，金線再次在手中形成長盾，可這次的長盾金線更多，看上去更為堅固。兔面人仍是藏身盾後，禍斗如法炮製再攻幾招，兔面人節節後退，他手中盾牌雖然再沒破裂，但散發的金光竟開始黯淡起來。



「嗯……？」



南冉不禁揉了揉眼睛，他忽然覺得四周好像昏暗了不少，那感覺就似是日落西陲，快將入夜，可明明自己醒來時正值白日，時間又怎會過得這麼快？



驀地裏禍斗仰天長嘯，南冉但覺眼前一黑，四周剎那間陷入漆黑之中！！



「！！！？？？」



南冉心中一凜，但見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可遠方禍斗身上的火焰卻燒得更加猛烈，南冉立即意識到這是禍斗的神通，這時候女子一拉南冉，在他手心寫道：「禍斗吃火，神通大有機會是吞噬四周光芒以增強自己法力。」



南冉自恃聰明，可與女子相比起來凡事慢了一步，不由得對她從一開始的戒備變得誠心拜服。與此同時，但見禍斗相對的方向亮起金光，正是兔面人再施展武神咒召出盾牌。只聽禍斗放聲怒吼，對準兔面人噴出火柱，同時它尾巴高高舉起，配合著火柱射出一道青色火光！



這招聲勢駭人，威力不比赤夔或燭龍的吐息遜色，南冉與女子連忙躲回巨岩之後，只聽耳畔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爆破的氣勁如山洪爆發，躲在巨岩後的二人也能感受得到。過了半晌終於安靜下來，四周終於恢復光明，南冉與女子小心翼翼探頭出去，只見四周樹木被火焰燒得焦黑，禍斗正在大口喘氣，至於兔面人則半蹲在地，手上的金盾完好無缺，他右側泥地上則是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焦痕，看來剛剛禍斗的殺招被他成功閃躲了。



南冉見禍斗仍在喘氣，心想兔面人應該反擊了吧。果然，兔面人左手一揮，長盾上的金線紋路開始流動起來，盾牌的形狀也隨之改變，竟結成一柄短劍。兔面人接著雙腿一蹬，朝禍斗發起搶攻。他雙劍劍法大開大合，並無花巧虛招，招招都直來直去，看來就是走以快打快的路子。



南冉與劍楓寒以武會友，他對劍法的眼界放在江湖上也算是數一數二，兔面人的劍法雖然不俗，可在他眼中也不算得什麼。南冉本以為禍斗身法迅捷，這種沒有虛招的劍法它會輕易閃開，可不知是否禍斗使了大招後元氣未復，竟連連中招，不消一會已經滿身傷痕，血跡斑斑。



更奇怪的是，面對這種直接的招式，禍斗竟似不懂閃躲，甚至有時候似是主動迎上兔面人的劍尖。兔面人反擊不久，禍斗一開始的氣焰已消失無蹤，可它畢竟是隻兇獸，哪會輕易束手就擒？它又再長吼一聲，再次展現吞噬光芒的神通，讓四周又再進入漆黑。



「熊！！！」



禍斗身上火光大作，它吸取教訓不再遠程出招，覷准了金光閃亮的方向猛撲過去，欺近對手時張開血盆大口，火舌立馬從喉中激射而出，正當南冉以為這招命中，兔面人需要硬扛吐息。四周恢復光明，卻發現禍斗剛才噴出火柱的方向空無一人，兔面人正在禍斗背後！



「！！！？」



不止禍斗，就連南冉也暗吃一驚，可說時遲那時快，兔面人乘著禍斗擊空一頓猛攻反擊，把禍斗打成重傷，最終被兔面人成功封印。



兔面人遠去後女子與南冉才從巨石後走出來，這次女子並無繼續跟蹤，而是對南冉打了個手勢，二人原路返回，最終回到南冉醒來的山洞，這一折騰便已是午後。二人回程時一路無話，直到坐了下來歇息半晌，南冉才問道：「姑娘，你說要在下幫忙之事，是與剛才跟蹤的兔面人有關嗎？」



女子頓了一頓才默默點頭，南冉又試探性地詢問：「八大門派中的南宮世家就在開封，姑娘何不找南宮家求助？」只見女子搖了搖頭，默然不語。二人再沉默了好一陣子，南冉忽然說道：「南冉在此感激姑娘救命之恩，敢問姑娘尊姓大名，以便在下來日報答。」



「來日報答？你現在要走麼？」



「是。」



女子眼光中露出一絲錯愕，可瞬間恢復一開始的笑意，調皮地說道：「哪有人像你一般直接問女子芳名，你娘親沒教過不許唐突佳人麼？」



這句話登時讓南冉有點不快，可女子始終救過自己性命，而且剛剛一路看來她也不似敵人，便耐著性子說道：「姑娘也是江湖兒女，這種繁文縟節就不用顧忌了吧？」



女子笑道：「我哪裏像是混跡江湖的人？你是江湖兒子是一回事兒，我可不是什麼江湖女兒。」說罷自己忍不住又笑了出來。這話把南冉說得當場一愣，女子的話帶有三四分無賴，卻又有四五分胡鬧調皮，雖把他說得啞口無言，卻也沒有心生厭惡。



