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光柱使爆爆哥想到了那天晚上。
確認這時間學校已空無一人後,少年與少女從關了燈偽裝成沒人的學生會角落小屋走出來,男生手上拿著的是兩支白色的膠樽,二人鬼祟地拉上門,對視而笑。
「你話啊,我地咁樣做俾人捉到最大獲會係點?」少年在操場的石枱上放下兩個膠樽,樽身分別寫著「Aluminum (鋁)」和「Iron(III) oxide (氧化鐵)」。
「踢出校應該係最低消費啦,點樣?縮沙?」少女取出家政室偷來的電子磅笑意盈盈道,眼中只有青春的羞澀愛意。
「咁就差唔多~」男生在電子磅上放上一張紙墊底,「比例1:2.59?」
「2.95呀!」
「係~係~」
一輪操作後,男生的巧手令鋁粉與氧化鐵的比例在電子磅的較正下到達了完美的1比2.95,兩者混合成赤紅色的粉末,正是所謂的「鋁熱劑」。
「用佢黎爆門唔會燒死埋D貓貓架可…」一直神氣的女生突然想起,「到時救貓變殺貓…」
「唔會啦,佢有一咩動靜就會避開,我地只要炸開倉庫道鐵門俾佢地走就好。」
「如果唔係我地同學校講,佢地就一定會搵漁護處黎捉貓既話根本就唔使搞到咁。」女生握拳道。
「佢地根本就唔會理個幾隻貓既生死。」男生用紙把鋁熱劑包好,「所以我地都唔使理佢地。」
「講得好,嘿!」
少年和少女分別是學生會的會長與副會長,由學生選出來的二人卻是學校眼中的麻煩製造者,在惹事生非這方面二人倒是臭味相投。
倉庫在操場的另一邊,如果在夜裡仔細聽,可以聽到幾隻從氣窗小貓誤入被困的悲鳴聲。但是按以往的經驗,萬一通知校方開門的話一起出現的就是捉牠們去人道毀滅的漁護處職員,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自己從化學室偷來鋁與氧化鐵破門。
「喵嗚…」
門後聽到貓兒的叫聲。
「砰砰!」男生拍兩下鐵門,馬上聲音消失,應該是逃開了吧。
「好,副會長小姐,請俾我模具。」
「係既會長大人~」
少女從校群內掏出一個紙摺成的模具,少年接過後完美地掛在門柄上,再輕輕把鋁熱劑倒進模具中,直到只剩下白紙。他把白紙揉成一團塞到口袋中:「定係你走先,有咩事都只係我被人踢出校呀?」
「咪傻,如果到時佢地淨係踢你出校唔踢既我自己退學!」
年少就是要這樣的輕狂。
「好!有你呢句就掂!」少年掏出打火機,少女見狀連忙後退幾步。確認她到了安全距離後他深吸呼一口氣,點火。
「呼」
火苗輕輕的在打火機頂冒出,他把火舌貼到鋁熱劑上,點燃——
「…」
甚麼反應也沒有。
「嗄?奇怪…」男生把火機貼著鋁熱劑磨蹭也沒有任何反應,打火機頂端甚至已沾上了些許鋁熱劑,但是那團深紅色的粉末還是一譚死水,了無反應。
「係咪你溝得唔岩比例呀?」女生問道。
「點可能,再者個比例唔係你同我講既咩?!」
「都係…不過我記得的確係呢個比例,無理由錯。」
為了這次行動的成功,她甚至專門在化學書上確認過做法比例。
爆爆哥—當年在一旁看著的他看到這情況終於忍不住作聲:「鋁熱劑混合比例上的確無錯,但係—鋁熱反應需要高溫去引燃!」
「仆街咁快黃左!」
「你地偷完鋁粉同氧化鐵,但係係唔係漏左鎂條呀?」爆爆哥掏出銀色的一條金屬。
二人對視不知所措,如果是來捉二人的話應該不會特意補上鎂條,但是眼前的爆爆哥理應該校方的實驗室教學助理,是學校的人,他到底是來…
「難得D鋁熱劑溝得咁好,點唔著實在太可惜。」他仔細查看鋁熱劑點頭讚好。
「你…唔係黎捉我地?」
「假如我捉左你地,個幾隻貓就會死硬。」爆爆哥道,「所以,呢個係唯一辦法啦,係咪?」
他把鎂條塞到鋁熱劑內,「借黎,點個火。」
少年傻呼呼的把打火機交出,爆爆哥揮手著二人後退然後點火,火舌才一沾到鎂條上,馬上冒出耀眼的光芒和刺鼻的白煙!
「退後!」
少年少女和爆爆哥一起後退,光芒沒入到模具內消失,操場重歸黑暗幾秒後,馬上被刺眼的火光照亮!
「嘶!!!」
紅,橙,黃色的光芒把半間學校的外牆照亮,三人的臉都被映得一片黃,火花在門鎖位置飛躍舞動,火舌在火花之間搖晃,熱風吹拂帶來暖意,有金屬的熔液流到地上,鋁熱反應正在劇烈反應!
