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 武俠 * 山海經 * 冒險 】《易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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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 渾沌不清（2）

紫璃邊說邊望向戰場中央，徐徐說道：「他對你們倆施展神通，就是讓你們有了『對方就是十一黃子的想法』。他這神通厲害之處，就是明明劍門主與殿下都是實事求是，講求證據之人。可中了神通之後各自斷定對方是十一黃子，偏偏所謂的『理由』與『證據』均十分牽強，完全不是你們平常的思路。



殿下，你說傲少棠是劍門主所殺，可若他是十一黃子，為何不殺華旅卓佐，反要殺死反對出兵相助琅琊的傲少棠？」



「那是因為時機不對，他殺害少棠就是為了挑撥你我關係，不讓我倆結盟對付黃帝。」



「你向來遵從已故太子遺願，動輒不會出兵，就算昨日你我冰釋前嫌，殿下也沒有答應結盟，只說日後會互相照應。若劍翱天就是十一黃子，他比我更清楚你的性格，何需多此一舉？」



皇子政一陣語塞，紫璃又道：「再者，劍門主若是十一黃子，他又怎能在你我面前放火燒毀和春堂？」



皇子政立即反駁道：「那是因為弟子之中自然有他的手下啊！剛剛殺進來別府時，他不就有手下嗎？」



「如此的話，他把我打發之後直接動手殺你就是，何必故弄玄虛如此麻煩？」



其他弟子聽到皇子政的話也暗暗搖頭，覺得對方理由牽強，完全不似平日那思路情緒，分析事情井井有條的皇子政。



皇子政欲要反駁，卻忽然愣在原地，原來他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論點毫無道理可言，可他心裏卻對自己的想法堅信無比，如此矛盾的心情讓皇子政腦袋裏一片混亂，雙目放空，愣在原地作不出反應。



「他就是利用如此神通，先讓劍門主與殿下互相確信對方是敵人，然後通過傲少棠與熊飛之死，劍門主誤闖書房，劍家堡被偷襲等等事情，讓劍門主與殿下對自己的看法深信不疑。以二人性格，一個就會先下手為強，另一人就會趁機而逃。只要其中一方動手，左思明就可以立即救走皇子政，然後……」



紫璃說到這裏就沒說下去，然而大家也明白她的意思。



然後，自然就是楚國與劍家的戰爭打響。



驀地裏「轟」的一聲巨響，打斷了眾人的思緒。所有人循聲望去，赫然發現地面竟結了一層薄冰，左思明從坡頂望下急飛，重重摔在坡底的碎礫上，瞬間塵土飛揚，揚起一陣輕紗。過了半晌，左思明緩緩爬了起來，眾人朝他望去均是大吃一驚，但見他半邊臉仍是左思明那張滿佈傷疤的臉，另一半張臉卻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從這半邊面看來，此人也是一名異族男子，只是他沒有常先臾區般的烈焰紅髮，也沒有龍波兒般的魁梧偉岸，驟眼看去平凡至極沒有什麼特點，屬於那種一眼看過轉眼就會忘記的相貌。



他相貌雖然平凡，但身分卻不簡單，他正是黃帝麾下十一黃子其中之一的顓頊！紫璃分析得半點沒錯，連日來劍家堡發生的事情，正是他一手造成！！！



他雖然一直與劍楓寒及劍靈相鬥，但涵鬥中他仍能分心二用，一直聽著紫璃如何推理。本來他想反駁紫璃推理中的破綻以求翻身，可聽見紫璃的分析頭頭是道，井井有條，顓頊聽到一半時已斷定自己無從反駁，再加上自己一開始用了太白咒，如今大多弟子都相信了紫璃的話，任他巧舌如簧也無力回天。



顓頊憶起剛才潛伏在皇子別院旁，聽到劍楓雯對皇子政解釋《蘭亭序》的來龍去脈，後來他偷偷潛入房中把《蘭亭序》收入懷內，再假裝從外面殺進來營救皇子。如今細細思索起來，這正正就是紫璃設下的陷阱！



可是，這陷阱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紫璃事先通知了所有人，要劍翱天裝作攻打別院，引誘自己出手？



「不對，劍翱天當時兇神惡煞，招招想要置人於死地，絕不似是假冒，那這一切到底是……」



忽然，顓頊憶起『劍楓寒』的頭顱，頓時間靈光一閃，回頭瞪著紫璃，脫口問道：



「是風后！？」



紫璃一直留意著二人戰況，見到顓頊臉色變換數次，仿佛知道對方心中所想，聽到他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質問，紫璃反而微微一笑，道：「沒錯，你在劍家堡看到的亂象，正是風后的幻術！」



顓頊腦中頓時一陣昏厥，雖然他不明白為何風后的幻術能讓所有人看到同一幻象，但這已不是他要考慮的問題。



他要考慮的，是如何逃出生天。



顓頊收起一直掛在臉上的理直氣壯，臉色瞬間陰冷起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劍楓寒，射出兩道讓人膽戰心驚的寒光，心中分析道：



「只要我一日不死，神通效能就不會消失，劍翱天與皇子政就算知道是中了法術仍會不由自主地敵視彼此。雖然我恨不得立即殺死這裏所有人，但來日方長，總有機會再次挑撥他們自相殘殺，如今還是保住性命為要。」



念罷，顓臾目光立即四處游走，要看看哪裡的防備最薄弱就向那邊突圍。他的劍七絕為常和所授，作為常和最為得意的弟子，顓頊的劍七絕比起劍楓寒、劍翱天與常和雖有所不及，但他勝在懂得分心二用，左右手能同一時間使出截然不同的招式，再加上他擅於防守，太白咒的修為又是不低，劍楓寒三人要把他攻下也是不容易。



就以現在為例，顓頊摒棄進攻，全神貫注只一味堅守，竟能抵擋到劍楓寒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而當劍靈的招式踏入七十招起，強如劍楓寒也不能像剛剛那樣引導劍靈的劍招攻向敵方，只能抵擋劍招的同時尋找空隙進攻。



