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叮!」手機傳來信息的聲音,仍舊是那熟悉的名字——Candy,寫着:「今日又比老細訓話黎QAQ。」
Candy,是James經常在Jessie面前提起的名字,所以即使只有一面之緣,Jessie卻有一種熟悉——而恐懼的感覺。
指尖在屏幕之上移動,猶豫與糾結:究竟應否解開密碼,像被僱的私家偵探那樣查探自己男朋友的隱私?而更重要的是,對方竟對自己有絕對信任,因而把所有密碼都赤裸裸地懸放在你眼前,而你卻選擇持刀一刺而下。
可惜,過去的回憶太過血淋淋,即使最終刀刃所向的是自己,Jessie還是輸入了密碼,二人的對話瞬間映入眼簾:
「你今日放假呀?」
「嗯。」
「但個客鏟咗上黎搵你喎。」
「吓,但我講咗今日放假架喎。」
「快啲多謝我,我同老細一齊幫你策掂咗個客,係咪好叻!?」
「多謝晒兩位大佬。」
二人的對話日常得很,明明應該鬆一口氣,Jessie卻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像是為謀殺案找罪證的探員,一心只想證明對方是戴罪之身,而不是找出事情的真相。
於是,Jessie繼續往下看,比工作日常更日常的對話終於出現:
「又係依條雪條,你唔厭架?」
「好食嘅野點會厭?」
「你搞到我都好想食T-T。」
「去買。」
「返到去啦,你頭先搭車嗰陣唔講。」
「下次提你買囉。」
「咁今次點算,我好肚餓。」
「訓教。」
「肚餓點訓得着?」
「你有辦法嘅。」
「我決定去煮個杯面食。」
「然後我發現無熱水⋯⋯」
當Jessie開始憑着字句的長短與回覆的速度等證據,打算宣判James無罪時,卻發現二人的對話總是三不五時夾雜日常的生活照:
「你睇下,像貓同你好似樣。」(圖)
「明顯我靚仔啲啦吓話?」
「邊到黎咁多貓?」
「我今日去咗貓貓Café,啲貓好得意!」
「影多張比你睇啦。」(圖)
「玩得開心啲,返黎有排你做。」(圖)
「哇,你又飲可樂。」
「係,仲有薯片。」(圖)
「你女朋友真係好,成日送咁多零食比你食。」
「早啲瞓啦你,聽日返工無精神。」
⋯⋯
(圖)「係咪好靚仔?」
「我靚仔啲。」
「燒賣都嘔返出黎。」
「咁夜,我係你就唔食燒賣。」(圖)
「朱古力奶都好肥!」
「我食唔肥,唔似得你,一陣肥咗無人要。」
「嗚嗚,你咁咀咒我好咩。不過唔緊要,我有啲仔,唔洗男人!」
下班的時間,宵夜的內容,打情罵俏的對話⋯⋯
驀然提醒了Jessie,這些她所渴求知道,而James總是說:「上班。」、「見客。」、「都是哪些。」⋯⋯總是要她主動問,主動打給他,三問四請才能知道的他的生活細節,卻是對方不費吹灰之力,James已會全盤托出的日常對答。
「登登,係咪好快我就返黎呢?」James說,拉開椅子再次坐在Jessie對面。
「嗯?」隨着James的聲音,Jessie的目光從手機的對話轉移到James身上,注意力卻像銀河軌道逼不得已要繞着太陽轉,不斷回想二人的對話。
一邊回播,一邊看着James,Jessie的內心竟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彷彿這幾年來,她所認識的不過是一個寫着James的名字的空殼,而他的內在早已隨着二人相處的歲月被挖空,投進另一個器皿之中,使她無法了解。
然而,面對另一個她,他卻願意毫無保留地打開。
只顧看沿途風景的她卻不曾發現這真相。是逃避不敢面對,還是真的因為信任而不曾懷疑,Jessie無法分辨,只知道這一刻刀刃雖未至於直插心臟,卻已在邊緣劃過,留下一道傷口。
「做咩係到發呆?啲資料過唔過到?」James問道,Jessie卻沒有回應,對話像走馬燈一樣繼續回放。
Jessie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只好自己看,拿過手機,發現屏幕的介面停留了在他和Candy的對話頁。
「你⋯⋯睇咗我地嘅對話?」James問道。
「嗯。」
「喔,你偷睇我手機,我手機好多秘密未清架嘛,比你睇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