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 山海之間(3)
凌雲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乃是因為他發現眼前龍波兒的相貌竟然變了許多!比如說龍波兒是一頭漆黑散亂直髮,可如今他的頭髮卻是又捲又長,直至後腰,當中更是夾雜著藍色髮絲。不止是頭髮,就連相貌也有所變化。他雙眸變成燦爛星河,膚色更是閃爍著光暈,宛如陽光下的珍珠散發著朦朧彩幻一般。
而更讓凌雲矚目的,是他額上的獨角。
是明明沒有戴上山海契約面具,卻依然保留……不,不是保留,是長在他額上的獨角。
就在凌雲嘖嘖稱奇之時,龍波兒已小心翼翼地放下懷中紫瓏,他也留意到前者正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自己,龍波兒傲然站立起來,抬起頭怒瞪凌雲。
被龍波兒一瞪,凌雲終於按捺不住,戟指指著對方喝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誰!?」
然而,凌雲這道問題,連龍波兒自己也不知答案。
所有人都沒想到,紫瓏鬼使神差之下,不但救了波兒與䑏疏一命,更讓他們練就一個前無古人的境界。
剛才紫瓏只想源源不絕地使用臞疏的法術,直到䑏疏的法力停止暴走。但好巧不巧,本來龍波兒面臨的困境就是臞疏法力堵塞他的經脈氣血,如今通過這樣源源不絕的宣洩,這些堆積在經脈之中的法力竟漸漸與龍波兒氣血融合一起。當龍波兒全身上下每吋經脈都灌滿䑏疏法力之時,人獸氣血竟完美融合一起。
人獸合一。
龍波兒就是臞疏。
臞疏就是龍波兒。
人獸密不可分,最終成為了一體。
龍波兒與䑏疏結合之時,就是發生在最後的爆炸當下。他忽覺自己體內所有不適一掃而空,雖然自己也沒弄明白發生何事,可見到情勢危急萬分,如怒海狂濤的法力正向他們反撞過來。龍波兒心忖若綽言與紫瓏被撞上,定會如滄銘太武二人般死無全屍,於是他立即使出䑏疏神通,在千鈞一髮之際把二人帶進䑏疏的穿越空間裏頭。雖然二姝倖免於難,可綽言還是昏倒過去,紫瓏更是嚴重,她強撐著䑏疏法力施展術式,如今她渾身骨骼盡裂,五臟六腑儘受重創,已是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龍波兒見紫瓏面如金紙,出氣多入氣少,念及自己對她經歷過的一切,心中悲痛交加之情已難於言表。此刻,䑏疏的聲音忽然在他腦中響起:「小子放心,丫頭還有氣,只是很微弱,我們立即跑回去太原,若瓊華派的牛鼻子都回來了,定能救丫頭一命!」
原來一人一獸雖完美結合,二者意識依然分開,龍波兒聞言後點了點頭,便有了剛才他手抱二姝走出來的情景。
紫瓏性命垂危再也不能耽誤半分,龍波兒如怒目金鋼瞪着凌雲,滿腦子只有一句說話:
「速戰速決。」
凌雲見到龍波兒的奇異狀態,忽然靈機一觸,心道若生擒此人獻給黃帝,定能免卻自己所犯之罪。於是,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右手一抬,九道鐵索從身後激射而出,朝龍波兒疾攻而去。
龍波兒雙眸一斂,雙腿一蹬,身子凌空飛起,他剛剛進入人獸合一的境界,尚未能精細控制法力,但見他法力外放,四五束藍光隨他上躍時拉出長長的光線,他快得肉眼難辨,鐵索還沒來得及使出封印已被他突破重圍,藍色光線在空中畫下了龍波兒經過的軌跡,直至他著地才慢慢消散。
著地後的龍波兒聚勁雙腿,霎時間藍光如電從他雙腿往上纏繞,他半蹲下身子,右手輕放地上,雙目緊盯著凌雲不放。而凌雲也不怠慢,他立即使出神通食日,同時雙手結印,要以最強的紫陽陣困住對方。
「啪!!」
隨着凌雲雙手合十,四道光柱在龍波兒身邊亮起,同時間橘紅色的光幕把光柱相連一起,正是仙霞派最強封印術 – 紫陽陣!