其實到了七十招起，劍靈招式之精妙，內力之強悍，顓頊已開始感到力有未逮，可他真的聰穎無比，眼見劍楓寒如何破解劍靈的招式，立即就學了過來，一手依然用劍圍城抵擋，另一隻手則學著劍楓寒如何破招。就是如此，雖然已經十分勉強，但還是讓顓頊再擋七招，正式進入紫璃所說的最後二十一招。



「呼！！！」



寒風颼颼，四周的氣溫忽然驟降，就連腳下的地面也結成一層薄霜。顓頊知道劍靈的劍招轉眼就會發動攻勢，於是回憶起腦中《蘭亭序》的第一個「之」字，心想：「每個『之』字都是一點一折一捺。雖然寫法不同，但基本筆劃也就是如此。他如何做到與劍七絕互相契合呢？我又如何按照這個字來破招呢？」



顓頊尚在思索之時，忽然聽得前方傳來一聲呼嘯，原來劍靈的劍氣已撲面攻來！

第一百四十二章 - 黃子顓頊（2）

此招顓頊把太白咒與劍七絕同時使出，在山海契約的法力增幅下，太白咒煉成的長劍彌補了顓頊劍歸宗上的修為不足，渾厚的法力以開天闢地之勢，與劍問天劍氣迎面相撞，登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



顓頊這一招劍歸宗沒有任何花招，就是要以大欺小，利用自己山海契約的法力壓下對手。果不其然，劍歸宗與劍問天相撞不過片刻，劍楓寒的劍氣便「鐺啷」一聲斷成兩截，顓頊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他見機不可失，如能擊殺劍楓寒那也是大功一件，於是催動功力，大喝道：「受死！！！」



劍歸宗乘勝追擊，向著仍在半空的劍楓寒疾攻過去。劍楓寒雖然身處劣勢，卻是不慌不忙，身在半空雖無從借力，眼見立即就要被劍歸宗長劍透胸而過，劍楓寒大喝一聲，然後雙手持劍用力往上一抽，就似是釣魚時收桿一樣。



「嗯！？這是……」



顓頊心中正覺得奇怪，忽然就感到四處的空氣傳來陣陣異動，側頭望去立即嚇了一跳。本來只是攔在四周以防自己逃脫的劍圍城，在劍楓寒一抽之下，竟是像漁夫收網一般向著自己合攏罩來！



這一下大出顓頊意料之外，他立即意會過來，想是劍楓寒已猜到硬碰下吃虧的必然是自己，所以出招的同時留了一手，逼顓頊自保而放棄追擊自己。



果不其然，顓頊見狀也不敢冒險，他顓頊眉頭一皺，隨即雙手一旋，劍歸宗不再向劍楓寒追擊，而是回頭攻向四周的劍網，其實這劍圍城的劍網威力遠遠不如適才那招劍問天，單純就是劍楓寒用作圍魏救趙之用，所以自然也被顓頊的劍歸宗輕易切碎。



一招過後，劍楓寒著地後再次站在坡頂，而顓頊則站在坡底，二人隔空對視片刻，顓頊不想久留，他正要覓路離開之際，卻見劍楓寒臉上露出冷笑，得意地道：「晚了。」



「晚了？」



顓頊微微一怔，下一刻立即明白過來。



只因劍楓寒話聲剛落，整個祖屋範圍的氣溫再次暴降。



第八十二招，來了！！



寒冰劍氣悄然而起，眨眼間就在祖屋外圍形成一幢兩三個人高的冰牆，把顓頊與劍楓寒包裹在內。紫璃在外看著，只見冰牆漸漸變成千萬重重疊疊的冰劍，把冰牆變成一條壯碩的雪龍。然後，冰牆內忽然發出一聲轟然巨響，紫璃的心立即猛地一跳。



她曾在此招中死裏逃生，記得這招以劍歸宗為底蘊，以劍迴風為幌子，以劍問天為攻擊，適才的巨響，自然就是劍問天破土而出的劍氣。



劍問天既出，那就代表……



「嗖！！！」



果不其然，破風聲呼嘯而起，冰牆上的萬千冰劍從上而下發動攻擊，紫璃雖然看不見冰牆內的狀況，但她也知道此招極為厲害，當日就算她使出了神降之術也差點敗下陣來。此刻她擔心劍楓寒安危，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那雙貓目憂心忡忡，緊張得提心吊膽起來。



「呼！！！！！！！」



「嗖！！！！！！！！！！」



冰牆內不停地傳來狂風怒吼，凜冽的風聲劍氣呼嘯不停，劍氣相交的碰撞聲如天崩地裂，駭人至極。冰劍攻勢不止，但紫璃隱隱約約見到好像冰劍的招式已從「劍問天」變成了「劍繪道」，由於劍靈的招式全部以「劍歸宗」為本，又會以其他招式作為佯攻，紫璃也不懂如何計算，她看著冰牆心急如焚，暗道：「莫非八十二招已過，此刻是第八十三招？還是已經第八十四招？」



可是她雖如此猜度，但終究確認不了。紫璃越來越是擔憂，心想要不要使出神降進去相助？可是這兩天她法力損耗甚巨，此刻要使出神降已極為勉強，她如此狀態貿然進去幫忙，會否反而拖累了劍楓寒？



正當紫璃腦中天人交戰，她腦中閃過劍楓寒對她說過的話。



「你若當我是同伴，就應該信任我。」



劍楓寒的話言猶在耳，紫璃微微一嘆，雙手至於胸前，深深吸了口氣。



對，只能相信劍楓寒了。



「轟！！！！」



「轟！！！！！！！」



「轟！！！！！！！！！！」



再過了片刻，呼嘯聲戛然而止。忽然，冰牆最高端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響，紫璃抬頭張望，但見冰牆破了一道口子，有一人影從破口中高高躍下，然後重重落在紫璃面前！



紫璃看到此人時，頓時面如死灰，臉上露出一個平日絕不會出現的懊悔表情，然後她雙目漸漸通紅，眼眶中也隱約有淚水打滾。



只因走出來的並非劍楓寒，而是顓頊！！



顓頊既活著走出來，那劍楓寒豈非……



說時遲那時快，紫璃尚在心亂如麻，破冰而出的顓頊向著皇子政與劍楓雯猛撲過去。皇子政身旁的衛兵全部沒有反應過來，反倒是劍楓雯拔出長劍徑直向顓頊刺去，但顓頊又怎會把劍楓雯放在眼裏？他右手一撥，劍楓雯的長劍應聲蕩開，然後顓頊五指成爪，猛地向她抓去！



