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那些我們所犯下的罪》

第一九九章：自豪的養子

祖瑟看得出黑鴉相當在意這一點，「要說知不知道理由，她當時只說過『相信魔法的人就是可以信任的人』這樣的話，至於有沒有其他考量，應該是你這個徒弟比較有可能揣測得出來吧？」他毫無保留地說出了所知道的事。

「就是我完全沒頭緒才這樣問呀……」黑鴉有點無奈，他當然不是在跟祖瑟抱怨，真要抱怨的話也是對已經不在人世的瑪麗，「和天神教扯上關係，實在反常到無法想像。」

「呵呵，也許就是連你都想不到便是『偉大導師』的目的啊？畢竟她設置的條件也沒多困難，只需要為了她的研究來到這裡，接下來就靠我看人的眼光了。」祖瑟並不是為了安慰黑鴉，而是他真的這樣認為。

「為了師父的研究而來……所以師父也沒跟你說，這些書本藏的是『永劫罪孽』的關鍵嗎？」

「雖然在『永劫罪孽』發生之後，我也隱約覺得有關……事實果真如此嗎？」祖瑟的自言自語等同回應了黑鴉的提問。

「至少就目前看來就是如此，所以師父真的什麼都沒跟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卻替她看管了這些資料這麼多年？」

「稱不上看管吧？反正就只是丟在這些書櫃裡，稀客既然是稀客，所指的便是平常不會出現，看看現在過了四、五年才有第一個人來，不是嗎？」

雖然祖瑟的話客觀來說很有道理，但在黑鴉聽來實在有點洩氣，「結果還是沒辦法知道師父的想法呢。這麼說來，你又為什麼要幫師父？你不知道師父為什麼委託你，但你接受這個委託的理由又是什麼？畢竟根據之前的說法，你們沒見過幾次面，連有交情都談不上吧？」

「雖然不知道弟兄你為何這麼執著，如此刨根問底，但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沒有什麼好說的？」

「單純就是種感覺，覺得應該幫忙吧？面對有困難的姊妹，伸出援手不是很應該嗎？況且我也是支持魔法應該普及的，在這方面和『偉大導師』的理念一樣吧，所以沒有你似乎很期待的理據，又或者內幕。」

「也不至於到這個程度啦……」黑鴉知道祖瑟只是在開他的玩笑並非不高興，「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師父的想法，哪怕是多渺小的線索都想要知道。我的師兄姊不說，要再找到和師父有所接觸還願意談的人，感覺真的和要阻止『永劫罪孽』差不多了。」

儘管黑鴉由始至終都沒有提及過自己來找瑪麗所留下來的資料是為了阻止「永劫罪孽」，但是祖瑟聽到之後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僅是像表示理解一般輕輕點了下頭，「你似乎不只是『偉大導師』的徒弟這麼簡單？」

「實不相瞞，其實我是師父撿回去的養子……」

「啊？原來就是你嗎？」

「嗯？」黑鴉並不是因為看到祖瑟難得的驚訝模樣被感染產生了同樣的反應，而是對方居然知道瑪麗有一個養子，這只可能是瑪麗跟祖瑟提及過了，「師父應該不會隨便跟別人提起我才對？」

「隨不隨便我不知道，算是偶然的提及吧？」祖瑟闔上眼睛，像是回憶與瑪麗見面時的情境，又或者單純只是有點累了，「總不可能一跑來就把書丟給我，然後就走了，總是會有很多前言與及後語，不是嗎？」

「可是我不覺得師父是個會談育兒經的人？」黑鴉禁不住苦笑，畢竟瑪麗幾乎都把照顧他的事丟給其他徒弟來做。

「我也不像有子女的人吧？雖然就我的年紀來說看到你就如看到孩子一樣。」祖瑟的笑容則是十足老愛開人玩笑的爺爺，「不過『偉大導師』沒跟你說過嗎？她是在教會的孤兒院領養你的，大概是因為這緣故才把這當作話題跟我聊吧。」

「誒？」黑鴉受到些許動搖，他真的沒想到突然之間會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呢……你也懂的吧？師父她那個調調，對她來說這是『無聊』的話題，浪費時間而已，就算問也不會答，根本無法問……」

聽到黑鴉有點微妙的說法，祖瑟收起了和藹的笑容，以略顯嚴肅的表情一臉正色地注視著黑鴉：「你有親口，認真地問過她嗎？」

這麼顯而易見的轉變，已經不需要透過什麼觀言察色來發現，黑鴉知道祖瑟是依據著某個大道理來詢問自己，「姑且算是有吧……我有問過師父在哪裡撿到我的，只是她說忘記了……」

「姑且？」

「神父你也懂的吧？師父她一直醉心研究，這些『無謂』的事雖然真問了，以她的大氣當然不會計較，只是師父都已經養我育我，沒必要刻意惹她不快，就好像說我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有點嫌棄她的感覺……」

「你這個孩子，也想太多了吧……」祖瑟輕嘆了一口氣搖著頭，「真虧『偉大導師』說過你是她感到自滿的養子，結果窩囊到連自己的出身都不敢問嗎？」

「什麼？」黑鴉三度驚訝，這一次更是久久沒能恢復過來，甚至得用力捏了自己的臉頰吃了個痛後才回神：「師父……自豪？」

即使話不成話，在這狀況下祖瑟也不需多想亦能理解黑鴉的意思，「至少『偉大導師』在我面前談論你時，能夠感受得到不是『隨便一個人』吧。」不過他花了些時間才說出這番話，自是考慮到瑪麗與黑鴉的情況說不定比他所想更複雜，得小心一點注意用詞。

「嗯……我真的沒想過。」黑鴉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會不會只是為了和神父有個共通話題……」

「我不知道弟兄為什麼要逃避這個事實。」祖瑟並沒有氣憤又或者替已經不在的瑪麗感到不值，「只是那個模樣，就只是天下的父母談自己的子女，不需要有過多的揣測，假若過往的時日讓你有這麼多『誤會』，那就藉這個機會重新認識吧？任何時候的醒悟都不會太遲，還在世的我們才有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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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逃避與面對

聽到祖瑟的提醒，黑鴉並沒有急著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思考著。

黑鴉理解自己很難看清楚自己這件事，一個人總是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可是行動起來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是怎樣，則是很容易因為自己認定的出發點而無法客觀地判斷。

儘管與祖瑟的認識連半天都不到，但對方身為神父，又得到瑪麗的認可，黑鴉認為對方的話很具參考價值，所以對方說他是在逃避的話，那麼很可能事實就是這樣。

「可是，我為何逃避？為什麼不相信師父會那樣……稱讚我？」黑鴉並不焦急，他只是緩緩地吸氣、吐氣，讓思緒隨著呼吸慢慢流動，「因為我沒做出什麼成績，不覺得自己值得稱讚？不……不是這麼單純。」

祖瑟注視著黑鴉，儘管他無法讀心，但多少看出黑鴉到底在糾結著什麼，因此他什麼都不說，僅是靜靜地等待他得出結果。

黑鴉接連否定了內心幾個念頭之後，終於面向了最後一個，之所以會在最後，恐怕也與逃避有著關係，就是不想面對才會一直不去想與及留到最後，「我在師父身邊生活了那麼久，完全沒察覺到她對我的想法……」

黑鴉想要找到所謂的自豪只是一個客套說法的證據，但是祖瑟完全沒必要說謊或者誇大狀況，祖瑟沒理由這麼做，瑪麗也沒理由要特意這樣說，換言之這就是事實。

其實光是如此也沒什麼大不了，但如果從不夠瞭解這一點延伸下去，黑鴉對瑪麗是否為了復仇而設計「永劫罪孽」並且行動了幾年這件事，就有著截然不同的意味。

若果瞭解瑪麗的為人去懷疑，那就只是單純想不透，但假若不認識瑪麗就去判斷，那就和那些不知道瑪麗為人就擅自評斷的人沒有什麼分別了。

就像那些無視了「偉大導師」的功績，只因為「永劫罪孽」就罵她是惡毒魔力，罪該萬死的人一樣。

這就是黑鴉的糾結，到底這樣的想法合不合理又或者正不正確根本無關痛癢，這是他的心情問題。

或許黑鴉沒有自覺自己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一旁的祖瑟自是看得清楚，饒是他一開始抱著讓黑鴉自行想通的態度，但對於他這個神父來說，受著各種問題困擾的弟兄姊妹有著千百種，如今看到黑鴉這副模樣，知道他已經經過徹底的思考而陷入死胡同，並非未經反思就隨意下結論，因此是時候幫忙開導了。

「人不能太看重自己，可是看輕也不是好事。」祖瑟以像是經驗之談般的話作為導入，「到底是『偉大導師』刻意在你面前隱藏自己，好等你不會沾沾自喜，還是她的表達方式與一般人不一樣，又或者你真的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問題已經無從對證，與其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看法，只需要坦然地接受這個事實即可。」

「你是想說，不論過去怎樣，現在把這個事實納入考量重新思考就好？」黑鴉嘗試把祖瑟的話重新組織成更務實的說法。

「我不知道你執著於什麼……」

「師父為了什麼才會發動『永劫罪孽』，包括事前的研究和準備工作。」黑鴉毫不猶豫就提出了一直繚繞在心中的想法。

黑鴉沒有能夠討論這些的對象，勉強要說的話也只有師兄姊了，但他們大多在瑪麗的離開後就各散東西，畢竟他們也在「獵魔行動」的搜捕之下非得為了自身安全已隱姓埋名。即使當初爭取機會討論過，基於沒有這幾個月以來黑鴉的經歷，大多討論都只能停留在揣測的階段，就是憑過去認識的瑪麗來推論，如今對走遍各地多個隱秘工作室的黑鴉來說，能夠拿來思考的線索早就增加不少了，自然會有更多更可靠的想法。

祖瑟也沒想到黑鴉會如此俐落地說出自己心中的困擾，一邊驚訝的同時也提起了精神，擔當咨詢的對象可謂神父其中一個重要職務，亦是他最喜歡的工作。

經過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靜默過後，祖瑟以比之前所有對話都來得慎重的態度回應黑鴉：「這確實是個叫人值得深思的問題呢，儘管打從『永劫罪孽』出現，『偉大導師』就受到千夫所指，但若果能夠正確評價她過往的貢獻，就會不禁叫人懷疑她為什麼會創造出那樣的魔法。」

「對吧？這麼明顯的矛盾卻有很多人視而不見！」黑鴉看到對方深感認同的模樣，不禁有點高興，「事實上我一路走來，確定『永劫罪孽』這個魔法攻克了很多魔法界的難題，那也像是一種在魔法研究上的啟發，或者說示範……」

「冷靜一點，黑鴉弟兄。」祖瑟早已預料到黑鴉會有這樣的反應，首先投其所好再加以認同的話，一般人都會因為認同感而激動起來，「這樣的想法，基本局限於魔法師的思維啊，無可否認『偉大導師』這個稱呼是源於大幅改革了生活魔法，令人們生活變得便利才會為人們如此敬稱，但當中到底推動了魔法界的什麼，外人可無法知道。」

