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利景遙走出客廳看到的是別離公子正好離去的一幕。
大門關上。
「你又有咩計劃?」利景遙道。
「唔知呢。」我拿起狗零食,「阿布!」
「胡汪!嗄嗄嗄嗄嗄~」阿布搖著尾巴跑過來,剛好擋在我與她之間。
「你已經記得返晒?」我望向利景遙。
「…係…」她低頭一臉紅暈地說,大概是想起自己當日在車上和遊艇會上的說話吧。
「唔知。」她直接放棄思考,「咁你係咪唔想我幫呀,係咪你有你個亞娜小姐就咩都夠晒呀!」
***
「泰思。」出發前兩秒。
「其實…」出發前一秒。
「我唔小心鐘意左…」起跑!
「但係你已經唔會只係回到個時既你,因為失憶後再回復都係記憶一部分…原來就係咁解。」
她說:「我真係覺得你唔應該咁樣執著過去…唔講都講左。」
相比起亞娜,其實利景遙是更率直的人。
「我知,你已經講左好多次,亞娜都係。」
「唔止因為你身體,亦因為咁樣做無意義。」
「……嗯,我咪話你地已經講左好多次…」
「你之前係咪話過只要係你能力內你都會滿足我,因為我係利教授個女?」
「係。」
她的意圖是…抱歉,我已經猜到了。
「咁我要你放棄復…」
「做唔到。」我搶答。
「嗄?點解…」
「因為你既思路太單純…」我以為她問為何我猜到。
她搖搖頭:「唔係啦,我係問點解你做唔到,取消所有計劃就得啦!」
「你可唔可以放棄做律師?取消你個牌就得啊。」
「無可能,做唔到…噢。」好像明白了。
我聳聳肩不再多說。
利景遙這種轉數真的可能當上一個好律師嗎?如果我不是這樣一路上為她鋪路我還真有點擔心,她可是連我也不能說服的人。
「唉。」利景遙走向雪櫃拿出沙士汽水,話說她還是有點怕阿布,故意繞遠了一點,但其實阿布只是倒在地上把肚子露向上任由我揉來揉去。
「亞娜呢?」她問。
「佢今日放假,去左探佢細佬。」
「哦…」
但是多半不會這樣晚還未回來呢。
才剛這樣想,電話就響起了。
「亞娜?」
「泰思…」
我心中一沉。
「咩事?做咩咁既聲。」
「可唔可以…黎我細佬醫院一次?」
最近好似出入醫院太多了吧?
夜裡。
才一下車,已經看到亞娜站在北風中呆著,雙目呆滯,連我走近也混然不覺。
「亞娜。」
「啊…泰思…」她看看我,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要來的終究還是要來嗎?這一天。
「做咩係度吹風?」我說,「你病左點算?」
「嗯…對唔住…」眼角通紅,似乎哭過。
「傻女,道咩歉,入去再講。」
這醫院是亞娜弟弟所住的醫院,當然是香港最頂尖的,那些大房二房,乜超人,物大王也是在這的看病,所以這兒的大堂也是別格風格,用料高檔,富設計感。
「好啦,講我知咩事?」
我雙手捉住亞娜冰凍的手心輕揉,看到她這樣子我心也在隱隱抽痛。
「唔知…等陣見個醫生。」
「咩醫生?」
「普通醫生唔肯講,好似有咩難言之隱咁…等見個個係高級啲既,好似係成個科既負責人,主任黎。」
我心中又是一沉。
「點都好,我陪你。」我說。
「今日你見別離公子見成點?」亞娜問。
「唔好理呢啲先啦。」我說,「食左野未?」
「未…」
我飛快地著菁婷送外賣來,不用十分鐘醫院外響起刺耳的跑車引擎聲。
「唔該…」亞娜道謝。
「…亞娜你有冇問題?」菁婷道。
「我?冇…」
「如果冇,聽日既當值就會繼續由你…」
不不不,這明顯很大問題吧!
我沉聲道:「菁婷。」
「係,有咩吩咐?伯爵先生。」
「亞娜咁樣叫無問題?佢答你無問題你就真係無問題?!」我生氣了。
「個人助理訓練中,唔容許個人情緒影響到自己既工作表現。」菁婷解釋,「亞娜身為一個專業既個人助理…」
「直到我通知為止,亞娜唔係個人助理,而係女主人,地位同我一樣。」我輕輕擁住亞娜。
菁婷一呆,然後點點頭躬身:「剛才失禮,伯爵先生,亞娜小姐。」
她的這句突然就從「亞娜」變成了「亞娜小姐」了,專業至一種極端也是相當叫人不自在的,我看到菁婷的樣子很慶幸當初亞娜在銀行忍不住笑,很慶幸我遇到了她。
但馬上我就知道這是不幸。
「就係咁,辛苦晒你,你放工先。」
「係,有需要請聯絡後援組。晚安,伯爵先生,亞娜小姐。」菁婷點點頭離去。
如果當日我遇上的是她她也是一直這種態度我會瘋掉吧,還好亞娜只是裝裝樣子。
「咩…咩女主人喎…」亞娜紅著臉道。
「快啲食野,等陣你都胃病點算。」
我們在大堂呆了大約一小時,一個護士才走過來:「係咪呂雅娜小姐?」
「係!」亞娜直接跳起來。
「呢邊請,呢位係…」
「男朋友。」我一手拿起手杖,一手牽起亞娜說。
「泰思…!」
我幾乎就要被說服了,至少也在那當下。
對過去的執著是何等愚昧,對過去的憎恨是何等浪費時間,我被亞娜和利景遙二人日夜疲勞轟炸下真的幾乎要折服了。
再者,我應該活不長吧,即使怎樣說身體已經弄壞了。
所以…我其實還是很想給亞娜一個答案的,即使我還是實行著我的復仇,但執著程度明顯沒有以前的狂熱,即使會利用到費柏榮和Fiora,我也比較像是任由事態發展。
可能我真的老了。
那時我還是這樣想的。
眼前的是整個血液腫瘤科的最高負責人。
「晚安,獅子山伯爵,呂小姐。」
「叫我亞娜。」
「嗯…亞娜,伯爵,我…」
連這樣級別的人也要支吾其詞嗎。
「你有野就直接講。」
「………好啦,亞娜既細佬患上既係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呢種病分成三個階段,慢性期,加速期,急性期」主任道,「佢已經過左慢性期,而加速期…亦只會維持三至六個月,亦已經到尾…之後就會係…急性期。」
「我同亞娜都知呢啲,所以呢。」我說。
「…你地要做好心理準備。」
思考,洞悉,推理。
這傢伙沒有說出所有真相。
「既然係咁,點解要由你黎講?主任。」
簡單一句主任卻好像嚇了一跳:「哦…始終都沉重既,咁伯爵你咁既地方,由其他醫生黎講…」
「遊夠花園未?!」我喝道,「骨髓呢!」
當日我第一次來探望亞娜弟弟時,已經說過會為他尋找骨髓,更開出三百萬的獎金贈予願意捐出的人。
「咁有精神,睇黎仲有時間。」我道,「既然係咁,就懸賞尋找骨髓移植者,適合而又願意既人我會俾三百萬佢,咁樣應該易搵到好多。」
就我所知,我這樣高價買骨髓引發不少話題,來接受測試者更是人山人海。
卻完全沒有人合適……嗎?
