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而明知傷過後女人
永沒法放下是戒心
恨這陰影太暗
暗到像靈魂
纏在我附近」
〈戒心〉
「今日Angela竟然又放咗啲零食係我枱面，仲話『終於捱過一星期，辛苦啦。』真係好好人。」Jessie躺在床上拿着電話說。
這麼多年來，即使大學都畢業了，Jessie還是習慣睡前要和James聊天。聊天的內容其實雞毛蒜皮得很，小至今天回家看到蟑螂，大至被上司責備，Jessie都會鉅細無遺地和James分享。
然而，電話的另一端卻沒有反應。
「喂？」Jessie問道。
「Huh？做咩？」James如夢初醒地問道。
「你啱啱有無聽我講野架？」Jessie皺起眉頭，不悅地問道。
「有呀，你話⋯⋯」James努力在腦海回放Jessie說過的話，試圖從凌碎的句子中找出關鍵字，拼湊出一道保命符，說：「你話Angela好好人呀嘛。」
「咁佢點解好人呀？」Jessie追問道。
「佢⋯⋯對你好囉！」求生慾極強的James說道。
「點好法？」
肯定唔係教你做野就係請你食野，James心想，究竟邊個先係答案呢？
「Um……佢教你做野？」James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唔係！」
「我講笑咋嘛，你話佢請你食野呀嘛！」
「你肯定無認真聽我講野啦，你做緊咩？」
「邊係呢，不知幾認真。」James對Jessie的問題避而不答。
「咁你做緊咩呀？」
「睇緊YouTube片囉。」
「無打機咩？」Jessie問道。
「無打幾個月啦。」
「吓，唔似你喎，做咩唔打？」Jessie驚訝地問道，沒想到不知不覺間James已有數月沒碰他最愛的遊戲。
「都唔得閒打，生疏晒，一打又輸，算啦都係，睇陣片都訓啦，好攰。」說罷，James打了個呵欠。
「你今日做咗咩黎，做咩咁攰？」
「無呀，返工囉。」
「咁你返工做咗啲咩？」Jessie再次追問道。
「都係嗰啲，見客，畫圖。」James的回答精簡得無法再精簡。
Jessie會細說自己的生活點滴，除了是因為喜歡和James分享，也是單純的以為這樣就能換得對方對等的資訊，卻未能認清James根本不喜歡分享自己的生活的事實——這麼多年來亦然。
因為Jessie的焦點從來在自己身上，儘管她並不想承認。
「見咗多個客咩？定啲圖好難畫？」Jessie又問道。
「都係啦。」James一邊看YouTube的影片，一邊回答道。
「都係？姐係點？」
「咪上次同你講嗰個客，啲圖改極都唔啱，今日話要用另一隻物料，其實咪係我開頭第一次見佢時建議用嗰隻。」
「咁麻煩架咩。」
「唉，啲客係咁架啦。」
「咁你諗住點補慶？」
「um……你想呢？」James反問道。
「你無Plan咩？」
「點會呢，諗住睇下你無咩想做咋嘛。」
本來有架，但依家無啦，Jessie心想。
「不如你除夕嗰日放假呀，咁咪可以順便同我倒數埋囉。」Jessie看着日曆盤算道。
James一星期只有一天例假，能兩個節日一同慶祝頓時為他省卻不少煩惱，連忙說：「好呀！非常好！」
「咁我地嗰日做咩好？」
「um……等我plan plan先。」
「吓，你仲未Plan架？」Jessie嫌棄道。
「邊係呢，我早就開始Plan緊啦，放心，包係我身上！」James說。
終於，來到了除夕當天，James和Jessie約了在銅鑼灣見面。
根據James的計劃，第一件事是去看Jessie想看很久的電影，然而，去到電影院才發現只剩下最前排的位置。
「你無訂飛咩？」Jessie問道。
「我都無信用卡。」
「我有呀嘛，我有影過比你睇，我地WhatsApp Record應該有架。」
「我唔記得你有影過呀嘛。」
咩都唔記得，Jessie心想，臉色隨着不滿的情緒變黑。
「我無你咁醒目呀嘛，唔好嬲啦，一係我地改去食甜品呀。」
