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那些我們所犯下的罪》

第一五三章：愛基爾村

黑鴉這個想法轉瞬而逝，不是因為他害怕去思考，而是單純思考這種事情並沒有意義，而且他不後悔自己一路走來的抉擇，不論是追尋師父的腳步，解開世界級魔法的真相，以及阻止這樣「毫無道理」的傷害，這都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

硬要說的話，黑鴉也不想錯過艾因的講故事時間。

就這樣在艾因層出不窮地說出自己的經歷之下，途中經過幾次休息，二人總算在日落之前抵達愛基爾族人的村莊。

這條村莊建於雪原之上，鄰近有兩座高聳的樹林，深處似乎還有些與別不同的紅木，倒不知道是不是夕陽斜照才造成這樣的錯覺，那附近一帶有著一條從阿卑呼山脈流下來的冰川，似乎在秋季還不至於完全凍結，另外據說這條村附近有著地下水源，所以就算河流凍結起來也不愁生活用水。

無序地散落的木屋遠看有種和樹林挺相似的感覺，當然這是指相當遠的距離，在如今二人已經抵達村口前的狀況下，已經能夠清晰看到這些木屋的構造與山中小屋如出一轍，就只是規模更大。

「木屋建到這麼大，不怕支撐不住塌下來嗎？」黑鴉如此想著的時候，哈士奇群依然快樂地牽拉著雪橇，越過了村口似乎朝著某座木屋跑去。

「我們現在直接去阿伯家，一來我要把情況做大概的說明，二來把你介紹給阿伯，也方便你之後行動。」艾因沒等黑鴉詢問便先一步說明，而且還不止於此，一路上給黑鴉逐家逐戶介紹起來：「這邊是五伯的家，有一個長男兩個女兒，那邊是四叔……」

雖然黑鴉很感謝艾因不厭其煩地介紹，可是當他聽到第四家人的時候，實在忍耐不住而打斷她：「那個，全部都是這種數字加代稱的嗎？不會混亂？」

「哈哈，外面的人很難理解吧，但這裡的村民都是『一家人』，只會有一個五伯，一個四叔，所以不會混亂。」艾因輕快的口吻可謂完全不把黑鴉的困擾當作一回事，「況且真要說起來，這種命名說不定比大城市更好啊，名字是會重複的吧。」

「最好是這樣啦。」黑鴉一臉無奈，正是因為他無法否定這個解釋，「只是隨著年紀長大或者家庭結構改變怎麼辦？否則也不會有阿伯吧？」他決定做這種並沒有什麼意義的小小反抗。

「嗯……就只有這些時候會改變吧？要是一直沒有成家立室，會一直被用仔啊、弟啊之類喊著，說起來好像生第二胎同是男孩子或是女孩子的時候也會改變嗎？」艾因歪著脖子有點認真地摸索著記憶，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以前當然沒有思考過這些問題，「不對不對，險些被你拉進陷阱，人家要求怎樣稱呼就跟著叫便好了，哪用想什麼緣由之類的啊？就當成一個特別點的名字記起來就好啦。」

艾因感覺到背後的目光像根芒刺一樣，趕緊轉移話題：「既然記不起來，那我還介不介紹？」

「唉……那還是勞煩妳吧。」黑鴉當然知道先有個印象比較好，之後見面的時候也會比較容易記起來。

「嗯！沒問題……呀，不過前面就是阿伯家了。」艾因說著的同時已經讓哈士奇群減慢速度，附近一些村民察覺到外面的動靜紛紛探頭，要是這個時候逐一相互介紹的話恐怕會相當費時，認為還是直接跟阿伯介紹黑鴉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還是直接找阿伯吧，說不定你能直接問到線索，也就不用和其他村民相處了。」

「那妳還問？」黑鴉雖然很想這樣抱怨，但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僅是認真地回答：「怎麼說我都得在這裡住幾天，雖然不至於和這條村莊的所有人都認識，但還是免不了會認識一些吧。」黑鴉自行否定了艾因那說不定是安慰他的話語，既然是無可避免的現實就只能面對了。