劍楓雯只覺勁風撲面，眨眼間顓頊五指已去到面前，被這爪擊中定必頭骨崩裂，劍楓雯正閉目待死，驀地四周刮起一陣勁風，顓頊的手掌就如此停在劍楓雯腦殼數寸之外，再也不得寸進！



劍楓雯睜開雙眼，茫然抬頭，但見九朵紙蓮花浮在空中形成一個風盾，把顓頊的殺招阻擋下來！



可是就在紫璃想追擊之際，卻聽到顓頊冷笑一聲，他腳下竟然出現了一個圓形法陣，然後顓頊的身子竟然冒出紅白電光，眨眼之間，顓頊整個身子變成碎礫，「轟」的一聲散落一地！



「！？」



奇變頓生，包括紫璃在內的眾人均為之一愣，而就在下一刻，原來顓頊所站的位子上又有一圓形法陣亮起，紅白電光閃爍之下，顓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法陣之中，只見他雙手合十半跪在地，紅白閃電凝聚在法陣邊緣，就似有無數條緞帶在原地飄揚。



眾人自從知道顓頊就是連日噩耗的幕後黑手後，均對他恨得牙癢癢的，如今現場所有人同時抽出兵器，正要一湧而上之際，紫璃卻大聲叫道：「不要輕舉妄動！」



眾劍家弟子一怔，但也聽話地停在原地，果然見得顓頊仰天狂笑，道：「你們那麼快就忘記昨日的慘事了嗎？對！你們千萬別動，只要我雙手向下一按，我保證就能讓你們重溫昨日惡夢！」眾弟子這才知道原來顓頊撲向劍楓雯只是佯攻，實質就是要結好這招的手印，用以威脅眾人。



果然，顓頊見到眾人遲疑，他得意地露出一個讓人望之生畏的獰笑，然後掃視場上所有人一眼，最後瞪著紫璃一字字地道：



「全部散開，散開！！」



紫璃輕歎了口氣，然後右手揮了一揮，眾弟子雖然對他咬牙切齒，但投鼠忌器下還是不情不願地讓出一條路來。



顓頊見狀一陣狂笑，得意地道：「紫璃，還是我贏了。」



殊不知他話聲剛落，忽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嗖嗖涼意。與此同時，一把聲音從後傳來，冷冰冰地道：「不對……」



「你。輸。了。」

お前はもう死んでいる

北斗之拳

第一百四十三章 - 常和渾沌（1）

「混賬！！！」



聽到這聲暴喝，涵斗中的渾沌心頭一震，下一刻他感到有陣勁風從腳下掃過，腳下頓感一陣踉蹌，隨即身子失重，天旋地轉仰天摔倒。



「哎喲！！」



渾沌屁股熱辣辣的好不疼痛，就連手中長劍也摔在一旁，他雙手支地正要站起時，又有一股氣勁貼地拂來，渾沌雙手一麻，立即又摔了一交，他叫苦連天地朝遠處大聲哀求道：「師父，徒兒錯了，請住手吧！」



遠處傳來一聲冷哼，隨即一條高大的身影落在渾沌面前，這人擁有一雙冷冽的杏目，三綹髭髯隨風飄舞，身穿一件雪白勁裝，他來時雙手負後，神態瀟灑自若，渾身上下散發一種絕世高手的氣質，正是十一黃子之中的常和。



「起來！」



常和板起了臉，一臉森然，渾沌連爬帶滾站了起來，惶恐地肅立原地不敢說話。剛剛與他相鬥的共有二人，其中一人光頭，另外那人則是名異族人，正是朱厭與鳧徯。二人見常和一臉鐵青，眉頭緊皺顯然十分不滿，心中皆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們不知常和因何事著怒，於是也靜靜站在旁邊，不敢作聲。



常和走到渾沌面前，斥道：「剛才明明你只需橫劍一掃便可讓他們長劍脫手，為何硬要多轉一圈，使他們有時間反應過來？」



渾沌嚥下一口口水，結巴地道：「我……我怕師父你責怪他們太快落敗……」



「混賬！」渾沌話未說完，常和又是一聲暴喝：「身為劍家弟子，技不如人就該回去刻苦訓練，要你出手相讓還成什麼樣子！？」



這個時候，年紀輕輕的渾沌尚未成為十一黃子之一，當時「顓頊」之位仍由另外一個太白咒的高手擔任。



黃帝招兵買馬暗中壯大己方實力，除了把劍翔旭此等門派棄徒收羅麾下外，更找來一批異族小童作為山海神獸的容器，所以便把這些小童稱為「祭童」。不管是渾沌、朱厭、鳧徯、橐翡、狌狌、鹿蜀也好，甚至更為年少的三足金烏與窮奇也罷，「祭童」皆沒有本名，只以彼此體內神獸互相稱呼。



祭童人數眾多，黃帝為節省人力物力，在他們年少時就已把山海神獸封印在其體內。由於這些童子並沒修煉過法術，不懂如何駕馭法力，許多童子在注入山海神獸後氣神不合最終落入爆體而亡的下場。存活下來的祭童不過十之二三，之後黃帝才會安排他們到十一黃子手下學習各大門派的法術武藝。



祭童之中天賦也有高低之分，朱厭、鳧徯、橐翡、狌狌、鹿蜀，抑或是鸓鳥囂獸這些天資平平的註定不能成為大將；天賦異稟如三足金烏以及窮奇，年紀輕輕修為已在祭童中出類拔萃，他朝必成大器。



至於渾沌也算是芸芸眾多祭童之中的一個奇才。在所習得的法術武功中，他進步速度遠遠不如三足金烏或是窮奇，而且他三心兩意，看到什麼技能都想涉獵，偏偏學什麼就懂什麼。他五行屬金，在太白咒上有著不俗的修為，同時對劍七絕也是一點即通。同時學習兩項武功並不奇特，但劍七絕與太白咒都是世上頂尖的武功法術，專精於一項上面就要花上一生精力，但渾沌竟能同時精通兩樣，那可當真是鳳毛麟角，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了。



