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 武俠 * 山海經 * 冒險 】《易水》（3）

第一百九十四章 - 巴郡之惑（1）

南冉本以為掌櫃收到金葉會更殷勤，不料對方竟雙手捧著金葉子退還回來，說道：「客官，指一指路只斯舉手之勞，您這金子恐怕能買上十家，不，二十家小店，這打賞太過貴重，可折煞小的了。」



南冉一怔，並沒接回金葉，笑道：「這點打賞只是小意思，掌櫃用來好好裝修店面，甚至多買一塊地開個分店，再多請兩三個人過來幫忙，日後生意興隆客似雲來豈不美哉？」



掌櫃笑著搖頭答道：「小店小本經營，也不貪圖什麼飛黃騰達，而且飛羽幫向來關照咱們，小的心滿意足了。」



「飛羽幫？」南冉也算見多識廣，可「飛羽幫」的名頭他還是首次聽聞，他沒有立即追問下去，只笑道：「有道知足常樂，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勉強掌櫃，敢問巴郡中最大的市集在哪？掌櫃方便給小弟畫個地圖麼？」



掌櫃聞言眉頭輕皺，一副欲言又止，南冉追問：「掌櫃有何難言之隱不妨直言？莫非是覺得小弟帶來的貨物太過低劣，難以在巴郡販售麼？」掌櫃搖頭擺手，連聲說道：「哎唷，客官您言重了，小的雖見識淺陋，一看也知道您帶來的是上好絲綢。可惜的斯咱巴郡多為小鎮，哪裡買得起客官您的好貨，恐怕也斯太平市集裏的商賈才有這個本事，但要前往集市……這個……哎喲……」



掌櫃吞吞吐吐，南冉心中不免覺得奇怪，但臉上仍掛著親切的笑容問道：「既有地方可以賣貨便是最好，掌櫃您就告訴小弟如何前往吧。」掌櫃猶豫半晌，最終長長歎了口氣，正色道：「客官啊，我就勸您別去了。前陣子不久巴郡經歷了大地動，您也看到咱村子有許多房屋損毀，可這也並非最糟糕，我們村民多為獵戶農家，平日都靠到太平市販賣農作維生，可經過地動後，前往市集的山路幾乎全都坍塌，就只剩下『越天橋』一路了。」



南冉「嗯」了一聲，掌櫃臉色轉憂，續道：「要去『越天橋』就必先上山，可山內有妖怪盤踞，再加上這段日子既斯地動，又連日大霧，妖怪出沒越加頻繁。飛羽幫的大俠們已連日上山除妖，無奈妖怪數量太多，直到十天前他們仍叫我們別要渡橋。可咱一村生計就此停頓，尤其經歷地動後更需要物資，所以前幾天有數個村民打算渡橋進市，卻就因此一去不返……唉，客官，您且聽小的勸勸，錢財終究斯身外物，勿要拿自己性命冒險啊！」



聽到這兒，南冉想起進村時村民所說的話，終於明白過來。



巴郡山河交匯，鐘靈毓秀，此等絕佳環境孕育出不少山精妖魅。原來村民與掌櫃不想南冉上山冒險，這才不願告訴他前往市集的道路。南冉少見如斯敦厚樸實的民風，心頭頓感一陣暖和，輕輕拍了拍掌櫃肩膀，溫然說道：「我這隨從本領大得很，區區妖怪難以傷我分毫，掌櫃大可放心。」



掌櫃偷偷望向龍波兒，見他一直對二人對話置若不聞，只一股勁地狼吞虎嚥，不過頃刻便把小菜白酒吃個碗底朝天，也不知這傢伙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虛有其表。掌櫃再三規勸，但對方既然堅持也沒有辦法，只能碎碎唸地回到櫃檯，過了一陣子便拿來了張手繪地圖。



地圖雖畫得簡單，但也算是清晰明了。南冉端入懷中，繼續與掌櫃閒話家常。說到巴郡民風淳樸，與梁國的勢利現實差天共地，掌櫃笑言他們鄉下地方，物資需求不高，民風自然敦厚，若是城裏市集的人便不一樣了。



南冉見時機成熟，再誇了掌櫃幾句，順口問道：「掌櫃剛剛說到深受飛羽幫的關照，又說飛羽幫的大俠們幫助上山除妖，請恕小弟孤陋寡聞，這飛羽幫是哪路的英雄好漢？」



提起「飛羽幫」，掌櫃頓時雙眼放光，神色十分雀躍地道：「客官有所不知，飛羽幫是咱巴郡裏最大的幫派，幫裏的大俠們儘皆斯匡扶正義，古道熱腸的好漢子，大英雄。咱們這些小村落常受太平市集內的富人欺負，往往都斯飛羽幫的大俠們替咱出頭。而且又維修各地棧道，開拓山道讓村民們更方便去往市集，更時常上山除妖降魔保護村民，實斯咱們巴郡百姓的大大恩人吶！」



南冉本以為飛羽幫只是個雄踞村落的小幫會，想不到竟是巴郡首屈一指的幫派。他注意到掌櫃談起飛羽幫時一臉尊敬，就連胸膛也挺直了幾分，看來是真心崇拜。而且他說到飛羽幫他們降魔伏妖在所不能，可見這幫會也有一定實力。



「想要是飛羽幫有這般能耐，說不定會有酆都消息 ……」南冉眼珠子一轉，把掌櫃交還到他面前的金葉子作勢推回，誠懇地道：「在下從大梁遠來經商，一來想把貨物賣走，二來也是替咱家老闆廣結善緣。聽掌櫃說來，飛羽幫的大俠們真是英雄蓋世，俠骨丹心。小弟欽佩至極，真想好好拜會，以表尊敬之情。」



南冉口甜舌滑，又投其所好大大誇讚飛羽幫，果然把掌櫃逗得心花怒放喜逐顏開，南冉見對方笑得合不攏嘴，又道：「小弟只怕貿然打擾過於唐突，還望掌櫃替小弟引見。這片金葉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掌櫃收下，就當是磕門的禮金吧。」

這掌櫃也是奇怪，南冉要打賞給他死活不要，聽到是要貢獻給飛羽幫，他卻樂呵呵地並不拒絕，笑道：「好說好說，其實飛羽幫幫主豪氣干雲，就算不用禮金也無大礙，不過客官一片好意，盛意拳拳，我想幫主他老人家……」他話到一半，剛才那個帶南冉前來客棧的獵戶正好進門聽見二人對話，立即對著掌櫃大呼小叫，南冉雖聽不明白，還是依稀聽到「害人」、「幫主」、「不喜歡」等等字眼。



獵戶言罷掌櫃當即臉色大變，大聲喊了句「哎唷」，不停敲打自己的腦殼，就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一般。南冉波兒面面相覷，掌櫃為難地把金葉子推回南冉面前，支吾半晌，面有難色地道：「這個……其實客官您來巴郡經商，飛羽幫……呵呵，這些英雄們終究是江湖草莽，小的認為客官您不去結識也斯無妨，哈哈哈。」

推～

第一百九十五章 - 初遇飛羽（1）

月色蒼茫，雲霧迷矇，靜謐的山道中，暴喝聲宛如半夜響起的驚雷，剎那間把南龍二人震得耳膜生痛，餘音更在在山谷中回蕩不休，良久不散。



單憑這聲暴喝，已知說話之人功力極為深厚，南冉與龍波兒對視一眼，並肩朝聲音與妖氣來源走去。



南龍如此作為不止是藝高人膽大，他們覺得若巴郡已受黃帝掌控，以這聲音主人的武功來看，在華胥之中必定身居要職。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趁現在早點看看敵人是何方神聖，之後交起手來自己也有時間準備。



繞過山坳，南冉見前方有片燈火明亮的平地，有幫身穿青衣華服的男女在外頭圍了一個大圈，嘴上不住發出吆喝。南冉定睛一看，女的持有火把，男的手執兵刃，二者目不轉睛臉色凝重地盯著中央，似乎在戒備著什麼。順著眾人目光望向平地中央，有五個彪悍漢子各站一角，每人手上緊緊攥著一條捆滿符箓的麻繩與布袋，再中央又有三名手持長短鐵棍的漢子正與一隻猛虎鬥在一起。



外圍的男女聽到腳步聲響，回頭看見南冉龍波兒，男子粗聲粗氣地喝道：「作死麼？快點走開！」女子語氣雖較男子緩和，但也冷冰冰的帶有不耐煩地道：「兩位，飛羽幫正在除妖，為免危險，你們還是離開吧。」南冉見二人身穿青衣，可兩邊袖子卻是左黃右紅，右臂處都有一條繡有金色羽毛的緞帶，心道：「看來他們就是掌櫃口中的飛羽幫了。」



南冉好奇這飛羽幫到底是什麼來頭，有心留在這裏，他眼珠子一轉，心中便有了計較。南冉裝作既驚且喜地對著波兒高呼道：「小龍快看！這老虎身上纏有一絲黑氣，肯定並不尋常，或許這就是你說過的虎妖了！哇！這幾個好漢好厲害，竟然跟這虎妖打得有來有往，咱們真的不枉此行欸！」



南冉誇張的表現反讓那幾個準備訓斥他的飛羽幫弟子愣在原地，他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懂如何應對，反倒是最開頭說話的女弟子反應過來，對南冉再說了一句：「請兩位不要再靠近了，否則傷到你們，敝幫概不負責。」言罷眾弟子不再理會南冉，回頭繼續盯著場中。