「呵呵，隨便你，說不定當你真的試著記起來就會覺得很容易了，把這種組合本身當成名字，就和平常一樣了嘛。」

對於這種蠻橫的說法，黑鴉也只能以無奈的嘆氣作回應，並努力以友善的表情朝著那些村民點頭或者揮手打招呼。

當黑鴉與艾因騎乘的雪橇即將抵達村中央附近的木屋時，屋內的主人也察覺到外面的小騷動而走出來，花白直豎的短頭髮是他已經步入晚年的鐵證，然而那精壯得足以把毛皮大衣撐起來的身體，與年青人相比毫不遜色，甚至要說他是傭兵應該也不會有人反對。

「小艾？妳似乎比原定的早回來了？」那老人立即發現來的是何人，因為黑鴉坐在艾因背後的關係所以沒察覺到陌生人，又或者他根本沒把整團「漆鴉」的人都記起來。

「是啊，阿伯，出了點意外。」

「意外？該不會遭遇早雪了吧？妳的同伴呢？」這名老人顯然就是艾因一直掛在嘴邊的阿伯，他此刻那道長長的白銀眉毛束起，顯然十分擔心艾因。

「不不不，不是危險的意外……好吧，雖然是基於危險我才會急著回來，但不是雪山中遇到什麼危險。」艾因一邊說一邊走下雪橇，此時也正好露出在她背後的黑鴉，「我說的意外是遇到這個人，他來自『人民共榮』，帶來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你好，阿伯，我是黑鴉，是名魔法師。」黑鴉跟著艾因下雪橇之後便立即禮貌地自我介紹，率先表明自己是魔法師當然是艾因建議的，況且為了調查瑪麗的事他也難以隱瞞，儘管還是有學者之類的藉口，但實在沒有必要。

「哦哦，原來是遇到從遙遠之地來的旅行者啊，不好不好，我們別站在外面說話，趕快進來吧。」阿伯說完也不待二人反應便兀自轉身回到屋內，並且以恐怕周遭村民都能聽到的大嗓門叫喊：「阿母，有客人啦，弄點好東西來招呼客人唄！」

第一五四章：吵架

「阿母？」黑鴉聽到這個稱謂不禁愣住，阿伯看起來已經是五、六十歲的老人，母親恐怕八十歲以上，可謂非常之長壽，而長壽也就算了，要老人來服伺他可受不起。

已經自然地跟著阿伯走到屋內的艾因察覺到黑鴉沒有跟上，回頭一看從他的表情已然大概瞭解他在想什麼，當下禁不住苦笑著說：「阿母不是阿伯的母親啦，準確來說應該是『母的』意思，是阿伯的老婆啦。」

「原來如此。」黑鴉其實並沒有鬆一口氣，但對方是主人家，而愛基爾族人要是如艾因所說屬於偏熱情的話，抗拒對方的招待反而不是好的客人，當下也不多說什麼趕緊跟隨艾因的腳步並閉上了門。

既然是居住的房屋，木屋內的擺設，也就是所謂的生活氣息自然比山中小屋濃厚許多，不只是一些特別動物的標本，叫黑鴉感到意外的是也有些很抽象的畫作又或者陶藝品，不過此刻黑鴉當然沒空細看，而是跟著艾因走到了一張大餐桌前坐下。

阿伯一直叫喊的阿母正好從廚房走出來，因為阿伯站在門前的關係擋住了大半視野，加上一直被催促所以阿母沒察覺到家裡多出了兩個外人，只是以不輸阿伯的氣勢回話：「歪用這麼大聲，我的耳朵還好得很，晚餐還要再一陣子，餓了就去外面把頭伸進雪堆裡咬兩下吧！」

「我才不是因為餓肚子才喊妳啦，是來了客人啊，客人。」

「歪用這種爛藉口啦，前陣子艾妹才帶著她的小弟出發，怎麼可能又有客人來呢？」

看著阿伯與阿母居然這樣也能爭執起來，黑鴉滿是無奈地望向旁邊的艾因，後者則是一副看戲的模樣不打算作聲，恐怕是早就習慣這對活寶了，他身為外人也不好打岔，唯有等待阿伯想起只要讓開又或者阿母走出來看見他們了。