南冉少有在口舌之爭中落得下風，面對女子可真如耗子遇上貓，無奈地歎了口長氣，耐著性子說道：「不瞞姑娘，兔面人一夥人身負山海契約，而且背後勢力洪厚，深不可測，絕非姑娘一人能夠對付。可是在下的兄弟如今仍在酆都生死未卜，我要先去瑯琊會合瓊華派的朋友，他們以飛廉術送我來往巴郡也不過一兩日時間，待確定同伴安危我定立即回來相助。」



聽到這裏女子也收起了笑意，正色問道：「兔面人一夥到底是何方神聖？又作過何等惡事？你倒跟我說說看。」



南冉遂向女子粗略一說黃帝等人在崑崙一帶與晉國的殺戮，當說到黃帝在燕國實行華胥時，南冉怔在原地。華胥是對是錯，自己的抗爭是否值得，他猶在迷惑，所以也說不下去，自自然然黃帝的真實身份與南宮家關係他也略過不說。



可即便如此，女子已是聽得目瞪口呆，如遭電擊般身子顫抖不停，她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過了許久才問道：「那……他們活捉妖獸又有何用途？」南冉再把黃帝活捉妖獸植入人體培養手下一事說了，女子聞言後激動不已，胸膛不住起伏，南冉也明白這些信息需要時間消化，也就沒有再說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女子收拾好心情再次與南冉四目對視，此刻她眼眸中已沒了開玩笑的神情，反倒眼波盈盈，似是有淚珠打轉。南冉心中一蹙，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只見女子輕歎口氣，說道：「依你所言，我的確不是兔面人一夥的敵手，可我這事情也刻不容緩，必須在明夜完成，所以也等不了你從巴郡回來。」



女子放慢語速，似是要平緩自己激動的心情，語氣緩慢而沉重地道：



「我要辦的事情不止牽涉人命，更關係到那黃帝的大事……



我要把那些被他們準備用來植入山海契約的人救出來。



那些孩子們，我要把他們全部救出來。」

第二百一十八章 - 彌芊姑娘（1）

女子自稱彌芊，居於開封郊縣，近月起開封頻有妖獸作亂，不止鄉村小縣的百姓均遭受妖怪襲擊，近日更傳有不少小孩失蹤，百姓們為尋覓失蹤孩童，組織起來進入密林搜索，卻反被妖怪伏擊以致死傷枕籍。村民失去孩子悲痛欲絕，偏偏官府對此表示無能為力，也沒多派人手到森林搜索，任百姓如何怨聲載道也無可奈何。彌芊見狀心中不忍，便決意私下調查。



南冉眉頭稍微一皺，暗道官府懼怕妖物不願投入人手，可彌芊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獨自調查？



彌芊立即猜到對方心意，為了取信南冉，她也不再隱瞞，主動解釋自己出身於修術家族，從小行走江湖，見慣各樣妖物，只是她家傳秘術威力不大，在刀光劍影實力為尊的江湖上自是默默無聞。見南冉半信不信，彌芊從地上拔下一撮青草握在掌心然後結印，這套手印南冉從未見過，登時留上了神，但見彌芊最後雙掌一合，再度張開時青草赫然變成了一小團火苗。



「看。」



彌芊得意一笑，把火苗輕放於地。奇怪的是火苗並沒燒著草地，反是如陀螺般開始自轉。隨著火苗越轉越快，其形狀也慢慢改變，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把火苗當成陶泥一樣塑形，數圈過後，火苗變成了一隻紅色的小麻雀，在原地蹦蹦跳跳幾下後振翅飛到南冉肩上。



彌芊嫣然一笑，說道：「你別動。」言罷轉過身來走到遠處背對南冉，大喊道：「你在麻雀前任意舉出手指，看我猜得對不對。」南冉按著彌芊所言伸出手指，對方明明背對自己，卻每次都能準確無誤叫出自己手指的數目。



南冉立即意識到彌芊這個法術的奧妙之處。



「所以……你的法術能夠以火賜予物件生命，並能看到動物所看到的景象？」



南冉嘖嘖稱奇，暗道瓊華派的飛廉術雖也能用以打探情報，可彌芊的家族秘術更為方便，回過神來時見彌芊回到身邊正默默注視著自己，舉起大拇指笑道：「對，就是如此。」



南冉歎道：「我真是孤陋寡聞，竟到今日才得知世界有此等神奇法術。」



彌芊身子微微一顫，眼眸中閃過一抹唏噓，輕聲道：「我們家的秘術本就名不經傳，公子從未聽過也是合理。」然後她續說下去，原來彌芊利用秘術召出各種小動物在林中探察，加上她對這片森林了如指掌，很快就發現僻靜處有數個新建造的土屋。正當彌芊想進去調查時，碰巧兔面人捉了妖獸回來，幸虧當時她及時藏身，才沒被對方發現。



彌芊雖未見過山海契約，但也被兔面人身上散發的妖氣震懾。她不敢以身犯險，於是操控麻雀在屋外等了數天，終於等到對方出外捉妖，連忙趁這空檔進去調查，這才發現村鎮失蹤的小孩竟都被關在裏面！彌芊想不到孩童們竟不是被妖獸抓走，而是遭人綁架！