「南師父……太假了欸……」



「嘿，有用就行。」



南冉得意洋洋地往場中眺望，三名漢子步履扎實，棍招穩健，出招的同時嘴上念念有詞，似在默念咒語。定睛望去，他們手上鐵棍棍頭刻有符箓，棒棒揮出皆帶有火光，正是在鐵棒上附上明火咒增強攻擊力。



就這一眼，南冉對他們的實力已有了大概認知。這三名漢子雖非八大門派弟子，但在棍棒功夫上有一定造詣，加上鐵棍上刻有明火咒符箓，使得威力增強不少。他們單打獨鬥絕非虎妖對手，可聯手起來可就佔盡上風，南冉推斷過不多久虎妖就會敗下陣來，然後就會由手持封印咒布袋的弟子前去封印。



果然，又再過了十來招，虎妖被三名漢子以鐵棍多次擊中後體力已大不如前，就在它節節敗退，快要被敵人抓捕之際，南冉與波兒同時眉頭一揚，二人同時感受到一股凌厲的妖氣正從遠方而奔馳而至！



「束手就擒！！」



飛羽幫弟子大呼一聲，高舉鐵棒就要向虎妖敲去，眼見這棒避無可避，虎妖無奈只能硬抗。可就在此時，一抹黑影劃破長空，對準飛羽幫弟子幾人撲去，黑影來得極快，眾人根本反應不來已到面前！



驀地裡有人暴喝一聲，又是有道黑影躍進場中，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兩道黑影已互攻一招，然後各自跳開！！



南冉定睛一看，第一道黑影原來也是一隻虎妖，可體格卻比之前的大上一倍有餘，原來它憑同伴遺下的妖氣追尋至此，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同伴一名。它張牙舞爪護在同伴面前，確有一夫當關的風範，至於那個救了飛羽幫眾的黑影，卻是名身材雄偉威武的老者。



「退下，此妖非你們能夠應付。」



南冉認得老者便是剛才發出喝聲的主人，只見老者雖滿頭青絲，鬚眉卻潔白如雪，那張黝黑堅毅的老臉上佈滿如刀刻上去的皺紋，端的威武非凡。



三名弟子聽令退了下去，站在後方掠陣。老者雙手一錯，空著雙手邁開大步徑直朝二虎走了過去。二虎怒吼一聲，一前一後向老者撲咬過來，老者雖然年邁，腳步卻是異常靈活，他雖被二虎夾在中間，但不管虎妖如何撲咬，他仍能在最後一刻從容避過。



虎妖久攻不下，漸漸心浮氣燥加緊攻勢，但不管攻勢如何密集，終究傷不了老者一條汗毛。過不多久，二虎已知鬥老者不過，開始萌生退意，可每當它們扭頭想要逃離，老者便會伸手往虎脖一拉，把它們拉回圈內，南冉在旁大呼小叫替老者吶喊助威，站在他附近的弟子紛紛回頭喝罵道：「閉嘴！別騷擾我們幫主降妖！」



「果然是幫主……這老者行招法度嚴謹，舉手抬足間別有一套高手氣概，看樣子他的實力至少也是長老甚至掌門級別，真要殺死這兩隻虎妖早就殺了，所以說他的目的是要耗盡虎妖體力，然後再捉捕封印它們……捕捉妖獸……豈不是黃帝他們常做的事麼……？」



南冉猜得不錯，幫主如水中游魚在二虎之間穿梭不停，不過多久虎妖便開始疲憊，動作也漸漸遲緩下來。老者見虎妖們的體力耗得七七八八，遂雙手結印，腳下亮起一個乳白色圓環，然後他雙掌交錯，圓環「嗖」的一聲分為二聚集在雙掌之上。幫主兩掌翻飛，「啪啪」兩下正中虎妖額頭，後者相繼發出悲鳴，踉蹌幾下就摔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虎妖昏倒之後，五名拿著麻繩布袋的弟子圍將上來默念咒語，虎妖分別變成兩顆白光分別裝進了袋子之中。這封印術並非八大門派的術式，而是江湖上普遍流傳的封印咒，一般的茅山道士就是以此捉捕山精妖魅。這法術好處就是不需任何複雜手印與功法便能習得，至於壞處就是封印力度不強，需先把妖獸精力耗得七七八八才能收服。



見漢子利落地把虎妖收進麻袋束緊袋口，南冉瞥見他們腰懸布袋，鼓起來的少數也有七八個，想起崑崙山上常先捕捉白澤時也是利用普通封印術捉捕神獸，對這幫人的戒備越加提高。此刻飛羽幫幫主也留意到他們二人，他先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態，隨即邁開大步向南龍走來。



南冉心中早就想好應對方法，他微微調運內息，額上汗水直冒，佯作受驚過度，腳步蹣跚向後絆倒，龍波兒順勢一扶南冉，低聲道：「南師父，真的太假了欸。」



「……閉嘴。」

第一百九十五章 - 初遇飛羽（2）

老者來到二人面前，此刻南冉更清楚看到對方面容，但見老者身材雄偉，身高不下於龍波兒，長得氣宇軒揚，威風凜凜。在燈火之下，只見他豹頭環眼，臉色棗紅，皺紋就如刀刻在上面一般，又粗又濃的白眉朝天倒豎，頰下銀白色的長鬚打理得極好，柔軟順滑地垂到胸前，整個相貌有說不出的威武。而他的穿著也十分講究，雖然比起南冉身上的紀家鍛錦仍遜色不少，但也能看出是品質上佳的絲綢。



南冉擺出一個敬仰膜拜的表情，雙眸閃閃亮地看著老者，讚歎連連地道：「哇！好厲害啊！這位老先生是巴蜀山上的仙人麼！？啊不不不，老先生不是騰雲駕霧過來，身後又沒有七彩法環，想來不是仙人，那您肯定是在這裏修仙除魔的大俠了！！哇！！你真的好厲害啊！這兩隻老虎看上去多可怕啊！我在大梁都沒看過那麼巨大的老虎，肯定是已經成精的妖怪吧？你打死它們之後它們變成白光了欸！」



他連珠炮發一頓胡言亂語，這倒是大出老者意料之外，他細細打量南龍一翻，見南冉衣飾華麗，此刻臉色發白滿額汗水，身子微微發抖，顯是驚魂未定，但神色又雀躍興奮，似是遇上什麼感興趣的事情。身邊的龍波兒則默不作聲一直攙扶著前者，雖看不到其面目，但身子穩如磐石沒有半分顫抖，顯是身負武功，對剛剛的事情不感害怕。



說到裝神弄鬼那是南冉的拿手好戲，這個對妖怪又要怕又感興趣的紈绔子弟被他詮釋得維俏維妙，再配合上龍波兒這個「穩重的隨從」，簡直是天衣無縫。老者稍稍思慮過後放下疑心，當他目光放到二人身後的紀家鍛錦時倏地雙目放光，這神情雖只一瞬而過，卻已被南冉瞧在眼裏，他此刻懷疑老者是十一黃子，暗道：「之前你們費盡心思都捉不到紀老闆，此刻見到那麼大的一條肥魚，自然不會放過了。」



果然，老者對著南冉淡然一笑，親切地道：「除魔衛道，保護巴郡百姓只是敝幫應份之事，這位小友說老夫是什麼大俠，實是愧不敢當。聽小友所言似乎是大梁人士，不知遠道來到巴蜀所為何事，看看老夫能否幫得上忙？」



老者雖故意說得親切，可那不怒而威的表情散發出懾人的氣勢，使得這下更似是審問。可南冉哪裡會被這種伎倆嚇到？他把早早想好的說辭徐徐道出，說自己是大梁紀家的親戚，替紀家營運大梁境內的布莊，可是近年梁國內亂頻生，生意也受到影響，於是紀貉鈞令他南下蜀地，看看能否有新的商機。



老者一路聽一路點頭，待南冉講完才緩緩說道：「原來如此。此行過去太平市仍有兩日路程，雖然越天橋前後的妖怪已被敝幫收服得七七八八，但難免會有漏網之魚。不如老夫派幾名弟子保護小友前往太平市吧？」



南冉搖手笑道：「既然大俠已經清理好橋上的妖怪，那就不必再勞煩各位保護了。小弟這位隨從本領雖遠遠不如各位，但他身體健壯，應付一般妖怪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老者上下打量了龍波兒一翻，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遞給南冉，說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勉強。話說回來，敝幫在太平坊有一莊園名為『萬博園』，小友處理完正事大可前來消遣一下，不是老夫自賣自誇，說到消遣取樂，敝幫這莊園在巴郡可算是首屈一指，必能讓兩位小友滿意。」



南冉接過令牌，上面正面刻著「萬博園」三字，背後則是「飛羽幫」三字，下方還有一個小小的羽毛標記。他把令牌收進懷裏，對老者拱手道謝，老者與南冉道別後便率手下繼續往山裏方向離去。



南龍接著回到越天橋沿橋直行，這橋當真宏偉無比，站在橋上依靠欄杆俯瞰群山萬嶽，實在壯觀至極。



經歷薊城一役還有容蓉之死，龍波兒相較以前已沉穩許多，他感到橋上妖氣果比山中微弱得多，看來飛羽幫眾剛才所言並非假話。這段路上他並沒像以前般插科打諢，有時候沉默得直如啞巴一樣，既是心情受了上述二事影響，也是因為苦惱如何快點救回紫瓏。



想到飛羽幫一夥人，龍波兒滿腹疑惑得不到解答，忍不住問道：「南師父……」



「波兒，要是說飛羽幫的事，要低聲一點。」



被南冉一提醒，龍波兒才傾耳靜聽，果然聽見身後遠處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是剛剛那老人的手下，他們武藝一般，所以只敢遠遠監視我們。」龍波兒輕聲詢問，南冉點了點頭，側頭望向龍波兒的目光多了幾分讚賞，低聲吩咐道：「雖然機會渺茫，但待會若是遇上妖獸，你記緊切莫使出神通，就用蠻力把妖獸擊退便可。」