如果是這樣,普通醫生宣佈就可以了,醫院這樣出動主任級的醫生更加不自然。
「伯爵…即使係親友,骨髓符合既機率都只有百分之二十五,更加唔好講陌生人…世界上唔係有錢就可以隨心所欲。」主任說,「請你唔好無理取鬧。」
「嗚嗚…」亞娜已經開始抽泣了。
突然我有一個猜想。
…這連推理也算不上吧。
「配對唔到,天命難違既話…我都無話可說。」我說,「但係我唔接受到有醫生係度耍花招,耍手段,用病人條命黎玩權力遊戲!」
「喂,伯…伯爵,你唔好含血噴人,你除左指控仲有提出過咩?!」主任說。
就憑這傢伙的口吃,不安眼神,特意要由主任來宣佈惡耗我已能確定他有隱瞞!
「得,你唔使講!」引蛇出洞!
「你…你想點!?」
「喂?菁婷?幫我聯絡利律師,佢師父,同佢師父個師父!係!劍橋個個!仲有之前個班私家偵探,邊個查到亞娜細佬背後既真相既個三百萬俾左佢地!」
主任臉色刷一下變成鐵青,我更肯定自己沒有猜錯!
「仲有DeepWeb, DeepWorld,發佈懸賞,任何人知道山頂呢間醫院隱瞞既事,全部有錢分!黑客又好,偵探又好,咩人都好!之後聯絡八間大學既校長同醫科既院長,我要組成委員會,索取報告…」
主任慌張起來:「伯伯伯伯伯爵!唔好!唔好咁樣搞!咁樣你同我都會好麻煩!我地得罪唔起佢架!」
「……邊個佢。」我厲眼凝視。
捉到了!
還沒反應,亞娜霍一聲站起來躍過辦公桌,把文件電腦掃了一地,主任還沒反應得及她的右手如閃電一樣快的掐住主任的咽喉:「你對我細佬做過咩黎!」
「咕…嗚…」
不論是我還是她弟弟,只要一涉及她珍重的人,亞娜就完全沒有理智!
「亞娜,放手!」
亞娜才好像驚醒一樣放開手,主任咚一聲摔坐到地上。
「…再暪已經無意義,主任。」
他看看我們,嘆了一口氣。
知道他屈服後,亞娜高速收拾物件,重接電腦,似乎也是受過訓練,不用五分鐘已經打回了原狀,她按著起伏胸口坐下:「頭先…唔好意思,我細佬…我得返呢個親人,我由中學同佢相依為命到大…」
「得啦得啦,明白既。」主任說。
「咁到底係點。」我沉聲說,「一係你自己講,一係我自己查,獅子山伯爵既承諾係絕對,我唔會放過害亞娜或者佢屋企人既人渣。」
「唉…又唔係我,都唔明點解要我做醜人…」
「講啦仆街!」
主任看看我道:「之前你開出三百萬賞金既時候,的確好多人湧黎驗,雖然機率細…但係咁多人黎驗既情況下,最後我地搵到三個人合適。」
「人呢?!」
「但結果…唉,搞到好麻煩。」
「即係點。」
「本身已經可以通知你地,但係化驗個邊突然話實驗室唔合格,結果有錯,所有結果都要推翻。」主任搖頭說,「負責既人又突然被人去外國調職,移民之類,份報告掟黎掟去。」
…似曾相識。
「搞到黎,個三個人既骨髓已經配對到目錄上既人,捐左俾佢地。」主任嘆一口氣說,「可能你地都感覺到…背後有人搞事,有人針對緊你細佬…我唔知係咩人,但佢有咁既手段,咁既勢力,咁既……
權力。」
主任搖搖頭:「我都覺得對你細佬唔住,但係…我地一間醫院,真係做唔到啲咩。」
亞娜的手在抖震,語帶咽哽:「泰…泰思…」
我深深地抱住她:「亞娜…」
還能說甚麼呢。
「亞娜…對唔住…」
還能做甚麼呢。
「嗚…嗚…」亞娜哭過不停
是我弄成這局面,是我把他引來……把費勝嵐引來。
那麼我就有責任了: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