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過問太多關於費柏榮計劃的事,始終這事情實在太嚴重:謀殺政府高官。
這也是我當初阻止亞娜的原因,政治的這趟渾水可不是人人可以混的,我再有錢也沒法把亞娜從這場泥漿摔角中拉出來。
但我知道一件事就足夠了:費家將有劫難來臨。
我需要的,只是靜侯事態的發展。
事態往往是朝最糟糕的方向發展,這就是著名的墨菲定理:凡事有可能會搞砸的,絕對會搞砸。那是一個下毛毛雨的夜晚,回想起那時亞娜在醫院等我時正是冬夜,現在大概是聽到春天的腳步聲時候吧,所以這是梅雨,由交錯的冷暖氣團觸發的漫長降雨。
漫長,但也總有完結的一天。
結果我聽到的不是春天的腳步,而卻是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梅雨在外頭輕輕飄落。外頭的森林一片安靜,甚至能從這兒看到雨滴從葉尖滴落。
「嗒嗒嗒嗒…咚!咚!咚!」大門又被叩響。
「鄧!!泰!!思!!」女聲叫我的名字。
我皺一皺眉,我不是說過不要被人來打擾我嗎。
「鄧泰思!!!咚!咚!咚!」
有男聲出現。
「費太!費太!你咁樣我好難做架!鄧生講過唔想有人打——」
亞娜在陪阿布玩耍,我走去開門,她拉著阿布從牠的狗窩走出來。
門打開。
「呀,鄧先生,唔好意思,唔好意思!」方主任向我猛點頭道歉,「佢…佢始終係費太,我已經講左架啦!但係佢…」
「方主任,我記得我管理費有交齊啊?」
「費太!!請係立即離開!!唔係我報警架啦!!」
「你報啦!!你報撚飽佢呀!!」
真麻煩。
「算啦,方主任,你返去做野先,我黎處理。」
「…好,有需要再叫我。」方主任點點頭離去。
「鄧泰思!」
「啪!」
梅黛琪震怒地一個耳光打在我臉上,阿布馬上掙脫亞娜手中的頸圈撲前,還是亞娜故意放開的?!
「吼汪!!」
「亞娜!唔好!」
亞娜眼明手快,就在阿布的獠牙快要咬到梅黛琪之前,亞娜一個箭步搶前捉住牠的頸圈,只輕輕在梅黛琪腳上留下一個紅印。
「係咪你!係咪你!係咪你做既!?一定係你…一定係你…嗚…」
「你發咩神經。」我冷冷地說,「呢一巴夠我告你普通襲擊,我講過唔會放過你地任何一個,多謝你又送彈藥俾我。」
「所以真係你…」梅黛琪好似看到甚麼怪物似的,「你…你個畜生!你唔係人啊鄧泰思!我個仔同我個女係無辜架!你…你點解要咁害佢地!!嗚嗚…俾返個仔我…俾返個女我…」
梅黛琪一瞬間好像老了很多,應該說她本來就和我與費勝嵐是同一年出生的吧,只是先前有費勝嵐的照顧和子女的陪伴,才有那個貴夫人的樣子。
不過我們三個也老了。
現在的她,身上的衣服被梅雨弄得濕漉漉,鞋子也滿是泥濘,臉上的妝也化開成一塊塊,正揪著我的衣領在哭。
這樣子被別人看到可不好。
「入黎再講。」
「胡…胡…」阿布還對著梅黛琪低聲咆哮。
「帶佢返去,餵佢零食。」我指通向樓下的樓梯,。
阿布被亞娜拉向樓下牠的房間。
「到底咩事。」我說,「呢個鐘數我應該去訓,要養肝,唔係亞娜會鬧我。」
「……今朝,佢同勝嵐出左海…坐個隻艇。」梅黛琪說,「但係…本身佢地話日落前就會返黎,結果我等到今日夜晚!!」
我心頭一沉,猜到了個大概。
「之後呢?」
「得返勝嵐一個!得返勝嵐一個返黎!船上面得佢同柏榮兩個人!!得返勝嵐一個返黎!佢話,佢話佢地遇到風浪,柏榮跌左落海!」
「咁你唔報警,反而走黎打我?」
「我已經報左!但我知一定唔係咁!一定有內情!我對左呢個男人廿年啦!如果真係柏榮跌落海係意外既!佢點會咁既表情!佢點會笑呀!!啊啊…仔啊…柏榮啊…」
可憐的柏榮,如果他見識過費勝嵐在遊艇會引體上升自救,或是那可以徒手捏碎錄音筆的手握力,就會知道根本動武的話不是他對手。
還是他天真得以為費勝嵐因為是自己老爸,就會手下留情?