龍波兒點頭答應，低聲問道：「南師父，你覺得這巴郡與我說過的薊城相似麼？那飛羽幫，會不會就跟仙霞派一樣，已經受黃帝的操控？」



這次換成南冉沉默不語，這問題也正巧在他腦中盤旋不休，至今仍未找到答案。



掌櫃說起飛羽幫時態度前後不一，他與村民們又不戀錢財，此等舉止與薊城百姓確有共通之處。可最後誠心收下南冉送出的物資，而村中的民淳俗厚又與龍波兒所形容充滿詭異風氣的薊城迥然不同。



南冉畢竟沒有親身到過薊城，如何費煞思量也得不到結論。想了半天也只能先作最壞打算，當村民口中的飛羽幫就是黃帝一行人，也當蜀國如燕國一般已遭華胥侵佔。剛才他與飛羽幫主交談之前就想通這點，才決定裝成個紈绔子弟降低對方戒備，可惜老者仍派人跟在他們身後，顯然也是沒有完全相信。



南冉向來無畏無懼，多次單槍匹馬深入敵陣也在所不怕，更何況這次有功力大進的龍波兒相伴在側？可此行目的終究是為了救紫瓏，如被敵人識破身份對二人行動大為不便，他隨後叮嚀波兒幾句，也懶得細思接下來有何變卦，便吹起口哨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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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 太平市集（1）

南冉與常先均屬心思縝密，足智多謀之輩，但後者習慣事先細細規劃一切，把每步變數都想好對策，擬定下來的戰略就幾乎萬無一失。而南冉則是相反，他往往只想好基本對策，具體要如何實行多數是見機行事，臨場發揮。



話雖如此，南冉絕非單純率性而為，而是他事先想好的策略往往一箭中的，就算臨場如何變化也八九不離十，靠著他超越常人的反應臨時調整也已足夠。南冉這習慣好壞參半，像是紫璃這般循規蹈矩的人難免覺得他太過任意妄為，可與他拍檔多年的龍波兒性子也是飛揚不羈，正好與南冉志同道合，相得益彰。



說回現在，南冉見龍波兒默然不語，也察覺到好兄弟的異樣，他明白人經歷生離死別後心態會有所改變，自己也是鑽了多年的牛角尖才從傷痛中走出，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正惆悵如何打開話閘子，龍波兒卻忽然主動問道：「南師父，我有事情想不明白。」



「嗯？」



「其實像小村裏的百姓那樣生活，不用計較錢財，時常互相幫忙，用好意待人，也接受別人好意，這樣生活挺開心的。甚至像薊城的百姓，雖說我覺得他們這樣的思想很無趣喇，但……如果黃帝沒有壓迫他們，好像這樣沒有爭鬥的世界也挺是不錯，至少……不會有那多人因戰爭而死，是麼？」



南冉沒想到龍波兒竟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不懂作答，龍波兒又道：



「從前跟著星瀚師父四處漂泊，我最喜歡到茶館聽說書人講故事了。那些說書先生說過，周武王也好，漢高祖也罷，這些開國君王都殺人無數。甚至漢高祖建立漢朝後又殺了許多幫他打天下的將軍，這都是不仁不義吧？可他們治國有方，百姓生活安穩，就似乎大家都原諒他們殺過的人，做過的壞事。」



「……」



「所以我想不明白，如果說黃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善意，萬一真被他一統天下，那他所做的惡事全部都可以原諒嗎？如果之後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樂也融融，如果真的天下再無任何戰爭紛亂，是不是代表黃帝才是正確？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現在的反抗會是錯了嗎？」



「……」



面對龍波兒連串提問，南冉聽得目瞪口呆，一時為止語塞，想到因黃帝而死的同伴，想到因黃帝而死的無辜百姓，能言善辯的他竟想不到應對之言，只覺怒火中燒，差點就老羞成怒出言斥責波兒。



可聽到對方最後一句話時，他如同被一盤冷水從頭澆來，身子頓時涼了半截。



他赫然發現，自己找不到理由反駁。



在此之前，南冉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容蓉當日怒斥南宮暟的話深植腦髓，他只覺黃帝以縹緲虛妄的幻想國度為藉口挑動戰爭，一切舉動只為滿足自己野心。加上對方與自己仇深似海，更不曾會去思考黃帝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義。



可在巴郡南冉親眼目睹小村百姓的淳樸可愛，再加上龍波兒剛才所言，他不禁反復思量，若黃帝統領下天下人民都是如此，那是如何美好？



那……他還應該因為種種個人恩怨而反抗對方嗎？



南冉腦中一片混亂，始終回答不了。



二人一路無話，繼續向前趕路，途中只偶爾遇上精怪，龍波兒按著南冉吩咐只用蠻力將精怪擊退。這條橋也是真的長，南龍足足走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翌日天色入黑前來到終點。



南龍遊歷江湖多年也沒試過走那麼長的橋樑，龍波兒回望自己走過的石橋，仍是不敢置信，說道：「哇噢，真的歎為觀止欸！我邊走邊數，咱們足足跨過了六個山脈欸！若不是有這條橋，我們只怕要走個三五天才能到達這兒，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這道橋到底是如何才建造出來的啊？」



南冉摸了摸下巴說道：「這些橋墩直通谷底，少說也有萬丈，若真是凡人建造，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方可完成，我猜這條橋樑並非常人所建，而是神劍門弟子以太白咒築成的吧。」



龍波兒聽得點頭如搗蒜，南冉想得怔怔出神，心道：「可是神劍門向來提倡『得物同償』，認為世間萬物皆可量化，要獲得一物必須以相同等價換取。若此橋真由他們所建，巴郡百姓要付出何等代價？嗯？慢著 …… 掌櫃說飛羽幫是巴郡恩人，幫主所使的法術也正是太白咒，難道說幫助他們建橋的不是神鐵門，而是飛羽幫？」



南冉一想也覺得不無可能，八大門派中確有不少出師弟子自立門戶，八派門規大同小異，除非得到掌門允許把新立幫派當成旁支，否則出師弟子絕不能將本門法術外傳，若有違此例則當作叛徒處理。也是因為八大門派有這個規定，這些小幫派的掌門雖師出名門正派武功不俗，但要說到新門派的發展卻因此受到限制。



回想日前飛羽幫眾捕捉虎妖，確實除了老者以外的其他弟子都不諳太白咒，可見幫主並沒將這門技藝傳授幫眾，所以說飛羽幫也並非由神鐵門統屬，是個獨立幫派。可這樣的幫會雄霸一郡，難道神鐵門與官府都坐視不理，任由飛羽幫獨大？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二人按地圖所示繼續前行，不久過後轉行向下到達一個丘陵，龍波兒遙指山下，大聲道：「南師父，你瞧！」



南冉順著龍波兒所指望去，只見大片房屋順著高低起伏的地勢建造，屋子建得密密麻麻，一直向北面延伸出去，南龍在高處俯瞰，最遠處的觀景被濃霧阻隔看不清楚，但眼下一片層層疊疊的紅磚綠瓦，就似是青草紅花，在山戀起伏的丘陵綻放，蔚為奇觀。



二人來到牌坊前抬頭一看，牌坊頗具架勢，坊門左右各書「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橫樑上方寫著「太平坊」三個金漆大字。南冉波兒走進市集，這裏果然大得厲害，當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適才在山上望見屋子排得緊密，以為擁擠得很，但置身其中時又覺恰到其分，寬約三丈的土地剛好能容納馬車通行，道旁兩邊屋子全是兩層建築，地面一層木門敞開乃是店鋪，樓上若非倉庫就是住宿之處了。



說也奇怪，太平市明明佔地頗大，屋子卻極為小巧，深寬不過兩三丈，比南冉在泰安的屋子還要小上不少。可即使如此，屋子也不覺僻陋，反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巧精緻，別具特色。市集內琳瑯滿目，既有珠寶首飾字畫古玩各式奢侈品，又有柴米油鹽醬醋茶諸多生活必需品。唯獨菜市肉市貨量不多，南冉稍加思索便也明白應是受了地震影響，昨日小鎮的莊稼獵物才無法送到這裏。此處的古玩品質雖遠不如開封太原，甚至比起薊城也有所不及，但龍波兒還是看得目不暇給，斗笠下的雙眼閃閃發亮，讚歎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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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 太平市集（2）

南冉笑道：「嘿，看上什麼可以儘管買呀，反正錢都不是花自己的。」龍波兒直瞪瞪地看著諸多寶物，他嚥了口口沫，最後竟搖頭道：「不了，上次在薊城就是我不慎惹人注意才生出諸多事端。反正救了紫師父後來日方長，也不怕買不到。」



波兒的成長南冉深感欣慰，倏忽想起容蓉遺言，心中泛起一陣惆悵。走著走著，忽然迎面過來一行人，旁邊一個檔攤主人低聲咒罵道：「嘖，冤大頭，瘟神來了。」



南冉暗覺奇怪，向前望去，原來是幾個身穿青色彩衣，腰間懸掛單刀的壯漢。壯漢身上彩衣設計甚是奇怪，左袖黃右袖紅，右臂縛有一條繡有羽毛的緞帶，南冉認出這與昨夜老者一行人相同，想來定是飛羽幫眾。