紫陽陣一經使出,理應萬無一失,可是……
「波兒!一起上吧!」
腦內傳來臞疏的聲音,龍波兒左腳前探邁了個弓步,隨著左腿用盡全力一瞪的瞬間,他渾身上下光芒四溢,蔚藍色的光束聚化成一道道又細又長的光線,既似是繪畫著他行動的軌跡,又似是他奔跑起來迎風飄揚的緞帶。
可龍波兒自己卻沒看到這讓人目馳神炫,眼花繚亂的外放法力,他只專注地往前奔跑,看著身前紫陽陣的光幕就要連成一體,龍波兒專心致志用盡全力飛奔,要在光幕閉上之前跑過去。
以往當他用盡全力奔跑時,他會覺得身邊一切都仿佛慢了下來,龍波兒一直很享受這個感覺,尤其當遇上速度與自己並肩的對手時,二人在世間萬物慢下的狀態交手,這種反差讓龍波兒一直覺得十分有趣。
如今也是這種狀態,紫陽陣的光幕變得遲緩,龍波兒卻一步步一尺尺地逼近。就在此刻,他耳邊忽然傳來嗡鳴,霎時間眼前所有實物都似被蒙上了一片朦朦朧朧的藍光。然而龍波兒還是沒有分心,他仍朝著目標奔去。
只是他隱隱約約感到,此刻的狀況……與以往似乎略有不同。
天下萬物,從緩慢漸漸變得似是停頓了一般。
然後……
「嗯??」
龍波兒看得一清二楚,那不知為何蒙上藍光的紫陽陣光幕,竟然再沒閉上。不,光幕不但停下,還像簾幕般拉開了空隙,而這空隙更是越拉越大,到他跑到幕前時,空隙已能讓他輕鬆通過!!
「這 …… 」
龍波兒心中疑惑,腳下卻是不停,他發現不止紫陽陣出現異狀,就連凌雲腳下的食日沼澤也是如此,沼澤本已擴展到三尺開外,可隨著自己越奔越近,沼澤竟後往後退,似要縮回凌雲腳下!
這異狀不止發生在術式上,更發生在凌雲身上。龍波兒越過紫陽陣,邁過沼澤,眼前的凌雲卻彷如不覺,似乎還沒意識到對手已來到眼前,他結印合十的雙手,也正向著兩邊分開!
龍波兒雖然沒弄明白眼前發生何事,但他此刻腦中一片清明,根本不會糾結在這些問題上。
他唯一想的,就是儘快擊倒對手,然後救走紫瓏。
龍波兒蓄勁在手,用盡全力對準凌雲臉頰揮出右拳,後者毫無防備,被他鐵拳轟個正著,發出「轟」的一聲巨響後整個人倒飛出去!
凌雲臉上的天狗面具應聲碎裂,山海契約被迫解除,同時身子失控地往後疾飛。這一拳龍波兒全力施展,威力何其巨大,凌雲背一觸地,立即在石板地上撞出一個淺坑,可他去勢不止繼續往後疾飛,直至在觸地五六次後,才真正停了下來,撞在倒塌一片瓦礫石碎之中。
凌雲天旋地轉,渾身骨骼仿佛全皆碎裂,他強硬撐著身子,勉力從瓦礫中再次站起。
剛才的一切讓他一片茫然,當他抬起頭望向四周時,發現自己原來已被轟出大殿的範圍,他一拐一拐回到殿中,龍波兒已帶著紫瓏與綽言絕塵而去。
凌雲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坐在碎礫山丘上遙遙望向遠方,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腦中才迷迷糊糊想起往事,記起以前黃帝曾經與他說過的話。
那是超越山海契約的境界,一種黃帝夢寐以求,傳說中能長生不老,天人合一的境界。
他緩緩嚥下口沫,腦中一片凌亂,他對黃帝的忠心已去到盲目的地步,此刻他不但不怕黃帝會懲責自己,甚至覺得自己沒有聽從少皞的話先殺龍波兒,導致對方竟先黃帝一步達到這夢幻境界,實是罪有應得,萬死不辭。
凌雲目視波兒遠去的方向,顫巍著身子走了數步,然後頹然跪下,神態若癲若狂,朝著西面不停磕頭,直至頭破血流仍不停下,嘴上不停低語呢喃:
「屬下罪該萬死……屬下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