本來彌芊想找南宮家幫忙，可惜最近南宮家忙於除妖，沒有高手留在山莊。她清楚自己戰力不高，只可智取，雖然有點勉強，但也打算明夜動手救人。就在彌芊發愁之際，她竟遇上南冉，在替南冉療傷時也發現其氣海法力充沛，便萌生出要他幫忙的想法。



彌芊把前事說罷，南冉也猜到事情大概始末。



開封一帶的妖物或許也因陰氣外洩而狂性大發，但兔面人綁架孩童的用意再也明顯不過，正是要把捉捕而來的神獸植入孩童體內，用以培養擁有山海契約的手下。



至於彌芊說找不到南宮家的高手更是毫不稀奇，南宮一家都是十一黃子，說不定此事南宮豐隆與南宮暘才是主謀！



思索至此，南冉立即寒毛直豎，背後冷汗直冒，父親與二哥都是世間的頂級高手，再加上那懂得武神咒的兔面人，單是想像已極難對付。南冉與父兄兩次交手都差點喪命，尤其天安一戰若非有南宮暟捨身相救，他早就喪身在南宮暘的煌雷訣之下。



憶及天安一戰，南冉自自然然想起容蓉，頓時痛心入骨，隨後，波兒在越天橋上問過的問題又再出現在他耳邊：



「如果黃帝的華胥國度出於善意，他一統天下後，所做過的惡事全部都可以原諒嗎？若天下華胥後百姓生活美滿，若天下當真再無紛亂，若黃帝才是正確，那我們如今的反抗會是錯嗎？」



南冉至今仍是沒有答案，他心裏是恨透了黃帝，除了私怨之外更多是目睹對方的草菅人命，殘忍好殺。只是當日龍波兒一句「歷史中哪個開國君王不是雙手染滿鮮血？」讓他五雷轟頂。每當南冉想到這句話，都覺得自己反駁的理由似乎站不住腳，他越是想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卻發現自己彷如深陷漆黑的沼澤，完全找不到出路。



南冉心裏波濤洶湧，身子動也不動宛如石雕。彌芊見他怔怔發呆，彷彿感受到對方心中的迷茫，雙眸露出憐愛的神色，柔聲問道：「公子有何煩惱，不妨跟我直說，說不定小女子能為公子解惑？」她悅耳的聲音宛如漆黑中的一線光明，彌芊雖是初識，可在她溫柔語調的引導下，南冉不知不覺便把心中煩惱盡數傾訴出來。



聽罷南冉的煩惱，彌芊垂頭思索良久，悠悠說道：



「我們並非黃帝，他的初衷如何，我們根本無法判斷。只是成敗論英雄，若黃帝勝了，他便是善，若他輸了，他便是惡；若華胥國度成功了，黃帝便是前無古人的仁君，若失敗了，他便是好大喜功的暴君。所以糾結他的初衷與對錯，根本毫無意義，最重要的不是他怎麼想，而是他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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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3~28日不在香港，本作下星期一、三停止更新，星期五恢更~ 敬請留意

第二百一十八章 - 彌芊姑娘（2）

南冉眼前一亮，側頭瞧向彌芊，正巧後者也正向他看過來。二人四目相對，彌芊眸子中溫柔不減，可語氣卻多了幾分義正辭嚴與堅定，續道：



「然而公子要是問我，我會選擇站出來與黃帝對抗。



華胥國度看似美好，可在黃帝統治下，不管是百姓，還是他的手下，甚至是那些被植入山海契約的孩童們，所有人的命運均被他一人操控，天下人只能走他安排的路，過他安排的人生。



儒道二家縱使理念不一，前者認為『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後者強調『我命在我，不屬天地』，他們都不曾把自己的命運交由他人決定。



公子，被人安排的人生，沒有選擇的命運，你願意過麼？」



南冉微一沉吟，以往他一直作為團隊裏的首腦，絕少在他人面前表露疑惑軟弱，眼前女子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可不知為何南冉卻罕有地把這一面表露出來。他長長歎了口氣，煩惱地道：「我便是煩惱此點，比起天下蒼生萬民福祉，比起能成立一個永遠沒有戰爭的夢幻國度，我的一己私慾真的重要嗎？我的想法真的是正義一方嗎？」



彌芊眨了眨眼，問道：「若我告訴公子，你的想法不重要，你並非正義一方，你又會如何？你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轉投黃帝陣營，然後助他讓天下百姓成為沒有意志的傀儡麼？」



南冉一陣語塞，彌芊續道：「不會吧？你有你的想法，你也會有志同道合的同伴，黃帝也有他的意志，也會有不少人跟隨。試問世間之事豈是對錯二字能夠涵蓋？每人心中各有意志、各有正義，各有憧憬，又何需硬要尋覓所謂『正確』的答案？」



南冉聽得啞口無言，只怔怔看著遠方，彌芊稍稍一頓，放慢語速柔聲道：「許多人追尋所謂的『答案』，實際上只是尋覓自己的『正義』，堅持己見奮戰到底，縱使受千夫所指，縱使天下人都不站在你的那邊，你也是貫徹了自己的意志。」