大概經過了五分鐘，又或者十分鐘的爭拗，黑鴉雖然聽得懂二人的爭論但難以理解為何能為一件這麼小的事吵這麼久，而且對話間明明有很多可以確認狀況的機會，二人卻完全沒行動只是站著對罵，阿伯就是不停重複有客人來了叫阿母趕快去弄多點好吃的，阿母則是認為不可能有客人來要阿伯承認自己嘴饞，二人就這樣一直重複自己的論點，對話可謂沒有交雜。

「這樣下去能完嗎……該不會要吵到一方沒有氣力方肯罷休？」黑鴉無奈地想著，他認為能解決這個現狀的就只有艾因了。

或許這樣的想法透過某種神秘力量傳達給艾因，讓她回過頭來看到黑鴉那似是央求的目光，當下禁不住輕笑一聲，生怕影響到阿伯與阿母的吵架一般壓抑著聲音說：「怎麼樣？很有趣吧？」

「這哪裡有趣……」黑鴉唯有配合著也以最輕的聲音回答。

「哎，和大城市的人不同，愛基爾族人民風就是這麼純樸悠閒，生活嘛，不用整天匆匆忙忙，像這樣無謂的小事可以爭論個半天，有趣在於他們也沒有求什麼結果，日子就是這樣過去。」

「話說啊，艾因……妳當團長是不是有很大的壓力？」

「嗯？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呢。」

「沒事沒事，當我沒說過吧。」黑鴉心中的危險警報器響了起來，「所以妳完全不打算阻止嗎？雖然我覺得只要阿伯說出『就是小艾回來了』而不是堅持『有客人來了』就會解決，但不知道為何阿伯這麼堅持。」

「沒想到你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是面子啊，在我們客人面前被自己的老婆指責嘴饞到找藉口討好吃的，阿伯當然不能接受啦。」艾因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解釋，「至於我嘛……一開始沒作聲，現在才開口的話不會有點兒那個嗎？」

「原來妳還有這樣的自覺啊……」黑鴉鮮有地把對當事人來說相當失禮的感想說出來，也許是這現狀真的超出了他能容忍的極限，也許是他與艾因的關係在短時間內已經親近得可以把這種損人的話當成玩笑，不過黑鴉認為更多的部份是艾因的個性使然，就是會讓人禁不住掏出真心來交往。

「哼，說得這麼厲害你來啊？」

「我是外人，怎麼說也沒立場勸架吧？倒是妳應該認識他們很久了，都很瞭解他們的個性不是嗎？現在打斷他們會怎樣？」

「嗯……」

「喂，這是會有所猶豫的狀況？」

「剛剛我不就說過阿伯要顧面子的理由嘛。」

「那妳大喊『打擾了，我又來作客囉』，不就能顧全阿伯的面子了？」

「可是阿伯很嘴饞也不是假的，以前有聽過阿母抱怨說阿伯用過這樣的藉口，況且作為女性我比較想支持阿母。」

「那個，從一開始就沒要分誰是誰非，只要解開誤會就好了呀。」黑鴉冷汗直流，看來不只是阿伯與阿母莫名其妙，連艾因在某個意義上也不相上下。

「這是心境的問題啊，果然你是站在阿伯那邊？」

「很明顯我兩邊都不會幫吧？這架根本沒有吵的必要……」黑鴉嘆了一口氣，就連無奈的嘆息就要壓抑在幾近無聲免得在他與艾因得出結論之前破壞現狀。

「你挺奇怪的耶，這兩天你不是一直聽我那些故事聽得挺開心的嘛，現在有真人上演反而不高興？」

「看來我們對故事的定義有嚴重的分歧呢……」黑鴉險些就想把頭撞到餐桌上，不過那會發生聲響所以不行。

「我倒是覺得你欠缺了些幽默感。」

「也許吧，雖然我也覺得不會真的這樣吵個半天，但妳不是比我更著急嗎？我就算想趕快研究也不急在一時三刻，但妳要盡早把消息傳出去吧？」黑鴉放棄感性的討論，只挑理性的部份來說服對方。

