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就係咁……我唔敢同老婆講呢啲,但我嘅日常生活都唔係太自在。不過算啦,都係想講吓。」顧明笙總結。
我覺得諷刺,苗穎山多番算計,仍換不來枕邊人的坦誠,即使顧明笙未曾識穿。
「我可以介紹一啲小組畀你參加,或者,會唔會想睇醫生?」我說。
「你send住畀我先,呢個係我email。」他抄下。
我點頭,他又講:「得返呢個email我太太係唔會check,佢唔知我有呢個account。」
他是知道苗穎山檢查他的資料的。
我不再問了,如今知道的東西,對我來說已經太多了。
「你會唔會有啲咩事係好想回憶返?每日都想重溫咁?」我問。
「有。」他漫不經心。
下一秒,我就看到了他的記憶。
顧明笙和葉鳴詩戀愛,他在她的屋。
顧明笙在炒蛋。
葉鳴詩走在他身旁,問:「其實山姐都幾好吖,又冇反對你畫漫畫,又肯畀你唔返工,雖然話呢啲本身就係個人權利,但佢毫無怨言,都好難得㗎喎。」
「係㗎。冇話佢唔好。」他點頭。
「咁做咩仲同我一齊?」
「感覺,都係同你一齊開開心心,冇咩壓力囉。」
「衰男人嚟㗎喎你係。」她淘氣地笑,不忘親吻他。
「咁你又鍾意我?」他拍一拍她的屁股。
「男人唔壞,女人唔愛囉。」她說:「又唔係嘅,但係其實,我同你一齊得耐,我咪會係下個山姐囉。」
「點會。」他不以為然。
他隱去了內心的一句:如果又有呢一日,喺你同我變成咁之前,我一定會同你分手。嗰一種沉悶乏味嘅愛情,一次就夠。
「咩唔會?」她用手挑逗他的耳朵。
他不會讓他們站在懸崖邊等死,或者,死氣沉沉地走回頭長路。
他埋入她的胸,又講:「食嘢啦。」
顧明笙和苗穎山,不可能再有這一種快樂,因為太習慣了,就沒有新鮮的喜悅,做小事都很開心——向來都是熱戀的專利,拍個十年拖,當真無最初無拘無束。
「好食。山姐係咪成日試到你啲手勢?」葉鳴詩好奇。
「係嘅,我又冇返工,連飯都唔煮就太廢啦。」他難掩落寞。
「先唔會廢!將來顧先生一定可以成為香江嘅大漫畫家,作品街知巷聞,無人不曉。」她以雀躍的語氣說。
「真!」他附和。
顧明笙看着葉鳴詩,想起苗穎山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可是相近的話由葉鳴詩講出來,確實動聽得多。真奇怪。
「我哋可以咁樣幾耐啊?」她問。
「啊——」他給她喂食:「咩叫咁樣?」
「偷情囉。唔通唔係咩?」她訕訕。
「應該仲可以好耐、好耐。」
偷情,偷戀,偷愛,所有的感覺配上一個「偷」字,都異常刺激,那種成功感比起正常戀愛高得多,像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入了口袋之中,半勞而穫;只要不被發現,這種擺不上台面的感情十分迷幻,侵蝕內心對女友的愧疚,卻同時一次次地提醒他:「回頭,家裏仍然有人擁抱他。」
他什麼都有。只要不感覺負擔,一切都是快樂的。
何況,葉鳴詩和苗穎山是那樣的不同。
她單純、天真、可愛,年輕的腦袋和肉體,輕鬆被年長幾年的他掌握,甜言蜜語無人懷疑,不需思考名分和糧單,侃侃而談這幾年的工作經驗,已教她瞪大崇拜的瞳孔。
他是真愛她呢。
他們快樂地、自在地、刺激地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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