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 風吹蛋殼(2)
驀地,一把熟悉的嘹亮男聲從門外傳了進來。在喧嘩嘈雜的屋子裏,這句話卻穿透重重人聲,一清二楚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南冉本來神色自若,聽到這聲音後眉頭一抬,立即回過頭來與龍波兒四目對視。
只因說話之人並非單純以音量蓋過人聲,而是以法力吐出,才有如此的穿透力。換而言之,說話之人不但是個修術之士,他的修為也絕對不低!
「你們這堆龜兒子別擋老子路!!」
那人又喊了一句,他的聲音有七分痞氣三分霸道,一聽便會聯想到那種滿臉彪悍、走起路來大搖大擺,旁若無人的地痞流氓。圍在南冉四周的賭徒們紛紛露出厭惡表情,猶如見到耗子般退避三舍,頃刻間人群迅速往兩邊散開,空出了中間一條路來。
南冉嘖嘖稱奇,心想這傢伙莫非是飛羽幫的哪號人物才讓賭徒如斯畏懼?可他又覺得這聲音聽起來好是耳熟,回頭望去,門前一人大搖大擺朝自己走來。見到此人南冉龍波兒眼前一亮,他是個年約四十的漢子,四肢纖幼形態清癯,長得又高又瘦,雙手更是長得幾可及膝。可他明明年至壯年,卻是一直寒著背,也不知道是背部天生有病還是怎樣,而他的衣著也相當奇特,頭上繫著白巾,身上衣服卻花裏花俏五顏六色,腳上又穿著一雙露趾草鞋,總之整個人看上去怪形怪相,一眼就難以忘記。
更讓南龍二人驚訝的,是這個人竟是日前在客店裏逼人對賭的惡漢!!!
這次正面見到惡漢,只見他雙頰深深下陷,眼睛則大如銅鑼,幾乎佔據了整張臉的三分一,整個人看起來端的怪型怪相,加上奇異的穿搭,使人看到他就感覺渾身不自在,也難怪當日客棧裏面的人都怕了他。
「嘖!是那晦氣的傢伙!」
「就是!真他娘的霉氣,他上次一來,莊家竟然連續開了三把圍骰!害我輸了四千兩呢!」
「昨天以為他已輸光離去,哪想到今天又來,真煩死人了!」
眾賭徒一開始只是竊竊私語,漸漸聲音越來越大,責罵的聲浪從四面八方不住傳來,可惡漢置若罔聞繼續前行,徑直走到南冉身旁大咧咧地坐下。南冉見惡漢嘴上叼著一根竹籤,也不知竹籤之前串著什麼食物,他仍津津有味地不住吸吮。
惡漢歪著頭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著南冉與龍波兒,說道:「看起來不像本地人,哪裏來的啊?」語氣十分橫蠻無理,南冉不想節外生枝,也只能打著哈哈回應,並拱手道:「初次見面,在下姓南,從大梁前來巴郡經商,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南冉客氣,怎料惡漢卻不領情,他大聲咳了一口痰,側頭連籤帶痰吐在地上,大聲罵道:「格老子,這兔兒爺龜兒子說話轉彎抹角,真他媽像個娘們,仙人板板聽到老子想吐。」
此人的粗俗不堪打了南冉個措手不及,他眉毛一挑心中登時來氣,可南冉反應極快,為了維持自己這幾天的「商人身份」,只能對這辱罵含笑帶過,心中暗暗罵道:「你他媽不也是猴子頭銅鑼眼勾子鼻雞胸竹子腰筷子腿,遠看不是人,近看醜死人,聲音還像臭公雞,看到你比吃屎還要慘,老子連看都不想看。」
南冉沉得住氣,龍波兒卻按捺不住,指著漢子罵道:「吐啊!現在就吐!怎麼不吐啊!?格老子吐不出你不但是仙人板板,你還是妖怪板板,你全家都是龜兒子板板。」
龍波兒模仿這幾天聽來的巴蜀口音,更把不同的巴蜀髒話混雜一起,這些妙想天開的反擊讓人忍俊不禁,圍在四周的賭客頓時哄堂大笑。南冉早知波兒這幾天等得不耐煩了,借著眼前惡漢出出氣也未嘗不可,於是也沒阻止,反是翹起二郎腿,一臉人畜無害卻又不怕幹架的模樣看著對方。
或許是惡漢橫蠻慣了,被龍波兒一頂嘴,立即對著對方嚷道:「龜兒子見不得光麼?戴著這勞什子幹啥!給老子脫下!」
他話沒說完已經動手,他出手如風,最後一個「下」字語聲未落,右手已經觸碰到波兒的帽簷。可說到動作迅捷,波兒又怎會輸給別人?就在漢子手指快要碰到帽子的一瞬間,波兒身子微微後仰,剛好避了過去。漢子抓了個空,立即反手前伸再捉一次,可這次手還沒伸直,龍波兒雙掌已按在他臂膀上面,後者微微用力一推,漢子向後踉蹌退了一步,龍波兒也趁機借力退開,重新拉開距離。
二人動作迅捷無比,旁人只見他們身影晃動幾下就各退了一步,場中唯有南冉看得一清二楚,心想:「這惡漢的功夫倒是不俗。」
惡漢顯然也沒料到波兒有此本領,瞧向南龍的目光多了些許警惕,可這表情很快就被漢子地痞般的笑聲覆蓋,他重新坐回南冉身邊,說道:「你這見不得光的隨從武功不錯啊。」南冉淡淡笑了笑,不置與否,惡漢指著自己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譙名丹鶴,你們也可以管我叫蛋殼,蛋是雞蛋的蛋,殼是雞蛋殼的殼,給老子好好記住了。」
龍波兒怒氣未息,立即道:「我看你這蛋殼不是摔破雞蛋,是摔破龜蛋才能出你這樣的龜兒子。」
譙丹鶴哼一聲,目光轉到南冉身上,豈料對方只目視遠方怔怔出神,對他報上的名號渾不當成一回事,他自感無趣,又自說自話地大聲解釋道:「你們肯定想知道這外號的來歷對不?嘿!就讓我告訴你們,蛋殼既是我名字中丹鶴諧音,另外還有一層意思,嶺南有句諺語形容賭徒,叫作『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說的就是好賭之人需輸得一乾二淨才會停手!不得不說嶺南人這句當真描繪得維俏維妙,老子不把手上錢財全部輸光就心裏不踏實,所以我諢名才叫蛋殼,懂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