「我當然想盡快啊，不過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動身，而且前提是要先把一切跟阿伯說，他願意幫忙打點才行。」似乎就連艾因也不太想面對那個現實，說不定這才是她一直沒阻止二人爭吵的原因。

樓主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

第一五七章：保暖與前菜

不只是願意聽，願意認真回憶，甚至答應幫忙出面詢問村民，這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結果，黑鴉當然立即深深感謝阿伯的幫忙。

「黑鴉小弟太客氣啦，這不過舉手之勞，況且也要給面子小艾呀。」阿伯愉快地說。

雖然說太過客氣也不好，但這個時候黑鴉決定恭敬不如從命，只再多謝一聲「明天拜託你了」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麼感謝的話語，有時依據對方的個性爽快一點反而更好。

在這之後就是阿伯對黑鴉深感興趣的對話時間，只是阿伯好奇的倒不是「人民共榮」入侵又或者關於魔法師的事，大概對他來說其他國家勢力根本不重要，他在意的是黑鴉如何跨越阿卑呼山脈。

「坦白說，我選擇走阿卑呼山脈就是無路可逃而已，實在沒想過會是那麼誇張的天險。」黑鴉現在回憶起來也猶有餘悸，「畢竟我聽說那是軍隊無法通行，但似乎只要有準備的話個人是有辦法通過的，印象中……嗯，好像是叫《哈洛斯登山記》嗎？他把自己的登山經歷編寫成書，其中就有提及過如何攀登阿卑呼的雪山，我這身衣著……」

「其實我想說很久了，真虧你這番衣著沒冷死，或者該說魔法師就是厲害？」艾因自然地插嘴。

「嗯？有什麼問題嗎？我都挑了最厚的，而且穿很多件，這已經是我在『人民共榮』那邊能找到最能禦寒的衣服了。」黑鴉雖然心中也覺得自己沒有冷死真的是幸運女神眷顧，但他肯定自己已經依據搜集到的資料作了最好的準備。

「黑鴉小弟，不是越厚越好的啊。」阿伯既然居住於這樣的極地，自然是有一番心得，「最內裡要的不是厚，是要貼身，挑的毛皮要選能讓身體感到暖和的，但是第二件就不能穿太貼身，又或者說不能一直往身上穿太多件導致衣服都壓迫著緊貼身體。」

「嗯？為什麼？穿得太多雖然會影響活動能力，但不論如何越多應該越能保暖吧？」黑鴉是認真地感到好奇並且想知道答案，就算他絕對不想再挑戰這樣的冰天雪地，但多學些知識以備不時之需總沒有壞。

「不是穿很多，而是應該穿得暖呀。」艾因又看準時機插話：「如果衣服擠得太緊，反而會沒辦法讓暖的空氣留在衣服裡，所以得鬆動一點保留空間，接著再穿一件能夠封住袖口、領口或者腰部的衣服，這樣就不怕溫暖的空氣流出去了。」她一邊說一邊舉起手，果然看到袖口的剪裁是特別收緊貼在手腕上，衣領也是採用較高的設計以包裹住大半脖子，衣服則是看起來鼓鼓的，當初黑鴉以為對方內裡是穿了相當多或者厚的衣服才會是這模樣。

「哈哈，小艾現在也能神氣教人啦，還記得當初那個小毛頭怕冷得死也不走出房子唄。」

「喂，阿伯，別瞎扯啊，哪有這樣的事……」

「總而言之，最外面再加一件能夠阻止寒氣入侵的大衣，基本上就不會冷了啦。」阿伯無視艾因的抗議，繼續跟黑鴉搭話，「然後最後的是喝一杯，喝完身體就暖和起來啦！」

彷彿就是等著這一句話，此時阿母從廚房走出來，右手上捧住一個大盤子，左手則是抱著一個嬰兒大小的木桶，她豪氣地把二者丟到餐桌上：「先吃點前菜，今天阿弟抓了好多回來，你們有口福了吼。」

