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身穿紈絝子弟裝,除了身材壯了點、皮膚黑了點、臉部棱角分明了點外,和一個貴公子絲毫無異的段雙十分粗俗地往地上的屍體啐了口痰,本來身上還有着幾分貴氣,可惜隨着如此草根的動作逐漸瓦解。
「刑大哥!刑大哥!」一個土裡土氣的小伙子邊跑邊叫地趕了過來,神色中略帶驚恐和不安,即使身上穿着一套略為簡陋的戰甲,也絲毫不像一個戰士,完全掩蓋不了他愣青頭的氣質。
「刑大...」
小伙子彎腰喘了口氣,抬頭正要開始講話,但注意到段雙好似要噴火的眼睛後,立刻尷笑了幾聲改口道:「主...主公...?」
「怎麼了?」段雙滿意地點了點頭。
「前面、後面都有敵人,有些是皇宮的人、有些可能是三皇爺的人、有些是不知道什麼的......」
「哼,都怪那個昏君!要不是他謀害了大伯搶了皇位,三王爺又怎麼可能會有機會干政,大理皇宮又怎麼可能像酒館一樣任人出入,我和父親又怎會被迫害,我有何需顛沛流離地過日子!」
段雙越說越激動,甚至直接一拳轟在了小巷的磚牆上,大片的石灰在抖動中掉下,牆身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拳印。
「主公,請冷靜!」謀士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剛剛段雙在外邊已經揍牆揍了一次,這麼快又來一遍,很明顯心情十分的差。
但身為主帥,絕不可以控制不了情緒繼而影響部下呀...謀士無奈地瞅了瞅噤若寒蟬的民兵們,雖然他也不想去觸段雙的霉頭,但這是他身為謀士該做的事。
「主...」
段雙抬起了手,制止了謀士講話。
然後,他放下了手,閉上眼睛,深呼吸,一二、三、四......很快,在他呼出最後一口氣後,溫文爾雅的無雙公子再次出現。
謀士現狀,也暗暗鬆了一口氣,那個風流倜儻、吸引他追隨的大理王子總算回來了。
段雙環視一週,這時候距離他看到信號後出發只是過了一會,但他身邊的人手已經只剩下寥寥數人,當然大部分人被他留在宮外負責接應和趁火打劫,畢竟他可不是甚麼奇人異士能帶上幾百人混進來而不被發現,不過所帶上的三十人精銳都折損過半了。
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雖說段雙這些年來都不太能打聽到宮裡的情報,但他自信宮內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畢竟有句老話叫作「祖宗之法不可違」,誰沒事會在皇宮裡大改章法、大興土木?
所以好不容易趁亂穿過天險般的皇宮高牆,避過兩軍交戰的空地,再從外殿翻牆進了皇宮的內圍後,段雙就徹底懵了。
首先就是這些禁軍的戰鬥力,雖然段雙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這些農民兵再精銳也不可能比得上正牌軍隊中精銳中的精銳,而現實是比他當年的印象還要強上一個檔次,直接打亂了他的心理與其逼得損兵折將之如本人也要提前花費力氣出手,更別提現在這一帶還有不少其他勢力的人在大混戰了。
其次就是,這裡一些重要的建築他還能認得,但一些不太重要的、以及它們之間的路徑和間隔變了不少,具體來說就是大方向來認出來但是真要走他也會迷路。
不僅如此,除了四處亂成一團不知道哪個跟哪個勢力的敵人外,更為噁心的是似乎各處都有放置了陣法的痕跡,這類奇技淫巧段雙當年在皇室的藏書也有涉獵過皮毛,評價為沒甚麼用,而現在這些陣法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作用,就是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功能,例如讓人方向感混淆、讓光照變暗、降低注意力等等...加起來就是突出一個詞:噁心。
但這種程度的障礙並不足以阻擋段雙,就是今天放了個八陣圖在這他都必須要闖進去!何況這些普通人也不一定能擋住的簡單玩意!!