不但如此，甚至連少皞的易容術混沌也很快掌握到精要，面對如此高資質的祭童，不但黃帝對其寄予厚望，就連十一黃子們也是嘖嘖稱奇，似乎他晉升成為十一黃子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在幾個教導混沌的十一黃子中，常和對這弟子尤其喜愛。後者是個性格孤僻古怪，一心追求最強的怪人，或許是見到這弟子資質聰穎，不自覺生出愛才之心，加上混沌從小跟在他的身邊，久而久之不自覺就把他視為己出。



但常和並沒因為喜愛混沌就縱容對方，反之他是諸多師父中對後者最嚴厲的一個，每日抓著渾沌鍛煉劍法，就是想要他早日臻至劍七絕的最高境界。渾沌也不負常和寄望，在劍七絕的造詣上進步神速，一月前開始已能以一敵二打敗朱厭鳧徯，三天前開始更是三招以內就能把二人擊倒。



可讓常和大動肝火的是，今日對練時渾沌竟放軟手腳對二人手下留情！要知道在見慣生死並競爭激烈的環境下，祭童們彼此間也存有競爭意識，當然會有三足金烏及窮奇此等兩情相悅的例外，但多數也是相互競爭，關係並不良好。



偏偏渾沌在眾祭童中年紀算是最長的幾個，而他生性喜愛照料同伴，怕同伴表現不力受常和責難，在對練時時常放鬆手腳相讓，這就讓常和大為惱火了。



話說常和叫朱厭鳧徯到一旁自己對練，然後叫了渾沌跟隨自己來到湖岸，二人面對面盤膝坐下，常和聲色俱厲地斥責道：「劍家弟子對練時必須全力以赴，留劍不留力，若不能做到收放自如傷及同門，那你就是白學！這說話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怎地就當作是耳邊風！？」



渾沌垂頭不語，常和又道：「三招把他們打敗你就自滿了？以朱厭他們的資質，你該練到一招就把二人擊敗，那才叫過得去！身為劍家弟子，若要人刻意相讓，那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渾沌低聲嘀咕道：「師父……我又並非劍家弟子……」



「你說什麼！？」



「沒……徒兒錯了。」



聽到渾沌認錯，常和臉色才稍稍緩和，他見徒兒已被自己罵得蓬頭垢臉，腦中忽然閃過陣陣劍家時的舊事，忽然輕輕歎了口氣，目視遠方陷入沉思，沒有追罵下去。渾沌見常和表情複雜，沒了平日的孤高冷傲，多了幾分多愁善感，他倆關係匪淺，早就互相有父子之情，所以他也沒有顧忌，問道：「師父，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你是在想劍家嗎？」



「……」常和沉默良久，才冷冷地吐出兩字：



「多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 常和渾沌（2）

「師父，你當年為何加入父親大人麾下？為何你明明離開了，但仍時常把劍家掛在嘴邊？」這問題存在渾沌心中已久，平日見常和兇巴巴的不敢詢問，這天不知怎地就脫口而出問了出來。渾沌本以為常和定不會回答然後責罵自己，但常和卻一反常態，默然許久後長歎一聲，然後對他說出了自己當年身在劍家堡時的點點滴滴。



這些過去常和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就算是黃帝與縉雲也只知個大概。但面對著這視如親子的徒兒，常和把身處劍家的所有甜酸苦辣都說了出來，包括從小與劍翱天一同習武，二人一同闖蕩江湖；包括明明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間，但門派對練時卻總不敵劍翱天；包括二人明明一同行走江湖，但劍翱天卻獲得「劍中之王」的美譽，自己卻是碌碌無名。



常和把一切都說給徒兒知道，不，也不是全部。



唯獨他對堂兄的妒意，常和不知為何覺得難以啟齒，終究沒有說了出來。



沒有把自己的心意全盤托出，常和理應感到鬱結難耐，但看到渾沌聽著自己舊事，小小的臉龐表情僵住，似乎感受到常和在劍家的委屈，渾沌默默留下淚水。見到徒兒如此反應，常和心中竟感到一陣溫和暖意。他不知道往往父親就是要在孩子面前保持完美形象，他沒有把自己最黑暗的一面說出，在孩子面前保留完美形象時……



他那長久以來欠缺認同的內心，竟得到一絲慰藉。



說到最後，也不知是否自欺欺人，待常和說到他與劍翱天最後一次交手時，他竟然道：「到了最後，我明白只要自己心存殺意就能擊敗劍翱天。可是家中長老為了保存他『劍中之王』的名譽，竟然出手阻止，就是如此，我被當作意圖殺害兄長的叛徒，就此離開了劍家堡。」



小渾沌霎時間接受太多信息，一時間未能反應過來，他雖對常和幾近盲目的崇拜，但思索良久後還是提出一個疑問：「師父，若劍翱天也對你心存殺意，你覺得自己能贏麼？」



渾沌這個問題戳中常和軟肋，他霍然站起，有點氣急敗壞地瞪著渾沌。後者不明師父為何忽然著怒，嚇得向後挪了一步。二人對視半晌，常和慢慢平復心情，這個問題在腦中徘徊不休，可他也下意識地在徒兒面前維護自己的尊嚴，緩緩說道：「我覺得自己能贏，可若真敗了也無甚大礙。劍家弟子能死在對手全力之下，也算是一種光榮，死而無憾。」



常和的這番話深入渾沌腦髓，他本就是個顧及同伴感受的人，更何況對象是視如親父的常和？他今日聽到常和從小在劍家受到各種不公，心中對劍家已痛恨入骨，聽到常和最後一句，他生氣地站了起來，戟指遠方大聲道：「劍家虛偽，嘴上說著以武為尊，卻如此待薄師父！實在可惡至極！師父放心，徒兒長大以後，定會把劍家上下殺個雞犬不寧，替你出一口烏氣！」



