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番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等會
「啊……啊啊啊啊!」段真嘴巴發出無意義的大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抱著趙如梭的屍體,明明恨極了此人。但當看到趙如梭因為自己而死,他內心還是感到說不出的酸楚與悲憤。彷彿這片天地都蓋住了他的未來,不讓他窺視。
最令其痛苦的是──似乎所有人都知曉,只有段真自己被蒙在鼓裡。
……………
獨龍道人落在地上,獨腳立於地面,卻不顯艱辛。
他那略顯枯黃的臉龐,眉頭輕皺。
他沒打算殺人,而是想直接斬斷這小子的雙腿,讓他沒能逃走。雖然他也不認為真會有甚麼崑崙餘孽,他可是知道崑崙昔日何等強盛。若真有崑崙修士未死,這人間界又豈會平靜千年?
但他還是心存僥倖,綁架了這少年,說不定能換來不少利益。
至於那不知從何撲來的區區築基修士救人不成反送死,他內心毫無愧疚,只是在看著於那邊哭著叫著、瘋瘋癲癲的段真,令他眉頭緊皺。
如此脆弱的心性,又豈會是崑崙修士?
只是想起剛才看到驚鴻一劍,他便不再多想,飛劍再次斬出。
這次,還有誰能替你擋?
鏗──
清晰可聞的聲音。
那是兩把飛劍交錯的鏗鏘之聲。
一抹身影落在段真與趙如梭的屍首之前,他回首看了趙如梭屍體一眼,面色看似漠然,但眸底卻泛過強烈悲痛之色。
自己終究還是來晚一步。
段真抬頭看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
又來了。
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獨龍道人看著來者,冰冷開口:「我認得你,你是崑崙掌門華盛風──你想死嗎?」
華盛風看著他,說話的對象卻並非獨龍道人:「快走。」
段真仍然低頭不語,春雨淋濕了他,根本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快走!」華盛風戛然厲聲暴喝。
「你是想讓他的犧牲白白浪費嗎!若你死了,一切都沒有意義!」
「走啊!」
華盛風轉身一拍掌,便即落在段真胸口。後者沒有受傷,卻感受到一股剛猛的力量,帶動著他的身子飛射而退!
下一刻,一道劍影如未卜先知,擋下了獨龍道人的黃龍劍,哈哈一笑:「黃龍劍法?好無聊的劍招、好無恥的名字!哈哈哈哈!」
獨龍道人面色驟寒,似乎被說中某件心事:「既然你想死,我就先殺死你!」
兩道泛著金芒的劍影,無花無假地碰撞著一起,金丹境界交手的波動,直接將滿地植披輾成碎草,和著春雨爛於泥裡。
……………
行走於春意漸濃的三千境,本應帶來心曠神怡之感,直如三年前他與師兄一般,對未來充滿著期許的熱血少年。
誰能料到短短三年間,他與師兄已然分隔兩年,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
段真失魂落魄地跑回村子裡,感受到四周的變化。本來青蔥的平原,此刻卻是充滿一種壓抑。
彷彿這片天、這片地要成為實質的存在,硬生生把崑崙三千境壓於其中。
沒過多久,段真已能遠眺到那座令他滿心思念、毫不起眼的小村。
他看到陳伯在種田,春秋向來都是陳伯最忙碌的日子。
他看到包婆婆的農家飄起了坎煙,那是動人的飯香。
他看到孫婆婆還是那般,喜愛坐於木屋前與潘伯伯喝茶聊天。
段真越是走近,內心便越是不安。
實在是村子太過安逸如常,越是如此,他內心的不安便越發強烈。
陳伯看到段真以後,只是微微一笑,打斷準備開口的段真:「先回家吧,你家師父在等你。」
等我?
師父知道我會回來?
段真面露茫然,似失魂落魄般走進去,卻沒有看著那些老人家看著他的目光,均帶著憐惜。
他走過坡道平原,便看到那三間小屋。其外觀、格局,彷彿與三年前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現在的自己孑然一身,再沒有師兄陪伴。而自己……也不是當初的那個自己了。
他來到中央那最大的屋子之前。
春雨稍斂,卻仍有餘水從檐閣流淌而下,落於木板地面發出「滴滴嗒嗒」的聲音,煞是好聽。
段真的目光只落在那張竹椅上。
三年前他與師兄離開之前如此,三年過後仍然如此。
蕭笑笑躺在竹椅上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否有春雨伴眠,令他睡得格外香甜,似乎他這一人一椅本身便是這道風景的一部份。
段真跪在地上,任由細雨打在他的身上:「師父,我回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出口,已是令他泣不成聲。如孩童在外受到委屈,在看到長輩以後下意識地知曉自己終於有了依靠,繼而變得柔軟。
蕭笑笑似是被這聲喚醒,那胖手揉了揉眼睛:「喔?是小真啊。回來了嗎?」
段真仰首看著他:「師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甚麼宋伯伯……」
蕭笑笑舉起了手:「等會。」
段真強忍內心焦躁不安,乖巧地閉嘴,四周重新剩下風聲雨聲。片刻間,遠方似戛然炸出一道驚雷,為這片春雨帶來更加密集的雨勢。
蕭笑笑這才重新放下手,續道:「我知道你內心有很多問題、疑惑,但現在沒有時間把所有事情娓娓道來。」
就在這時,幾道身影同樣走過坡道走來。
段真面色木然,看著與師父一點也不相熟的孫婆婆拄著枴杖,搖搖顫顫地走過來,看著蕭笑笑開口道:「支撐不了多久。」
蕭笑笑沒有看向孫婆婆,反倒看向另一邊同樣與師父不相熟的陳伯問道:「還有多久?」
陳伯雖然滿頭銀髮、老態盡現,但那長年種田的黝黑皮膚,令他帶著一種異樣的健康。只見他看了看天色,似隨意的道:「一炷香。」
眾人寂靜無聲。
一炷香,實在太短了。
蕭笑笑似思索片刻,又準備朝著孫婆婆開口之際。
「你們到底在幹甚麼啊!」
「一直在談在談、在聊在聊的!」
老者們面色一怔,不約而同把目光看向後方。少年垂頭而立,渾身濕透,像極一隻受傷的幼獸,朝著他們咆哮。
「有沒有人跟我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