「這……說得也是。」經由祖瑟的提醒黑鴉稍微冷靜下來，「確實對一般人來說，只會看到實際得以流傳的魔法，有時接魔法買賣的委託時，總會聽到為什麼不能這樣或者那樣改變一下呢，明明效果看起來差不多。」

「沒錯。」祖瑟點了點頭，他覺得這番對話真舒服，黑鴉是很容易就能夠說之以理的人，「不過一般人的想法歸一般人的想法，我們就冷靜地想想從魔法師，又或者從你這個養子兼徒弟的角度，去思考『偉大導師』為什麼要研究出『永劫罪孽』這個魔法並且在處死之前發動吧。」

第二零一章：都是同一人

聽到祖瑟主動說願意討論，當下黑鴉自是高興也來不及，趕緊把這路走來所得的成果與對方分享。

就算祖瑟不是魔法師，但考慮到天神教獨佔著醫療相關的魔法，能夠擔任神父的人即使未必有能成為魔法師的天賦，也必定有相關的知識，所以要理解黑鴉的說明並不困難。

「真的無法想像只是個二十不到的孩子呢……並不是分析細膩之類，而是糾結的問題有點太過老成了。」祖瑟在聽完黑鴉長篇大論的訴說之後，不禁在心裡如此想著。

「唉……感覺還是不行呢。」黑鴉說到最後嘆了一口氣，早已經沒有最初的興奮與激動，「這些最多就只能羅列出師父的事跡，但果然還是無法確定師父的想法。」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祖瑟臉帶微笑，「就連活人的想法都很難確定了，更何況是已經回到天國的人？所以重點從來不是去『確定』『偉大導師』的所思所想，而是得出一個能夠令你自己滿意的答案。」

「這種說法根本只是在矇混過去而已，我就是想要得到師父不是單純為了向人類報復的證據……」

「你這麼執著想要證明這一點，是不想她蒙上污名嗎？抑或只是不想你心中仰慕的她形象崩解，就像背叛了自己的期待一般？」

「這……」黑鴉被這樣問到時才察覺自己似乎沒有認真細想過這一點，不作細想的話就像魔法師在魔法上求真一般，不過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說實在，黑鴉從最初的時候確實是抱持著與瑪麗為人相關的想法，他認為瑪麗並不會為了報復人類而去創造「永劫罪孽」，畢竟瑪麗的夢想——沒有魔法師也能幸福的世界——絕對所言非虛，她一直致力於這個夢想不停地前進。

及後在追查的過程中，黑鴉巧遇到了有著豐富人生經驗的喬凡尼，經過她的開導，當時他得出的結論正是找尋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麼那個答案又是為了解答什麼？如今祖瑟所問的便是這個問題。假若確認得到瑪麗並不是為了報復而創造「永劫罪孽」，就算不能扭轉「永劫罪孽」帶來的罪人觀感，至少能夠在後世給瑪麗留個清白；反過來說，若是證明了瑪麗真的只是單純在報復人類，那麼世間的指責既無錯誤之餘，黑鴉對於瑪麗的憧憬也將會粉碎。

瑪麗的夢想，相信瑪麗一心為了夢想而付出，這一切不只是影響了在瑪麗身邊成長的黑鴉，更是成為了他的一部份。

「想要師父得到真正的評價是一部份，不願意相信師父會是那樣的人也是一部份，我分不出來。」黑鴉坦白說出心中的想法，坦白亦是為了尋求答案的一部份。

「呵呵，沒必要細分，可以都是，亦可以都不是。」祖瑟繼續緩緩地誘導黑鴉，「只有清楚自己的想法，才有辦法去滿足。」

「那結果不就又回到起點？不論是何者都需要證明師父的想法啊。」

「這麼說好了。」祖瑟完全不受黑鴉的話語影響，「在你眼中的『師父』，和我眼中的『偉大導師』雖然是同一個人，卻又不盡然是同一個人……」

「這聽來比較像是話術只是在糊弄我呢……」黑鴉有點無奈，他當然不是在指責祖瑟在浪費他的時間，「我不覺得你像是想跟我說這種玄之又玄的道理，實際上想說什麼能請你直接說嗎？」

「年輕人還真是急躁吶。」

「因為機會難得，我很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或者看法，即使無法作為一種證據，但能夠成為大方向的參考吧。」

「不過由我直接說出答案，你會立即點頭接受嗎？想來也不會吧？」

「所以我說了參考啊……」黑鴉認真地看著祖瑟，「其實道理我都懂，最終果然還是得看我自己的想法，只是我大概需要些什麼來說服自己去相信吧。」

「好好，我直說就是了。」祖瑟並不是被黑鴉動搖到了而投降，畢竟話題是他帶起來，自然早就做好說清楚的打算，只是想要黑鴉處於適當的心理狀態後才說出來，「『偉大導師』是會報復人類的人。」

過於直白的話語，讓黑鴉的腦袋直接當住，甚至連為何的話語都沒能夠說出來，而祖瑟則是接著說下去：「只要這是能夠達成她那夢想所需要的，她會毫不猶豫去做。」

這番話把黑鴉重新拉回到現實，他以聽起來有點傻的語氣開口：「這我也知道……可是在改善生活和傷害他人之間，師父她不會說什麼必要的犧牲……」

「你回答得不帶猶豫，這樣還不夠嗎？」

「如果我真的不會猶豫，就沒有這番對話了吧？」

「所以你只是因為多了一個機會，有可能去探究不知道存在與否的真相，結果又開始煩惱起來。」

「嗯……大概可以這樣說吧，這些糾結早就不是一兩天的事，這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也不是說鬼打牆重新苦惱，只是看著可以探究更多卻要我視而不見，實在很難。」

聽到黑鴉的答覆後，祖瑟點了點頭，想了想才接著說：「正如我一開始跟你說沒必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屬於哪一邊，畢竟每一邊都是你，『偉大導師』恐怕也是一樣的。」

「一樣？」黑鴉這次可真是聽不懂了。

「人吶，誕生下來都背負著罪孽，這不是指誕生就做錯了什麼事，而是人太容易，容易到無一例外會受到負面的情緒影響而做了不應該做的事。遭到那樣的追捕、那樣的妨礙，沒有人不會產生仇恨的情緒，所以『永劫罪孽』多少存在著報復的心態。」祖瑟凝重地注視著黑鴉，這是關鍵時刻必須把自己的意思準確傳達才行，「只是同一時間，『偉大導師』並不會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在與自己的夢想無關的事情上，倒不如說正因為時間無多，更需要趕緊完成『自己生下來的使命』，即是她的夢想。」

第二零二章：魔力

祖瑟所說的道理，黑鴉不可能不懂，實際上他也沒有極端到認為狀況會是非黑即白，「永劫罪孽」只可能是報復或者展示魔法可能性這兩者其中之一，但是就算兩者俱備，當中也有先後輕重之分，黑鴉在意的便是那個出發點。

既然這只是一番討論而非爭論，黑鴉的目的當然是想從祖瑟身上挖取更多的情報，也就沒必要反駁或者澄清自己懂得這個道理，想了想決定直接切入重點：「聽你的說法，你似乎很肯定師父的事情，但你們不是沒什麼交流嗎？」

聽到這樣的提問，祖瑟的眉毛輕輕地揚起，他一眼就看穿黑鴉並不是在質疑他，只是想多聽到一些關於瑪麗的事，「你之前說得那麼興奮，也能大概看得出『偉大導師』是怎樣的人了吧，再加上我那一點點的眼光，結合起來就是這樣了。」

「根據我說的話……那基本上不就是源於我的角度嘛……」

「我以為我們一開始的共識就是不論怎樣討論都絕對無法得到所謂的『真相』。」

看著祖瑟溫柔的笑容，黑鴉也只能苦笑了，「好吧，至少多了神父大人的擔保，師父確實是只會為了夢想不停前進的人。」

對於黑鴉以此作結並釋懷，祖瑟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接下來黑鴉繼續做著解讀的工作，期間偶爾和祖瑟找個話題聊一下，談到的話題可謂天南地北，不論是重提新舊派的事，又或者異端教會的生活，以及「永劫罪孽」帶來的影響等等，總之想到什麼就談什麼。

只是這種和樂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全因為黑鴉隨著解讀的過程，他瞭解到眼前那份不完整的資料到底記載了些什麼。

在未完全解讀之前，當然無法說這些內容的重要性如何與過往截然不同，但就數量上而言，經由祖瑟挑選出來的只有幾本書罷了，和以往要在工作室裡篩選出數十甚至數百本書不同，在重新整理解密的結果上自然更是容易，因此黑鴉很快就瞭解到這些書本背後所隱藏的到底是什麼。

與其說是研究成果或者報告，更像是一封與閱讀者對話的書信，當中雖然沒有仔細的魔法理論，但是記載了一個關於「永劫罪孽」的關鍵。

在一旁的祖瑟自然注意到黑鴉的變化，而他對此並不會多說什麼，最多也就好奇偷偷看一下而已，對於祖瑟的事黑鴉則是沒有理會，並非不想解釋或者讓對方知道，單純就只是自己只是一知半解就去解釋也只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倒不如等解讀完成後直接給對方看就好了。

二人有著如此不言自明的默契，祖瑟注視著黑鴉的筆一直動一下又停下來，即使心中相當好奇但表面上仍是表現得如一般的神父——總是能夠按捺著自己的心情等待對方娓娓道來。

最終黑鴉的筆停下，準確來說是他放下了筆不再提起來，然後也不賣關子，把幾本書解讀過後只剩下的一張紙遞給了祖瑟，後者僅是以眼神示意「可以嗎？」，而黑鴉則是點了點頭在說「我已經知道內容所以沒關係」。

黑鴉震撼得一時之間連話都無法說，祖瑟因而在心裡做好了準備，接過了那張不知道記載了什麼的紙。

＊ ＊ ＊

「



閱讀著本文的你，想必通過了我那些無聊但有必要的考驗，為了「永劫罪孽」而來到這裡的吧？

本文確實記載了一個關鍵，既是「永劫罪孽」的關鍵，也是我夢想中那個世界的關鍵。

抱持覺悟吧，如果要讀下去，意味著你將成為魔法界中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當然前提是你是第一個不惜走入教堂找魔法師遺產的人。

讓我推測看看，我覺得這個第一人，應該會是黑鴉吧？假若你不知道黑鴉是誰，沒關係，跳過這部份就好，但若然你真的是黑鴉……坦白說我覺得這是最高可能性的人選，卻也是我最不想看見的現實。

我最不希望你背負這些，但要是你的話，肯定會果斷選擇讀下去，這樣的說法好像也有點不對，畢竟在解讀出本文的過程中肯定早就知道內容了。

總而言之，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有一天會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寫了這些廢話，但你就當作是最後的緩衝，又或者是警告，沒有踏入甚或是創造新世界的決心，至少要有勇氣在這裡停住，就把解讀中所知道的當成幻想、不存在就好了。

那麼，進入正題吧。

追隨「永劫罪孽」而來的人，想必也知道這魔法面對著多少個現今魔法界難以攻克的難題。

既然本文被你看見，應該就意味著我的逝去，否則就可能是老頭子比我還早不在了，然後你還是個會打神父遺物主意並且擁有解密能力的盜賊，這種比天降無限魔力讓人們隨意發動魔法的可能性還要低的事情就當作不可能存在吧。

