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方加
第一百六十章──雨幡
傳統寺廟,用於祭拜神佛。只是此乃修真世代,對於凡人而言,修士便等同神仙。
真要說的話,大概數千年前佛宗尚存於世,那時候的佛廟便多不勝數。但至今佛宗已然消散,世間寺廟寥寥無幾。但這寺廟並非供凡人參拜之用,而是這廟之中本來就棲息著各式神仙。
廟內有一個蒲團、一個香爐、一個人、一個雕像。
只是這雕像外表如仙風道骨的道人,頭戴著書生布、身穿麻布長衣,其姿態似乎欲乘風而去。若認真再看,會察覺這雕像的胸口竟然有著個猙獰的大洞,似乎曾被某種利器從中洞穿,詭異非常。
那跪於蒲團上的,是一名中年人,雖然長相不同,但身上的氣質與雕像有七成相似。
若有人看到此幕,大概會震驚至極,卻同樣帶著深深的疑惑。
因為這跪於蒲團上的中年人,竟是一名通神境的修士!
他輕聲開口:「祖師,我們要派人嗎?」
廟內空無一人,那雕像仍然存在著,似乎從萬年至今,從未改變過。
「不用,我去就好了。」
「崑崙嗎……?」
聲音悠悠,如憑空而現,卻又似輕風般漸遠。
中年人聞言,面色更是尊敬:「有勞祖師。」
廟內仍然安靜無聲,若是仔細望向香爐之中,大概會發現那香爐裡的並非飛灰,而是一座縮小了的世界。
中年人安靜地跪在蒲團上,俯瞰著這座香爐,又似照看整個世界。
……………
秦雨駕著雲霧,飛馳而下。
他天賦出眾、修行認真,更沒有年輕人的毛躁。雖然早早踏於築基門檻之前,卻憑著自身的大毅力硬是沒有邁過去。
縱然尚未破境,他早已把飄渺築基以後的心法、術法了然於胸。
在築基過後,秦雨不單已開始運轉獨門心法,眼下施展出水行術法常見、用於飛天的【聚雲訣】也是顯得無比嫻熟,壓根兒不像初次施展。
聚雲訣無甚特別,只是能夠讓水行修士以法訣凝聚雲霧,繼而騰雲駕霧。不同修行宗派,都會自有所屬飛天的手段。就如劍修的御劍、火修的【炎羽訣】、符修的【九天符】……
沒花多久,他已經看到不遠處於林間閃電般疾走著的身影,便即一往無前地飛去,落在那身影的前方。
「段兄。」
秦雨面露歉意:「各為其主,家師有命,不能讓你離開。」
段真也是停下了腳步,看著秦雨雙眸微瞇:「不用對我有歉意──就像若是待會你死於我劍下,我也不會對你有抱歉的感覺。」
秦雨聞言,便即面露釋懷之色:「段兄快言快語,秦雨佩服。」
「段兄乃我秦雨修上修途以來,面對過第二位最強大的同輩修士。」他認真地說著:「那第一位,便是趙雪儀。」
段真仍然面色不變,他不了解人間界年輕修士的名頭。若那些公子哥兒又或者谷雛紫在場聞言,恐怕會面色劇變。
趙雪儀,公認年輕一輩的怪物,被視作未來必成通神、大乘在望的絕頂天才!
而現在,秦雨竟然拿段真與之相比?
「面對段兄,我不會有任何隱藏。」他一甩手,便有長布落在手中:「我將會以最強大的手段,擊敗段兄。」
說是長布,實則卻帶著一陣堅韌的感覺,比起柔軟的長布,更似……一塊樹皮。
同時,他另一隻手拿著雨幡,那本來掛於雨幡的長布被撕了下來,換上這塊詭異的樹皮。秦雨沒有藏著掖著,反倒坦然解釋道:「此乃師尊賜下之物,源自大澤某座海島的無名奇樹。」
「也不知道段兄知否,世間萬物有靈。縱然是一草一木也會吸納天地靈氣,若是歲月足夠悠長,將會衍生靈智、蛻變成妖。」
「該樹壽元已上千年,就於化妖前的剎那被師尊發現,硬生生奪去這片樹皮。這樹皮裡經千年水行氣息滋養,擁有無比精純的靈氣。我將以此為幡,成為我的本命法寶。」
秦雨對於段真本來心中有愧,更不願讓段真有任何吃虧,竟然坦白地向段真陳述這些法寶的資訊。他深呼吸一口氣,右手執幡、左手舉起食指。似有無窮無盡的水霧凝於指尖,繼而重重落於樹皮之上──
嘩──
這一點,如畫龍點晴般賦予了它的生命。
那本來盡是樹紋的表層驟然散開,化成無數水霧般的水墨畫。其表相與上一刻大相逕庭,就如一杵真正的幡!
……………
段真只是靜靜地看著,沒有打斷,也沒有回話。
他怔怔地看著那根雨幡,看著那塊樹皮。
不知為何,內心生出一抹難過。
當他回過神來,眼角自有一抹晶瑩滑落。是難過、是婉惜,更多的是疑惑,卻又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秦雨也不知道段真為何無故流淚,但他雨幡剛成之際,就如段真沒有出手打斷、此刻他同樣沒有乘人之危,只是看著段真,等待著。
片刻,段真似回過神來,抹去了臉龐上的淚水,握緊手中驚堂劍:「你好了嗎?」
秦雨面色凝重地點頭,朝著段真抱拳拱手:「段兄,請。」
語畢,便即有水霧無聲而起,再次把將此地化作一片霧境。只是不論水霧的濃郁,還是霧境的覆蓋範圍,都遠非剛才能相比。
…………
段真握著手中驚堂。
就如秦雨破境築基,他也已經來到這境界裡。
但此刻他感到奇異的,不是築基以後的自身的改變,而是……
驚堂劍的變化。
自那天殺死左若寒、自己昏迷醒來以後,他曾多番研究驚堂劍。該劍作為赫赫有名、位列萬寶榜的閻王殿鎮宗之寶,自非凡物。只是他也知道,區區煉氣境界根本無法發揮此劍真正的威力。
縱是如此,此等仙劍仍非自己曾使用過的藤劍、寸餘能夠相提並論,畢竟這乃真正位列人間界頂級的飛劍之一。
但眼下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
他似乎在察覺到……
驚堂劍在與他說話。
無聲呢喃,又似在訴說著甚麼。
於段真腦海裡,突然想起某些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