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youtu.be/WZTGUh7V_mk
第六章(3)
「有些心意 不可等某個日子
盲目地發奮 忙忙忙其實自私」
〈愛得太遲〉
晚上七時多,距離下班時間不到一小時,夜夜OT的James忍不住又在電腦前鈎魚,頭低得快能碰到鍵盤,手竟能繼續放在滑鼠上。
「喂!」Candy突然從James的身後跳出來,在他耳邊叫道。
「Huh?發生咩事?」James帶點驚恐,瞇着眼睛問道,顯然還未從睡夢中回過神來。
「送份聖誕禮物比你啦。」Candy把兩包金色包裝的糖果擲在James的枱面。
定眼一看,是經常吃的熊仔軟糖。
「多謝。」James打着呵欠說。
「我嗰份聖誕禮物呢?」
「你嗰份?吓,要準備架?」James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倒,頓時清醒了不少。
「講笑咋,啱啱見到兩包特價先益你。」這時Candy手上也拿着一包熊仔糖,續說:「咁你女朋友嗰份呢,準備好未?」
「唔好提啦。」James搖頭說。其實他早已留意到Jessie家中的焗爐壞了,他剛好可以送一部新的作為聖誕禮物。
可是,每天都要OT的他根本擠不出時間去買,唯獨今晚難得可以準時下班,便打算下班後立刻趕到電器鋪看看有沒有現貨。
「如果我拍拖,真係千祈唔好送禮物比我。」Candy打開手上的軟糖搖頭說。
「點解?」James問道。
「你送比我,我又要諗送咩比你,真係諗下都煩。」Candy嚼着軟糖說。
講得無錯,送咗咁多年,唔係咁啱個焗爐壞咗,真係唔知送咩好,James心想。
「咁你今晚諗住點同女朋友過?」Candy問道。
「食飯然後行下囉。」
Candy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正當James想問她在想甚麼時,老闆Kenny正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看到老闆正在殺過來,Candy連忙走回自己的位置。
「James,啱啱個客打黎話有啲位想你再執執佢,我mark低咗,forward咗比你,你禁出黎睇睇。」Kenny說道。
吓,依家先話要執?James心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正在心底蔓延。
James依照Kenny的話打開電郵,發現要改動的位置遠超他的想像。
「佢咁唔滿意個設計,不如叫我重新畫過幅比佢好過啦,我咁改法仲煩過我重新畫過,仲要改完都唔係本來嗰件事,有意思咩?」看着自己OT多天畫的圖,竟被圈出這麼多不滿意的地方,已夠James氣餒。加上,他能想像,假若真根據顧客的話來改,本來的設計就會變得面目全非,不禁愈想愈氣,七竅都能生煙。
「咁又唔好賴晒個客,有好多位你又真係諗得唔夠透徹嘅,例如依到,其實⋯⋯」Kenny看着設計圖指手畫腳道。
直至Kenny說完,已經到了James的下班時間。
「知道要點改未?」Kenny問道。
「咪姐係聽晒個客話,我聽日返黎改埋佢,再Send比個客睇。」
James對設計有一種執着,所以很多時候他不是不知道客人的需要,只是他覺得那些需要會破壞了本來的美感,才沒有放在設計圖中,可每到最後,老闆還是會要求他按照客戶的要求作出修改。
即使如此,每次只要想像到若全按客人的要求來設計,將會毫無美感可言,James就無法接受,忍不住堅持自己的想法,於是形成惡性循環。
這次亦然。
「你做得切咩,你聽朝要出去大埔,晏就又要去柴灣,邊有時間?」
Kenny問道。
「最多我聽日OT囉。」
「聽晚你仲要同我出去開會,點OT?」
「開完再返黎O囉。」
「聽晚個會都唔知到幾點,你渣渣臨今晚搞爛檔搞掂埋佢啦,唔係後日都唔知點同個客交代。」
仲拍爛檔?我再唔走就死無葬身之地,James心想。
「唔係呢,我⋯⋯」James還未說完,便被老闆打斷了。
「最多今晚嗰餐我嘅,大家嗌好啲,咩Pizza、壽司隨便叫,我埋單,大家加油!」說罷,老闆Kenny隨即走了回自己的辦公室,彷彿James再多說一個字都能把他噴死。
「仆你個街,」James輕聲說道,聲量小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但也不足以發洩他心頭之憤,畢竟OT已剝削了太多他本來可以陪伴Jessie的時間。
他想起Jessie說過的話。
「哇,Joey上星期六同佢男朋友去咗露營,我都好想去。」
「藝術館有個展我好想去睇,唔知Michelle洗咪陪男朋友,得唔得閒陪我去呢?」
「呀寶!我啱啱諗住約Zoe去塔問,點知佢話要留返同男朋友去,唉,個個都重色輕友,如果你Weekend可以放假就好啦。」
「好想去愉景灣個教堂睇下,好似好靚咁⋯⋯」
⋯⋯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陪她去那些地方,他也不想她總是在羨慕別人、這些微小的事情。可是,永遠錯開的放假時間,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工作重擔——他總是無法好好陪伴她。
有時候,即使她沒生氣,他也會忍不住氣自己,氣自己當初的無能,現在才要用更多時間來償還,才有可能兌現給她的承諾。
明明他是想把最好的給她,怎麼到頭來卻好像虧欠了她更多?為甚麼無論他怎麼做都好像不夠,都好像是錯的?
其實,他也很累。
「唉。」深嘆一口氣,James打開了眼前的熊仔軟糖,嘗試在苦澀的人生中找到一絲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