以上並沒有離題，因為本文要說的，就是達成這種被世間，或者該說魔法師一直以來認為不可能的難題。

雖然不是無限，卻是取之不盡的魔力。

請按照字面的意思理解，我做過無數的研究，而且也找過協力者，可以百份百肯定魔力只有人類能夠透過吸入空氣中的魔素來產生，在人類有限的狀況下，魔力自然也是有限的。

可是，只要人類依然存在，魔力就能夠繼續產生，換言之只要不是同時所需要的數量超過產能，就算是有用不完的魔力。

理論上來說，「永劫罪孽」應該仍在運作吧？影響全大陸的魔法所需要的魔力到底從哪裡來，說到這裡還不懂得的話，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如何解讀出我的文書。

那就是一個全大陸能夠共通使用的魔力儲藏庫，或者用蓄水池的概念來形容會比較好懂吧？「永劫罪孽」的魔力便是從此而來。

既然只有人類能夠產生魔力，那讓人類供給不就是唯一答案了嗎？儘管難以置信，但既然都是唯一了，那麼就是理所當然的答案了吧？

……



」

第二零三章：動盪的預想

看著祖瑟一邊讀一邊露出至今為止最為豐富，亦是最為複雜的表情，黑鴉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真的沒想到，雖然說並不是只有魔法師能用魔法是常識，但是一般都是由魔法師填充足夠的魔力在媒介內後交給他人使用，所以就算沒有任何魔法師天賦的普通人一樣能夠使用魔法，世界級魔法的魔力來源居然是完全沒有魔力適性與魔力效率的普通人，怎麼可能想得到啊？先不論當中的技術部份要如何克服，這種發想真的是盲點……一人不夠，百人不足，那就萬人甚至百萬人來供給。」

聽到黑鴉的話語，祖瑟也就把注意力從紙張上抽離，「我以為你會更驚訝呢，黑鴉弟兄，畢竟剛好這篇文裡『偉大導師』提及你，稍早之前你可還在糾結。」

「倒不如說正因為有過那番討論，所以當知道師父那樣看待我時，變得比較能接受。」黑鴉認為也沒必要仔細說明過往曾經推想過自己所採取的行動說不定也是瑪麗的計劃，「況且我身為一個魔法師，比起我自己個人，當然會更在意魔法相關的事啊。」

「該說真有『偉大導師』養子的風格嗎？把這樣的異常說成理所當然。」祖瑟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感想，「總的來說，這些應該對你有很大的幫助？」

「當然，真的是很大的幫助。」黑鴉決定無視對方前半的評價，「儘管沒有詳細的技術內容，但概念上確實是補完最後一塊碎片了，不說那種不可思議級的規模，至少作為魔法的基本，『永劫罪孽』要持續運作那麼久的條件，也就是魔力供給與媒介消耗總算是得以解決。」

「這樣啊……」祖瑟的臉頰稍微放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換個角度說就像那種愛囉唆常常忽爾感慨起來的老頭子，「替『偉大導師』保管至今的東西也總算有意義了。」

「非常有意義。」黑鴉不知道祖瑟如此感慨當中是不是面對過不少困難，即使那篇文隱藏於普通不過的書本中，在新舊派的異端背景之下把這座教堂保留下來，實在不知道經歷過什麼風雨，「而且我也總算明白師父為什麼要把這個關鍵藏在這樣的地方了，不像以往那般收藏在他人難以發現的隱秘工作室，而是需要活人來判斷是否能把遺產交給對方。」

「確實能夠想像。」祖瑟認同地點著頭，「雖然我不太懂詳細要怎樣做，但假若知道存在一個不需要透過魔法師就能供給魔力的方法，不敢說世界會因此顛覆，但一定會產生激烈的改變吧。」

黑鴉能夠立即理解祖瑟的意思，畢竟身為魔法師的他，深知魔法師主要的收入來源就是出賣勞力與知識，知識的部份不用說就是魔法的鑽研，包括刻劃正確的魔法陣與挑選適合的媒介，至於勞力的部份並不是身體勞動，剛好便是由天賦所限只有魔法師能做得好的填充魔力。

始終媒介的消耗與魔力的使用絕大多數時候都不成正比，以生活類的大部份魔法來說，往往一個媒介足以用上幾十甚至幾百次才會消耗到影響魔法本身的效果，可是儲存的魔力算上一般人能自行補充的部份，一般來說最多也就用幾十次而已，如此一來就會有付錢委託魔法師補充魔力的工作，比起重新購買媒介自是便宜得多了。

要是真的存在一個能夠讓任何人取用的魔力池，即是說一般人基本上不用再花錢讓魔法師來補充媒介的魔力，當然實際上還得看要如何從那個魔力池抽取魔力，不過這毫無疑問將會改變當前與魔法相關的生態。

魔法師之所以獨特，是因為它受限於魔力適性與魔力效率這兩項天賦，這是與生俱來無法透過後天的努力去改變的，而這兩項天賦基本上就是指能不能有效利用魔力來使用魔法，只要從魔力池抽取魔力足夠便利的話，使用魔法就再沒有天賦上的限制。

剩下來的就是知識的問題，魔法需要大量的學習才能創造，不過若然只是沿用過往的成果，媒介類型也根據過往的經驗挑選，剩下來就真的只剩下刻劃魔法陣的技術而已，這些技術的門檻遠比魔法師的天賦低得多，如此一來某個程度上可謂達成了「使用魔法不需要魔法師」的條件。

更極端一點的說法，以後說不定不再需要「魔法師」這個名字了，畢竟魔法不再受限於擁有天賦的人，只是需要知識的話，其本質將會更傾向於學者或者研究者之類。

面對這一旦公開毫無疑問會改變世界的狀況，不論是黑鴉還是祖瑟在理解背後意義後自是相當感慨，但是黑鴉有著另一種心情，那就是擔憂。

「沒有魔法師天賦的人，其呼吸產生的魔力量微乎其微，因此就算人數多積累起來，魔力池的量還是有限，有限的資源……而且理論上來說魔力不太可能有使用的限制，一種能量的存在只需要達成條件就能夠使用才對，換言之即使耗不盡，但在同時運用有所限制的情況下，只是變成另一種爭奪罷了……」黑鴉承接著本來的話題，試著跟祖瑟確認這憂慮會不會是多餘的。

只是黑鴉的想法再合理不過，祖瑟知道黑鴉在跟自己祈求著什麼，但是現實就是現實，祖瑟也只能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偉大導師』為什麼要我保管，要是來者立心不良，真的不知道會怎樣利用這個技術。」

「嗯……這點倒不用太擔心，只要利用就應該無法避免公開，即使一時之間獨佔，久了還是會被人發現，況且佔據那麼龐大的魔力也沒什麼作用，總不可能四處大量替人補充魔力來賺錢吧？那樣的行為會太不自然導致被人發覺，因此真正需要擔心的是魔力池的存在被公開後，肯定會揭起無止盡的爭奪。」

黑霧好有心寫作

多謝
老土一句，因為喜歡

我的經驗，如果有些圖片，最好是漂亮的人設圖，其次是環境、世界、戰鬥部署等，對推廣你的故事會有很大幫助。
稍微抽5-10%的精力用在包裝上，成件事出來的效果可能會提高幾倍。

謝謝分享
不過奈何我既造圖技術力有限（望下個可悲封面）
有時唔係唔想做，係無能為力（哭啊）

可以找其他人幫忙，有些人是繪畫業餘興趣的，可能會收一點小錢。
（比起你為寫作犧牲的，比例不算大）

對他們來說，是多一個展示才能的平台，對你來說，就是可以豐富自己的作品。

謝謝，會多加考慮的。

第二零四章：可見的終點

「確實，『偉大導師』弄出來的，肯定很公平，大家都能用。」祖瑟理解黑鴉的意思並且表達認同，「就像她強調魔法從來只是工具，端看人如何去使用，這個魔力池……大概會如你所說，只要它無法滿足無止盡的慾望，肯定會為人所爭奪直至能佔有的霸者出現吧。」

「師父沒道理不知道這件事，即使知道也如此做了嗎……」黑鴉禁不住輕吟，「不，這也延伸太多了，正如神父說的，魔法只是工具，人如何使用才是本質，不能把這些事都算在師父頭上……」

「呵呵，這倒讓我想起當初發現火藥，到把火藥運用到武器上的各種論述呢。」祖瑟聽到黑鴉的低語後，半開著玩笑般說。

「雖然旁觀起來好像有些搞笑，畢竟到頭來什麼都不會改變，不論是能夠輕易量產且不怎麼需要訓練的武器，還是運用得宜就能大幅改變狀況的魔法，最後都是因為有那樣的需要而被那樣使用。」黑鴉知道祖瑟的笑只是想讓氣氛輕鬆一點，但現在的他心理上實在不太有這樣的餘裕，「就算爭論不會有結果，但爭端始終是有意義的，支持者與反對者的想法在激烈的碰撞中也許會誕生新的看法，又或者光是有反對者的存在就多少會化成遏止力。」

「黑鴉弟兄說的有道理。」祖瑟可是比黑鴉活過更多歲月，因為擔任神父而見識過無數人，聽過無數想法與瞭解過無數價值觀，「只是這些爭論大多都只是口舌之爭，實在談不上信念的碰撞吶。」

對於祖瑟說出這般銳利的見解，黑鴉有一點點感到意外，他也就輕輕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而沉默。

祖瑟迅即理解到話題的完結，便提出接下來的疑問：「那麼弟兄之後打算怎麼辦？就算文章上記載了這個概念，也不知道當中的詳細技術，這樣能夠阻止『永劫罪孽』嗎？」

「畢竟加密的素材只有幾本書，不像那些工作室的量，解讀出來的內容自是相當有限，不太可能是完整的研究報告。」黑鴉先是回應了詳細技術的部份，然後才切入重點：「你沒看到最後吧？其實師父在結尾給了一點提示。」

聽到黑鴉的話後，祖瑟便趕緊瞄了瞄之前因為黑鴉的評述而沒有看完的結尾，立即就看到黑鴉所說的內容了：「映照出虛假的地方……原來如此，真沒想到『偉大導師』連那裡都染指了。」

「嗯，我在『蔚藍軍事』那裡找到的線索，確實有指出這是其中一個要調查的地方，該說幸好我因為環城的特殊決定先到這裡來嗎？否則靠近天中城的地帶，我應該會選擇最後才去，那裡在另一個意義上挺危險的。」黑鴉說著這番話時不禁想起，當初他因為沒得到任何情報而選擇避開了天中城一帶，怎樣也想不到在大陸繞了一個大圈後答案居然在那裡。

只是仔細一想又覺得其實可能性很高，一般而言都會覺得「永劫罪孽」是在瑪麗即將被處刑之際才發動的，儘管不是沒有延遲發動又或者發動後需要一段時間才會產生效果的可能，但考慮到本身就是那麼誇張的魔法，要額外增加這些條件卻只為這樣的效果實在不怎麼實際，因此普遍都傾向認為魔法是即時發動的。