「人，就是為了自己的意志而戰，公子，你說是麼？」



彌芊的話如醍醐灌頂，在南冉心中注入一道清泉；又如暮鼓晨鐘，在南冉耳邊徘徊不休。他呆立當場，所有往事在腦海快速閃過，之前雜亂無章千絲萬縷的思緒也變得暢通無阻。



我命在我，哪有人有資格操控他人命運？



為了自己的正義而戰，這樣不才是貫徹自己的意志麼？



煩擾多時的心結終於解決，南冉如釋重負，釋懷地長呼了口氣，他對彌芊深深一躬，說道：「多謝彌芊姑娘指點迷津。在下定會盡我所能，助你救走所有孩童。」



彌芊淡淡一笑，似早就猜到南冉會答應她的請求。她忽然走上前來雙臂一張摟向南冉，此舉直接把南冉嚇了一大跳，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軟綿綿的身子已緊緊抱住自己。



彌芊與南冉高度相若，她的頭輕輕靠在南冉肩上，秀麗的長髮陣陣飄香湧入他的鼻腔。南冉雖非迂腐守舊之流，可也非輕薄放蕩之輩，他輕輕推開彌芊後退一步，略帶尷尬地瞪了對方一眼，不知所措地拱手道：「彌姑娘不必客氣。」



彌芊微微一怔，見到南冉窘困的表情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然後放聲大笑起來。清脆悅耳的笑聲遙遙傳出，在寂靜的森林中餘音繞樑，彌芊笑態可掬，不但笑得前俯後仰，到最後更要背對南冉掀起面具輕拭淚水。



南冉看在眼裏心中萬分無奈，彌芊顯是取笑自己的拘束，他向來在口舌之爭裏不下於人，心中不忿之下便想出言相譏。可不知為何他話到喉頭，見到彌芊笑得開懷，心中忽然浮出一陣奇異的感覺，又那些用以反擊的話全部咽回肚子裏。



直到彌芊笑完，南冉才窘困地問道：「笑完了嗎？」



彌芊笑著擺手道：「好啦好啦，其實就如你所言，江湖兒女哪有那麼多繁文縟節的規矩嘛……其實我就只是感激你才抱一抱而已嘛，怎麼就把你嚇成這個模樣，真是笑死我了。」



南冉心中嘀咕：「又是你剛剛說自己不是江湖兒女，現在又變成是了。」他嘴上沒說，可彌芊卻一眼看透南冉想法，立即說道：「對啊，女子就是如此善變，否則孔夫子怎地會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南冉嘴上不說，心裏卻道：「菁兒才不會如此呢。」念及菁兒，南冉由衷地露出微笑，明明只是不見數天，感覺卻是如隔三秋。彌芊靜靜看著南冉，問道：「看你嘴角含笑，是不是想起你的妻子啦？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放心吧，你不說我不說，你妻子不會知道我抱過你喇。」



南冉被對方看穿心意，頓時臉上一紅，啐道：「我尚未娶妻，哪裏來什麼妻子。」



彌芊疑惑地「欸」了一聲，好奇地追問道：「竟然尚未娶妻？那就是你心上人了？」南冉不願再說，冷冷地道：「這是在下的私事，不必勞煩彌姑娘費心，我們還是儘快談談正事吧。」



「欸，你這傢伙怎麼如此冷漠，多說一點嘛。」話雖如此，但彌芊只聳了聳肩便不再追問，她抬頭望去，見日落西垂開始入夜，她雙眸一斂，說道：「天色已晚，明天再說吧。公子今晚早點休息，明日恐怕還會有一場惡鬥呢。我先告辭喇。」言罷她還真的拿起竹簍轉身就走，可走到一半又轉過頭來，欲言又止了一陣才道：「你傷勢雖無大礙，但今夜記得早點歇息，傷口才會復原更快。」說完又回眸看了幾眼，才真的離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 營救祭童（1）

南冉臉上雖總掛著一副不羈的痞子臉，可在男女之事上他卻從未有過越軌行徑。從前諸葛詩羽對著他總保持著女子矜持，二人縱使情投意合，諸葛詩羽也不許南冉有身體觸碰，有時候後者只想牽她小手已被詩羽施術教訓。至於菁兒，南冉本來仍保持距離，免得給對方多餘幻想，直到知道自己也動了真情，南冉才放膽表白。多年以來南冉唯一唐突佳人的，就是為了測試自己是否中了風后幻術而親了紫瓏前額一口，之後醒來他也立即向後者道歉。



可今日彌芊的舉止著實讓南冉摸不著頭腦，首先她對自己性子與心思瞭如指掌，有那麼一刻南冉懷疑這女子有特異神通，能夠聽到自己心裏說話；其次這女子從一開始就對自己莫名親近，竟不顧男女授受不親，多次主動肢體觸碰。可說也奇怪，南冉雖然尷尬，可他也沒有心生反感，不但沒覺得彌芊行為放蕩，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



就在南冉思緒如潮時，夕陽餘輝也完全被黑夜吞沒。南冉在洞外生了個火，在小溪捉了兩三條草魚粗粗烤來吃了，味道雖與彌芊煮的菜差天共地，但用來充饑也足夠有餘。想到今日彌芊準備給自己的菜式，南冉許久沒有吃得如此痛快，正回味無窮，驀地靈光一閃：