幫眾大搖大擺走在道上，商家對著他們畢恭畢敬地打招呼，為首的男幫眾忽然停在道中，扯開嗓門粗聲粗氣地道：「奉幫主之命，近日經歷大地動，五鄉十鎮急需銀兩賑災，各位老闆生意興隆啊，就多多少少募捐一下，你們好人有好報，老子也方便交差，請啊。」商家們齊聲嘩然，然而幫眾卻沒理會，立即各自取出一個麻布袋挨家逐戶「募捐」，他們目露兇光，神色不耐，商人們只嚇得臉色發青，哪裡敢說個不字？即便千萬個不願也紛紛取出銀兩交給對方。



南冉心感奇怪，暗道：「這分明就是打劫，哪裡是募捐了，這飛羽幫就是如此行事麼？」



此時，只見一名玉石商人只捐了一小錠銀兩，幫眾立即捉著他的手，怪聲道：「喂，馬老闆，只有這麼多嗎？捐款賑災，多多益善啊！」



那馬老闆滿臉為難地道：「大爺，這個……這次地動也影響了我家生意，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男幫眾冷笑道：「通融？通融了你，難道又通融他、他、還有他？那還有人會捐錢麼？你讓老子怎樣跟幫主交代？不如……你通融通融老子？」



「大爺……十天前咱才上繳供錢給貴幫，現在真的沒有那麼多……」



男幫眾怒極反笑，長長「哦」了一聲，怪聲怪氣地道：「給不了那麼多嗎？嘖嘖嘖……我看看啊……這玉石好像不錯啊，這塊也不錯，交不出錢，就把這些都呈上來咯。」他邊說邊亂撥著店面的玉石，隨手抓起一把就要塞進麻布袋裏，馬老闆連聲道：「大爺不要，大爺不要……」



幫眾臉色漸變猙獰，惡狠狠地道：「不要？那要不要替你店面修理一下？」言罷他右一揮，店門「啪」的一聲被打出一個破洞，馬老闆立即嚇得跪了下來，哭得語無倫次，把一串銀子放到麻袋之中。



南冉本以為幫眾便會作罷，哪想到他離去之前用力一踹馬老闆，後者立即向後翻滾，後腦重重撞在店內的木櫃。幫眾吐了一口口水，然後環顧四周，朗聲說道：「誰敢像他這樣，老子就替他店子好好『整理』一下。」說完這才大搖大擺地離開。



見此情形，南冉憶起掌櫃曾說太平坊裏的商人時常欺負他們鄉村人，飛羽幫便會替他們出頭。現在商人如何欺負村民還沒見到，反倒飛羽幫恃強凌弱，無法無天，十足就是欺壓民眾的惡霸。對著這些江湖草莽，商人們自然不敢反抗，比起村民提起飛羽幫時的崇敬，他們更多的是畏懼。那幾個飛羽幫眾前腳剛走，商人們更不掩飾眼中的憎惡，紛紛露出厭惡的表情。



幾個幫眾迎面走來，為免惹上麻煩，南龍站在道旁讓前者先行經過，幫眾也注意到這兩個陌生人，那個威脅馬老闆的幫眾正要盤問南龍來歷，走在最後的弟子忽然急步上前，對同伴竊竊私語道：「幫主有令，千萬別要對他們動粗。」他們雖壓低聲線對話，但南冉耳力靈敏，聽得一清二楚，幫眾點了點頭，打量一下南龍也就離去，繼續逼其他商家捐款去了。



村民與掌櫃對飛羽幫肅然起敬，對比眼前趾高氣揚的幫眾，南冉甚至懷疑這飛羽幫與掌櫃說的是否同一夥人。帶著狐疑的心思，他們挑了家客棧投店，南冉忽發奇想，要再試試這裏的人是否與小村一樣拾金不昧，於是故技重施取出金葉子向店伙打聽消息。



他本以為店伙又會決絕接受金葉，殊不知那店伙一見金燦燦的金葉頓時雙眼發光，不止笑着雙手接下，更是忙不迭地收進袖子裡，唯恐南冉向他討回。南冉與波兒各自一怔，疑惑莫非昨日只是二人多心，店伙倒也十分爽快，如數家珍地數了六七家布莊出來，還生怕南冉不識得路，特意畫下地圖標記各店。



南冉忽然想起老者說過的「萬博園」，於是再取出一片金葉想打聽莊園所在，店伙正要收下，忽然瞥見門口正有飛羽幫眾經過，他立即搖手拒絕，笑道：「哎喲大爺，無功不受祿，你之前的打賞夠喇，小的不敢再收了。」



店伙的舉動南冉盡收眼底，他待幫眾離開後才笑著問道：「小二哥，我給你打賞是你我之事，我見飛羽幫的大俠只是找人募捐，難道說他們還能管那麼寬，不讓你接受打賞麼？」



店伙笑嘻嘻的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臉色一僵，滿臉狐疑地看了南冉龍波兒一眼，隨即又四處張望了好一陣子，欲言又止地低聲道：「嘿，大爺，您是外來人，可不了解咱們這裏的事情。飛羽幫的英雄們嘛……這個……嘿，這個真的難說得很……總之要是被他們知道我多收了您的打賞，恐怕連敝店也要遭殃。別說這些了，讓小的給您寫下『萬博園』的地址，祝大爺今夜大殺四方，橫財就手，嘿！」



「大殺四方？橫財就手？」



「哦？大爺您不知道嗎？『萬博園』是咱們這裏最有名的賭坊啊！」



南冉越聽越是糊塗，與龍波兒面面相覷，各從對方眼中看出不解。



按照二人之前推算，飛羽幫便如仙霞派控制薊城一般掌管巴郡，可即便表面上的門派不同，華胥國提倡的理念與治國方針理應一致，若巴郡真已被華胥統治，那理應上下都民無嗜欲，這店子裡的小二一開始就不該接受自己的金葉，為何瞥見飛羽幫眾時才會裝模作樣推卻？



南冉頷首思索，回憶來帶太平市集的一切細節。從街外的商販，到如今的店夥，他們似是被逼服從於飛羽幫的淫威之下，表面上對他們恭恭敬敬，背地裡卻恨得牙癢癢的。這些人的神態不止與薊城百姓對黃帝的盲目尊崇截然不同，更與昨日村民的衷心崇敬大相庭徑！！



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兩個地區的百姓對飛羽幫有如此天差地別的評價？



南冉波兒雖有無數個疑問，但也知道追問店伙也得不到答案，便把謎團藏於心底，把「萬博園」的地址收下後就想讓店伙退下。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客棧一角忽爾傳來一大聲怒吼：「辣塊媽媽！你這龜兒子不下注的話，就絕對不許離開！」

第一百九十七章 - 蜀地惡漢（1）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了一跳，齊齊回首望去，見窗邊一個座位上有兩個錦衣公子並肩而坐，二人臉色發青，渾身顫抖，顯是受到不輕的驚嚇。他們面前站著一名漢子，此人長得滿臉兇相，左手支腰，右手按在桌面，左腳則踏在其中一張板凳上面，完全就是一副流氓威脅人的姿態。



店夥見狀立即撇下南龍二人，走上前去笑嘻嘻道：「嘿，這位爺消消氣，不如過去這邊坐坐，小店有最好的女兒紅，還有一些送酒佳餚……」哪想到他話還沒講完，惡漢已扯大嗓門叫嚷道：「不必了！你這兩個龜兒子快點下注！別浪費老子時間！」最後一句話他是對著兩名公子大喝，兩人嚇得牙關發抖，語無倫次地顫聲道：「我我我……我們還有什麼可以下注，剛剛已經輸了五兩銀子給你了……」



「龜兒子！說好賭三場！現在還有一場！你們是要耍賴麼！？」



「又是飛羽幫在作惡麼？」



南冉心裡狐疑，朝那惡漢望去，發現他是個約四十歲的漢子，只見他四肢纖幼，不止身材長得極為高挑，這人雙手也是極長，下垂時幾乎可以碰到膝蓋。由於此人背對南冉看不到面容，但他衣著並非飛羽幫服飾，卻也相當奇特，頭上繋著白巾宛如守孝，身上衣服卻花裡花俏五顏六色，雙腳則穿著一雙露趾草鞋。



此時掌櫃也來了勸架，惡漢大聲嚷道：「剛剛這兩個傢伙說什麼女子雖多，卻總是遇不上心儀之人。他媽的！！太平坊女子哪裡多了！？明明就少得很！！老子不服氣就跟他們提議對賭，我們分別說出一個數字，再把這三個數字相加，看看在這個數字內經過的是男子多還是女子多，頭兩盤都是我贏了，結果第三局這兩個龜兒子竟敢打退堂鼓！！」



掌櫃賠笑道：「客官既然贏了兩局，那三盤兩勝也應該……」



「龜兒子仙人板板！賭錢哪裡是這樣算的？老子最後一局全部輸掉不行麼？」惡人大喝一聲，把身前的銀兩全部一放，說道：「這全是我剛贏來的，我他媽就全部押在這局！你兩個龜兒子再敢推託，老子把你們的腦袋扭下來！趕快下注！！」



掌櫃與店伙勸阻不了，後者拉著掌櫃衣袖，低聲耳語道：「不如我們通知飛羽幫……」掌櫃滿臉為難地沉思半頃，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低聲道：「還是想想辦法請走這莽漢就是，要是找了那幫瘟神，說不定又要加收供錢。」



二人說話雖是壓低聲線，卻仍被南冉聽在耳裏，後者心道：「是了，太平坊的商家要向飛羽幫繳納供錢，後者便會助他們解決紛亂。可這掌櫃竟然有事都不想找飛羽幫幫忙，可見他們名聲有多惡劣。」南冉轉念又想：「這莽漢骨骼精奇，雖然就這樣看不出是否身負武功，但他竟敢在飛羽幫的地盤生事，恐怕是有點本事。」