如此一來，構成「永劫罪孽」的媒介，即魔法陣所位處的地方想當然就會在天中城，不過既然「永劫罪孽」持續運作了整整一年以上，顯然是把天中城整座城翻轉過來搜了幾遍都沒有找到。

不過這個一般的想法實際上有不少問題，例如瑪麗遭受逮捕至到處刑的日子，這期間她是處於被關押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四出行動，更莫說要接觸隱藏起來的媒介來發動「永劫罪孽」，為了駁倒這番質疑的說法，則是歸於「偉大導師」發明了遙距啟動魔法的技術，畢竟就連「永劫罪孽」都可能存在了，多加一個遙距發動似乎也沒有多誇張，當然這種說法又會和之前難以在「永劫罪孽」上額外增加更多條件的理由相互矛盾。

若然依從合理性來說，有一個非常簡單的說法就能解決以上的矛盾，那就是有協力者就行了。不論研發與準備「永劫罪孽」的人都是瑪麗，但最後一刻幫忙發動的則是她的同伴或者徒弟，如此一來就沒有瑪麗人生自由受限的問題。

黑鴉雖然是遵從理性的人，他也很認同這個看法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最合理的，然而在開始阻止「永劫罪孽」的旅途之前，他並不相信這個說法，理由無它，就是瑪麗大概是為了避免影響到她的徒弟或者追隨者，選擇在早期就斬斷了與他們之間的關係，換言之根本沒有人能幫忙瑪麗。

這顯然是黑鴉一廂情願的想法，認為這麼重要的事，肯定只能交給最親密，也就是瑪麗親口承認的徒弟或者差不同有著同等關係的人，然而事到如今，遇見到連神父也是協力者後，就不得不承認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說不定，真的存在著某個知道「永劫罪孽」真相的人，在瑪麗確定遭到處刑之際，啟動了「永劫罪孽」，並一直隱藏自己的身分至今不曾曝光。

不論真相如何，黑鴉也只能追隨這些線索繼續追查下去，終點就已經在眼前了。

第二零四章：長大

在那之後，祖瑟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心，亦沒有因為好奇而過問多餘的事情，在結束了後續打算的話題後，黑鴉便幫忙收拾一番準備離開。

而當黑鴉真的要離開時，祖瑟突然叫住了他：「黑鴉弟兄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接連的事情下來完全忘了？」

「啊？我忘了什麼嗎？」黑鴉是真的感到意外，至少他沒忘記感謝的話語，然後因為祖瑟沒有多問什麼的關係，應該不會有什麼遺留，「況且他說的是我不在意？我應該在意什麼？」他心裡想了一遍也想不到答案。

「弟兄的身世呀，雖然我知道弟兄真的視『偉大導師』如母親，但不會想知道生父母的消息嗎？」祖瑟提出了在他看來理所當然的問題，看來他一直在等黑鴉提出。

「嗯？」黑鴉輕輕皺起眉頭，「之前不是說了師父是在孤兒院撿我回去的嗎？啊……你是想說連在哪家孤兒院都知道？不過對我來說在哪裡出生倒是不太重要的感覺，畢竟成長的地方才是故鄉嘛，我是在懂事之前就被帶來『天神聯合』的。」

「哪家孤兒院我倒真不知道。」祖瑟有點無奈地開口，「只是你大概有什麼誤會，孤兒院收養的孩子可不一定都是無父無母的啊。」

「關於這個我有聽說，有些家庭實在養不了孩子所以唯有交給教會吧？」黑鴉經祖瑟提醒就想起來了，「所以我也屬於這一類？你知道我親生父母的消息？不，應該說，師父她其實是知道的？」

「我倒沒問那麼多，或者應該說『偉大導師』並沒有說那麼多呢，不過我以為你在這方面會有不少想法。」祖瑟坦白交代自己所知道的以及當前的想法，「在你看來，『偉大導師』為何要特別把你領養回去？」

「就我所知，只可能是心血來潮吧？雖然也不知道到底會因為什麼而突然想領養個嬰兒，卻又把他丟給自己的徒弟來照顧啦。」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祖瑟應了一聲後輕輕搖著頭，「不，按照你的描述，這樣想才是理所當然吧，既然是這樣的話……」

「神父你一副顯然知道什麼的模樣，卻只打算提起了開首而不說下去？」黑鴉心底其實真的沒有太在意，但假若有答案在面前，實在沒理由不問個清楚。

「雖然我沒問過在哪裡把你帶回來，但我有問過為什麼就是了。」

「真不知道該說神父你是刻意的，還是真的剛好只說了一半。」

「這就任憑弟兄想像囉，不過我從來沒有隱瞞的打算，就算像剛剛那樣，與其說是隱瞞，其實是覺得不說才是對你比較好的選項。」

「因為我會像之前那般煩惱、迷惘？所以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這些比較好？」黑鴉只想到這個可能性。

「呵呵，現在都不重要了，不是嗎？」祖瑟依舊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言明，「那麼我就繼續說我知道的事吧。『偉大導師』不是不會做無謂的事嗎？所以領養你的部份，其實是受人所託。」

「受人所……託？」黑鴉不禁皺起了眉頭，根據這個狀況，會委託瑪麗去領養他的人，基本上不用多想肯定是與他有關的人，而能夠與當年仍是嬰兒的他有關，也只可能是其親生父母了，「這還真是遠超我能想像的真相了，到底是什麼人能和師父有能夠叫她做這種事的關係，而又非得把我拋棄在孤兒院卻又拜託師父來領養、照顧我？」

「我們倒沒談到這麼深入。」這次祖瑟並非在賣關子，畢竟當年就如他之前所說，只不過是順帶談到的話題，「我知道的，就只有『偉大導師』是在『蔚藍軍事』的孤兒院那裡領養你，在很靠近『天神聯合』邊境的地方。」

「所以我是在『蔚藍軍事』出生嗎？」黑鴉真的沒有太大的感覺，真要說的話，他倒想起了艾因跟他提及過的事，烏鴉鑄牌很有傭兵風格，「假若只是這樣的話，也很難真的去找親生父母吧。」

「弟兄看起來也沒有很想找，不是嗎？」

對於自己的想法被準確看穿，黑鴉到了此時也不會多意外了，「隨緣吧，如果能見面，見見倒也沒什麼，不過當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說得也是。」祖瑟知道這是黑鴉的選擇，所以也不好多說些什麼，「抱歉把你攔下來了，希望你接下來一路順利吧，願天神賜福於你。」

「別這樣說，我確實多知道了一些事。」黑鴉並不是在客套，他確實很感激這次與祖瑟的相遇，雖然是個神父卻是個與別不同的神父，作為魔法師來說這應該是十分稀有的體驗，「那麼我走了，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再來，但至少希望你能看到世界變回本來的樣子。」

聽到這番話的祖瑟稍微瞇起了眼睛，他察覺到黑鴉這番話似乎藏有別的意思，並非單純道別的意味，以這短短一天的相處，他知道黑鴉不是那種多此一舉或刻意製造懸念的人，換言之「不知道能不能再來」這句話，肯定有著難言之隱。

對此祖瑟什麼都沒有說，既然黑鴉不主動提起，他一如以往不會去過問，僅是以溫和的目光送別黑鴉。

黑鴉就這樣離開了小教堂，他還小心翼翼地在四周轉了幾圈，確認真的沒有人跟蹤監視自己之後，才去買了點食物充當晚餐回到旅館。

這一夜黑鴉反覆閱讀著那一篇文，內容已經熟悉到能夠倒著背，儘管以前在各個隱秘工作室中有讀過瑪麗所寫的遊記又或者對不同事件的評述，但那多少是從側面揣測瑪麗的想法，像這篇近似與讀者對話直接表達自己想法的文章，他是第一次讀到。

再加上與祖瑟的交談，這確實叫黑鴉產生了更多的想法，只不過也正如與祖瑟的對談中所提及，再執著於瑪麗真實的想法就只不過是原地踏步。

該是時候成長——長大了。

第二零七章：探湖

「這還真是，比想像中還要壯觀許多呢。」黑鴉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黑鴉在不少雜誌上看過天中城的介紹，不同角度拍攝的照片更是不在話下，所以算是對這個地方有個頗鮮明的印象。

即使天中城不是像環城那般在天神教中有著特殊意義，它獨特的地理環境依然是這片大陸絕無僅有，自然是相當有名的存在，要說有什麼可惜，就是如今黑鴉為了隱藏自己的身影，總不可能若無其事地站在毫無遮掩的位置，因此他無法去試試那個最佳的觀景點，確認天中城是否真的看起來懸浮在空中。

理性總是大於感性的黑鴉，就躲在湖附近稀疏的小樹林中，沉思考接下來應該如何行動。

在移動的過程中，黑鴉當然有想過應該要怎樣做，但有一件事情是非得抵達現場才能確認，那就是他從「蔚藍軍事」所取得的線索中，所指向的地方確實是湖中，不是周遭或者什麼隱藏的秘密地點，真的就是湖中。

對此黑鴉設想過，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狀況，例如說不定這座湖建造了什麼設施，但幸好的是人們的品味還沒差到會破壞這優美的天然景觀，又或者可能有一些魔法師才知道的特殊現象，才沒有在一般大眾向的雜誌或者旅遊書提及過。

只是親歷現場的黑鴉如今可以斷言，眼前這座湖就是一座大得誇張的湖罷了，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會把城鎮的概貌映入湖中，顯然也是先有湖而後有城，所以不是這座湖有什麼神奇，而是天中城多少沾了這麼一點光，想當然最初在這裡建立聚居地的人肯定不會是考量景觀什麼的。

「好了，展開調查吧，湖的深度在書上有介紹過，只是不知道湖底的視野是怎樣了，不過也只能試試看。」早就預想好狀況而準備妥當的黑鴉，從隨身的行李中取出了三張羊皮紙，逐一注入最後的魔力啟動魔法。

黑鴉率先啟動的，是他曾經在葛東鎮也用過的傀儡人偶魔法，這次黑鴉並沒有把酷似人型的它弄得很像自己，需要的僅是其操控性，接著第二個魔法是共享視野，既然要利用人偶幫忙作業，這基本是標準配置，最後一個魔法則是保護人偶頭部，為了避免共享視野魔法的媒介受湖水影響的保護魔法。

黑鴉之所以不親身潛入湖中，一來他只是略懂水性，實在沒有信心能夠自由行動，二來調查說不定需要頗長時間，要確保足夠空氣的他與人偶相比自然沒那麼適合，三來要準備越長時間的水底行動魔法，所需求的條件就越高，如非必要他都不想走到那一步。

在一切準備妥當之後，黑鴉便指示人偶步入水中，以泥土與木頭作為主要素材的人偶並沒有一下子就溶於水中，自然是經由魔法做過特別的處理，而考慮到其重量與及極低的浮力，筆直地往著湖底沉下去就是唯一的結果。

這當然在黑鴉的預料之中，畢竟所謂在湖中怎麼想都不可能浮沉在水面與水底之間，基本上可以鎖定目標在湖底，因為無法浮——準確來說動作無法精細到足以游動的人偶反而剛好能夠直接沉到湖底，在湖底以行走的方式探索。

