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之間,唔使要咁多距離。」他篤定:「但個明星又唔係佢邊個,點可以咁樣做?好痴線囉。」
*
葉鳴詩賺到了很多電波之間的溫存。
她清楚,這不只是她一人的利益,相反,是為偶像的幸福着想,這樣透明清晰的愛,雖然前期工作繁瑣了一點,但後續,絕對能收穫至上的愛。
她是「女友粉」,有什麼好得過默默計劃成為他的女友更加忠誠信實呢?
反正,根據觀察,他私生活乾淨,沒有別的女人。年輕的她比他少三歲,尚未被大世界污染,應該合襯。
好景不常。
有天醒來,她再也看不到偶像房內的情況,電腦螢幕只反映出絕望的漆黑一片。一打開電話,發現通知欄顯示偶像發佈了新帖文:
「一直以嚟,我都好感激大家支持,因為有你哋咁多個小木偶,先可以令我一直堅持,為我嘅夢想錦上添花。
但係,我今日發現咗一件好震驚嘅事:
有個小木偶送咗一個大型多啦B夢公仔畀我,但佢個鈴噹裏面,裝咗一個針孔攝錄機;換言之,最近我嘅生活都畀某個人看在眼內,完全觀察到。
我強烈譴責呢一種侵犯私隱嘅行為,有感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亦覺得好心寒。在此,我保留追究嘅權利。
請唔好過分關注我嘅私人生活,希望我喺舞台上嘅表現能夠更吸引你。」
噢。
葉鳴詩清楚看見「強烈譴責」四字。
偶像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樣對未來女朋友,態度未免太過傲慢了吧?將來,一定會後悔的。縱然現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講出自己的名字,終有一日,還是可以與他一起登上新聞頭版。
所以,她忍。
但有一事,不能忍:她點開貼文下面的留言,看見許多同為小木偶的用戶,以激烈的語氣辱罵她——毫無界限感、過分令人驚嚇,恬不知恥地拉近與偶像的距離。他們一個個都頂着偶像的相片做頭像,言談之間,似以親人身份自居,處處說她不是;一時之間,她覺得,是偶像在責罵她——不厭,為什麼你會容許同樣不知名的他們如此講她?
真嘔心。
他們還說,他們可以保護偶像。
知道嗎?在他用心地經營網站數據時,她得孤身一人。如今,乘涼的後人們竟然厚面皮地驅逐她。
偶像要他們的保護嗎?她,從來不會傷害他。
一切,都只是為他好而已。
偶像要發展事業,她可以從旁協助;他想要家庭樂,她也可以挽手出行;他想要靜靜的私生活,其實,她亦從未出聲打擾,只默默看着。有誰是比她還要完美的粉絲呢?
葉鳴詩憤怒。
在別人攻擊他時,偶像不發一語。
這是默許,亦是負心漢的表現。
真令人傷心。過去,她投入了多少時間、金錢,無非此着她迷戀他。她也想被照耀,沉悶的學習生活到底需要一抹糧亮色。
怎知,原來,他也沒有那麼耀眼。
有禮。勤奮。認真。細心。溫柔。善良。機靈。大方。黑白分明。
他背叛了她。
曾經以為他是完人,即使也會有粗心大意的平常時刻,亦不會做出特別嚴重的錯事。可是,他有私德問題。
他不會對真正的愛心存感恩,反而加以譴責,落井下石。過去的那些溫暖和友善,只是在螢幕前表現出來的形象,他尚有另一面不為人知、而她清楚的齷齪的一面。
即使他曾經滲透過偶像的私生活,以慢慢查看他實時的面容,卻看不出原來他有這一面。
真令人失望。
這種感受,全世界,獨獨得她感覺到。只有她清楚,他亦是如此表裏不一。
對,只有她清楚。
葉鳴詩感覺,他們又近了一點。
她從未喜歡過別人,至今、至今。她只需要很多錢,這樣,能為她的未來好。異性的埋身如果能為她帶來這益處,她不介意。反正,今生今世,她只愛偶像——遠距離地籌劃未來,想來也新奇。
她不會停止的。
這就是愛。
*
「時至今日,我個女仲鍾意緊嗰個明星。」葉一帆說:「但佢太聽我話,只會越嚟越痴線。」
「咁你留唔留意到,佢最近係點?」我問。
他答:「我一開始就講咗啦,佢搬咗出去住,而家我得返自己一個。唔清楚佢最近係點,啲嘢都好少講。」
「其實一直聽嘅時候,都知道你同個女感情好似幾好喎,中間係發生咗啲咩轉變,先會去到而家、好似——我可唔可以話係有啲疏離?」
「我知道咗佢寄隻公仔比個明星之後,已經好嬲。但係我又唔可以話我睇咗佢電腦……」他頓了頓,繼續說:「最尾,有一日見到佢喊晒,我就我就問佢做咩,佢話覺得好多人都攻擊緊佢;咁啱我都有留意個明星,就估到係佢做嘅俾人發現咗,就口快快講咗一句話佢:太過分。」
那一次葉一帆的無心之失,使葉鳴詩知道,向來講只會管束母親的父親,其實暗地裏亦監察他的私隱;他覺得心寒。
明明,父親說愛人之間才會有如此行為,一如他與母親,一月葉名師與偶像。
因此,那一次,葉名師覺得冒犯。
越界了。
葉一帆不屑:「佢話,佢已經大個女;就算細個,我都唔可以咁樣做喎。」
我點頭,認同她。
他不打算在可否糾纏,又講:「總之,就因為咁佢搬咗出去。咁其實係唔係——佢都惱羞成怒,唔想俾人清楚佢做呢啲侵犯人私隱嘅事咋嘛,使唔使咁決絕?成個人搬出去?」
我只好說:「或者佢覺得一時之間面對唔到大家,所以做出呢個選擇。」
不知是否錯覺,其實我覺得他們一家,都好奇怪。
他突然想起什麼地說:「——唔係,我諗起佢喺日記嗰度講,話搬出去方便啲接近嗰個明星……你話啦,係唔係好痴線。唉!」
葉一帆覺得不可思議,他努力栽培的女兒,竟然如此變態。
「不過呢個都唔係重點,其實我會嚟搵你,都係想講,我覺得真係好悶好無聊。」
葉一帆如今,是一個獨居老人,沒有妻子,沒有女兒。
他的狀況,可以很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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