只見掌櫃對著兩名公子賠笑道：「兩位公子，既然這位大爺興致勃勃，你們就跟他玩最後一盤吧，小店小本經營，也怕有什麼事情，若招惹到飛羽幫的好漢們，大家也不好過……」



兩名公子本來一直推搪，可聽到掌櫃的話後二人臉色一變，才不情不願拿出銀兩放在案上，惡漢轉怒為喜，道：「這就對了。我先說：五！」兩個公子再各自說了一個數字，三人的數字加起來是十三，然後眾人就開始屏息靜氣數著窗外經過的人。



南冉見狀不禁會心微笑，心想這惡漢竟為了芝麻綠豆的小事逼人對賭，而且想出這麼別出心裁卻又無聊透頂的賭局，真是一個趣人。他越看越覺有趣，翹起手來靜靜觀看，只見去到第十二人時剛好是六男六女，最後經過窗戶的是名樣貌英俊的年輕男子。



惡漢大聲歡呼，兩個公子如釋重負。惡漢把桌面銀兩端入懷中，公子們以為自己終於逃脫魔掌能夠離去，可下一刻惡漢又道：「你們還有錢吧？你們應該很想贏回來對吧？那好，老子就跟你們再賭賭！」



兩個公子好不容易才賭完，怎會答應惡漢的要求，二人齊齊搖頭連說不要。可惡漢惡狠狠一瞪，喝道：「你們竟敢拒絕老子！？」兩個公子頓時噤若寒蟬，不敢作聲，目光飄向身旁的掌櫃。掌櫃立即道：「大爺已經贏了不少，不如就這樣算了吧？看大爺贏錢開心，小店可以送一壺酒給您慶祝……」



惡漢搖頭道：「喝酒有什麼好的，最好的慶祝，便是繼續賭下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 蜀地惡漢（2）

此言一出，兩名公子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掌櫃道：「大爺你剛剛明明說只跟兩位公子賭三局，如此出爾反爾，恐怕並不好吧？」



惡漢笑道：「我說這一局賭三次，現在另開賭局，自然是新的局子了。我們賭……啊！想到了！我們就賭旁邊那一桌正在吃肉包子的，要多少口才會嚥下。這樣公平了吧？」



眼見兩名公子快要屈服於惡漢的淫威之下，一直冷眼旁觀的龍波兒早就看不過眼，可他知道不能輕易暴露身份，好不容易才按下出手的衝動，憤憤不平地低聲罵道：「這傢伙真實討厭，要是平日我定要出手教訓教訓他。」



南冉默默點頭，一開始他還覺得這個惡漢有趣，可如今明明贏了還要咄咄逼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表哥，你們怎麼在這裏？姑母要我出來找你們，叫你們趕快回家呢！」忽然一把清脆的聲音打斷眾人思路，原來剛才最後那個路經客棧的男子忽然找了回來，站在窗外對著兩名公子說話。然而這人一開口，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愣，南冉嘴角牽起，差點沒有笑出聲來，惡漢更是面如玄壇，對著男子大喝道：「你再說一遍！」



原來這「男子」聲音尖銳清脆，竟是一名女子！



女子被惡漢一喝，嚇得花容失色連退兩步，細聲地重複道：「姑……姑母叫我帶兩個表哥回家……」



眾人聽得清楚這是女聲，再細細一看，此人細皮嫩肉，唇紅齒白，手腕纖細，確實是名裝扮成男裝的女子。原來兩名公子適才過於緊張，竟然沒認出表妹來。如今形勢峰迴路轉，既然最後經過那人是名女子，那剛剛贏的就並非惡漢了！！



只見現場一片寂靜，場中眾人都心知公子贏了，卻都怕了惡漢，沒有人敢吭聲。南冉聽見身旁的食客低聲道：「不如還是叫飛羽幫過來吧……」就在此時，惡漢倏忽怒喝一聲，大力一拍木桌，那木桌「啪」的一聲被他轟下一角。正當眾人以為他會發難不認賬，他竟將身上所有銀兩掏出放在兩名公子面前，大聲說道：「願賭服輸！我輸光了！」然後轉過身來，在眾目睽睽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客棧店夥便收拾好，一切恢復如常。南冉覺得這惡漢挺有趣的，雖然兇神惡煞，但最後願賭服輸也算是個漢子，至於龍波兒則不以為然，認為這惡漢恃強凌弱實在討厭。飽餐過後，二人也開始按地圖所示挨個布莊銷售手上鍛錦。



紀家鍛錦雖名滿天下，可過往生意只集中在梁晉二國，雖有商人購入錦緞後帶到其餘四國，但數量不多，所謂物以罕為貴，鍛錦往往被商賈用作巴結權貴，或朝貢到皇親國戚之用，尋常百姓對這舉世無雙的鍛錦只有耳聞而不得眼見。



現在南冉帶著許多紀家綢緞出現，巴郡好些布莊老闆都以為他售賣贗品，本是不加理會。但有個陳姓老闆細細一看，發現這些貨物都是貨真價實的紀家錦，二話不說便欲購買。其餘店商見他如此，這才如夢初醒，前仆後繼前來出價。南冉見狀立即發揮討價還價的功力，竟然坐地起價，老闆們雖覺這少年未免獅子開大口，但想到只要購得入數匹布，就算不能賣個更好的價錢，就算出給達官貴人也是一項不錯投資。如此一來，不到一個時辰南冉便把所有鍛錦悉數售出，賺了個盤滿缽滿。其中購得最多的就是那個陳老闆，他的「彩霞布莊」是太平市中最大布莊，以前往梁國經商時曾見識過紀家綢緞，才可辨識到南冉手中的貨物。



陳老闆頗識時務，他知紀家布就算放在梁晉二國也供不應求，尋常商人要購入數匹已是極難，南冉竟帶著此等數量千里紹紹來到巴郡售賣，其身份必是紀家要員。他想著只要巴結好南冉，日後紀家要進入巴郡市場，說不定自己便獨佔供應，於是買完布後還拉著南冉扯東扯西，說要與對方交個朋友。



南冉正巧也想要個當地人引薦帶路，於是跟對方找了個飯店坐下閒聊。陳老闆既有心討好南冉，自是一有機會就大獻殷勤，把飯店中最珍貴的菜餚叫了個遍招待對方。南冉也不客氣，特意叫了店中最有名的女兒紅讓龍波兒一飽口福。他伶牙俐齒，裝成油頭滑舌的商人維俏維妙。陳老闆問起他的來歷，他把之前想好的來歷又說了一遍。



南冉一眼看穿陳老闆巴結他的心意，乘著對方酒酣耳熱，南冉說回到紀家定會向紀貉鈞美言幾句，待紀老闆日後擴展業務到巴郡時會找陳老闆幫忙。陳老闆當即心花怒放，不但連聲道謝，更開始與南冉勾肩搭背，稱呼對方做「老弟」起來。後來南冉順勢說起想到萬博園見識見識，他也拍胸膛答應下來，說今晚與南冉結伴前往。

第一百九十八章 - 萬博園遊（1）

別過陳老闆，南冉得意洋洋地哼著小調，在市集買了數件古玩，打包拋給身後的龍波兒，笑道：「這些都是真貨，雖不是什麼珍貴寶物，但手工尚算精緻，待小妮子好了你帶給她，定會開心得很。」



南冉眼光獨到，看中的自非凡品，龍波兒很是高興，可同時又覺奇怪，低聲問道：「南師父，你如此高調，真不怕那什麼飛羽幫就是十一黃子？」



「我們是外來人，要低調也低調不了，你細心留意一下，從我倆踏入太平市起，除了飛羽幫的人像鬼一樣偷偷跟著我們外，還有另外一幫人暗中窺探，他們雖然喬裝打扮成普通百姓，但瞧身法卻是神鐵門弟子……」



龍波兒接口道：「我也留意到了，這兩幫人雖然都在跟蹤我倆，卻彼此毫無交雜，應該是互不相識的。說來我覺得這裡越來越古怪，如果巴郡像薊城一樣受黃帝統領，應該不會像這樣出現兩幫人馬吧？」



以往行動龍波兒都全聽南冉吩咐，如今竟主動跟南冉討論，表現著實越來越成熟，南冉也一改往日作風，細聲向波兒說出心中計劃：「你說得半點沒錯，飛羽幫也好，陳老闆也好，甚至神鐵門也好，不管他們是否黃帝手下，其實都在覬覦我們紀家大使的身份。所以我們演戲演全套，今晚就去『萬博園』會一會他們。」



龍波兒問道：「你覺得他們會知道酆都所在？」



南冉笑道：「你看飛羽幫對太平坊商家的態度，根本就跟惡霸沒兩樣。那幫主一見到我們的貨物時雙眼放光，肯定認出這是紀家鍛錦。可他當時並沒巧取豪奪，還誠邀我們去萬博園，顯然別有所圖，絕非單純想交個朋友那麼簡單。」



龍波兒聽得默默點頭，南冉續道：「這幫主功力深厚，我看定是神鐵門的前任掌門或是長老，而萬博園是個賭場，要知道賭徒最是迷信，我在泰安時就聽說過他們會拜鬼增長橫財運。你想想酆都叫做鬼城，飛羽幫主又是神鐵門高手，他更是賭場的老闆，可說是最大的賭徒了，這個市集要說誰知道酆都所在，就非此人莫屬了。」