「湖水很清澈，視野不錯呢，儘管在水面無法看到湖底，但陽光勉強有透下去，應該可以省去照明？」黑鴉一邊操控人偶在湖底漫步一邊思考，「不過說不定是因為現在是午後，陽光比較猛烈才可以，要是再過個兩、三個小時應該就不行了，考慮到要探索整個湖底，會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吧？應該多啟用幾具人偶嗎？」

只是比起增加人偶數目提高探索效率的問題，實際作業之後黑鴉發現他有另一個更迫切的問題得處理，那就是要製造探索地圖，在只共享人偶視野的狀況下，湖底看上去幾乎沒什麼改變，要黑鴉掌握探索了多遠，探索過的地方要如何記認等等，全部都是難題。

「難道沒有其他線索，只能作地毯式的搜索？『蔚藍軍事』的線索只有湖中，教堂那邊更是說天中城旁邊的湖而已……該不會有什麼遺漏了？」黑鴉難免從這樣的思路著手，可是也基於來這裡的路上很閒，他早已經確認過這些可能性了。

結論是沒有，線索真的只有湖中，勉強要說的話，湖中說不能可能是指「湖的正中心」，儘管牽強卻有著那麼一點可能，實際上黑鴉當前亦是以此作為目標，不過當下操作起人偶探索後，似乎要找出中心在哪裡也非常困難。

如果是陸地上，哪怕是一座沒有人煙的茂密森林，能夠自由活動再加上各種輔助之下，總是有方法能夠確認自己的所在，但僅是透過視野共享以及難以行動的水底，想要做到這件事恐怕難如登天。

「這次的難關不是什麼巧思，而是需要時間與勞力，亦即是所謂的只能使用『暴力』嗎……」黑鴉不得不如此推想。

其實對黑鴉來說，暴力並不是會立即想要斷然拒絕的選項，身為魔法師大多不會有這樣的潔癖，真要戰鬥的時候他也是會動手的人，但面對眼前大小比得上小村落的湖，所謂的暴力手段恐怕很極端。

例如把整座湖的湖水蒸發掉。

若然不需顧忌有什麼後果，至少不怕被其他人發現，然後也確定瑪麗留下來的機關或者線索不會遭到破壞，黑鴉比起形容這為「暴力」的解決方法，應該會正名為有效率的方法吧。

「唉……還是認真想想有沒有辦法繪製探索地圖吧。雖然規模大，但只要有確切方法一點點地處理，終究是會找出來的，總不可能真的找到最後一小片區域才找到答案這麼倒霉吧……」黑鴉想到這裡時察覺這樣的想法似乎會觸霉頭，便趕緊搖頭把這些想法攆出腦袋，趕緊思考有什麼方法能改善現狀。

第二零八章：找到了

有些時候，或者說很多時候，不是說只要思考就能得到好的答案，發想之所以難能可貴，就是很多時候可遇不可求。

又或者，狀況嚴峻到沒有什麼好辦法能解決眼前的問題，在湖底操縱沒有觸覺的人偶，就算其只會按照指示「前行」，還是會受到水阻的影響導致路線的不穩定，僅透過共享視野很難發現這細微的差異，就算每步僅有一分的差距，百步後就會迷失自己的位置。

黑鴉硬是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是透過投石記路的方式來確定已經偵查過的區域，同時啟用多具人偶，姑且就算有些地方會重複，也能強行靠數量彌補浪費了的費力。

如是者花了幾日，關於湖底探索的部份雖然進度緩慢，不過也只是時間問題，只是亦因為時間的關係導致了另外的困難。

黑鴉雖然一直在路上備妥足夠的媒介，但繼續這樣消耗下去終會有耗完的時候，況且除了魔法相關外，基於他得一直操控人偶探索，食物方面也需要顧及，在進入天中城得冒不少風險的情況下，這其實也是一大麻煩。

「腳踏實地搜索的話終會發現湖底藏了些什麼，可是時間上不太容許，冒險一賭說不定能中大獎，可要是失敗的話就得先離開重新做準備……」黑鴉輕聲道出狀況，自是為了整理思緒。

「不過根據找了幾天，師父所隱藏的東西確實挺大機會是在中心，不如取個平衡，把人偶一口氣投放到那裡，若果找到就親身下去調查，而不是從一開始就自己來？」黑鴉越想越覺得這個折衷的方案不錯，在多花了些時間思考細節以及評估手上的資源後，便決定這樣做了。

接下來黑鴉等已經投放的人偶都耗盡後，便著手準備運送新的人偶前往湖中心，一時之間黑鴉當然準備不了小船，但既然身為魔法師，自然是採用魔法師的手段。

說白了，就是利用空氣球讓人偶得以在湖面上漂浮，再施加推力把它推到指定位置，只要在湖中心解開就能讓人偶在該處開始搜索。

事實上，若然黑鴉要親身展開搜索，他也會用這個方法作為移動手段，應該說除了這樣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真的要省也可以考慮把空氣球魔法以浮木之類的東西代替，不過要是他親身前往的話，省這個也沒意義，畢竟後續到湖底的探索也需要用到。

不論如何，黑鴉探索湖底的行動來到下一個階段，他一連把幾個人偶送到湖中心，然後解除魔法讓其墜入湖中，和之前一樣透過視野共享開始操控。

基於是在中心開始搜索，說實在黑鴉也沒有好的探索規劃，基本上就是盡量避免搜索範圍重疊，其餘就只能碰碰運氣，看看能否找到什麼線索。

根據以往的經驗，黑鴉的運氣應該屬於平均水平，不是指介乎於好運與壞運之間的平凡，而是會有特別好運以及特別倒霉的時候，而這次看起來是前者。

「嗯？那是什麼？」黑鴉這幾天下來已經習慣如何利用人偶探索，而在切換共享視野的途中，他在湖底看到了不正常的景象。

那是一塊相當寬闊的石床，大約六、七公尺見方，只是這樣的話也不會說有什麼特別，重點是上面似乎刻有著非自然的圖案，初步看起來很像是魔法陣。

這樣的狀況讓黑鴉想起了在愛基爾村外那個隱藏在雪地下的地穴，外面便是被巨石所阻，上面刻有著移動系的魔法陣，如今一眼看起來確實有著幾分相似。

「可是在水底下移動巨石板，背後能夠藏什麼？就算真藏了什麼，不也是一下子就會湧入湖水了嗎？」黑鴉一邊讓其他人偶搜索其他地方，一邊讓當前發現石床的人偶仔細端詳。

大概看了十分鐘左右，黑鴉確定那石床上面的確實是移動系魔法，而且也沒有那個地穴外的那般複雜，需要填補些什麼來讓其運作，本身的設計具有「啟動與關閉」的功能，也就是說觸發的時候會向著一個方向移動，當完成後再度觸發時，則是回歸原位，包含這種功能在內也算是十分常見的類型。

黑鴉當然恨不得立即試著啟動看看，然而遺憾的是就算人偶能夠代替行動甚至共享視野，可沒有辦法產生魔力發動魔法。

「而且就算我親自下去也有另一個問題，就是帶下去的空氣有足夠魔素讓我產生足夠的魔力嗎？」黑鴉可不知道那石床媒介本身到底有多少魔力，是否已經填充到能隨時發動的程度。

「總之至少知道有些什麼了，剩餘的得親自下去確認。」黑鴉雖然是這樣想，但沒有急著行動，在確認湖底有什麼之後，接下來他得判斷要如何行動了。

「基本上要調查湖底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學臨海城市的漁民，聽說他們會含著某種中空的管道，徒手潛入海中在岸邊附近的海底收集海產，只要管道的出口在海面上就能夠持續呼吸。」黑鴉已經掌握湖的深度，大約是五十到六十公尺左右，換言之管道也必須那麼長，「應該沒有適合的物質能弄出那樣的管道吧？那麼長能吸到空氣嗎？」

想到這裡的黑鴉不禁搖了搖頭，雖然這件事在陸地上試一下就好，但要他弄出那樣的道具，一時之間實在感到頭痛，「第二種則是原本就打算用的，製造一個包圍自己的隔離球，把空氣封鎖在內，然後利用推力潛入湖底，雖然看起來誇張但應該是種踏實的做法吧？」

這便是為何黑鴉之前在思考魔素與魔力的問題，到底要封入多少空氣——也就是說那個容納他的空氣球要弄得多大，越大魔法就越脆弱不說，屆時因為湖水浮力的關係也更難沉入湖底，將會需要更大的推力。

「似乎……也只能花時間實驗了，總之先想辦法把那個位置記錄起來吧。」黑鴉別無他法，只能一步一步解決這個難題。

第二零九章：逐一解決

既然要做實驗測試，黑鴉自是不可能直接去湖中心，而是在湖邊逐一確認需要的準備。

要驗證的項目很多，包括需要多少空氣，以及與空氣有關的魔素能產生多少魔力，複製那石床上的魔法陣藉此判斷發動魔法所需要的魔力，還有需要多大的推力才能落入湖底。

儘管如此，其實要做的測試幾乎可以說只有一個，除了推斷啟動那塊石板所需要的魔力這一項外，其他都只需要建構一個空氣球包裹自己然後跳進水裡即可開始測試。

黑鴉首先以剛好能套住自己大小的空氣球來做測試，以自己為中心固定住空氣球，然後直接走到湖面上，結果和黑鴉的預想差不多，空氣球並沒有直接沉入湖底，而是浮浮沉沉般漂浮著，至此黑鴉便啟動能向空氣球施加推力的魔法。

起初是挺順利的，水完全蓋過了空氣球，可是還沒下潛幾分空氣球就滑開再次浮到水上，基於推力的施加是直接以魔法定義，應該不會出現歪的可能，換言之在水中存在著黑鴉不知道的變數。

「還是說就算魔法的推力也會有些微的不穩定，因為是球體，只要施加的力量稍有不均勻就會讓推動的方向改變，微小的錯誤積累起來就會如骨牌效應那般滑開嗎？」畢竟黑鴉是踩著空氣球的，因此當空氣球滑動時也非得調整姿勢不可，否則就會在內裡翻倒，而這樣的動作也會影響空氣球的推動，當下他趕緊停止施加推力的魔法。

「看來前途多難啊……理論是這樣做，但當實際操作時就不是那麼簡單了……」黑鴉開始思考應該如何改良，可是他隨即發現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空氣不夠了。

感覺到呼吸漸漸有點不暢順，或者該說好像怎麼吸氣都不太夠時，雖然遠不至於無法呼吸，但認為那是不太好的訊號，當下黑鴉也不在意落入水裡，立即解除空氣球魔法，儘管他不算熟悉水性，但僅是離岸邊幾步之遙，自是沒什麼問題。

黑鴉本來就有預料過跌進水裡的可能，所以當前只穿了條短褲，自然也不會帶著多餘的東西，損失的最多也就那兩個魔法的紙媒介。

「總之先思考有什麼確切能夠在水裡移動的方法，然後單純測試一下在空氣球裡能呼吸多久吧。」黑鴉認為自己有點太貪心，雖然項目都是相關的，但一起測試似乎有過多的問題，決定重新開始逐一驗證。