看到義憤填膺的渾沌，常和心中百味交陳，一來他不善辭令，二來心中有愧，所以也沒正面回應徒兒，只輕輕摸摸對方腦殼，目視遠方沒有說話。



也是如此，痛恨劍家的想法在小混沌心中紮根，隨著年歲漸大而萌芽生長，最終在瓊華大戰後開花結果。



時間回到兩個月前，在瓊華大戰後，已經身為「顓頊」的渾沌發現師父沒有隨隊歸來，一問之下，才從大鴻口中聞得常和戰死的消息。



師父死了？



那幾近天下無敵的師父……死了？



顓頊怔在原地，久久不能相信，他感到腦袋與胸口都似被什麼塞著一樣，心跳仿佛停止了，腦海也空白一片，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事情，不容易動氣的他竟然大動肝火，揪起大鴻的衣領喝問當時的情況，當時他暴怒之下沒有控制好力度，竟差點把大鴻的肩骨捏碎，幸虧常先少皞出手拉開他，才保住了大鴻雙手。



聽到大鴻轉述南冉與常和一戰，顓頊氣得雙手發抖，幾乎把自己下唇咬破。



他認為南冉若非使用奸計根本不可能殺死常和，念及常和多年前的一句「劍家弟子能死在對手全力之下，也算是一種光榮。」，他不知常和死前對其生前一切已然釋懷，暗道師父死於小人奸計，心中定是十萬個不甘。



其後，顓頊又聽說了南冉隻身刺殺大鴻、風后臨陣倒戈、瑤光三人以多欺少打傷臾區、以及劍楓寒以計擊殺鸓鳥囂獸二人之事。在顓頊眼中看來，瓊華一方的所作所為無一卑劣至極，從小累積起來對劍家的恨意越加膨脹，隨著瓊華一戰變成對所有敵人的憎恨，熊熊復仇之火也在心中燃燒得熾熱。



就在此時，顓頊收到黃帝的錦囊。



當他打開時，雙目頓時一亮。



錦囊內黃帝的命令，正是要他前去楚國對付楚國與劍家。



復仇之火立即在心中轉化成一個陰謀，顓頊邊回憶著與常和的點點滴滴，邊咬牙切齒地道：

「師父，你在九泉之下就放心罷，渾沌一定會把整個劍家堡送下來陪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 凝霜神劍（1）

前事在顓頊腦中閃過，但下一刻刺骨寒氣就把他拉回現實。



絲絲寒意從後而來，眾人只覺四周冷風瑟瑟，忽然猶如置身隆冬一樣。而這聲音似實還虛，既似遙遙傳來，又似在眾人耳邊響起，雖然說話之人的語調並不可怖，但還是把在場眾人嚇了一跳。



紫璃一聽到這把聲音，馬上認得說話之人正是劍楓寒。她本就擔心對方安危，如今登時如釋重負，面露寬容。繼紫璃之後，包括顓頊在內的其餘人也陸續認出劍楓寒的聲音，可當他們回首張望，卻見本來包圍著祖屋的冰牆已不知何時消失無蹤，眼前蒼茫一片，霜雪紛飛，竟有片片雪花迎著日光向眾人吹來！



眾人心中大感奇怪，明明雪季已停，怎會無緣無故下雪？但雪花迎面飄來打在眾人臉上手上，冰冷的觸感令他們精神一振，紛紛伸出手把雪花接在手中，看著薄如蟬翼的雪被溫熱的掌心融化，眾人才意識到這一切並非夢境，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劍公子呢？」



白茫茫的風雪如張開一張幕簾，把眼前的景象遮擋得若隱若現。紫璃舉目眺望，隱約看到小丘已鋪上一層白雪，皓白的冰雪正慢慢地往外延伸，紫璃垂頭一看，只見腳下的地面凝結了一層薄霜，接著雪隨風至，不過片刻她腳下的泥地已鋪上兩三寸厚的白雪。



面對如此奇景，在場眾人嘖嘖稱奇，頓時間竟忘了自己正與敵人對峙，紛紛茫然四顧起來。至於紫璃與顓頊二人雖然也知道事不尋常，但彼此沒有放下戒備，一邊留意對方舉動，一邊苦苦思索，從腦袋中尋找解釋現狀的答案，但不論二人如何苦思冥想，一時間還是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紫璃與顓頊不約而同地朝雪丘眺望，赫然發現有道人影傲立坡頂。二人凝神一看，那人不是劍楓寒是誰？



見到劍楓寒安然無恙，紫璃頓時放下心頭大石，顓頊卻是面露驚愕，自言自語道：「他竟然沒事？怎麼可能？」



原來剛剛他與劍楓寒被困在冰牆之中，顓頊把畢生功力功力提升至頂峰去抵擋劍靈的招式，但被困在劍歸宗的暴風眼之中，四周儘是無窮無盡的猛烈攻勢，就算是神降狀態下的紫璃也抵受不住，更何況是顓頊？



只不過片刻，他的劍圍城已岌岌可危，眼見寒冰劍氣快要衝破劍網，顓頊人急智生，一邊抵擋劍招一邊緩緩移動。直至背靠冰牆，他右手以劍圍城繼續擋格，左手卻一把按在冰牆上施展出太白咒！紅白電光閃爍下，顓頊身後的玄冰變成一個四四方方的護壁，把他重重包裹在內！



有了玄冰保護，顓頊不再使出劍圍城，而是雙手按在冰牆上不停催加法力加固護罩，玄冰在電光下如有了生命，由下而上一層層疊起，最後築成了一個正方形護壁！



這護壁灌注了顓頊全部法力，本來應該是安如磐石，可是顓頊使出這招之前已經消耗不少，再加上劍靈的劍歸宗攻勢無窮無盡，一開始護壁仍牢不可破，但再過幾招後，護壁也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縫。



在十一黃子之中，顓頊雖是唯一精通兩種八大門派武功之人。但由於他分心雜學，法力修為上就沒有常先來得精純，雖然同樣是九重天的境界，但功力只與臾區風后相當，甚至比不上少皞常先。可顓頊頗有領導之才，加上智計方面不下常先縉雲，所以黃帝才放心讓他隻身前來楚國。



就以如今為例，顓頊縱使對劍家恨之入骨，但如今事敗他也沒有被恨意沖昏頭腦，立即就以大局著想謀求撤退，若非劍楓寒及時牽制，恐怕他已走了。如今顓頊在護壁內暫且安全，立即就腦筋急轉，思索要如何撤退。