龍波兒眨了眨眼，問道：「南師父，那你打算如何從飛羽幫主口中查出酆都所在？」



南冉笑道：「方法嘛……哈哈，我打算今夜在萬博園把錢輸個清光，最好連金葉子也輸得一乾二淨，然後我會說若不把錢贏回來，我就再無顏面回去見紀老闆，求幫主帶我去拜最強的鬼王。就算幫主不應允，陳老闆滿腦子想要巴結我倆，他也會竭盡所能幫助我倆。到時候再隨機應變，看看怎樣套出酆都地址就好了。」



青鸞鳥在二人懷中輕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尋常人去賭坊都是要贏錢，你就偏偏要去輸錢，這古靈精怪的性子就是改不了。」



南冉笑道：「青鸞前輩你這就冤枉我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輸個一乾二淨，怎叫他們信服？」他微微一頓又笑道：「何況紀老闆說過不惜工本也要救出小妮子，所以輸光也沒差啊。欸，不對哦，救出紫瓏後我們可以再來試試手氣，說不定能贏回來，到時候就不是紀老闆的錢，那就是我們的欸。」說到最後禁不住吃吃地笑了出來。



青鸞無言以對，輕歎口氣躲回龍波兒懷裏，似是沒好氣理會南冉。龍波兒則噗呲一笑，笑罵道：「紫師父以前總是罵你貪財，我當時還沒覺得，現在倒是認同她了。」南冉不甘示弱回嘴道：「現在小妮子說什麼你反正都會認同啦，怎了？未來岳父的錢輸掉心痛麼？」



二人笑笑鬧鬧回到客店休息，到了約定時間又再出門。陳老闆果然安排周到，早早便安排馬車在門前等候。南龍沿路見到四周店鋪已然打烊，僻靜的走道與日間繁華景象形成極大對比，二人表面上輕鬆愜意，實際上一直凝神戒備，不敢有絲毫懈怠。馬車走了半個時辰停了下來，陳老闆喜道：「到了！」



南龍下車後但見眼前一亮，四周燈火通明如同白晝，一個宏偉的大莊園豎立眼前。由於太平集市房屋體積偏小，而這莊園偏偏又極是雄偉，對比下更顯氣派十足。莊園門前站著幾個飛羽幫眾，他們見南龍面生，立即伸手攔住，左邊一人粗聲粗氣地道：「令牌呢！？」另外一人更是凶神惡煞地瞅著龍波兒，惡狠狠地道：「格老子的裝神弄鬼，趕快給老子脫下斗笠！」



陳老闆臉上掛著萬年不變的笑容，從懷中取出兩錠銀子塞進護院手裏，笑道：「這兩位朋友對萬博園慕名已久，想進園參觀一下，可他們今日才剛抵步，才沒時間申請令牌。兩位大哥瞧在我臉上，不如就通融一下吧。」



不料飛羽幫眾竟不願收下銀子，道：「萬博園的規矩陳老闆清楚得很，幫主的命令我們不敢違背，這位朋友若是沒有令牌，就請回去等待數日，我們調查清楚後自會把令牌奉上府上。」陳老闆遞出的手收回不是，繼續放著又不是，那張胖臉立即尷尬得漲成紫色。南冉忽然想起那夜老者給他的牌子，立即從懷中取出遞給二人，問道：「兩位大哥說的可是這張令牌？」



飛羽幫眾接過檢視一翻，然後凝視了南冉一陣，說道：「對，既然閣下已有令牌，自能進入敝園……」然後二人目光再次放在龍波兒身上，說道：「可敝幫也有規定，進入敝園不得遮擋面目，所以他的斗笠不得不除！」



陳老闆為難地回頭看著南冉，後者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兩片金葉，學著陳老闆放到對方掌心，說道：「兩位大哥，我這隨從以前在江湖混跡時受過重傷，現在相貌十分可怕駭人，所以才以斗笠遮擋面目，為的只不想驚嚇別人。你們規矩嚴謹，小弟自然遵守規則，可說若因小弟隨從的容貌驚嚇到敝園貴客，要我於心何安？所以兩位還是通融一下罷。」說著扭頭對龍波兒打個眼色，龍波兒把幕布掀至臉頰，在燈火下護院與陳老闆果見他整張下半臉凹凸不平滿是傷痕，極為醜陋嚇人。



原來早在客棧出發前南冉已料到龍波兒的裝束會惹人注目，便事先替對方易容添加傷痕，他的易容術雖不精湛，但要糊弄過去也是夠了。護院見狀果然不再要求龍波兒脫下斗笠，揮手道：「進去吧進去吧。」直到三人走進莊園，仍聽到護院喋喋不休地討論波兒的容貌，連聲道：「嚇死老子，這張麻臉還真他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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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 萬博園遊（2）

入得莊園，映入眼簾是一座假山屏風，假山之高完全阻擋了莊園後方景色，山下有一洞口，上方刻著「翠嶂山口」四個大字，南冉笑道：「飛羽幫真是附庸風雅，不寫什麼大殺四方，反倒弄這麼一個山口出來，當真有趣。」



南冉本以為陳老闆會口沫橫飛對他介紹，豈知對方竟支吾以對，南冉心感奇怪的同時顧目四盼，見洞內也甚為明亮，盡頭處有兩條分岔路各向左右延伸出去，南冉隨心拐進左方的通道，陳老闆卻用力扯了扯他衣袖，對他連打眼色，南冉當即意會，跟隨對方拐進右邊山道。二人走了一半，見前後無人陳老闆才低聲道：「南老弟，見我們難得有緣，我這才帶你走這明路。『萬博園』處處暗佈風水格局，你若剛剛走左道，今夜恐怕就要賠死了。」



南冉奇道：「此話怎說？」



陳老闆把聲音壓得更低，續道：「太平坊地勢南高北低，這園子建於地勢最低處，剛好與南面山路入口的牌坊呈一條直線，就是所謂的『直道衝煞』，傳說煞氣從山上直落，最是兇險不過。然而這假山建造於前院，其蓮花形狀能化解煞氣，再於假山中建造兩條山道，一條往『生』門，一條往『死』門，使煞氣在園中迴轉化為己用。由於煞氣從山上而來，生死兩門每個時辰都會改變，南兄，你再瞧瞧頭上。」



南冉抬頭望去，見頭頂石璧掛着一個個密密麻麻如鐘乳般的燭臺，陳老闆又道：「看！這些掛飾也是大有名堂，名為天羅地網，就是寓意你進得園來，就逃不出去。」他生怕南冉不信，又補充道：「我以前每次過來都會輸個清光，心中老是鬱悶，覺得我們每月交給飛羽幫整肅治安的費用已然不少，難道還要在賭桌上虧給他們麼？後來我新店開張，重金禮聘了位風水先生，他告知我進園的時辰方位。我遵從先生教誨自此才好上一點，雖然沒能贏上多少，至少也沒再虧本。那先生怕飛羽幫找他晦氣，特意叮囑我別要跟外人說起。南兄，我跟你有緣才破例告知，你待會記得別亂說話啊。」



南冉雖不識風水，但也懂八卦方位，知道對方所言非虛，龍波兒則是心道：「南師父說得不錯，這些賭徒真他媽的迷信，說不定那個幫主真的知曉酆都所在，那我很快就能救回紫師父了。」想到這裏，龍波兒心裏既是期待又是緊張，陳老闆接下來的一頓吹噓他便完全沒有聽在耳裏。



南冉則是一隻應酬著陳老闆，可後者一直說得起勁，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說道：「這莊園真是宏偉得很，比起紀老闆在開封的大宅也毫不遜色，實讓在下歎為觀止。」



「嘿，那是自然，他們在太平市集裏橫征暴斂，就是為了建造出這麼架勢的莊園……」陳老闆忽然面露不屑，可他立即意思到自己失言，下一刻恢復和氣生財的模樣，他忽然想起一事，臉色倏忽變得僵硬起來，謹慎地問道：「對了，南老弟，何以你會有萬博園的令牌？」



南冉心中暗笑：「你這傢伙口若懸河，若我真是飛羽幫的貴客，你此刻還不栽在我手裏？」然而陳老闆此刻對他有用，南冉並不嘲笑對方，只把偶遇老者一行人除妖的事情說了。陳老闆先是鬆了口氣，可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忽然青一陣白一陣，竟是愣在原地沒有接話下去。



陳老闆一路上喋喋不休，此刻忽然沉默不語，南冉不知對方為何忽然面露驚恐，心中嘖嘖稱奇，問道：「那天只與飛羽幫主匆匆一見，本來只道他是個威武非凡的英雄好漢，沒想到他這莊園設計竟然如此考究，不止瓊樓玉宇樣樣俱全，就連入口也有這麼多風水佈局，實在令我眼界大開，想來幫主老人家也是位風雅高士吧？」



陳老闆臉色變幻數下，吞吞吐吐地道：「幫主……他老人家確實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吧……呵呵。據說他師承八大門派中的神鐵門，在門中也位至執事長老，據說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兩三年前成立飛羽幫，便在巴郡扎根，很快就成為了當地第一幫會。其後他們在巴郡裏制定許多貿易規條，又在巴郡群山中築起多條橫跨山脈的大橋，呵呵呵呵，許多人都說他是巴郡的大大恩人呢。」



陳老闆嘴上是誇獎飛羽幫，但字裡行間南冉卻感受到他言不由衷，而且每一句「呵呵」更似是話中有話。南冉知道直接詢問對方必不肯答，轉而問道：「是了，適才門前護院堅持要有令牌方可通行，難道說萬博園並不對外人開放？」



陳老闆道：「對啊，飛羽幫除了在巴郡指定貿易規條，又在萬博園立下許多規矩，比方說規定五鄉十鎮的村民不得進園，就算新搬入太平坊的商家，要進園消遣的人亦要提交拜帖，待飛羽幫把你家世調查清楚才會派發令牌。」