基於要思考沉入湖底並行動的對策，黑鴉在陸上驗證的項目自然就是能夠在空氣球裡待多久了，畢竟就算有辦法到達湖底並行動，要是活動的時間不夠他也得另尋對策。

只是結果超乎黑鴉的想像，他之前在空氣球裡待了不到十分鐘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可是這一次他以同一尺寸待在陸地上時，雖然也在差不多時間感到不適，但因為要測試極限的關係，加上在陸地上不用怕危險，所以他就忍耐多待了一會，結果竟然在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想出新的對策並準備好之後，卻依然只是有點不適而不會呼吸不了。

「或許不是空氣耗光了，只是不習慣又或者緊張嗎？好像聽說過在陌生的環境或者不安的狀態下，會特別敏感影響了判斷……」黑鴉也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不過他不否認待在水裡確實有點不自在，水有多危險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如此一來，黑鴉認為至少不用擔心維生的問題，畢竟他不認為會用更細小的隔離魔法來潛入湖底，始終得考慮到魔法的結構強度，不可能改用不規則的形狀，他可不想在湖底探索到一半的時候因為魔法的強度不夠突然崩解而被淹死。

不論如何，黑鴉既然已經想到新的對策，當下就把測試項目轉移到下一個，即是如何確實地在水中活動，而他也不是思考出什麼新穎的解法，僅是決定把球體轉換成立方體，始終得確保強度的問題。

當黑鴉試著以新的空氣立方體進入水中，和他預想一樣這次更難下沉，在不施加推力的情況下大半都曝露在水面，而當推力魔法發動之後，原本的出力甚至不足以把整個空氣立方體推入水中，對此他也只得不斷加強推力魔法的輸出強度。

幸好的是所需的推力上限還是在推力魔法的輸出範圍之內，空氣立方體終於順利沒入湖中，而且與球體不同的是，即使施力的程度稍微不穩定，立方體擺動的幅度很少，這多得黑鴉增加了推力施加的位置，讓它們更平均地散佈在頂端那一面。

「只要推進到湖底之後，頂部的施力基本上維持在不會讓立方體上浮就好，然後就是四方的移動推進力，這些加起來魔力的消耗有點誇張，但尚算可以接受的程度，多準備一些就好……不過換個說法就是沒有容錯率，根據現在擁有的資源只有一次機會。」黑鴉試著在湖底活動了一會得出這個結論。

接下來黑鴉決定前往尋找那石床的所在之處，打算直接檢查當中有沒有儲藏魔力，以及需要多少魔力才能啟動，理論上來說那種單純的移動系魔法，只要填充滿一次魔力就能重複使用，若果能在這次測試中順道解決的話就等同少一個大麻煩。

儘管原本黑鴉打算順便在這裡確認在空氣立方體內能夠產生多少魔力，但是機會難得，那樣的測試在陸上也能進行，倒不如趁這個測試移動能力的機會把另一個難題一併解決，貪是貪心了一點，不過在他目前保有的資源中大概也是沒辦法的事。

最後黑鴉順利找回石床的位置，這或多或少是多得這幾天利用人偶在海底探索的經驗，得以一口氣解決在湖底需要即時產生魔力的問題，因為他直接在這次試驗中填充滿了那個移動魔法所需的魔力了。

第二一零章：冒險

「好了，能夠產生足夠的推力在湖底移動探索，生存所需的空氣也沒問題，甚至連石板所需的魔力也直接不成問題了，那麼就只剩下準備充足的推力魔法就好了。」黑鴉重複多思考了幾遍確保沒有遺漏後，便先離開石床所在之處緩緩往水面上升。

之所以不立即啟動石床上的移動魔法，自然是背後不可能就是埋藏著的寶藏，假若真是如此，石床一旦移開湖水就會湧入，那恐怕什麼都會毀了，因此合理的推斷應該是在這之後還需要探索，以現在毫無準備的狀態下進入只會置自身於危險之中。

黑鴉回到岸邊之後，按捺著有點興奮的心情，就算順利在傍晚完成所有準備，他也不急於在這一天再度潛入湖底，而是決定盡早休息，等睡飽了明天一大早再開始行動。

一夜過後，黑鴉的精神與體力恢復到最佳狀態，他也不忘作最後一次點算，在腦海裡模擬了一遍確保準備充足後才開始行動。

「真的忍不住叫人期待到底藏了些什麼，沒找到線索根本不可能知道湖底有這樣的存在，而就算知道了，實際上調查也比預估的還要困難得多，會刻意藏在那裡的……」黑鴉並沒有思考的後續，自然就是那裡大概藏的是什麼。

說不定，要弄在那種近乎絕對不可能有人會偶然發現的地方，就是「永劫罪孽」本體所在之處。

不論如何，既然一切準備就緒，剩下來就只有前往親眼確認罷了，所以多想什麼都是無益，黑鴉展開了向湖底出發的探索之旅。

經過昨天實際操作的試驗，今天既然是用和昨天一樣的規格，操控起來自是不會遇到什麼困難，這亦是魔法的強處，只要狀況一樣不論重複多少次都會得到一樣的結果。

空氣立方體在湖面上浮浮沉沉，彷彿一條無形的小船劃開了湖水，速度上來說大概比起大陸上現存的船都快上許多，畢竟黑鴉可不想在這裡浪費貴重的空氣，不消一會就抵達湖中心。

緊接著施加在空氣立方體的推力方向改變，由水平的推進改變成垂直的下壓，本來像禦風而行劃開湖水的黑鴉一下子就沉下湖中，以銳不可擋的氣勢直衝向目標，沉睡著湖底的突兀石床。

算上人偶和昨天的試驗，這次已經是黑鴉第三度前往那裡，在經驗加上定位的協助下，即使是在水底這種難以行動與確認位置的地方，還是順利到達石床前。

「那麼，開始吧。」黑鴉緩緩吸了一口氣，讓空氣立空體接觸石板之後，他便隔著空氣屏障伸出手，昨天就已經注滿魔力的媒介，如今在他的一念之下立即啟動。

石床如其魔法設計一般緩緩向旁邊移動，黑鴉推測背後很可能有什麼機關，為了發生什麼突發狀況時有反應的時間，便立即後退保持一定的距離，只是這樣的動作似乎沒有意義。

隨著石床挪動了將近三份之一的距離，其背後遮蔽的再也不是普通的岩土之地，而是一道漆黑的缺口，在水底中突然出現一道沒有水的缺口，結果是怎樣實在可想而知。

大量的空氣化成氣泡湧出，視野頓時變得混亂，只是如此的話黑鴉也只要等待缺口注滿湖水就好，問題是順從壓力湧入的湖水化成一道龐大的吸力，把周遭的一切朝著缺口推去。

就像一隻凶猛的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要把周遭一切吞噬殆盡。

黑鴉不是沒料想過這狀況，倒不如說他就是知道有這樣的風險才保持距離，可是實際上那股吸力的強度遠超黑鴉的想像，竟然用上全部的推力魔法都抵抗不住。

「糟……糟糕！要是洞口太小就會和空氣牆壁碰撞……」黑鴉還未想完，事態就已經發生了。

石床還在慢慢移開，黑鴉也不知道那個缺口到底會有多大，但依照他現在被吸進去的速度，缺口大概容納不了整個空氣立方體，換言之黑鴉並不會真的被吸進去，而是很可能堵住那個缺口。

這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狀況，萬一空氣立方體真的堵住缺口，那麼空氣立方體就得承受更大的壓力，那可不是單純在湖底抵抗水壓那麼單純，黑鴉實在無法推斷當前的空氣立方體到底能否抵受得住壓力，萬一真的無法抗衡，魔法定義失效的話崩塌就是一瞬間的事。

黑鴉不是沒準備應急的手段，他有預備一個體積更小，也就是說強度更高的內層空氣立方體，只不過一旦使用就等於捨棄大量空氣，而他也不知道那道缺口到底有多深，之後還得調查多久，又是否足以讓他返回水面，林林總總大量的問題轟炸著他的腦袋。

「總之先活命再說嗎……」黑鴉眼見自己已經被吸扯到缺口前，他用上所有推力魔法抗衡也只是多拖延了一點時間，不過也多得這一點時間讓他能夠準備保命的措施。

黑鴉想要拖到萬不得已的那一刻，也就是說當前較大的空氣立方體真的承受不住水壓時才發動保命的小空氣立方體，這其實得冒相當大的風險，畢竟水湧入來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不只要看他的反應速度，魔法發動也需要一丁點的時間。

只是黑鴉真的不想在這裡停下腳步，考慮到就算水真的淹到身邊，進入了小空氣立方體的範圍內，只要魔法確切地發動的話，也就損失一點空氣，依照當前的空間比例，應該還是足夠讓他脫離湖底回到水上。

黑鴉是如此希望的。

當前的空氣立方體終於卡在缺口前了，不過黑鴉的運氣似乎不錯，因為他不停以推力魔法抵抗的關係，空氣立方體並沒有維持本來的水平而整個壓在缺口上，相對的是以傾斜的方式撞上去，因此雖然佔據了缺口的大部份空間，但也不至於完全堵住而非得承受缺口所致的水壓。

「可以拖延到石床完全打開露出整個缺口嗎？可要是缺口不夠大……」黑鴉爭取時間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第二一一章：機關

就結果來說，黑鴉的運氣可謂好到銳不可擋。

不是以推力魔法成功抗衡吸力，也不是空氣立方體的強度足以抵抗水壓，甚至不是石床移開的速度夠快令缺口擴大到足以讓空氣立方體通過，而是缺口背後的空間比想像中要細小得多，空氣都排出而湖水湧入之後，自然不會再產生牽扯力。

大自然的力量和魔法的力量不同，即使吸力停下，定義為持續施展推力的魔法並不會自動停止，因此黑鴉所在的空氣立方體一口氣往上衝，當他反應過來之後趕緊改變推力施加的方向。

就算有點慌亂，始終是沒有危險了，黑鴉總算重新回到石床附近時，石床已經移到了魔法設計的終點，完全曝露出背後的缺口，那是個寬度剛好比黑鴉那空氣立方體還要大上些許的垂直洞穴。

黑鴉深吸了一口氣，他也不拖沓，調整推力魔法小心地進入到洞穴中。

「雖然不知道水流多快，但短時間內注滿應該沒有多大吧……」黑鴉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藉著照明魔法的光芒觀察著這個洞穴，事實上正如他所料，他還沒潛多深就看到盡頭了。

這個大約張開雙手再寬一點點的洞穴，深度大概也就十來公尺，因此黑鴉一下子就移動到底部，那裡並沒有什麼特別，除了一個大約拳頭大小的塞子外就別無他物了。

既然沒有特別的東西，黑鴉自然就調查起那個突兀的塞子，它確實塞在了一個洞口裡，「是類似石楔的媒介嗎？只是魔法陣在另一面，不知道有什麼效果……」因為感覺到當中的魔力，想當然會這樣判斷。

黑鴉並不急著啟動塞子上的魔法，而是仔細確認其他地方真的沒有可以調查的線索之後，最後才注入足夠的魔力啟動塞子上的魔法。

「嗯？沒有反應嗎？」黑鴉確實感覺到魔力已經注滿並啟動了魔法，可是卻看不到有什麼實際效果，畢竟魔法沒便利到能憑感覺就能理解其運作原理及效果，必須透過魔法陣來瞭解。

「這下可麻煩了，還以為能夠拔開這塞子，把水都放掉……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沒有路可以走吧？這當中一定有什麼機關……」黑鴉認為不愧是瑪麗設下的難關，就算找到了位置，想要進入也沒有那麼容易。