開封位於河南，彌芊怎會如此巧合煮了自己喜歡的江浙菜？



南冉越想越覺奇怪，想到彌芊對自己的一切行徑，不禁心道：「莫非彌姑娘是我認識的人，所以才知道我喜歡的菜式，所以才以遮擋面容以免被我認出？」



想到此處，南冉心中一凜。



在開封認識自己的，莫非是南宮家的舊人？



南冉雙目一亮，又想：「不對啊，彌芊雖然故意變了音調，但聽來年紀不比我大上多少，當時在南宮家中可沒有這樣的女弟子。更何況如果她是南宮家弟子的話，剛才我又怎會看不出來？她更不可能是黃帝手下，否則把我捉回去山莊，甚至一刀把我殺了便是，哪需多此一舉。



可當時……我也沒認識哪家姑娘啊……那她到底是誰？」



想了好久，南冉仍百思不解，到後來他也只得放棄，心想日後多的是機會相詢，雖然要是彌芊不願透露，自己也無法從她口中套話，可現在只需知道她並非敵人便足矣。



夜色蒼茫，皓月當空，樹林內一片寂靜，只偶爾傳來幾聲夜鶯啼鳴。溪水映照著月色，在蕩漾的碧波之中，南冉想起了自己的老家，自己的家族。



以前他走鏢時不時經過開封，可當時他自忖仍未找到謀害母親的兇手，加上不想睹物思人，這才過門不入。然而如今得悉家族秘密，那當日殺死母親的火人定是十一黃子，目標自然就是母親那夔牛髮簪……



那代表父親他……



南冉不敢再想下去，搖頭驅散思緒，忽聽「啪啦啪啦」數聲，原來火堆也燒到了盡頭。他默默歎了口氣，伸了個懶腰，踏熄火堆回去山洞睡覺了。



翌日南冉睡到日正中午，起來時活動了一下身子，昨日仍隱隱作痛的傷口已經痊愈。走出山洞見彌芊仍未到來，南冉又回到山洞中盤膝練功，再起來時又是一個時辰過後。



再走出山洞時彌芊已經來到，更是準備好了午飯。南冉見兩碟小菜又全是自己喜愛的菜式，而且跟昨日的完全沒有重複。他也不客氣，坐下拿起筷子就開始進食，很快就把全部碗碟吃個清光，南冉摸了摸肚子，開門見山問道：「彌姑娘，我與你可是舊識？」



彌芊對南冉的問題絲毫不覺意外，笑道：「嘿，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把我記起來了嗎？」



南冉本想旁敲側擊，但想到彌芊機靈古怪，為免又被對方搶白一頓，便老實說道：「只可惜在下記不起如何結識姑娘。待會辦完正事後，彌芊姑娘可願意如實告知，並以真面目相見？」



彌芊爽朗地道：「自然可以。不過你以為我戴面具是要隱瞞身份嗎？嘿嘿，你真是想多了喇，這是用來行動時隱藏身份罷了。」言罷從懷中取出另外一具面具遞給南冉，著他今夜也要戴上，然後二人便開始討論今夜的營救計畫。



據彌芊幾天以來的調查，土屋只有兔面人一人把守，守衛不算森嚴。只是被捉小童有十數之多，土屋所在林海深處，從哪個方向出林都需要時間。所以彌芊計劃今夜由南冉引開並纏住兔面人，自己則趁機將所有小童救出，二人事後相約在林北出口會合。



「要我纏著兔面人那是不難，可我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夠甩開他。彌芊姑娘你還帶著那麼多小孩，還是先行離開，不必等我了。」



彌芊淡淡一笑，說道：「不能硬碰，就唯有智取，我預備了一份『厚禮』給訛獸，應該能助你離開。」



南冉聽彌芊說罷，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彌芊智計百出，不止自己望塵莫及，就連那老謀深算的司馬烈也遠遠不如，若她願意加入，定是己方陣營一個不可多得的軍師。他想了一陣，忽然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問道：「你打算把小童安置何處？是直接把他們帶回原本的村落鄉鎮裏嗎？」



彌芊搖頭道：「我在渡口準備了一艘船，今夜將會大吹南風，只要上得了船沿汴河南下，明日一早便能抵達徐州，兔面人如何也都追趕不上。待時機成熟我再逐一把他們送回原本的家便可。」



開封渡口位於城北，如今他們置身城南郊外，開封南邊過了密林之後是大片平原，其實彌芊藏身林中，之後沿陸路南下會有更多選擇，走水路今夜卻要走出森林北上，如此敵人也會更容易追上。以彌芊的心思細膩，怎會沒想到這點？所以南冉聽到這裏立即眉頭大皺，他思索片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重複問了一句：「今夜的船直接去徐州？」



彌芊微微一頓，眼神中露出一副「被你發現了」的神情，可她也沒有找其他藉口，坦蕩承認道：「對啊，原本我是準備了馬車南下，可你不是說急著要去琅琊麼？我昨晚觀察了下天氣，算你走運啦，今夜正好吹南風，所以改成水路離開也是沒差，所以你真的要甩開敵人啊，否則我不會等你啦。」