顓頊雖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仍能感受到劍靈的攻勢是如何猛烈無匹，他心想這劍靈之厲害，恐怕當世之中只有縉雲或是黃帝才破解得了。而劍楓寒劍法縱使再厲害，內力終究相差太遠，想必此刻已死在陣法之中。



「嘿，死在他祖先陣法之下，也便宜了這個傢伙！」



顓頊恨恨地自言自語說了一聲，他心念急轉，想到脫離八陣圖後他只剩下一個阻礙 – 紫璃。



顓頊深深吸了口氣，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加固護壁，終會被劍靈攻破。與其耗費法力防守，不如把剩餘的功力用作突圍。一念及此，顓頊立即行動，他雙手迅速結印然後往冰牆按去，利用太白咒把身邊的玄冰轉換成無數柄冰劍，然後認準方向以劍歸宗向外突圍。



劍靈與顓頊的劍氣迎面相撞，在冰牆中撞出一個大洞，顓頊見機不可失，立即從洞中一躍而出，就是如此逃了出來。



後來顓頊聽到祖屋裏再無劍氣呼嘯，以為劍楓寒已死在裏面，可如今見到對方安然無恙地站在遠方，心中又喜又驚，喜的自是自己有機會親手殺死對方，替常和出一口氣，但驚的則是想不到劍楓寒能在那種攻勢下存活下來，顓頊心中不期然暗道：「難道他真的是以《蘭亭序》破解陣法！？」



顓頊與劍楓寒隔空對峙，去到此時此刻，顓頊已隱隱感到今日必須要跟對方分一高下，可明明心裏戰意熊熊，但遠眺劍楓寒時顓頊不知為何浮出一陣忐忑，疑問與不安從脊梁直直湧上腦門，那冷嗖嗖的危機感讓顓頊覺得必須立即做點什麼。



顓頊重重搖了搖頭，驅散腦中莫名的不安，他把心一橫決定先下手為強，暴喝一聲，雙手猛然朝法陣按壓下去。



就在顓頊雙手觸碰地面的一刻，法陣中紅白光芒大盛，一眾劍家弟子感到刺眼生痛，紛紛以手遮擋，與此同時，他們忽然感到腳下雪地微微震抖，似乎有所異動。顓頊威脅眾人的說話言猶在耳，眾人以為這就是一下子摧毀半個劍家堡的絕招，登時嚇得驚慌失措，紛紛向後退去。可他們不動還好，一走動時發現腳下雪地竟然如流沙般向著他們反方向流動，眾弟子登時腳步踉蹌立足不穩，有的更是直接滑倒在地，要同伴拉著才不至於順著雪地流走，極為狼狽。



紫璃見到顓頊出招時也以為對方要使出尖刺，心中正暗叫不好。因為她今日損耗已經十分巨大，如今的法力只有平日的十分二三，若顓頊這招的威力當真如摧毀劍家堡的那招一樣，恐怕此刻的紫璃也無法保證所有人的安危。正當紫璃打算用僅餘的法力使出飛廉術把所有人送上半空避過尖刺，她赫然發現根本沒有尖刺刺出，反是雪地朝著顓頊的方向流動起來！



紫璃心感奇怪，她順著雪地流動的方向望去，只見顓頊已站直了身子，腳下的法陣則不住旋轉，如同漩渦的中心一般把四周的雪地吸引過去！



法陣光芒大盛，電光閃耀的同時，顓頊身後出現數以萬計柄長劍，這些長劍交疊交織一起形成一個碩大無比的輪盤。這招紫璃認得清楚，正是劍七絕中最強的劍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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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 凝霜神劍（2）

顓頊此招以山海契約法力作為根基，以太白咒為輔助把四周的雪地轉換成千萬柄長劍，最後以劍歸宗攻擊。這是他最強一式，以前在常和面前施展出來時也獲得師父盛讚。雖然經過激戰後顓頊法力已損耗不少，但全力施展下還是聲勢如虹，隨著他暴喝一聲，右手戟指一點，但聽「嗖嗖嗖」聲不絕於耳，他身後長劍絡繹不絕，挾帶吞併天地之勢向劍楓寒席捲攻去。



「劍楓寒！受死吧！！！」



可滔天劍氣才去到半途，顓頊忽然感到前方傳來陣陣冰寒，然後自己的右手感到陣陣赤痛，這赤痛就似是凍傷的感覺，顓頊連忙向自己右手望去，赫然發現整隻右手不知何時已結上了薄冰！



「這是……什麼！？」



下一刻，顓頊由疑惑變成驚駭，只因他右手不止結了一層薄冰，更是在眨眼之間已凍得沒了知覺，就像是不屬於自己一般！顓頊駭然變色，他連忙催加功力打算震破手上的薄冰，可不管他如何催動功力，右手不但仍是毫無感覺，手上的冰更是越來越厚！



這下顓頊心中大急，他抬頭望去，立即一陣目瞪口呆。原來不只是自己的右手，就連攻向劍楓寒的劍歸宗，甚至在他身後以長劍交織而成的輪盤，全部都被玄冰緊緊包裹著，那招劍歸宗更是就此停在在半空，半寸也前進不了！



「怎……怎會如此！！！」



奇變頓生，顓頊登時如墜迷霧，但他為人處變不驚，立即腦筋急轉，思索對策。可當他目光從頭頂長劍移到前方時，眼前不足半丈距離竟憑空出現了一個晶瑩剔透的人影。這人影通體透亮，渾身上下反射著日光，原來是個人形冰雕。這個時候，穩重的顓頊也不禁吃了一驚，但他還是立即收斂心神定睛望去，只見這冰雕左腳向後蹬直，右腳微屈，手執長劍似是向自己刺來，這動作竟然是劍七絕中的姿勢。



