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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雨水似火
火目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眼前綻放著的光華。
段志的劍很快,很穩,很準。
每一劍點出,其劍尖都是恰好與那一點火雨相碰,然後雙雙歸於虛無。他這一式【淒雨】有多少雨點?他自己也不知道。
人們常以劍光如雨形容出劍很快,但眼前的段志,卻並非單純的形容詞,而是真正將手中紅塵化成一蓬暗紅色的血雨。
但令火目動容的,並非段志出劍之快,而是其中蘊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是一種極其強烈的違和感。
他的【淒雨】以淨火融入術法,採雨水淅瀝之意。看似相互違和,實則卻不然。因為他這式術法,歸根究底仍然是火行的法門。
但眼前的段志卻不然。
簡單來形容,就像雨水從天而降……落在地上的剎那間,竟然化成一塊大石般砸於地面。
天上的雨有多密集,大石留在地面的刻痕便有多密集。
但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除非──
火目似是想通了甚麼,身子劇烈一顫,看向段志的目光無比複雜。
……………
段志很強。
這個,大概是整個人間界都公認的事實。
當然,以他一個小小築基,若真有仙人想要出手滅殺,只是揮手之間的事。但人們看重的,是他的潛力。
才不過小小煉氣境,便能夠擊敗同輩中大有名氣的左若寒。而後來更是以煉氣境界不知如何築基,直接殺死進入築基多年的徐哲辰。從崑崙三千境一路西南走來,更是腥風血雨。
明明剛入築基不久,已多次斬殺築基修士。
這一切,都不是普通修士能夠辦得到。
但段志表現得越強大,那來自人間界對他的殺意便會越來越強盛。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從崑崙出來。縱然他如何激烈向人解釋也只是徒勞……
崑崙被世界遺忘,而且是刻意遺忘。
但就如很多舊情人一般,越是刻意去遺忘,就代表心下越是在意。崑崙二字,在那些人心裡面,直如某種忌諱,無法去觸碰。一旦被觸碰,那便只有斬草除根、免除後患的可能。
只是,別人看段志風光。
但他自己卻知道自己根本不強。
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雖然踏入築基,但他根本沒有相對應的功法與劍法靈氣運行路線。
沒有修行功法,頂多影響是他修行速度以及靈氣發揮出來的威力,對即戰力影響不算太大。至關重要的是,他沒有很多劍法的運氣路線。
段志與段真曾經到過無數劍宗代考,所以他們會的劍法很多。但因為他們並非真正拜入宗門,而是透過代考學會了劍法,卻沒有獲得靈氣運行路線。劍法主外,靈氣運行路線主內。
只習得劍法,便是徒具其形。劍法當中真正的神韻與威力,根本無法真正地發揮出來。
在煉氣境的時候,他們可以單靠劍法與煉氣境那些微弱的靈氣、粗暴地灌注劍身然後發揮威力。但到了築基境界以後,這種方法再也行不通。簡單而言,築基之後,便是另一個層次、全新的境界。
段志深知此理。
但偏偏,他擁有運氣法門的劍法很少。
龍虎雙咬劍裡,因為郭慕白偏愛自己的唯一弟子,私下擅自傳了【相殺】的劍法運氣。而段真學會了,自然無私分享給自己的師兄。
因為陵陽意外救下陳賈、獲得獄劍門殘篇,更有一式【獄海】的靈力運行路線。
除此之外,便只有崑崙本劍。
但崑崙本劍並非特殊,雖說具備各種劍法的基礎,但這劍法的本身平平無奇,講究中正平和。不疾不緩、不剛不柔。這劍法……或許本來就不是為戰鬥而生,而是讓普通崑崙弟子透過此劍法打好根基。
這便導致情況很是尷尬──築基以後的段志雖然會很多劍法,但真正能夠拿出手進行戰鬥、廝殺的,卻是寥寥無幾。
於是,段志便想出了一個折衷的方法。
他先以本來想要施展的劍法為始,然後在劍即將命中的剎那,施展出煉獄火劍的【獄海】。
這是一件難以置信、匪夷所思的事情。
劍法有劍勢一說,而勢是需蘊釀積累而起。煉獄火劍的獄海,便是帶著驚天火海的劈斬之劍……
但段志做到了。
不論是他從崑崙三千境一路走來;
以【鬼點燈】為始,再以【獄海】為終殺死了羅灰;
以【且隨風行】為始,再以【獄海】斷銀猿巨臂;
也正因此,段志其實沒有做過多少次築基修士的御劍殺人。因為他要手執著劍才能施展劍法,並在最後剎那間才強行逆轉運氣成獄海。
眼前,亦是如此。
只是這更加複雜,他要以煙雨劍的【煙雨迷離】為始……但偏偏煙雨迷離需要刺出很多劍,也因為眼前淒雨苦寒,令他需要用很多劍才能擋下這一式。
他每刺出一劍的前半段,都是以【煙雨迷離】的劍法為起手,到劍尖落在那一點火雨的剎那便強行逆轉運氣成【獄海】。
而……他需要做這個過程數十上百遍。
火目看懂了,所以才覺得不可思議。
劍法乃是講究一往無前、一鼓作氣,也有行雲流水之意。從煉氣境修士那講究劍法之形,到築基修士御劍而行,均是如此。像段志這樣胡亂施展劍法,根本就是離經叛道。
一旦運氣出岔,輕則經脈仙基受損,重則走火入魔、境界下墜。
可以說每一次施展這樣的劍法,都是抱著賭命的心態──但那有人能夠賭這樣多次都賭贏?當機率變成毫不落空,那便不再是賭,而是有把握。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完全違反常理、超脫仙術理念的技巧,就這樣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也在這刻,火目有點明白為何整個人間界都要殺段志。
這樣的少年尚在築基已是如此恐怖,若是他成金丹、問天……甚至通神?
火目靜靜地看著段志與漫天火雨搏鬥,一目赤紅無色,一目卻露出猶豫與思索,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些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