黑鴉比起注意阿伯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幾隻杯子，然後毫不客氣地拿起木桶倒滿各隻杯子之後就先飲為敬，更為在意的是那一盤食物。

「黑鴉，可別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事呀。」艾因一臉期待地盯著黑鴉瞧，一副等了這個時刻很久的模樣。

「妳是指不論招待什麼都要吃光的事吧？」

「沒錯沒錯，請用……」聽到黑鴉跟自己確認，艾因已經忍不住愉快地笑起來等著看好戲，可是過了幾秒之後反倒是她感到意外：「你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反應？」

「原來妳一直以來在期待這個啊。」黑鴉看到艾因失去興致的表情，不禁想起當時她看上去的模樣有點怪怪的，此刻總算是把兩者連結起來，「油炸蠍子我有在書上看過，所以不會太驚訝。」

「要吃進肚子裡喔？不抗拒嗎？」

艾因與黑鴉的互動自是看在阿伯眼裡，他此時已經在暢飲第三杯了，尖尖的鬍子因為過於豪邁的喝法也沾了不少暗紅色的液體，不過他當然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只是興奮地搭話：「小艾妳哪裡來資格嚇人啦，當初妳可是在地上翻滾了三十圈，嘴裡嚷著就算把妳的皮剝了也不會吃一口，結果妳看到我們吃得那麼過癮，試過一口之後那個表情啊……哈哈，真的叫阿伯一輩子難忘，之後還說著叫大家停下來，把妳那份給留下來呢。」

「喂，臭老頭，你終於喝不了，才一會兒就醉啦？什麼在地上大叫大喊從屋子裡滾到出雪地再滾回來來回三十遍都不要吃啊？老糊塗了記憶錯亂啦？」艾因連珠炮發般反駁阿伯的記憶。

「去去去，妳才記憶錯亂啦，這些事等妳那些好男人回來，妳就沒機會裝了，倒不如早點現出妳的真身，皺著臉喊『我其實是個很沒種的女人』如何？」

「我真的饒不了你喔？」

雖然艾因看起來似乎想要走去自己的行李那邊把劍拔出來，但黑鴉認為應該不會那麼過份，便任由二人繼續爭吵，他則是試著抓起了那盤子裡的蠍子，小小的一隻外表大部份都是油亮的黑，唯有略微鼓脹的肚子是黃黃的。

「雖然知道有這樣的食物，而艾因又以為我沒多驚嚇，但要放進嘴裡還真是挺大壓力的，不過聽說蠍子對身體有益甚至會拿來當藥，看他們的反應也是很常食用，應該沒問題吧。」黑鴉在心裡說服自己，即使表現得不在意，還是難免需要一些心理準備。

第一五八章：愉快的聚餐

黑鴉稍微吸了一口氣，闔上眼睛之後把蠍子的前半放入口裡後用力咬下去，先是一股鹹味湧入口腔，緊接著的是一點點的鮮甜，口感酥脆能夠聽到「卜卜」、「咯咯」的聲音，仔細咀嚼時蠍子所散發出來的鮮甜味叫他聯想到河鮮的鮮味，不過當中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差異，就像把青蛙肉說成像雞肉的感覺，而這種比喻的想法似乎又讓他更感到微妙，最後還是決定不再多想仔細品嘗。

「吃下去倒也沒什麼了，果然就是那個心理關口，之前餓得迫著吃青蛙也是這樣子呢。」黑鴉把後半隻蠍子也放進嘴裡，簡單來說就是香脆的炸物，只要不顧外觀的話確實是不錯的前菜。

也許是黑鴉吃得太自然的關係，也許是艾因與阿伯吵累了，這時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伸手拿第二隻油炸蠍子的黑鴉，正一口把蠍子全隻丟進嘴裡咀嚼的黑鴉也只能疑惑地回望二人。