這冰雕究竟是什麼？



明明上一刻我還對著劍楓寒出招，何以眨眼間就有個冰雕豎立在我的面前？



一個個疑團在顓頊腦袋中浮現，待他的目光從冰雕的動作移到臉上時，顓頊更是臉色大變。



這冰雕的相貌他看得清楚，竟是劍楓寒！



這劍楓寒的冰雕做工極為精緻，可謂鬼斧神工，不止五官神情一模一樣，就連使出劍七絕時的動作也栩栩如生，宛若真人一般。顓頊盯著雕像，心中的不安越加強烈，正想後退數步，卻發現自己雙腿不聽使喚，低頭望去，只見雙腿不知何時也結成了冰，以致完全無法動彈！



這下終於把顓頊嚇得心膽俱裂，他連忙運勁雙腿想要掙脫包裹在外的玄冰，但不管他如何催加功力，玄冰還是紋絲不動，沒有任何變化。



漸漸地，顓頊越感身子變得冰冷，那種冰冷直直透進他的骨髓與內臟裏，就像他渾身上下的血液也凝結成冰，不但是他的四肢，就連他身上每一吋肌膚，每一塊肌肉，也再動彈不得。





是什麼？



是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







顓頊心中不停吶喊，他也不停地催加法力，想要強行震破身上的玄冰，可他之前與劍靈搏鬥時已消耗不少，逃出八陣圖時他的法力也只有巔峰時的十分四五，如今他再怎樣用力掙脫也發現徒勞無功。



再過不久，顓頊發現自己唯一還能動的器官，就只剩餘他那一雙眸子。



絕望感不斷在顓頊心中滋生，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身子甚至臉部均被玄冰包著，他就連急躁的表情也做不了。



當顓頊向度前望去時，他雙眸透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



只因他發現，原來眼前有不止一個劍楓寒的冰雕。



從雪丘的坡頂直到自己的半丈之前，原來每隔一丈距離就有一個冰雕，每個冰雕的動作雖然不盡相同，卻是前後相連，就像是把劍楓寒這招的每個動作拆解出來，告訴敵人如何向他出招一樣。



可是，明明剛剛只有一個，為何眨眼間就出現如此多座冰雕？



顓頊心中正自不解，然後他感到身後寒意大盛，他明知此刻自己身體僵硬無法動彈，但還是想要扭頭望去，然後……



「咔擦。」



他發現自己能動了，但卻是一陣天旋地轉，接著腦袋失重，重重摔在地上。



率先映入顓頊眼簾的，是一隻手，是他自己的右手，是他已離開了自己身體，墜落在地的右手。



怎會如此？



我的右手何時折斷？



為何……完全沒有感覺？



顓頊他想不到答案。



然而，下一刻，他聽到一陣沉重的聲音，一個軀體無力倒下，摔在自己眼前。



這是顓頊自己的軀體，沒有了頭顱的軀體。



到了此刻，顓頊心中雪亮，他終於意識到是自己的頭顱已被對方削下。



可他終究不明白，到底劍楓寒是如何動手，到底他用了什麼劍法。



我……就這樣敗了嗎？



我……就這樣死了嗎？



顓頊感到自己生命不住流走，頃刻間，過去三十餘年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在自己眼中重現。



他看見身為祭童的自己如何被植入山海契約。



他看見身為混沌的自己如何向常和學藝。



他看見身為眾人大哥哥的自己如何照顧其他祭童。



他看見身為後起之秀的自己如何接替顓頊之位。



他看見身為常和最疼愛徒弟的自己，那天與師父的對話。



「劍家弟子，能死在對手的全力之下，也是一種光榮。」



忽然，顓頊雙眸濕潤，心中感到一陣釋然的同時，也漸漸失去了意識。



失去生命的一刻，他雖然還是想不出答案，但答案已是無所謂了。



擁有渾沌的他，終不帶混沌地逝去。



剛剛的一切對顓頊而言似乎過了很長時間，但其他人眼中只是彈指之間的事情。在他人眼中，顓頊出招的同時，劍楓寒的身影就從雪丘頂上消失。下一刻，他們就看到顓頊的右手與劍招已被玄冰重重包裹，而顓頊身前也驀地裡出現了劍楓寒的冰雕。



接著，其餘的冰雕陸續出現，寒光一閃，顓頊身首異處，而劍楓寒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顓頊屍體後面。



顓頊轟然倒地，揚起一陣雪花。



漸漸地，寒意消失了，飛雪不見了，雪地融化了，就連冰雕也化為地上的一灘清水。



適才的一切如夢似幻，待看到劍楓寒依然傲然而立，顓頊的屍骸仍在地上，眾人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千真萬確，並非幻覺。所有人圍將上來，紫璃更是走在最前，一個起落來到劍楓寒身邊，碰巧後者轉過身子來與她正面相對，四目交投下，紫璃驚覺劍楓寒的相貌似乎與之前竟是有所不同。



劍楓寒正當壯年，本來一頭青絲並無半根白髮，但如今竟是兩鬢雪白，就連頭頂的頭髮也黑白交雜，一開始紫璃以為只是霜雪落在他頭髮上面，忍不住伸手往劍楓寒頭頂輕輕一撥，才發現這是真的白髮。紫璃臉上禁不住錯愕，她朝對方臉上瞧去，那黝黑的臉龐略帶霜雪之色，而他本來的那雙棕色的炯炯星目，如今竟也透出皚皚白雪之光。



紫璃微微一怔，眼前的劍楓寒變化極大，差點就讓她認不出來，最讓紫璃感到陌生的，是劍楓寒面色冷漠，整個人就如剛剛出現的冰雕一樣冷冰冰的似乎不帶感情，與以往熱情如火的他判若兩人。紫璃知道對方必定經歷了什麼變化，卻不知從何問起好。



紫璃從剛才開始一直細細打量著劍楓寒，後者一開始只木無表情地看著對方，直到最後他見到紫璃面帶迷茫，冷漠的臉上才展露一個溫熱的微笑，這一笑融化了他表面的冰冷，紫璃看在眼裏頓感微微心安，只見劍楓寒臉上笑容不減，緩緩掃視在場眾人一眼，最後目光重新停在紫璃身上，柔聲道：



「放心吧，一切都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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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結局：第一百四十五章 - 蒹葭蒼蒼（1）

