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風雨故人來
[獅子山恩仇記]
報紙用了這個標題講述了我與別離公子的故事,我如何從中環甲級辦公室,落難至菲律賓最惡劣的牢房;而同時以更大的篇章講述了別離公子的故事,失去父母後進到弧兒院,最後奮鬥成別離公子,向唐老板發動復仇。
「真係浮誇。」我把報紙扔到一邊,亞娜收好以免海風將其吹走,我們正在法老號上。
「…」別離公子一臉茫然。
「你有心事?」我說,「我以為你會開心D。」
「開心係開心啦。」他道,「但係硬係…好似唔係咁好。」
「有咩唔好?殺父之仇,你唔係唔報下嘩?」
「問題係…我十幾年黎其實都唔知道我係有仇人,我有殺父之仇。」他說,「依加即使報左仇都好似…多左件唔開心既事咁。」
「幸福即無知啊。」我道,「都有呢種睇法。」
「即使我地係搞到唐老板玩撚完,我都唔可以忘記自己屋企人係慘死係自己面前呢件事。」別離公子失去一向的活力。
風聲呼呼,別離公子一頓後再說:「即使報左仇,都無補於事,我都係孤兒,我既不幸引發更多不幸…好似無咩意義。」
然後,他嘆了一口氣。
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消沉,我還以為大仇得報,還是殺父之仇得報他會欣喜若狂呢。
但是—
「講到你好似真係諗返起咁呀。」我冷笑。
法老號是遊艇。
遊艇有一個好處就是出了海說甚麼也不會有人知道。
「我…」
「定係你覺得自己俾假證供,你內疚,良心過意唔去?」
利景遙的調查,是結合了當年的各種間接證據,例如發現床上的別離公子那個警員,看到那架車子停過的證言等等,但因為年代久遠,始終沒有直接證供。
除非,別離公子親眼看著了一切的發生。
別離公子的失憶是真的,說明他真的看到了,經歷了極度恐佈的畫面而患上PTSD。
所以他看到「唐老板唐太殺死鐵哥」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這個證據應該是真,也應該存在,卻一直沒法找回來,甚麼醫生心理醫生也不管用。於是我找來了一個戲劇導師。
沒錯—不是甚麼醫者,而是戲子。
於是就有了那個心理醫生兼催眠師為別離公子治療,然後他突然「覺醒」,想起了當年的種種畫面這一幕,亦是這樣把唐老板定罪。
偽造本應存在的證據不算偽造吧。
「咁又唔係假證供…如果唔係親眼睇到殺人,我都唔會失憶啦。」洗腦挺成功。
「咁反正你都未真正諗返起,你頹咩啫,到你真正記返起個時先頹。」我倒酒給他,給自己,「依加你要享受既,係復仇既滋味。」
「我都覺呀,我應該係好開心好興奮先岩。」別離公子把大好佳釀變成了喝悶酒,有夠浪費。
這種傢伙想成大事?
「可能你對佢既仇恨唔夠深。」我道,「過去十幾年你都胡里胡塗咁以為自己係孤兒,亦唔記得自己既父母,所以即使係殺父大仇,你都覺得無關痛癢,所以依加即使成功復仇,都係一樣無關痛癢。」
「你呢,伯爵。」他說,「報紙話…你因為唐老板坐左十幾年監?」
「無錯。」我說。
「你好興奮好開心?」
我大笑:「嘿哈哈哈!咁當然!佢本來就係我地既共同敵人,成功搞到佢仆街我不知幾爽!」
「你憎左佢十幾年啊。」別離公子說,「而我憎佢…因為得幾個月,半年左右,我之前真係完全唔知…」
「所以分別就係呢度。」
「我可能寧願一直都唔知。」
「係?」我不解。
「你諗下…我報左呢個仇,其實都唔係話咁興奮咁高興。」別離公子說,「但係人腦無辦法主動去忘記一件事,我以後成世人都會記住父母慘死係自己面前既呢件事,同埋…做假證供害到唐老板坐監。」
「你想忘記?殺父之仇你都想忘記?小心俾雷劈喔。」
「我唔係咁既意義…我係話,如果我由頭到尾都唔知有呢個仇,我會唔會開心D?」別離公子其實挺有智慧。
「我以為你會多謝我幫你報呢個仇啊,咁落去我睇黎要向你道歉先得,搞到你無啦啦知道左當年既真相,嘁。」我冷冷地說,語氣中有點不悅。
當然,我只是在利用他罷了。
「唔唔唔係啦,其實問題都係我身上…對唔住,伯爵,呢排我經歷左太多野,痴痴地線哈哈…」這傢伙以笑遮醜,拿起紅酒喝了一口。
「…你俾時間自己沉澱下,Fiora今晚約左你?」他的工作還沒完成,作為一隻最有價值的棋子我可不準許他隨便自暴自棄。
「係…都差唔多夠鐘…約佢遲到會死…」
「我知,亞娜。」我向她招招手。
「係,依加去升錨開船,大約45分鐘後返到尖沙咀碼頭。」她鞠躬走向艦橋。
「岩晒,我都約左人。」
「咩人?」
「嘛…兩個老朋友。」
我幽幽的看著海,海沒有終點,遠方的海上似乎有雨雲飄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