率先發表感想的是作為主人家的阿伯：「看來挺喜歡的啊？這東西配酒更好喔，趕緊來灌下去。」

黑鴉接過阿伯熱情地推過來的杯子，其實他很想說明明應該用喝的為何要強調灌，不過與其提出這些不重要的事，他還是認為直接喝下去來得實際。

「意外地……甜呢？剛好中和了鹹味，確實挺匹配的。」黑鴉直白地說出感想。

「對吧對吧，這是我們村自豪的果酒，釀得很棒吧？」阿伯正如他話語的意思，一副神氣的模樣又灌了一杯。

「配這種鹹味十足的前菜，又或者餐後喝是真的很棒，吃正餐的時候倒是差一點。」艾因給出略微尖銳的想法，她也趁這個機會喝了一杯。

「嗯，確實，這甜度喝多會膩，和正餐也很難搭配吧，不過我不太會喝酒就是了。」黑鴉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並非不給阿伯面子，而是對方應該更想聽到這種衷心的感想吧。

「哼哼，兩個小鬼不懂這酒的好，那不是甜，是叫作香醇，這種酒啊只有我們這裡能生產出來，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中結成的果實和其他地方有著不同，更何況釀造的手法是我們一族秘傳的……」

「這點阿伯倒說得沒錯。」艾因也拿了一隻蠍子丟進口裡，明顯看得出她早已經習慣吃這東西，倒不知道阿伯所說的那段歷史是否真實了，「不只是我，團裡的傢伙也說這味道只有這裡能有，偶爾要是釀造得多，也會由我們拿去市裡賣，價格還挺不錯的。」她說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所以好好珍惜，趁現在阿伯沒反悔多喝幾口，以後想喝也沒得喝。」

「哈哈，阿伯我才不會反悔吶，難得認識新朋友，而且是有趣的傢伙，能毫不猶豫就吃蠍子的一定是好男人，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就是想要把我家裡的喝光也給你搬出來！前提是你喝得下啦！」阿伯也不吃虧趕緊拿了兩隻油炸蠍子，丟進嘴裡心滿意足地咀嚼。

「哦？還真大口氣呀，阿伯，我真的會把你家倉庫喝到反轉喔？」艾因喝起來的速度似乎不輸阿伯，已經不知道續了第幾杯。

「妳少來！我說的是給黑鴉小弟！」

看著這一老一嫩像是約定好上演一齣鬧劇，叫黑鴉在旁邊禁不住苦笑，完全不想摻和進去，就在一旁偶爾抓一隻蠍子，再喝上一口果酒。

不久後阿母終於把正餐送上，這次食物倒沒有前菜那麼具有衝擊性，主食是能夠拌著其他菜色吃的烤餅，還有些調味挺重的不同烤肉，口味上來說對黑鴉而言是挺重的，有種為了長期保存而醃製過的感覺，因此叫他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那一鍋以少量野菜與菌類煮成的湯，清淡得來又很鮮甜，搭配其他食物真的不錯。

至於愛基爾族似乎在用餐方面沒有什麼禮儀，簡單來說就是可以隨心所欲地邊吃邊聊，本來艾因與阿伯就吵個不停了，在阿母的加入下更是熱鬧得感覺話語聲未有停歇，達到了幾乎是會重疊像搶著說話一般的程度，有好幾刻黑鴉甚至以為艾因與阿伯及阿母是一家人，那種講話毫不客氣的舉止，而且相互挖苦也不會真的生氣，讓黑鴉感到相當意外。

當然黑鴉並沒有被排斥在外，不論是阿伯還是阿母都十分照顧他，既然黑鴉不擅長自己找機會加入對話或者打開話題，他們兩個會輪流主動把他牽扯到對話裡，艾因也會像之前那般隨意地插口，至於這是他們思慮過後的體貼還是本性使然，那就是黑鴉不得而知的事了。

晚餐為何只有他們四人不見阿伯阿母的子女甚至孫子，則是他們都因為已經成家立室的關係在別處興建了房屋分開生活，當然在村裡的日常生活常常會碰到面，不過像這樣和其他人一起聚餐則不是那麼常有的事，恐怕也是有這個緣故才會和艾因——再附加一個黑鴉吃得這麼盡興吧。

飽吃一頓之後，雖然黑鴉提議幫忙收拾，不過在阿母絕不能讓客人做這種事的堅持下，他也只能放棄，至於在席間喝了四大桶果酒的艾因與阿伯則似乎還有正事要聊，儘管二人都不會拒絕黑鴉旁聽，但他還是決定回到阿伯給他們安排的房間休息。