連日在劍家發生的事件，隨著顓頊的死而落下帷幕。



顓頊敗亡，施展在劍翱天與皇子政身上的神通也隨之消失，他的神通乃是操控人心想法，這些想法植入心底，如今這想法驟然消散，劍翱天與皇子政的心就似被人挖走了一塊，登時頭昏腦脹感到不適，各自昏厥了兩三日才緩緩醒來。



醒來過後，劍翱天與皇子政對彼此的猜忌與憎恨也就此煙消雲散，但二人對連日來發生的事情依然記得一清二楚，皇子政本就是謙厚之人，劍翱天本也對這未來女婿視為己出，二人想到前事均不由得於心不安，懊悔不已。



本來二人羞愧得無地自容，均覺得自己有愧於對方，不敢與對方相見，但在劍楓雯與劍楓嵐的勸說下，二人坦誠相見，互相致歉就不在話下。經過了這一事件，二人的師徒父子感情更為堅固，這也是後話了。



如今距離顓頊之死已過七日，劍翱天在大殿召開會議，邀來了紫璃等人與所有弟子。首先劍翱天當眾對皇子政致歉，重申劍家雖無仕途之意，但絕不會聯合外敵背叛楚國；皇子政同樣為自己懷疑劍家致歉，稱自己身為劍家弟子與劍家女婿，不應受妖人唆擺懷疑劍家。



其實他們早就冰釋前嫌，如今只在所有弟子面前再說一次，以安所有弟子之心。接著，二人感謝紫璃搗破顓頊的陰謀，可當時並非所有弟子都在祖屋，沒有聽到紫璃當時的推理，於是劍翱天就請她再說一次，以釋除眾人疑竇。



紫璃把在祖屋時的推理重新說了一遍，在場不少弟子對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如墜迷霧，怎樣也想不明白，如今聽了紫璃的分析後才恍然大悟。劍翱天在此之前雖然也略知大概，但當他聽到紫璃巨細無遺的分析後，還是不禁慨歎道：「難怪我去到少棠院子時的記憶像被抹除了一樣，原來就是當時著了對方道兒。這次還真多虧得紫璃姑娘，否則顓頊的奸計定必得逞，屆時釀成大禍，我劍翱天可說是死不足惜了。」



紫璃連忙接口道：「紫璃謝謝劍門主的誇獎，可是若只有紫璃一人，也未必能看穿顓頊的奸計與神通。」說到這裏，紫璃稍微一頓，她看了看劍楓寒，然後說道：「劍公子最後與門主相見後，我們曾懷疑門主是否已經遭遇不測，被十一黃子冒充身份。可劍公子卻十分肯定門主就是本人，他能準確分析出門主多數舉動均符合你的性格。不止如此，他聽到小女子與殿下相見的細節後，也是能夠分析出殿下就是本人，也是如此，我們才能推理出顓頊的神通為操控人心。所以搗破顓頊的功勞上，劍公子可謂功不可沒。」



紫璃言罷，皇子政對劍楓寒深深一躬，誠懇地道：「光政在此謝過寒哥。」劍翱天也撫鬚呵呵一笑，欣慰地道：「楓寒心思雖然沒有紫璃姑娘般慎密，可是他觀人於微，對同伴了解極深，反倒這次幫上忙了。」說到這裏，劍翱天微微一頓，說道：「紫璃姑娘，有件事老夫一直想不明白，還望指教。」



紫璃嘴角一牽，似是知道劍翱天所問何事，道：「劍門主言重了。您所疑惑的，是否當夜攻打皇子殿下別院時發生之事？」



劍翱天點頭道：「沒錯，當夜我這糟老頭子……竟然率領弟子攻打華旅與政兒的別院，明明我記得當夜雙方互有死傷，我更是親手殺了華公子與楓寒，可是……」說到此處，劍翱天面露疑惑望向大殿下首，華旅正站在一旁，雖然他如今神態恭謹，平日的神采飛揚蕩然無存，但仍是好端端的活在當下。



紫璃看著一臉迷茫的劍翱天，徐徐解釋道：「當日劍公子與小女子商議，最後得出兩位定是受人操控的結論。當時我們苦苦思索到底誰是真兇，雖然也懷疑到假扮成左思明的顓頊身上，但終究沒有十足的證據。我們肯定敵人的目的是挑撥劍家與楚國的關係，當時殿下害怕門主加害於他，所以想要逃離劍家堡，而門主也佈下天羅地網不讓殿下離去。劍公子與小女子就心生一計，決定引蛇出洞，想方設法加快這件事情的發生，逼一直躲在暗處的敵人現身。」



「所以紫璃姑娘你就讓雯雯過來找我，勸我盡快離去？」



紫璃朝皇子政點了點頭，續道：「對。我們知道敵人必定潛伏在殿下別院附近以便隨時行動，所以要楓雯妹妹與殿下見面，原因有二。第一，勸說殿下盡快離去；第二，讓敵人知道祖屋中暗藏八陣圖的秘密，並且讓他知道《蘭亭序》就是破陣關鍵。敵人擁有山海契約又懂得劍七絕，聽到祖屋藏有秘寶定會按捺不住想要奪得，如此就可以引他現身。」



「當夜老夫聽到華旅與政兒的別院有所異動，然後見到華旅別院衝出一眾衛兵，我以為他們乘夜偷襲，所以立即率眾殺了進去。那這些也是紫璃姑娘你的安排？」這次提出疑問的是劍翱天。



紫璃笑了笑，道：「劍門主，你剛剛所說的一切，雖然是你親眼所見，可都並非事實。」紫璃一語既出，現場登時嘩然一片，劍翱天立即反駁道：「可是這一切不但是老夫自己，連當時我帶領的弟子都親眼所見，怎會是假？」劍翱天言罷，他當時帶領的心腹弟子們紛紛點頭和議。



眾人一陣私語，紫璃有耐心地等待眾人安靜下來，她才微微側過身子，道：「那夜各位所見的一切都是幻象，請容小女子介紹，這位是以前的十一黃子，如今是我們的同伴 – 風后。」



言罷，一名清瘦的身影從紫璃身後緩緩步出，他頭戴人皮面具，身穿青色長衣，頭戴儒生方帽，正是風后。

一四出文
撞正要開會嗰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