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充滿希望的星期一
第一百六十七章──林間三百年
翌日。
唐三笑徐徐醒來,仍然抱著段歌已變得冰寒的屍身。
同時,他看到那站在門外,靜靜看著自己與段歌的薛自清。薛自清渾身是血,那一身淡黃色的長袍此刻竟似泡浸鮮血過後,根本看不出本來崑崙道袍的模樣。
「師兄死前,想要托孤你予我。」
「但我不會。」
薛自清怔然盯著唐三笑:「因為我恨你。」
「若不是師兄出去為你搜羅破境所需仙物,又豈會遭到五羅奸人所害?」
「是你害死師兄,我不會原諒你。」
語畢,薛自清便抓著唐三笑,把他從段歌的屍身抓開!
「師父!師父!」唐三笑激動地想要掙扎,但在通神境界的鎮壓之下,他如何能反抗?薛自清面色漠然,直接抓著唐三笑踏劍而起,重新回到竹林。唐三笑甫落地,便想要朝外跑去。
薛自清隨意揮手,便有劍光而生。
唐三笑一看便即心下微涼。
他緊緊盯著薛自清:「這是崑崙劍陣,你憑何掌控?」薛自清面色漠然無色,平靜開口:「師兄死後,我便繼任成為崑崙掌門。」
「我不會趕你下山,畢竟你也是拜過真人的崑崙弟子。」
「但我不會理你,整個崑崙也不會理你。」
「甚麼時候,你自己呆夠了,便自行離開。」
「但現在,先在這裡冷靜一下。」
語畢,他隨手扔了個丹瓶在地上,眼眸閃過悲痛:「這是師兄替你準備的【定基丹】,特意找上通神修士煉製。若你用了也無法築基,那便不要再修行了──你沒資格。」
薛自清已是化作虛影,消失於原地不見。
唐三笑雙手顫抖著捧起丹瓶,那胖乎乎的臉又再次佈滿淚水:「師父,我不會讓你失望。」
他打開丹瓶,不假思索把裡面的丹藥塞進嘴巴。
初晨的光頓時變得黯淡,月色似取而代之,想要把月華於白晝間充斥整個崑崙。如此異象,令崑崙為之側目。
踏劍於空的薛自清只是面色淡漠地盯了那竹林一眼,便轉身而去。
……………
唐三笑突破築基已經十年。
那守於竹林的劍陣早已消散而去,但他卻沒有就此下山、也沒有潛心修行。
十年過去,唐三笑由一個小胖子變成一個大胖子。
他只是每天躺在木屋,時而到崑崙到處騙吃騙喝。他就像是一個旅人,來到崑崙便住了下來。
新入門的弟子,只以為唐三笑是個雜役。
至於知曉唐三笑本來身份的,卻無人吭聲,只以淡漠而詭異的眼神,靜靜看著他在頹廢。
他們只為已去世的長歌道人感到憐惜,竟收了這樣一個廢物為徒。
足足十年,唐三笑的境界仍然在築基陰境初期,毫無進寸。
就是個廢物每天運轉功法,也會比他進步得更快。
這天,唐三笑進灶房騙了兩碟小菜,捧回竹林之前,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我可不會分你一點。」
「我才不要。」
那是一名少年,坐在大石上,那雙小腿晃呀晃的,好奇地盯著唐三笑:「你為何就那麼喜歡吃?」
「不吃還能幹甚麼?你沒聽說過混吃等死嗎?偏偏我築基了,想要死還要等上好幾十年。既然如此,當然要吃過夠。」
少年咯咯笑著起來:「你這胖子還真古怪有趣。」
自五年前,這少年便突然出現在竹林,時而與唐三笑聊著天,沒過多久又會自行離去,隔日又回來。唐三笑瞄了他一眼:「倒是你這小子,是哪位前輩的門下?老是不修行過來找我聊天,也不怕丟了功課。」
少年仍然笑瞇瞇的,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一個大胖子靠在大石上,吃著美食。
一名少年坐在大石上,晃著小腿。
「你怎麼不修行?整個崑崙每個人都在修行,就你一個胖子在這裡只懂吃吃睡睡。」
「我不會啊。」唐三笑很是坦然:「師父死前沒交帶我怎麼修行,我到現在也只會崑崙本劍與禮劍。」
少年似是一愣,沒有意料到這個答案。
良久,他突然開口:「那麼,你想修行嗎?我教你啊。」
這下倒換了唐三笑一怔:「你到底是誰?」
少年笑得很美、很燦爛:「你師父讓我來照看你的。」
唐三笑再次怔然。
日光灑照之下,少年長相極其秀美,似無盡山水映照於眼前,此美只應天上有,不應存在於人間。唐三笑自不是有甚麼別的想法,只是覺得這小子也太俊了吧?
「別在說這些廢話,怎麼搞?」
少年意味深長地看著唐三笑在那邊舔盤子舔得乾乾淨淨:「先說明──那可是很辛苦很辛苦,超乎你想像的辛苦。」
唐三笑朝他舉了根手指表示他的鄙視,然後把盤子扔在地上:「來吧。」
……………
時移世易。
唐三笑就開始在竹林跟著少年修練。
築下仙基以後,本就已脫離凡胎。真要說的話,一個月只吃果子與水都不會餓死。或許是因為下定決心之後,他也少出去拿吃食,漸漸更淡出崑崙弟子的腦海裡。
整個人間界都忘記了有這個人。
就這樣,三百年過去。
凡人一場春秋大夢,或許不過百年。
三百年,能夠改變、洗掉的事情太多。
仍然是那座竹林的崖邊,或許從竹林砍了幾根竹,自己造了一張竹椅,一直就這樣躺著,彷彿要躺至天荒地老。至於竹椅不遠處的那塊大石上,坐著個少年。
月色灑落,卻似偏心一般沒到處四散,只落在那竹椅上的胖子身上。
少年看著那被月光照耀的胖子,似是在猶豫甚麼。
「想說甚麼就說,像便秘般是想怎樣?」
唐三笑的聲音逕自響起,睜開眼睛盯了少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