「機關啊……確實之前多數都是難找，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真的要說有什麼障礙，也就雪原地穴那面石壁。」黑鴉試圖從過往的經驗中尋找線索，可是當他再三想著「機關」的事情時，總算發現了當下的問題。

「不會吧？不過真的很有可能，要魔法發動當然是注入足夠的魔力，也有把啟動條件寫入魔法陣的形式，就算拔掉塞子也不會是條前進的通路，但一定與前進有什麼關連，而在這個狀況下拔掉塞子根本沒意義吧？」黑鴉想到這裡一抬頭，才察覺自己因為剛才進入時的驚魂而忘記了重要的事情。

石床上的魔法陣是屬於「啟動與關閉」的設計，也就是說在打開後露出洞穴的現在，理論上只要再度啟動它就會讓它移回原位，如此一來就算內裡的水排掉，上面的湖水也不會再湧入。

「倒不如說，就是為了淨空這個空間才特意如此設計的嗎？」黑鴉認為這個推論最合理，亦是應該一開始就要想到的，不過現在才想到也不算遲。

當下黑鴉趕緊上浮到洞穴的頂部，再度啟動石床上的魔法，看著它漸漸歸回原位，同時也意味著這個空間變得封閉，雖然說只要再啟動一次石床上的魔法就能夠打開，但說實在的看到自己將要被封閉在湖底中一個細小的洞穴裡，這確實不是一種好受的滋味，一股微小的恐懼正在黑鴉心中油然而生。

不過伴隨著恐懼而來的則是期待感，畢竟黑鴉認為這是機關的一部份，只要這個洞穴重新封閉起來，底下塞子上的魔法應該就會發動。

果不其然，當石床重歸原位之後，彷彿感應到這一點似的——不知道是透過感應石床位置還是承受的水壓改變了，塞子居然自己從洞口中跳起，就像有人拔開似的，積存在洞穴的湖水便從那個僅有拳頭大的口子往下排出。

「好了，接下來有什麼等著呢……」黑鴉緊張得喉嚨咕嚕了兩聲。

黑鴉並沒有等上多久，洞穴積存的湖水沒有多小，很快就全都從那個口子排出，保護黑鴉的那個空氣立方體早就因為水變少而浮力不夠承載時觸碰到底部，亦因此感受到其帶來的震動。

整個底部正在往下沉，它就像一個升降平台，排出的水量不知道流去哪裡，只是就本來上方就承載著湖水這一點，不可能推斷是水的重量令其下沉，到底是以怎樣的原理運作，以及要怎樣讓它回到本來的位置，黑鴉便是在思考著這個機關的真面貌。

不過比起確認這一點，重新吸引住黑鴉注意力的，想當然是隨著平台下降後曝光的通道，在魔法照明之下，能夠看到那是條歪歪斜斜的通道，亦是這緣故無法一眼看到盡頭，唯有走過去才知道在這之後有什麼等著自己。

黑鴉等到平台停妥後並沒有急著前行，而是先確認那個因為魔法啟動後落在一旁的塞子，他想要確認上面的魔法到底是什麼，始終這攸關他如何離開。

「嗯……嗯？」黑鴉因為空氣立氣體的關係無法把塞子拿在手上觀察，但因為那塞子始終有拳頭那般大小，即使在一、兩步的距離外觀看而無法看得仔細，也不至於看不清上面刻劃著大概是怎樣的魔法陣，然而事實與黑鴉想像的相距甚遠。

「上面什麼都沒有呢……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了吧。」黑鴉雖然意外但沒有多猶豫，畢竟只要把可能性排除後就能得到答案，「這塞子是魔法陣的一部份，我站著的這個底部才是魔法陣的本體，完全無法調查啊……」他目前看不到有任何以外力的方法能夠調查腳底這塊大岩石的背面。

第二一二章：再次推倒

既然無法調查，黑鴉也不會勉強，畢竟總不可能把岩石轟開。假若試著把塞子放回原位讓那平台上昇到本來的位置，他說不定可以從下方調查，但萬一在沒有滿足注水條件的狀況就無法啟動，他便會愚蠢地被關在地底。

因此黑鴉不再浪費時間，收拾好心情之後，便重新面向不知道通往哪裡的通道，邁開了腳步。

只是黑鴉並沒走多遠，他感覺到了前方傳來的魔法氣息，就像他以前在初入「人民共榮」時到那個礦坑探索一般，不，是比當時更為強烈的氣息。

「看來真的中大獎了……從未有過這麼強烈的感覺。」黑鴉懷著這樣的感想加快了腳步。

這條通道比黑鴉想像中還要長，歪歪斜斜的也有輕微的上落，不論地面還是牆壁都是凹凸不平，不論怎樣看這裡都像是自然形成的洞穴，至於瑪麗是如何發現這個地方並弄出這樣的改造，則也是叫人感到好奇的部份。

在嘖嘖稱奇之下走了幾分鐘，那股魔法氣息已經濃烈到叫人喘不過氣來，當然這只是一種感覺而不是實際令人窒息，到了這個程度，大概已經不是想像或者推論，而是可以確信了。

最終，在通道的盡頭等待著黑鴉的，是一個叫人無法想像在湖底的自然洞窟中會出現的廣闊空間，不論深度還是寬度都達到十多公尺，而在照明魔法的光芒照耀底下，最深處還有兩條通道連接其他地方，實在無法捉摸這裡到底有多大。

圓拱形的構造也增添了這種感覺，不過最叫人在意的始終是地板，和牆壁或者天花板依然有著粗糙的天然感不同，這個廣場的地板顯然經過人為的修整，平滑得甚至叫人感覺到處理的人有點偏執。

「畢竟是直接以魔法來處理的吧，定義如此自然會得到這樣的結果……」雖然黑鴉如此想著，但他的心思早就與這些無關。

黑鴉此刻專注凝望的，是地板上的「存在」。

和那些小說創作者喜歡寫的幻想故事不同，在現實中的魔法於運行時不會產生什麼華麗的光影效果，也就是說魔法陣不會發出炫目的光芒告稱他人它正在發動，它就只是靜悄悄地躺在媒介上，能夠察覺到它是否在運作的，唯有親手觸碰，又或者常年與魔法一同生活而能感應到魔法氣息的人。

黑鴉沒依賴感覺，而是伸手觸碰那個佔據了這個廣場超過九成地面面積的魔法陣，確認它確實在運作，至於到底是個怎樣的魔法，當然不可能靠這樣的方式來瞭解。

「不過，這種氣息的程度……跑不了吧，世界級規模的魔法才會有這樣的感覺。」黑鴉甚至感慨到不只是在腦海想著，而是輕道出聲。

魔法氣息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只是一種任何人都說不出來的感覺，誰也無法給出百份百準確的詳細定義，自然會成為講求規範的魔法師其中一個研究的主題。至今為止最多人認同的理論是魔力無法全都轉換到魔法效果上，難免洩漏出部份的狀況，至於無色無味的魔力如何成為能夠叫人感覺得到的氣息，就和人類能夠以意念操控這種神秘的力量般，歸屬於同一種概念。

假若根據這個理論，越大規模的魔法多半需要越多的魔力，就自然會有更多魔力洩漏出來，按照現在黑鴉感覺到的魔法氣息，其程度是他前所未有體會過的，藉此判斷為世界級魔法絕不為過。

黑鴉並沒有震懾於這個狀況，他默默地沿著魔法陣的邊緣，也就是沿著這廣場的牆壁移動，雖然不可能光是透過這種方式就能夠瞭解這個魔法陣從而確認到魔法的效果，但至少可以知道眼前這個魔法陣到底精細又或者複雜到多誇張的地步。

其實，黑鴉在尋找某一個符號。

這是一個在黑鴉看到魔法陣直接刻劃在岩盤上後就相當在意的問題，而能夠解答這個問題的只有某一個符號，以更準確的說法來說，是具有某一種意義的符號。

這在魔法裡是一個基本中的基本問題，近乎是每一個學習魔法都會提出的疑問，既然魔法需要媒介並且在發動過程中消耗，那麼很自然就會想到挑選一些難以消耗，又或者就算消耗了大概也消耗不盡的媒介——大地。

事實上不少魔法練習都是在泥地或者沙地上進行，紙張在這年代雖然遠比以往便宜，但還是需要花錢購買的貨品，拿來當魔法練習的消耗品確實是頗為奢侈的，不用花錢的大自然恩惠自然是最好的選項。

只是這種做法自然而然會與另一個魔法基礎常識衝突，那就是以大地作為媒介的話，那媒介的面積與魔法陣的大小比例自是不用多說，毫無疑問就是令魔法無法成立的狀況，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所需要的便是某一種能夠定義媒介範圍的符號。

黑鴉正在嘗試尋找的便是屬於這類的符號，雖說也有定義確切媒介範圍的做法，但最多使用的則是依據魔法陣本身所刻劃的面積往外擴展一定比例作為媒介範圍，這是最為彈性又能夠確保魔法陣與媒介之間比例以保證魔法效果的做法。

只是不論當前這個魔法陣所使用的是何者，對黑鴉來說都不是重點，與其說理由不可能是以真正的大地作為媒介，他率先聯想到的是假若真的以岩盤作為媒介，這等同推倒了他一路走來所尋找到的答案。

「永劫罪孽」之所以不會隨媒介耗盡而停止，黑鴉一直以為是利用那個組合物質作為媒介，並定義出了因應時間使用當中的不同部份，然後同時運行「永劫罪孽」與修補媒介的魔法，藉此達到永動的概念。

可是眼前刻劃在岩盤上的魔法陣，假若這就是真正的「永劫罪孽」，那麼這到底是怎樣的存在，背後的理論又是如何，將會再度推翻黑鴉的認知。

「師父……真的是到了最後還給人帶來驚喜啊……」黑鴉無奈地嘆了一聲，只能繼續努力尋找那關鍵的部份。

第二一三章：殘酷的差距

光是繞著魔法陣走一圈粗略地觀察外圍的部份，這已經花了黑鴉十多分鐘時間，儘管無法分析那數不清之多的未知符號，即使認識符號也未必知道當它們在魔法陣那樣的位置時會有什麼作用，但大致上來說這個魔法陣的最關鍵框架並沒有脫離魔法的常識。

該說幸好就算瑪麗能夠弄出超越常人能想像的魔法，這始終還是魔法，一些最根本的規則——不是那種幾近不可能顛覆的常識，而是真的是魔法得以成立的基本規則，瑪麗仍是得跟從這些來建立魔法。

例如黑鴉能夠在雪原地穴中很快辨認出那石壁上繪畫的是移動系魔法，湖底的石床上亦是同類型，全因為上面畫著這類型魔法必然會有的符號，其他類型的魔法也會有這個關鍵。

如今刻在岩盤上的魔法陣，雖然百份之九十五都是叫黑鴉看不懂是什麼的符號，唯獨標示出魔法類型的部份，則是很常見的產生類魔法。

產生類基本上涵蓋很廣闊的範圍，像是利用魔力來點火屬於「產生火焰」，把魔力轉化成水也屬於「產生水」，把木頭加工成木板亦算是「產生木板」，可以涉及魔力的轉換，也可以是由原材料的合成與改造。