「目標依舊是那皇帝住的寢宮,我看先要這樣......」段雙拉着謀士蹲在角落,用方才民兵們探路得來的情報,加上他們的知識,很快透過臨時在泥土上畫出來的簡易地圖畫出了一條路線,目標是皇帝的寢宮!
「主公,你決定好了嗎?那裏的御林軍說不定會很麻煩」謀士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選擇克盡己任。
「已經沒有退路了。」段雙此刻反而是出奇地冷靜,不似剛才在皇城外那麼暴燥。「你願意跟隨我這個落魄的人,也在賭有一天能飛黃騰達吧。」
「......」謀士低着頭。
「所以,現在是要賭的時候了。那傢伙雖然無能,但這些年大理尚算風調雨順,根本沒有多少人想反他,要用安全的手法把扯他下皇座談何容易,何況還有一個三皇爺黃雀在後!」謀士低垂的視線剛好可以看到段雙的雙手握得關節發白。
「現在,整個大理城都陷入了戰火之中,二叔就算贏了本就不多的威信也會一落千丈、三叔贏的話,這場叛亂的戰火終究是他引起的,必然會人心浮動,而且他借了那麼多外力,贏的一刻他們就會為了瓜分勝利的果實來內訌。」段雙抬頭看天,眼神逐漸變得炙熱起來。「天子,就是受命於天,如何能夠證明我才是真命天子?
「那自然就是要有玉璽!只要我現在搶先玉璽,等他們已經鬥得兩敗俱傷,勉強分出勝負後,我再站出來振臂一呼,那不就能很輕易的號令整個大理!」段雙說到激動之處,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緊緊握住謀士的肩膊捏得他臉色通紅。
「然後,到時各位就是我的從龍之臣,我段雙必然不會虧待大家,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會餓着你們!」段雙振臂一呼,剩下的民兵受到段雙的感染,也情不自禁地高呼段雙的名字。
只有那個謀士,他無聲地撇了撇嘴,不着痕跡地挪到角落去蹲着,和這群狂熱分子拉開了一點距離。
不能否認,段雙這番話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當初謀士站在一旁聽那個面具男更有誘惑力的敍述時也是這樣想,只是事後怎麼想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但無奈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何況誰又能拒絕飛黃騰達的機會呢,忍了很多年的可不只段雙一個。
「喂!你們是什麼人!」這時候,似乎是他們的歡呼聲吸引了注意,一小隊皇宮禁軍從小巷路口闖了進來,呈半圓之勢包圍着眾人。
「呵......」風度翩翩的段雙突然怪笑數聲,神色忽然變得十分怨毒。
這時,禁軍中也出現一陣騷動,其中一人踏前一步,以不可置信的語氣震顫地道:「無雙?是你?你怎麼......回來了?」
「是啊,我怎麼回來了。」段雙恨恨地那個盯著站出來破壞隊形的禁軍,「你很不想我回來吧!」
「不,你不應該回來,你已經不是......」
「閉嘴!既然你選擇了忠於皇室而不是跟隨我,那我們就沒甚麼好說的了!」
「我......」那人嘴唇才剛剛張開,便聽得傳來了「嗖」的一下破空之聲,下一到疏於防備的他腦門上就多了一個食指尺寸的洞。
「哈......哈哈哈哈哈!」段雙久違地爽快大笑,那個人他當認得,那是他仍是「段雙」時的親衛。
所謂的親衛,簡單來說就是要隨時為了保護對象犧牲生命,如果被保護者死了而他還活着他就會社會性死亡的一份職業。
是可以托負性命的存在,本應如此。
沒想到樹倒在被驅逐的那天, 段雙本以為跟隨自己多年的親衛仍然會跟隨自己,沒想到樹倒猢猻散。
雖然理論上人家是大理皇室派遣給他的人,那時候人家回去了其實也算不上很有問題,但要和一個已經執念深重的人講道理嘛...…..
「給我殺!擋我者死!」段雙眼睛閃過一抹快快意,一馬當先領着狂熱的部下們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