她嘴上雖沒說出口，但事事都為南冉著想，後者不由得心中一陣感動。彌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復狡獪調皮，打趣說道：「救出那些小童才是我首要目的，幫你也是感謝你仗義相助，所以你不必感激我。」



南冉也看出來對方嘴硬心軟，他沒多說下去，心裏開始盤算今夜要如何纏住兔面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 營救祭童（2）

所謂知己知彼，南冉首先要猜出對方的山海契約是何種妖獸。狀似兔子的妖獸不多，有擅於撒謊的訛獸，有夾帶蟲害而來的犰狳，有相伴嫦娥奔月的玉兔。這兔面人顯然是十一黃子之列，所用妖獸自非人畜無害的玉兔，書中犰狳記載長有鳥喙，與兔面人特徵不符，那看來他是訛獸無疑。



只是記載中訛獸擅於撒謊，如何應用在神通之上？南冉思來想去也沒頭緒，加上對方太白武神咒也不易應付，到底彌芊所說的『厚禮』能否成功牽制訛獸，可真是說不太準，只能說見步行步了。



討論完畢，二人各自安靜下來，收拾心情準備數個時辰後的大事。彌芊邊思索邊輕輕敲打著面具，發出咄咄聲響，南冉用眼角靜靜瞥向對方，卻依舊想不出來到底哪裏見過她。



很快到了傍晚，二人開始行動。



彌芊老早探到土屋所在，加上對森林地形極為熟悉，縱使二人儘量放慢腳步免被敵人察覺，卻也沒費多少時間，趕在入夜前便順利到達土屋。他們藏身樹叢之中緩緩靠近，加上身穿黑衣，頭戴面具，若非仔細察看也瞧不出來草叢中藏著二人。



南冉見前方共有三個土屋，只有其中一個有火光透出，依稀見到裏面有一道人影走來走去，不知正在忙著什麼，屋外也果然沒有其他人看風把守。南冉心想開封城郊是南宮世家的勢力範圍，肯定父兄認為這片地方無人闖入，才會不加設防就在這裏進行勾當。他轉念又想：「十一黃子各有擅長，如今正值大戰時期，這太白咒高手竟只負責捉捕妖獸與植入山海契約，豈非大材小用？如果他與英招一同出現在冥界，我跟波兒二人就打不過了。」



彌芊退後幾步盤膝坐下，雙手握拳結印，去到最後手按地下，只聽「伏」的一聲亮起火光，彌芊變出數隻火猴，她想先試探敵人，便故意使火猴在樹林中來回跳躍發出「沙沙」樹葉互撞聲。果然，訛獸聽到聲響就從土屋走了出來，他目光如炬，順著火猴發出聲音的方向掃視，然後鎖在火猴藏身之所。



「此人觀察力著實不弱。」南冉與彌芊立即伏在草叢中屏息靜氣，只見訛獸雙手一揚，金光「嗖嗖」的兩聲直奔樹叢。他此舉也不為取火猴性命，只想趕走它們，彌芊立時控制火猴發出尖叫，裝作被金光嚇倒離去。



訛獸聽到火猴遠去，又再掃視四周一翻，便轉身回到屋中繼續忙去了。



對方聽到些許聲響也會出來查看，彌芊與南冉決定執行原定計劃，由後者引開訛獸。



南冉放輕腳步走出草叢，他做戲做全套，沒有一開始就鬧出聲響，或是直接走去挑戰訛獸，反是先放輕腳步，向著左側土屋緩緩走近。為了讓彌芊也能掌握情況，南冉肩上停著一隻火麻雀。按照彌芊計劃，待南冉引走敵人，她便把關著小童的土屋與幾棵大樹變成五六條巨大火蟒。這幾條火蟒向不同方向逃竄，萬一南冉不能成功牽制訛獸，也可以用來迷惑擾亂對方。



南冉躡手躡腳走到左側土屋之前，他見土屋木門半掩，於是輕輕推門進去。屋內漆黑一片，南冉忽然鼻子一動，似是聞到什麼古怪氣味，他連忙察覺不對，立即從懷中取出火折子燃亮。待看清眼前景物時，南冉如被從頭到尾潑上一盆冷水，使他愣在原地瞠目結舌，良久作不出任何反應。



在火折子微弱的光線映照下，他看到前方的地上躺著七八個小童。



七八個動也不動，沒有半點生氣的小童。



南冉嚥下一口口沫，連握著火折子的手也開始微微發抖，他緩步上前，只見這些小童真的毫無動靜。用火折子湊近望去，更見到他們臉色死白，半睜的雙眸也再無生命神采！



眼見這些小童年幼的只有四五歲，再大也不過八九歲，正值成長，擁有無限可能的他們，竟都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



遠處的彌芊透過火麻雀看見如此情景，也是倒抽了一口涼氣，腦袋一陣昏厥險些暈倒在地。至於身處現場的南冉更是悲憤交加，看著滿地小童屍骸，他激動得悲憤難耐，整個人都在發抖，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蹲下檢查屍體，但見當中除了漢人也有不少異族人，這些屍體七竅流血，面容扭曲，似是死前遭受極大的痛苦，而他們腹部氣海有一貫穿身子的傷口，傷口四周的血跡已呈深褐色，顯是死去已久。