他可是連我也會下手的人。
「你一定知啲野!鄧泰思!係咪你做既!你好憎我係咪?你想報仇係咪?我去死呀,我去自殺呀!你俾返個仔我呀!你俾返個仔我呀鄧泰思!!我已經無左Fiora, 我唔可以再無埋佢架!仔啊!!仔啊!!」
憶子成狂的梅黛琪披頭散髮地抓我,哭得呼天搶地,還沒待我出手,亞娜那旁出現一掌把梅黛頁推飛到沙發上。
我冷冷地說:「你依加明白當年我阿媽既滋味未?梅黛琪。」
我母親當年,就是這樣的悲痛欲絕,這樣的痛不欲生。
你有份做成的,梅黛琪。
你有份做成的,費勝嵐。
現在這份痛,全部都會奉還給你們二人!!!
錯愕,震驚,全部寫在梅黛琪臉上,她本來的俏臉再沒有一絲動人,只有難以置信。
「真係你!真係你做既!!你害死我個仔!!你害死我個仔!!」
「害你個仔既!係你老公費勝嵐!!你癲撚夠未!!」
隨著我的一喝,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哼,竟然親手殺得落自己個仔,可能係意外,可能係專登,但唔知依加費勝嵐有咩感想呢?好想知啊。」
也許普通父親被兒子襲擊,也不會下此重手。
但是費勝嵐的精神已經是這樣崩緊,這樣竭思底里,還有甚麼做不出?本來大家也覺得那個政壇之星不會把記者的錄音筆當眾摔壞吧。
Fiora能對別離公子狠下殺手的原因,是學誰呢?答案終於揭曉。
「痴撚線…痴撚線…」梅黛琪將近精神崩潰。
「依加等警方去查啦,費太,你返屋企啦,我地幫唔到你。」亞娜在我身邊說。
「亞娜…你聽講話你都有左BB,你一定明白做人媽媽係咩感受架?你幫下我呀,你幫下我同泰思求情呀…俾返個仔我呀,女同仔是但一個都好呀…」
「泰思…」亞娜不忍心地抱住我的手臂說。
但我卻是擋在向亞娜進逼的梅黛琪面前,保護亞娜。
我嘆一口氣:「亞娜,你知我咩都無做,亦咩都做唔到。」
要怪就怪他們對費柏榮內向的心沒有一絲察覺。
要怪就怪他們對Fiora扭曲的愛沒有一絲察覺。
要怪就怪他們對費柏榮扭曲的姊弟情沒有一絲察覺。
連我這個外人也能發現,加以利用,他們天天同屋住卻茫然不知,這是誰人的錯已經相當明顯了。
是梅黛琪一手造成的。
即使我怎樣推波助瀾,但始終有這一句話:無風不起浪。
你們二人才是罪魁禍首。
當我徹底在他們面前展露敵意時,也代表著即使他們知道我抱有敵意也做不到甚麼,我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準備收網。
「你不但止害死我仔女,你仲搞到勝嵐要親手殺左自己個仔,要我親自望住自己個女入獄,你就係因為廿年前我地害到你咁…你依加要咁害返我?鄧泰思,我…我已經道左歉…你仲想我點?你殺晒我全家又改變到啲咩?!」
「我唔要改變啲咩,我要壞人得到制裁,行惡既人付出代價。」
「我個仔同個女個時未出世架!!佢地做錯咩呀!!」
「咁我個時又做錯咩要有咁既下場!?」我憤而反問。
梅黛琪無言。
但我還不滿足,我說過了吧—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你個仔既真相或者無你想像中咁遙遠,梅黛琪。」我說。
「嗄…?」
「所有船隻都有類似黑盒既船載航程資料記錄儀,簡稱VDR,除左對你根本無用既位置航速之外,仲會記錄艦橋錄音,係艦橋上既對話都會被記錄。」
她好像看到甚麼希望似的。
正如那天她說的一樣:既然她選擇了站在子女的一邊,就代表她站在費勝嵐的對立面。
「新船既話,除左艦橋上既錄音,船倉,甲板都會有錄音,而且仲有船體各開口狀況,水密門情況等等,如果船上真係有咩意外或者案件,VDR亦最大機會錄到。」我開始實施最後的引導,「費勝嵐落船後,有冇對隻船郁手腳?」
她如夢初醒:「無…佢落左船…就去左差館。」
「今晚回航…到依加最多都係幾個鐘,佢未必有時間做手腳,依加去查仲黎得知。」
「VDR…VDR!!」她著了魔一樣叫著。
「但係!!去查既警察一定係費勝嵐既手下,你旨意佢地查到啲咩出黎?!」
「…咁點算?!咁點算?!」
完全沒發現我在引導二人最後決裂呢。
「亞娜。」
「費太,俾你。」亞娜遞上兩張卡片。
「…」她當然知道這兩個人這意味著甚麼。
第一張,是另一個特首候選人的直接聯絡電話,也就是說是費勝嵐的政敵。
第二張,是前者相熟的警察,職位是副署長,他出手查的話費勝嵐沒有干涉的機會。
「你頭家得返費勝嵐同你,你咁做即係背叛佢,唔好話我唔提你。」我道,「最後選擇喇,黛琪,你會企係仔女個邊為佢地復仇,定係企係費勝嵐個邊,保護你當年選擇既人?」
命運在此交錯。
梅黛琪掏出手機,作出了抉擇。
結局之三:以父子之名
完
結局篇之四:以恩仇之名
*其之四後即為「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