根據黑鴉之前在各個隱秘研究室的調查，以最簡潔，或者該說最核心的方式來描述「永劫罪孽」的話，那就是根據條件產生戾氣罷了，戾氣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是透過動物實驗開發出來，「永劫罪孽」這個魔法單純只是利用魔力或者轉換某些物質產生出戾氣，至於那些往金屬或者人類聚攏的特性則是魔法附加的效果。

「確認到類型是很好，可是還是找不到定義媒介範圍的符號……」黑鴉在繞完一圈確認了魔法的類型後，直接踩上魔法陣的範圍內去尋找那個符號很可能會刻劃的位置，畢竟魔法陣是刻在岩盤上，不用怕踐踏會導致任何問題。

「不可能吧？不定義媒介範圍，就等同與這個岩盤接觸的所有物質都是媒介的一部份，不就是整座大陸了嗎？即使這個魔法陣大得誇張，與大陸相比起來小得如牛毛而已，這樣的比例任何魔法都不可能成立吧？」黑鴉只能調查非慣常的位置，簡單來說唯有把這個魔法陣整個看一遍了。

「還是說，真的有辦法畫出這比例的魔法陣？不是沒有人挑戰過在一張房子那般大的紙上畫出只有銅板大的魔法陣，雖然魔法能夠成立但效果則是完全毀了，總不可能在這個層面上也應用了『極大規模魔法理論』吧？」黑鴉越想心裡的疑問就越多，即使如此他並沒有慌亂，畢竟這對一直追隨瑪麗腳步的他來說就像家常便飯。

「不過，先把魔法如何得以成立的部份放在一邊，如果並非使用組合物質，也就是說沒有修補媒介的話，那是不是可以退個十萬步，當初設想的『永遠』是偽命題，實際上只是以極其龐大的媒介來實施超長持續時間的魔法？」只需要眼睛確認眾多符號的黑鴉，腦袋自是大有思考的餘暇。

「不……似乎有點太武斷，目前未解讀這個魔法陣的情況下，也無法知道當中有沒有按時間分割使用的效果，雖然超乎想像，但消耗的大地也是需要時間修補的吧……」黑鴉想到這裡搖了搖頭，「這樣想下去也只會更奇怪，畢竟以大地作為媒介的話，要怎樣才算消耗啊，哪樣的現象才算消耗？土地一點一點地消逝？」

察覺到繼續試圖推敲下去只會令自己更糾結，黑鴉決定暫時停下對狀況的推估，專心試著在探索的過程中辨認那些陌生的符號。

黑鴉這一路走來，勉強算是看過不少瑪麗那些奇思妙想的結晶，在解讀各種文書的過程中，除了讀到那些理論或者研究記錄外，魔法運行的實際部份自然都有所認識，畢竟瑪麗可不是光說但做不了的人。

要說例外的話就只有最近兩個找到的成果，包括「極大魔法理論」未找到實際應用的例子，黑鴉也只是推論「永劫罪孽」使用到罷了，以及魔力池那邊則因為放在教堂裡的資料不足，相關應用部份很可能放在自己未調查的隱秘研究室裡。

要說黑鴉後不後悔沒有先調查完其他地方才來這個這麼特別的地點，說實在後悔是談不上，他心裡當然想早一刻是一刻親眼目睹「永劫罪孽」的本體，況且到了最後若然真的知識不足，無能解讀眼前的魔法陣，到時再根據剩餘的情報去調查其他地方就好了。

如是者過了大概差不多一個小時，黑鴉勉強算是踏遍了整個魔法陣，建立起一個模糊的印象，只是還是沒能順利找到定義媒介範圍的符號。

「同一種意思的符號，在不同類型的魔法裡也會以不同形狀及位置出現，不知道該說這個魔法陣大得誇張，還是該說比例小得離譜，連這部份都和過往的認識不一樣，說不定事實上定義媒介範圍的部份是存在的，只是我不認識嗎？」黑鴉不得不想到這個可能性。

眼前這個魔法陣在物理層面上確實大得誇張，就連記錄上公認史上最大規模的天氣操作魔法，在大小上也完全比不上眼前的魔法陣，至於魔法陣與媒介的比例問題更是不用多說。

「而且說實在的，以這個魔法陣複雜的程度與實際大小，我要怎樣做比例模型測試，逐一調查各個符號的效果？不是時間問題而是無從入手吧……」黑鴉嘆出了至今為止不知道嘆了多次的氣，雖然沒有放棄的念頭，但心中確實有股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無力感。

論跨越的困難已經是數不清的程度，幾經辛苦總算來到「永劫罪孽」面前，卻不得不再次體認到這個魔法到底有多超乎人類所能夠想像，經過以研究魔法來說非常短的一個小時，但對試圖去調查的人來說則是非常漫長的時光，就算黑鴉的心理質素再好還是相當受到打擊。

叫人感到一籌莫展的現實。

第二一四章：另一個魔法

從當前狀況判斷，黑鴉認為一時之間大概沒辦法從眼前的魔法陣取得什麼成果，他便決定暫時停止魔法陣的調查，改為調查這個湖底洞的其他地方，他在進到這個廣場時就看到深處還有兩條通道。

那裡可能什麼都沒有，不過考慮到要在這個地方刻劃出眼前這個精細的魔法陣，所需要的時間應該不是以小時，而是非得以天數來算，如此一來這裡應該要有能夠支援生活所需的設備。

至少，必須要有充足的空氣，黑鴉一直倚靠空氣立方體所保存的空氣，雖然還遠遠未到極限的時候，算上離開回到陸上的所需的時間還可謂充裕，但若果不確保這裡會有新鮮空氣流入的話，實在很難想像後續如何調查這個地方。

即使這推斷很合理，黑鴉也不至於魯莽到立即解除空氣立方體這個魔法，萬一當初瑪麗使用的是他無法想像的方法，那就真的死得冤枉。

不過事實上正如黑鴉的推想，在他挑了右邊的通道走進去後，不久就來到一個小空間，一些生活的基本傢俱都在這裡，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角落處的上方有一個明顯的人造缺口，他以魔法捏起一張紙放在洞口前，紙張便因為微風而輕輕地飄動著。

黑鴉不知道這個只有拳頭大小的缺口是透過什麼方式把新鮮的空氣運送到這樣的湖底洞，但既然已經確認到有新鮮的空氣，黑鴉當下也就在準備有什麼萬一時能立即重新啟動空氣立方體的情況下，解除了保護他進入到這裡來的空氣立方體。

黑鴉伸頭湊近缺口，確實感覺到輕微的風不停注入，趕緊試著吸一口氣後也沒察覺到什麼異樣，至此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不過說真的，在那些距離地面沒多深的地下密室就算了，這可是足足有幾十公尺的湖底，這個送入新鮮空氣的缺口到底是從哪裡抽氣的？」安心下來的黑鴉難免慣性地開始思考這些有的沒的，「慢著，該不會是通往天中城的？這管道不只是運送空氣，假若利用這個連繫，就能在天中城與這裡的魔法陣連接……不不不，如果是以大地作媒介，也不需要這種婉轉複雜的方式吧。」

黑鴉就是這樣萌生新想法之後隨即又打自己的臉，他確認這空間再無其他特別之處後，便先離開這裡改往另一條通道移動。

只是黑鴉萬萬沒想到，在這樣的狀況下還能有事物超乎他的想像。

另一條通道的盡頭又是一個相當廣闊的空間，那裡存在著另一個魔法陣，其大小雖然不及外面那麼誇張，但一眼看起來推斷也有七、八成左右，會到親眼看見才察覺這存在，自然是外面那個魔法陣的魔法氣息過於強烈，叫人無法預先察覺到這個地方居然還有另一個魔法。

「總不可能這個才是『永劫罪孽』吧？又或者說……該不會像黎漢當初推想的那樣，『永劫罪孽』真的是分割成很多個小規模的魔法？不，不對，假若真是這樣，沒必要在這麼近的地方放置兩個吧？」黑鴉一邊想一邊邁開腳步，試著調查這個魔法陣，「這種想法也存在盲點，說不定師父就是想暗示『永劫罪孽』確實是分割的魔法，就算破壞一個在各地還有很多個，無法如此簡單阻止『永劫罪孽』嗎？不過看過那些數據，這設計不合理啊？」

各式各樣的想法在黑鴉的腦海打轉，只是隨著黑鴉開始粗略的調查，這些想法大抵都能否定，至少當前這個魔法陣不會是「永劫罪孽」，兩者的樣式相差太遠了。

「兩者差別大到甚至分不清這個魔法陣的主軸到底是哪一個類型的魔法，是前所未見的新類型？這麼一想說不定就是那個『魔力池』的魔法了？畢竟收集全人類不自覺地吐出來的魔力，並以某種形式儲存，既是大陸級規模的魔法，也不知道應該歸屬於哪類型。」黑鴉以最合理的方式推想。

最初黑鴉看見「永劫罪孽」時，雖然看到其主軸是生產類的魔法，但還是以為供給魔力的魔法會包含在內，其中一個理由是世界級規模的魔法要同時開發出兩個，就算是瑪麗也應該會很吃力，還有就是複合型的魔法事實上也不罕見。

一般會以為相同主軸的魔法設在同一個魔法陣內會比較容易，畢竟既然是發揮一樣的效果，那多增加幾個應該不困難，事實上卻是截然相反，正因為同類型的魔法有著近似的效果，卻要在實際上產生不同作用的話，反而很有可能相互影響。

例如以點火魔法來說，要同時燃點多個不同強度的火焰，想要在單一個魔法陣內完成雖然不能說絕不可能，卻會導致魔法相當不穩定，無法精準操控每一處火焰的強度，試圖去調校每處火焰的強度時，難免會影響到其他同是由這個魔法所產生的火焰。可是單純換一個做法，由幾個操控單一火焰的魔法來達成同時多處點燃的話，只要它們不要在相互影響的位置內點燃，在操控上可謂簡單又輕鬆。

反過來說，如果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兩個魔法，因為本身作用的效果就不同，自然就比較少機會相互產生影響，畢竟就連符號的類型都不盡相同，這類複合型魔法最有名的例子，莫過於泥人偶魔法了。

泥人偶魔法主要由兩種類型的魔法構成，分別是生產類與移動類，首先以泥土製造出人偶並加以強化，接著是提供其活動能力，讓其足以執行簡單指令。

基於這些知識，黑鴉很自然就以為「永劫罪孽」和「魔力池」是組合在一起的魔法。

「不過事實既非如此，是因為魔法太複雜所以不弄在一起？以這個規模的魔法來說，要研發兩個各自成立的魔法，還是讓它們融合在一起，何者比較難其實也很難說呢……」黑鴉未曾開發過這種規模的魔法，即是說無法從經驗判斷，「只是這麼一來，是不是也可以想成，師父說不定是刻意分開兩個魔法，讓人得以停止『永劫罪孽』但保留住『魔力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