南冉雖怒氣填胸，但見到小童死狀時還是立即分析起來。他們身上並無其他傷痕，氣海被貫穿的傷口顯然就是致命傷，然而常人被貫穿氣海應該立即便死，所以說他們露出痛苦扭曲的神情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們承受不了神獸附體，死前正經歷氣神不一的法力反噬！



而訛獸痛下殺手也並非出於好意，只因氣神不一最終會引致爆體而亡，他在此之前把宿主連同神獸殺掉，也只是避免法力爆體引人注意罷了。



南冉二話不說，回頭趕去右側土屋，他又推開木門，可這次土屋內卻是空空如也，不止沒有小童的屍骸，甚至沒有半個人影。



南冉的目光立即放在第三間屋上。



小童們的屍體讓南冉改變想法，他殺意大盛，決意在此擊殺訛獸。於是放輕腳步遊走到屋外，悄無聲息來到窗邊向內窺視。



他料定訛獸必定正把妖獸封印到小童體內，只要窺準時機，說不定能一擊即中。



果然，屋中央擺著一張木床，上面正躺著一名異族小童。不出南冉所料，訛獸正站在床邊，一手放在小童腹上，另外一手則在單手結印，嘴上念念有詞。只見小童腹部亮起金光的構成法陣，小腹微微漲起，正正便是剛把妖獸封印到人體時的狀況。



南冉心中暗喜，他知道接下來的封印程序頗為麻煩，就算訛獸法力高強也不能分神，正好是他刺殺的良機。



然而就在此刻，南冉瞥見屋內角落有兩名小童背靠牆壁坐在地上。他見二小童一動不動，頓時心中一涼，待細心望去，但見小童男女各一，雖是昏迷不醒，但胸腹微見起伏，顯然並未喪生。南冉見狀心中稍安，忽然間一聲尖叫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原來是床上小童正遭法力反噬，如發羊癇一樣面容扭曲，全身抽搐不停，一看就知道正遭受極大痛苦。



但見小童肚子亮起一道鮮艷紅光，然後紅光沿著小童四肢百骸蔓延全身。不過頃刻之間，小童渾身通紅不已，猩紅的光束不受控地從他每道血管照射出來。訛獸轉為雙手結印，嘴上不停念念有詞，可紅光的勢頭依然沒有控制下來，反是越來越盛。



「嘖。」



訛獸嘴上輕輕吐出一聲，隨即當機立斷，右手五指一張，眨眼間手中多了柄利刃，然後他手起刀落，一刀刺進小童氣海！



「！！！！」



南冉一開始本想乘著訛獸封印途中刺殺，可見到小童正值氣神失調，訛獸又在盡力封印，如果自己此刻動手小童便必死無疑，所以猶豫之下才沒動手。想不到訛獸狠心如斯，見小童一不受控就立即動殺手。就算反應快如南冉也未能作出反應，訛獸手中利刃已「刷」的一聲洞穿小童身子，刀尖更從木板床下刺出，那呼天搶地的叫喊聲也戛然而止。



小童漸漸停止掙扎，痛苦的表情凝結臉上，抽搐的四肢也不再動彈，鮮血沿著床板流在地上。



南冉的呼吸也彷彿停止了下來，他一咬牙正要出招，卻見訛獸站直身子，若無其事地扭過頭來，對著自己說道：「如何？看夠了吧？」



「！！？？」



「轟！！！！」

第二百一十九章 - 營救祭童（3）

南冉身子比腦袋反應還要迅速，雙腿一蹬向後急躍，幾乎就在同時金光一閃而過，把他剛剛藏身的土牆擊個粉碎。在灰蒙蒙的滾滾煙塵中，驀地閃現一套由金光線條構成的全身鎧甲，訛獸的身披甲胄的身影緩緩步出，雙手一盾一矛，面具後深邃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南冉不放。



對方一話不說，可透露出來的殺意與洪厚法力讓南冉感受到莫大壓力。偷襲不遂，南冉清楚正面硬碰難以擊殺對方，只能按照彌芊一開始佈下的策略。他嘴角一揚，雙手捏成手印互相交錯，天際頓時亮起九道紫雷，九雷歸一在南中手中凝結成一柄電劍。



南冉心想自己可是黃帝一黨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露這一手訛獸便會猜到他的身份，殊不知對方目露驚愕，自言自語地道：「是九重天的南宮家弟子？怎麼可能？」



「……」南冉一陣無語，語帶無奈地說道：「你還真是失職得很……」訛獸並沒搭話，他雙腿一蹬，人如飛蝗向南冉飛來，同時右手一抖，黃金長槍忽然增長數尺，對準南冉面門疾刺而來！



若非南冉早在巴郡見識過太白武神咒，也會被訛獸這下攻個措手不及，他見訛獸身子一動立即向旁避開，金槍「噗」的一聲重重擊在地上，激起一片泥土。



南冉右手一揮，電劍向訛獸當面擲去，訛獸立即右手一抽收回金槍，同時打橫掃去，要將電劍截下，只可惜這下也在南冉預料之中，原來電劍只是虛招，只待金槍一碰立即變成電漿，電漿沿著槍桿只奔訛獸！