「WOOOW~」
旁邊的二人看到效果超出預期而目瞪口呆,爆爆哥笑道:「第一次黎講鋁熱劑混合得非常好,明未?好既爆炸就係咁令人神往,好似睇緊咩藝術品咁。」
漸漸地熱風消散,火焰熄滅,地上的鐵液也冷卻成一團鐵塊。把門卡住的門栓早就被熔穿,晚風一吹倉庫門就緩緩的打開。
「你地三個!!你地三個!!」
身後傳來副校憤怒的聲音:「你,你地做左咩黎!!」
少年少女怕副校多於怕鋁熱劑,連忙後退兩步。回首時在視野的角落,二人都看到幾個小黑影穿過被燒破的門逃向黑夜中,貓咪似乎平安無事的逃出險境。
「邊個做既!!邊個做埋D咁危險既野!!痴線架?!燒學校!?」
「有貓…」少女試圖解釋。
「我做既。」爆爆哥打斷她道,「唔係你以為單憑佢地點會有鋁熱劑既原材料?」
他說得倒沒錯,鋁粉和氧化鐵都是從他看管的化學實驗室而來,不過只是他早就看到有人在偷,但似乎是在做甚麼好玩的事而沒有阻止。
「你,你燒學校!你最好俾到個解釋我!」
解釋嗎?
爆爆哥道:「無咩好解釋—只係因為咁樣做,係唯一既方法。」
「你知你呢個唯一既方法令我有權即刻炒左你架啦!!」副校氣上加氣。
「得返一個方法既時候—當然係唔會去理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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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爆哥為自己在車上回想起這往事而苦笑,他用力支撐著意識,腳下繼續踏向油門:「第二防線,就由我黎打穿佢!」
車子上有著廣播系統,因為這原本是防彈裝甲貨車,是拍賣行或者博物館用來運送貴重的大型貨物,需要與附近的車輛溝通。
「爆爆,你知咁做既話…」
「死啫。」爆爆哥道,「本來我都仲有D驚…但係啊,錘妹咁樣殺我,我反而終於可以博埋條老命!」
自己當時也曾想過反抗。
身為黑市軍火的接頭人,他理應是最易去集結火力反擊方舟,所以他真的想過去反抗。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當日出現在眼前,名為許少傑的人卻是化為了實際行動。
那麼—就由自己為他打開通往最後戰場的道路吧!
視野盡頭的天空愈來愈亮,雲層被甚麼擊穿一樣散開,形成一道頂天立地的巨大「雲牆」,正是颱風白銀的風眼。
「隆——!」
裝甲貨車駛離車倉,把車頭對準第二防線和在它前面的戰場,兩道車燈引來了眾多反抗者的目光,車子正在隆隆作響。
「我…咳咳!我先行啦,傑少!!」
「…去啦,我地對面再見。如果我見到你個女,我會幫你同佢講你D威水史,等佢知你勁個個會計師多多聲!」無線電中傳出許少傑的回答。
「使你講!佢一定會知道!哈哈!」
倒是其他人紛紛交頭接耳,因為剛剛爆爆哥的說話中—提到早應死去的許少傑。
「嗶——!!!!」
裝甲貨車聲嘶力竭的鳴笛,如向方舟咆哮一樣。
「我係爆爆哥,反抗軍全軍聽令,開始攻擊第二方舟防線,全世界見到信號之後衝鋒!機會只有一次!!」
裝甲貨車開動—然後,直接衝向方舟防線!!
「嘿啊啊啊!!!」
反抗軍早就看到了車子的來勢,連忙往兩邊避開,裝甲貨車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夾著爆爆哥的咆哮與車笛向第二防線撞去!!
「方舟護衛隊,開火!!」
才一進入了第二防線的機槍陣範圍,裝甲貨車全車爆出火花!無數準星對準車身轟擊,但是這車子本來就設計用去抵擋射擊,一時之間子彈也沒法停下爆爆哥的衝擊!!
「撞啦屌!!!」
「伏底!!」
「隆砰!!」
裝甲貨車的車頭直直撞到防線上,防線的結構以撞擊點為中心點折曲,地面的震動遠在雙方指揮中心的人們也能感受到,紛紛走到戶外察看情況。車頭冒出白煙,雖然防線被撞凹了一個地方,但是似乎離「攻破防線」的地方還有距離。
「咁咋下嘩!?」
「挑!」
「嗄…嗄…比想像中痛啊…」鮮血在額上流下的爆爆哥在駕駛室把動力切換到副系統,「但黎到呢到,一定要炸得成…唔係就太可惜啦。」
就好像當年看到混合得如此完美的鋁熱劑沒法燃燒一樣可惜。
難得當年在數碼港拿到方舟藍圖,不把那東西造出來試試看,也實在可惜—更別說那是可以和方舟同歸於盡的最終兵器。
方舟藍圖除了方舟的結構外,還有「方舟燃料」,也就是借助「反物質」的湮滅釋放出的巨大能量推進方舟在宇宙間進行星際航行。
只有爆爆哥一人為之著迷,為了神往—這簡直就是藝術品。
結果—就是這裝甲貨車,從奪得藍圖到最後也在研究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