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可楹如常在7時45分左右回到教員室,桌面已經堆了一疊老師交代的紙條。待上課鐘聲響起,老師紛紛離開教員室,到各樓層上課。餘下的只有空堂老師,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整個教員室疏疏落落。
嘟、嘟、嘟
可楹身邊的電話響起。作為教員室食物鏈底層的教學助理,還兼任接線生,接聽教務處轉駁的電話。可楹起身,走到電話旁,拿起電話。
「喂。你好,XX中學,你要找那位老師?」可楹習以為常地說出。
「喂。是可楹嗎?校長找你。麻煩你過來校長室。」電話另一端傳來校長祕書的聲音。
「好的,知道。」她掛斷電話,從旁邊的側門離開教員室。
現在是三月尾,距離續約還有一段距離,加上續約的時一直都是副校長處理。可楹不解校長找她所謂何事,她走到校務處門外,輕輕敲門。
「不好意思,莫太剛才說校長找我。」可楹推開校務處的木門,向坐在大門旁邊的書記說。
不論是教員室還是校務處,學校都是階級觀念濃厚的地方,位置越接近門口,代表位置越低。莫太是校務處年資最深,最有地位的人,身為校長祕書,當然不會坐在門口附近的位置。
「莫太,可楹來了。」書記大喊。
不久,莫太出來,請可楹入內。她跟著對方走到校長室門前,她敲門示意內進,門的另一端傳來「請進」,然後莫太扭動門把,打開校長室的門。
可楹上前,踏入房間。莫太關門,校長端正地坐在辦公桌前,桌面放了一些文件、全體職員合照。背後掛著創校人的相片。他示意可楹坐下。
「校長早晨。」她先向校長打招呼。
「早晨,可楹。最近有點事⋯⋯」校長臉有難色地說。
「有事?」
「可楹,你都知道現在是敏感時期。家長們和上面都很敏感,所以⋯⋯或者我都明白這有點奇怪,但是⋯⋯」校長欲言又止,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校長,你的意思是⋯⋯」
「可楹,我坦白跟你說。有家長說你常常都穿黑色衫,說你有立場。你都知道現在甚麼時候,所以⋯⋯」
「校長,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應該有任何政治立場,我喜歡穿黑色,是我的自由,也不是想表達甚麼立場。我這幾年多是這樣,全部都是得體的服飾,符合教學人員的身分。」可楹辯解。
「可楹,我知道。不過,現在風頭火勢。現在學校不可以沒有立場,要站對立場。」他露出一副難為的表情。
「校長!」
「可楹,我都是教歷史出身,我都知道讀歷史的人是有風骨的人。但是現在這樣,我都很難做。我都快退休,不想惹麻煩。」
校長摘下眼鏡,用手指按壓眉心。
「既然這樣,我都不想校長難做。我會辭職。」可楹說。
「可楹,你不是想讀教育文憑嗎?這樣放棄好嗎?」校長重新架上眼鏡說,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校長,你都說讀歷史的人是有風骨的人。既然現在的教育已經變質,我也不想跟你們同流合污。」可楹堅持。
「既然這樣,我知道了。不過,我都想告訴你,現在做人很難,做好人更難。」
「多謝校長,我會候補補辭職信給你。」可楹站起來,向校長說。然後轉身往大門方向離開。
「可楹,你這樣的性格很難在社會生存。」
「校長,或許我和你的生存之道是不同。」話畢,她拉動門把離開校長室。
離開校務處後,她沒有返回教員室,而是躲在洗手間的廁格,流下委屈的淚水。
是世界變得太快,還是自己走得太慢。這個世界改變的速度太快,往壞的方向走得太快。可楹可惜為何連教育界都變成這個樣子。
情緒發洩過後,可楹收拾心情,返回教員室,打印辭職信,然後走到校務處將信交給莫太,請她代為轉交給校長。
一個月通知,加上未放的大假,復活節假期前就可以離職。可楹辭職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各個老師耳中,他們紛紛表達不捨得。這是當然的,餘下的教學助理中有哪一位是有能力的人?
教育界一般很少會在學年期間離職,所以可楹編了一套說辭,說家中有要事需要處理。一提及家庭問題一般人都不會再多問,所以大多的老師們都不知道,她背後辭職的原因。
可楹只將校長室發生的對話告知幾名較熟絡的教學助理或老師知道,他們都沒想到校長竟然會這樣施壓,但也同樣理解校長會這樣做。萬一被有心人放到網上,再經傳媒發酵一下,事情如何發展根本無法預計。
這就是新世界的運作。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