「哼！」



訛獸吃了一驚，不得已下只能放手，沒了法力，金槍慢慢消散，附在槍桿上的電漿也隨之消失，可南冉的攻勢又豈會那麼簡單，只聽天上響起旱雷，九道紫電從天而降，對著訛獸猛劈而來，後者正要高舉金盾抵擋，可赫然發現，九道紫電卻不是劈在盾上，而是打在他四周的地上！



紫霄神雷術 – 雲雷訣！



「？！」



下一刻，訛獸腳下忽然掀起一張電網，電網來得極快，他根本無暇閃躲，立即運勁全身，以身上鎧甲硬抗電網的攻擊。



訛獸雖然招式上吃了個虧，但法力遠勝南冉，雲雷訣的電網也未能破壞他身上金光鎧甲分毫。南冉自然清楚這點，他接連兩招以九重天功力全力以赴，也都只為了鋪墊。果然，訛獸雙手一振，包裹他身上的電網立馬全被掙開，他右手一抖再次化出金槍，然後對著南冉猛衝過來。



對方來勢洶洶，南冉則沉著應戰，他也再次使出妖雷訣，與對方近身搏鬥起來。訛獸的山海契約論法力比關翼德也強悍許多，招式威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可武神咒有一重要特點，便是十分考驗使用者近戰的功力，比起關翼德粗中有細的關刀刀法，訛獸的槍法就略遜一籌了。加上劍楓寒曾對南冉交流過劍七絕的奧妙，南冉應用起來雖不至於以弱勝強，但也竟能避重就輕，把訛獸的槍法統統擋開。



這下終於輪到訛獸驚駭無比，沉聲喝道：「你竟然還會劍七絕，你到底是誰！？」



「是你爺爺！」



南冉瞧準空檔，妖雷訣對準沒有金鎧覆蓋的面門戳去，訛獸舉盾擋開，左手立即一頓麻痺，原來南冉故技重施，在盾牌碰上電劍的一刻立即將妖雷訣變成水雷訣，以電漿麻痺訛獸。



被這個不知從何冒出來的小子打得節節敗退，訛獸也開始漸感急躁，心想再不用真正實力還真是鬥他不過，他發了聲喊，然後催動體內法力，硬生生把電漿震破，同時法力四溢，也如洪水般把南冉沖去。南冉看得正準，趁機向後一躍，反借對方法力遠遠躍開，拉開距離。



訛獸逼開南冉後挺身而立，他先是喃喃自語不知說了什麼，然後對著南冉朗聲道：「要我以神通對付的凡人，你是第一個。」言罷右手一抖，雙腿一蹬，又是簡簡單單一記疾刺，對準南冉的左脅攻去。



聽到訛獸的話，南冉心中一喜，他就是想盡早逼到對方使用神通，才有更多時間思謀對策，此刻見到金槍的來勢與之前並無區別，便打算向旁避開。可南冉明明已經閃開，他的右脅卻傳來劇痛，然後身子像被猛撞了一下，不受控地往後猛飛，直到重重撞在一棵樹的樹幹才停了下來！



南冉剛剛雖然未能說是佔據上風，但好歹也是鬥得平分秋色，想不到對方一用神通自己立即掛彩。他連忙翻身站起，幸好傷口並不算深，只見訛獸向著自己一邊奔來，一邊雙手合併，槍盾金線合在一起交織重組，最後成為一柄方天畫戟。



訛獸雙手舞動畫戟，向著南冉連出三招，南冉這次更加留上了神，可奇怪的是明明訛獸的招式與速度均無明顯增強，可不知為何南冉卻躲不開對方的攻勢，不管他如何左閃右避，還是會被畫戟擊中，只短短幾招之間，南冉已多了大大小小許多傷痕！



「怎會如此！？」



南冉想要拉開距離摸清對方神通，可訛獸怎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對方攻勢越來越急，南冉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就在後者苦惱如何逃跑之際，忽然一道驚呼把二人從激鬥之中拉了回來。



二人循聲望去，原來是躺在地上的女童正在呼天搶地地叫喊，此刻她身上白光大盛，奪目的光芒在她小小的軀體上激射而出，很快女童雙眼、嘴巴也噴出白光，正是法力反噬爆體而亡的前奏！訛獸心下大急，這次植入神獸的祭童幾乎全部失敗，就連日前花費不少力氣捕捉的禍斗也以失敗告終。如今只剩一男童，怎樣也要把他保住，絕不能被女童爆炸波及！



訛獸果然心狠手辣至極，想也不想手上畫戟脫手一揮，長戟如流星閃過，「刷」的一聲把女童攔腰劈成兩截！



「喪心病狂！！」



訛獸的惡行南冉全然看在眼裏，他激憤攻心，雙手蓄起妖雷訣又向對方撲去。可訛獸頭也不回，只舉起左手以武神咒的金鎧硬生生擋下南冉的招式，然後奮力一振，南冉立即如脫線風箏一樣往後飛去。



「急什麼？現在到你了。」訛獸五指一張，畫戟飛到手中，他正要踏步上前追擊南冉，卻見對方從地上爬起，轉頭跑進桑林之中，就此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