「咩甜品？」雖然生氣，可是聽到甜品二字，還是被燃起了興趣。
「跟我行。」
接着，二人來到了幸福班戟，沒想到人龍之長，竟要排一小時才到他們。
「唔緊要，我地去行下街先囉。」
「行完又唔係買，唔行！」Jessie低着頭，生氣地說道。
「買，我買比你。」
「真係？咩都肯買？」
「緊係，⋯⋯」James有點心虛地說道，「我寶貝想要咩就買咩，只要你開心返。」
走進一間時裝店，James拿了一件白色連身裙併到jessie的身上，說：「依件幾襯你呀，去試吓囉。」
Jessie接過衣服，反了衣服的價錢牌來看，說：「但唔平喎，你捨得架啦？」
James又遞了一條短裙給Jessie，說：「你鍾意我就捨得，快啲去試啦。」
Jessie試了出來後，不論連身裙還是短裙，都與皮膚白晳的她很是相襯。
「買架啦？」Jessie問道，拿起價錢牌，小聲在James耳邊說：「兩件加埋成千幾蚊架，真係買？你真係捨得？」
「你着得咁靚，買啦，送比你做聖誕禮物。」
「你無準備聖誕禮物架？」Jessie失望地問道。
「唔係，緊係有啦，我意思係額外送多份比你。」James連忙補救道。
「你肯定無準備。」Jessie嘀咕道。
「咩話？」James問道。
「無野啦。去食Pancake啦，應該就到我地。」
「條裙呢？等我比埋錢先啦。」
「唔要啦，行啦。」
來到幸福班戟後，還排了接近半小時才輪到二人。
「奶茶味同藍莓芝士睇落都好好食。」Jessie看着餐牌，咽了咽口水說道。
「咁就嗌依兩個啦。」
「你無其他野想食咩？」
「我想食⋯⋯」James想了想，不懷好意地說道：「有架，你囉。係咪有得食？」
「你就想。」Jessie雖然這樣說，內心卻覺得甜蜜。
點過餐後，Jessie突然說：「你頭先唔係想去洗手間咩？」
「無呀。」
「有呀，啱啱我試衫嗰陣你明明話想去。」
James回憶了剛才的畫面一下，說：「唔係呀，我都無講過。」
「有呀，我話有就有啦，無就⋯⋯試下有無野想痾啦。」
「吓？」James疑惑地問道。
「去啦。」Jessie堅持道，James只好懷着十萬個黑人問號去洗手間。
而當他回來的時候，桌面多了一個白色長方形盒子——是剛出不久的iPhone XR。
「你買咗新手機呀？」James驚訝地問道。
這正正是Jessie最渴望見到的表情。
「係呀，買比你架，聖誕快樂！」
「送手機？⋯⋯做咩送手機比我？咁貴。」James既喜且驚地問道。
「你之前換咗iPad，話想換晒所有野都係apple呀嘛，你手機又用咗咁耐，我又有返工啦，咪送部手機比你，係咪好驚喜呢！」Jessie興奮地問道。
Jessie喜歡驚喜，更喜歡製造驚喜，為的就是看到對方這刻這種驚訝與喜悅夾雜、不知所措的模樣，同樣叫Jessie感到滿足。
「係，但好貴喎，做咩送咁貴嘅野比我，咁我送咩比你先好？」
「咁就你諗你啦，我部手機呀，macbook，ipad呀，全部都未壞，千祈唔好送比我，送啲⋯⋯有心思啲嘅野比我就好啦。」Jessie說。
「點先為之有心思？」
「咩都我諗晒邊有驚喜架。等我幫你將啲資料過落部新手機到。」Jessie說，James便把自己的手機遞到Jessie手上。
「我有啲口渴。」Jessie說。
「水？」James看到不遠處有自助倒水的地方，續說：「我去幫你斟。」
然而，就在這時候，當James倒好水，轉身準備走回座位時，剛巧撞上正拿着咖啡的侍應，雖然試圖避開，衣服還是少不免沾上了少許咖啡漬。
「我去廁所洗一洗先。」James對Jessie說，然後便去了洗手間。
「叮！」手機傳來信息的聲音，仍舊是那熟悉的名字——C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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