南冉與龍波兒愕然問道：「這是什麼規矩？」



陳老闆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可他這表情又是瞬間而過，立馬恢復如常，徐徐答道：「幫主說鄉鎮村民大多生活困苦，他們賭博十之八九想要以小博大，往往這類人會賭得傾家蕩產。他不願萬博園淪為那些害人家破人亡的賭坊，所以乾脆下了這個規條。」



「這樣挺好的啊，幫主也算是取財有道吧？」



南冉此話有心試探，果然陳老闆先是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確認無人後才低聲說道：「嘿，南老弟，我這話你聽了就算，切莫記進心裏。飛羽幫什麼取財有道，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他們這幫人兩面三刀，對著窮人裝作正氣凜然，出手闊綽，幫五鄉十鎮的村民建這個建那個，嘿，其實那些錢還不是取自咱們身上？飛羽幫對我們露出真面目，每個月要繳交供錢甚至比交上官府的賦稅還要繁重，又三不五時要我們捐錢，交少一點便又打又罵，太平坊裏人人都把他們視為過街老鼠，恨不得生啖其肉，只無奈無力反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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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 初嘗博藝（1）

陳老闆這一席話，終於解開南冉與波兒這兩天的心中疑惑。



原來因為飛羽幫對待窮人與商家厚此薄彼，才會造就兩者天差地別的評價。南冉雖想不通何以飛羽幫偏袒窮人，但華胥國提倡貧富公平，貧富者之間的地位甚至會日夜顛倒，定不會出現偏袒一方的情況。



所以說，飛羽幫並非華胥國！



南龍一路上最為擔心的問題終於得到解答，終於能夠稍稍放心下來，各自暗暗呼了口長氣。陳老闆雖留意到二人表情變化，但也不以為意，低聲叮囑南冉道：「南老弟切莫怪我多嘴，我們居於此地是身不由己，你外來是客，這飛羽幫主大可不必結交，他們這些江湖人物，我們這些商人敬而遠之就是了。否則被他們盯上，不止脫不了身，恐怕還會連累紀老闆呢！」



三人再走了一段路，陳老闆見氣氛寂靜，主動開口轉移話題道：「老弟，你四處行商，見識自是非凡，可我要考你一考，你可知道此園的『萬博』是什麼意思？」



南冉搖頭笑道：「陳老闆見笑了，小弟實在孤陋寡聞，還望陳老闆你指教指教。」



陳老闆笑吟吟地手拈鼠鬚，悠然得意地道：「如今說到『博弈』二字，世人只會聯想到天九骰寶之類賭博，或許也會聯想到有人賭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可『博弈』之道早在商夏古朝已然存在，當時並無骰寶天九，卻有局戲名為『六博』。『六博』擲骰行棋，不同棋盤擲具也有不同玩法，可謂是現今所有棋藝博弈之源。而且六博流傳演變下來既可變成天九骰寶，也能成為棋子，實是千變萬化。既然棋能成為一種『藝』，『博』又何嘗不能？為何棋藝就是修心養性的技藝，而博弈就被世人誤解成害人之物？」



南冉確實不知博弈的歷史，此刻陳老闆媚媚道來，他也虛心受聽，說道：「原以為賭博只是市井玩意，沒想到竟有此來歷，當真如雷貫耳，受益不淺。」



陳老闆呵呵大笑，拍手道：「這算是什麼？『萬博園』就是園中有萬種『博藝』之意，意指賓客能於園中體會博藝品類之盛，感受這種技藝的迷人之處。老弟，你待會才真的叫眼界大開呢。」



南冉笑而不語，陳老闆說得興起，繼續在旁嘮嘮叨叨：



「巴郡人自來愛好博藝，以前不止是太平市集，就連四處鄉鎮都有不少賭坊博坊，飛羽幫成立的頭一年用力剷除郡中的其他幫派，順勢就把這些有幫派背景的賭坊博坊全部連根拔起。他美其名是不想鄉野窮人被賭坊弄得家破人亡，可我覺得說穿了就是想獨擅其美，讓所有人只去他的萬博園。嘿，你說他這是否德行，這都不好說，只是他們把萬博園搞得有聲有色，真做到『推廣博藝』就是了。」



陳老闆頓了頓，又道：



「我以前到外面經商時，發現除巴郡人外的世人大多都對博藝誤解極深，認為沉迷其中輕則妻離子散，重則傾家蕩產。其實問題根本不在於博藝而是在人，把博藝歸納成害人之物實是太過膚淺。試想想，賭是可以傾家蕩產，難道做生意就不會傾家蕩產嗎？喝酒可以亂性，難道太過著迷於其他事情就不會亂性？老弟，你說對不對？」



陳老闆雖是誇大其詞，但所說之言也不無道理，南冉隨口應道：「對，就算立意再好，只要人心懷不軌，也會把好意變成惡行，亂性的不是賭而是人罷了。」話剛出口，南冉驀地憶起龍波兒在越天橋上的話，回頭朝波兒望去，正巧後者與自己四目交接，只見他眼波流轉，顯然與南冉想到同一件事。這個問題二人至此未得到答案，頓時心事重重，雙雙靜了下來。



陳老闆見二人忽然沉默不語，以為他們不熟博藝才無言以對，於是繼續拉東扯西，大吹法螺，說著自己在萬博園中賭錢的趣事。只是陳老闆的話南龍再也沒有聽進耳裏，二人腦裏想著的仍是那個仍未有答案的問題。



南冉對黃帝恨之入骨，這段日子裏沒有一刻不想著殺死對方。可被龍波兒一問，他對黃帝的恨意仍然沒有減退，可心中卻多了一層猶豫，想到南宮暟對自己說起華胥之國時的憧憬，想起南宮暘不顧一切忠於黃帝的神情，南冉不由得想著若自己因個人恩仇，讓天下百姓少了一個能生活在夢想國度的機會，豈非是他的過失？



南冉越是是胡思亂想，心中就越加矛盾，最終他深深吸了口氣，重重搖了搖頭，壓下腦中雜亂的思緒，決定先專注於眼前之事。



三人來到洞口，震耳欲聾的人聲如海浪般撲面而來，南龍跟著陳老闆走出山洞，二人當即雙目一亮，齊聲驚歎。



眼前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映入眼簾是個豁然開朗的碩大廣場，廣場三個方向各有兩幢三層閣樓，這六幢閣樓雕欄玉砌，飛簷反宇，朱樓綺戶，真是貝闕珠宮開水府，雨棟風簾豈來處，建造得極為氣派。二人抬頭張望，又是大吃一驚，但見所有樓閣的三樓均有一條木廊，六道木廊竟全部連去廣場上方的一所懸空大殿！



大殿從外表看去金璧輝煌，華麗異常，底下並無任何樑柱，彷彿只有六道木廊支撐重量。南冉雖然心知肚明大殿定是以太白咒所建，但也不禁對這鬼斧神工嘆為觀止。

第一百九十九章 - 初嘗博藝（2）

「南師父，你看！」



南冉回過神來，順著龍波兒手指方向望去，但見廣場中央有一水池，池中漂浮著許多蓮花燈，中央豎立著一尊雕像。蓮花燈火光搖曳映照，南冉波兒這才看清這尊雕像上原來刻著三位人物。居中一人相貌英俊，氣度謙和，頗有王者風範，左右身旁二人身穿甲胄，看來都是將軍。南冉定睛一看，其中一名將軍長鬚垂胸，手持偃月刀，不是關公是誰？龍波兒衝口而出道：「是劉關張！！」陳老闆立即解釋道：「季漢對我們蜀人影響深遠，不管是先帝、武侯、關公或是張飛我們都會參拜。」南冉點頭道：「原來如此，飛羽幫飛羽幫，想來就是關羽張飛各取一字吧。」



接著，陳老闆帶二人挨個樓閣參觀，南冉本以為對方把萬博園說得天花亂墜是誇大其詞，但隨著逐個樓閣參觀，這才發現萬博園果是包羅萬有，六座樓閣合共十八層樓，除卻東西兩座三樓為餐店外，每層樓盡是不同類別的博戲。既有常見的花寶骰寶牌九葉子戲，也有六博樗蒲圍棋之類的棋藝局戲，更有鬥雞鬥蟀賽狗等以動物博戲。



南冉龍波兒雖自小浪跡江湖，但從來不好賭，此刻如鄉巴佬進城看得眼花繚亂。陳老闆充當嚮導，帶二人每項均賭幾手。一路上南冉旁敲側擊，想看看陳老闆會否知道鬼城位置，但也不知陳老闆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明白，問了半天也沒有得到什麼資訊。南冉天資聰穎，許多博局看了幾次就大概掌握玩法，他有意輸錢，下注時分散投資，有意無意重金往最冷門的押，果然求仁得仁，不到兩個時辰就在花寶骰寶牌九輸了整整一萬兩。



陳老闆以為自己帶二人走的「生門」並不湊效，偏偏路上又曾吹噓自己，只把他羞得得想找個山洞鑽進去，他提議南龍今日運氣不佳，不如擇日再戰。南冉也不想輸得太快惹人生疑，也就順著陳老闆意思走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南龍這次選了葉子戲與六博。他才剛剛學會規則，如何是園中高手之敵？結果又是大敗數場，輸了兩萬多兩。後來陳老闆帶二人去賭賽狗，心想賽狗應該能幫這兩個倒霉的傢伙贏回多少，卻不知龍波兒與䑏疏融合，䑏疏身為九界最速神獸，一眼看出哪隻狗跑得最快，結果南龍輕而易舉又輸了一萬多兩。這麼一來，售賣紀家鍛錦的銀兩已幾乎輸得一乾二淨了。



南冉心裏笑得人仰馬翻，表面上卻裝作賭場失意悶悶不樂，陳老闆又勸他休息一晚，本來第三夜陳老闆已想叫他們不要再去，可南冉堅持要去翻盤，在他堅持下陳老闆只能繼續相伴。



說來也是好笑，今夜陳老闆特意帶了兩條鮮紅色長布，要南龍二人進園之前繫在腰間，說是要給二人沖一沖喜。南冉一笑置之，但也按著對方的話做了，他本以為今夜就能把手上的金葉子也全部輸光，到時候就能依照計劃央求陳老闆帶自己去祭鬼增運。



可也奇怪。不知是否陳老闆帶二人走「生門」有功，還是那兩條紅布有用。今夜南龍二人手氣竟出乎意料地旺。從骰寶到牌九，再到鬥雞鬥蟀賽狗，二人竟贏多輸少。短短一個時辰就把前兩天輸的全部贏了回來。陳老闆在旁看得心花怒放，比自己贏還要歡喜，他見南冉今夜贏得夠本，便勸他見好就收，鳴金收兵。



與之相反，南龍對這突如其來的好運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們來到骰寶的案子前，四周賭客見這斜眼少年運氣極好，紛紛跟著他下注。顯然飛羽幫這次也注意到他，負責搖骰子的莊家換了一個又一個，又是男又是女，又是俊又是醜，但哪個都阻止不了南冉的強勢。每次揭盅時又是雷聲一片般的喝彩聲，當中自然也夾雜不少沒跟南冉下注的賭客哀嚎。



見到一疊又一疊的籌碼推到自己面前，南冉哭笑不得，他與龍波兒四目相對，各從對方眼中看出彼此無奈。南冉暗暗自嘲道：「早知我賭運亨通，以前還那麼辛苦保鏢幹啥？隨便開個賭坊早就賺得幾輩子不休了。」



他回過頭來，忽見身邊的陳老闆面有難色，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南冉心中雖敢奇怪，卻也無暇理會，繼續大把大把錢票下注豪賭，期望能盡快倒輸回去。



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有趣，南冉連續十盤全勝，看著莊家目無表情地把厚厚一疊籌碼推給自己，他收下籌碼時發現當中還有一張金光閃閃，約莫牌九大小的牌子，他不知這金牌代表什麼，正要側頭詢問陳老闆，卻見對方呆呆看著自己手中的金牌，面如死灰，臉色極為難看。



南冉見陳老闆舉止異常，驀地裏心念一動，暗忖：「不對不對，這幾天明明我都在亂賭，前兩天輸成這樣也屬正常，可今日明明我也是亂賭，何以就贏得盤滿缽滿？」他才不信陳老闆的紅布能幫上大忙，心中繼續尋思：「飛羽幫定是注意到我連贏才不停更換莊家，可見我繼續贏下去，他們卻是連眉毛也不跳一下，彷彿對眼前一切胸有成竹，難道他們就從不懷疑我今日是出老千麼？還是 ……他們另有圖謀？」

第二百章 - 風吹蛋殼（1）

陳老闆見到南冉停下手來，以手托腮似在思索着什麼，便上前低聲勸道：「南兄，今夜既然贏夠就趁早收手吧，再玩下去要是運勢有變，又會倒輸回去了。」



「陳老闆多次提醒我見好就收，人還算不錯。」南冉心中暗忖，此時他們身後有一名中年賭客擠到南冉與陳老闆中間，臉上堆滿笑容，對著南冉勾肩搭背道：「非也非也！陳老闆這就說錯了。我看這位小兄弟定是賭神附身，簡直是不懂輸錢喇！加上你手上籌碼恐怕已有五萬兩了吧？再過一個時辰，你就可以上去『樓上樓』參加『萬博群英會』喇。這機會千載難逢，小兄弟你焉能錯過呢？」



「樓上樓？」



南冉剛想開口詢問，陳老闆已將他拉回自己身邊，板起臉對那中年賭客道：「老許，南兄也是慕名而來玩那麼兩手，萬博會什麼的就不必去了。」豈料老許絲毫沒有理會對方，一個勁地對著南冉道：



「嘿，陳老闆這就不對了，既然這小兄弟遠道而來，更是應該上樓外樓見識一下啊！你看你看……」說著老許往屋外廣場遙遙一指，洋洋得意地道：「樓上樓就是懸空在廣場上的那個大殿，萬博園每個月便會在殿中舉行一場『萬博群英會』，但凡在這個月內贏得五萬兩的朋友皆可收穫一枚『萬博令』，只要手持『萬博令』，便可登上樓上樓對賭了！小兄弟你來得正巧，今夜正是『萬博群英會』舉行之夜呢！」



南冉心中當即了然：「飛羽幫今夜大費周章讓我們贏那麼多錢，看來就是要我們參加這個萬博會，好啊，這也正合我意，就讓我來闖闖你們飛羽幫的鴻門宴。」



老許言罷，其他賭客也七嘴八舌，都是勸南冉不要錯過這個盛會，此時莊家也開腔搭嘴：「這位老闆至今已贏了六萬一千二百兩，已有資格參賽了，剛才不就把萬博令送到您手中了麼？」



南冉這才想起，剛才莊家確實連著銀子推來一塊金牌，他取出一看，只見牌子體積雖小，卻是金光燦爛耀眼生輝，真由黃金所鑄。牌面上刻『飛羽幫萬博園』六字，背面則是廣場水池上劉關張圖案。他正瞧得怔怔出神，老許又道：「小兄弟你氣勢正旺，不妨乘勝追擊多玩幾場才上樓外樓吧。」老許話聲剛落，圍在四周的賭徒紛紛響應，敦促南冉趕快下注。



南冉見群情洶湧，莊家一臉古井無波，木無表情，而身旁的陳老闆則一臉為難，卻又不敢多言，南冉稍加尋思，很快也明白過來。



如同他一開始的猜想，不管是陳老闆或飛羽幫都看中他「紀家大使」的身份。飛羽幫主與他初見面時已細細打量二人身後貨物，就算當時他沒認出這是紀家鍛錦，也定然看出貨品價值非凡，所以才會贈送南冉萬博園令牌，並差手下一直尾隨他們。



飛羽幫對待商人富賈的態度雖是惡劣，可南冉這「外來商人」的底細未摸清之前也不敢貿然動手，所以二人初入市集時遇到飛羽幫弟子盤問，後者也被同伴立即制止。之後南冉高調售出貨物，飛羽幫也一直暗中觀察，待他們查清這些是貨真價實的紀家綢緞後，便把一切資訊報告幫主。



南冉猜得沒錯，幫主遠在巴郡也聽過紀家威名，他心想如能獨佔紀家在巴郡的生意，飛羽幫從此就多了一棵搖錢樹了。所以他誠邀南冉前來萬博園玩樂，目的也旨在與紀家建立邦交，而不是殺雞取卵把他贏個清光。可幫主也沒想到南冉會故意落敗，短短兩天已輸了好幾萬兩。南冉的小把戲能瞞過陳老闆，卻逃不過幫主法眼。



第二天幫主看穿南冉故意輸錢，他也好奇後者有何目的，反正巴郡是飛羽幫地盤，自己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幫主自己又是個絕世高手，便故意讓南冉贏錢參加群英會，想在博局之中親自一會對方，看看他葫蘆裏賣什麼藥。



「你想見我，我倒要故縱欲擒，以退為進。讓你心急一下。」



心下計較完畢，南冉嘴角微牽，佯作婉拒道：「聽上去這『群英會』高手雲集，在場的都是精通博藝的朋友，小弟才疏學淺，上去只會丟人現眼，還是現在見好就收，不去也罷，這令牌貴園還是收回去吧。」



莊家果然連忙說道：「既名『萬博群英會』，自是包涵一切博藝。只要是老闆您玩得開心，我們都絕對奉陪啊！就算你要跟幫主對搖骰子，也絕不成問題的！」



莊家的反應全在南冉意料之內，當即含笑不語，身旁的老許又道：「博藝博大精深，飛羽幫主又素有『博神』之名，能看到博藝高手過招，簡直是三生有幸，小兄弟你別放棄這機會啊！」旁人立即起哄表示認同，除了陳老闆外，其餘人異口同聲勸南冉別白白浪費這絕佳機會。



龍波兒見這些人阿諛奉承，面目可憎，不由得心生厭惡，暗道：「這群什麼會每月舉辦一次，又如何千載難逢法？真是牛皮吹得啪啪響也不害臊！而且南師父要賭錢又與他們何干，在這裏說這說那，真是煩死了。」



波兒心急要救紫瓏，一連三日到萬博園他早感不耐煩，若非還未查出鬼城入口，他早就拂袖離去。此時四周賭客七嘴八舌更讓他心浮氣躁，䑏疏也感受到他的焦急，道：「這些人都是老賭徒了。他們察言觀色，知道莊家今夜怎樣都不會讓南冉輸錢，所以才不停慫恿他下注，想藉此跟著他能贏多少是多少。你也不必焦急，南冉之前也說過了，飛羽幫大有可能得悉酆都入口，今夜咱們與幫主會面，南冉定不錯失良機，應能打聽出酆都入口喇。」



龍波兒勉強耐下性子來，果然，他聽到不遠處有一白臉漢子與友人低聲道：「快來快來！這人今夜從字花開始到賽狗鬥雞再到如今骰寶，已經贏了五十三場！看來是當旺了！我們跟着他買準是不錯！」



「格老子你的仙人板板！這龜兒子當旺麼？來來來，老子也要沾點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