倒不是說黑鴉也喝醉了，即使無可否認他被三人灌了不少，沒錯，阿母也是非常能喝之人並且加入灌酒的一方，不過就算他沒特別喜歡喝酒，酒力這方面似乎不算很差，但也可能是他們這族所釀造的果酒酒精濃度較低，黑鴉才因此沒醉，至少那三人喝了非常多都像是喝水一般，當然黑鴉也不會因此就妄下判斷，畢竟那三人顯然不是什麼一般人，說不定在這方面都有怪物級的能耐。

不論如何，回到房間的黑鴉倒沒有立即上床睡覺，而是開始處理艾因的魔法訂單，始終她真的提供了很多幫助，在這一點上他希望自己能稍作回饋。

第一六一章：線索

「之後就是休養了一段時間，那些日子都是阿伯在照顧那魔法師，所以想知道那陣子發生了什麼事問阿伯比較好。」

「沒問題，關於那部份我之後會再跟阿伯確認，總之先說你知道的事吧？據你所說在你康復之後，為了報恩而跟著瑪麗四處跑嗎？」黑鴉認為先把老五知道的事全都問出來比較好，免得兩人混著說又開始相互爭吵起來。

「沒錯……呀哈，其實雖然有報恩的部份，但也是對有外人來到村裡還暫住下來感到好奇啦，而且對方還是魔法師，所以就一直跟著跑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老五大概是覺得沒必要為年幼時期的天真想法感到害羞，把這些不必要的動機也順道說出來了，「不過說起來，其實也沒有真的什麼特別，那魔法師總是老早就離開村裡，然後在外面待上大半天才回來，看起來只是四處走走看看，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

「呀……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能不能稍微描述一下確切做了什麼？畢竟瑪麗其實可能在調查環境，真的是看多起來多麼普通、平常的事都可以。」

「細微的事嗎……」老五看得出來黑鴉相當緊張，便認真地蹙起眉頭努力回憶，「應該是她準備離開村前那陣子吧？不像之前那般四處走，而是重複前往同一個地方，然後常常一下子就不見人影，找也沒找著就唯有先回村了，畢竟總不能一直在外面玩嘛。」

「前往同一個地方還不見了？這是指你試過找也沒找到的意思嗎？」

「是啊，最初一、兩天當然會好奇到底去了哪裡吧？但確實沒找著，不過晚上她就會回來，有試過問她啦但她總是笑著打岔沒交代。」

黑鴉聽得滿是疑惑，雖然說老五當年年少，但好歹也是這裡的住民，能夠在這裡甩掉他顯然不尋常，更何況這附近一帶看起來都是以雪原為主，很難想像有能夠躲藏的地方。

一直在旁聽的阿伯也和黑鴉想到同一處去，他亦感到好奇而搭話：「這附近會有什麼讓人找不著的地方？總不可能跑到森林那邊去了吧？那可是相當遠，不是徒步能去的，更莫說你那時還是個小鬼頭。」

「哎，阿伯別說得我像在說謊似的，你忘了北邊的地形嗎？當時那個魔法師就是在那裡消失的啦，而且我記得叮囑絕對不能隨便進去。」

「原來是那裡啊，那也難怪……慢著，你剛才不是說過前一兩天有去找嗎？」阿伯才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卻又立即察覺到話裡的問題而有點生氣。

「都已經過去啦，還有什麼好生氣的，況且我現在不是過得好好的嘛……」

「那個……」黑鴉眼看二人又開始爭執，當然立即加入打斷，不過他心裡更在意的當然是二人擅自領會到就打住沒說下去的事，「能不能說明一下北邊的地形是什麼地形？那裡有什麼特別嗎？」

「啊，對齁，得先跟黑鴉小弟說明啦。」阿伯的注意力順利地被黑鴉拉回來，「從這裡往北走，大概半個早上吧，那裡有不少地下洞穴，但因為被雪蓋住的關係很難發現，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去很危險，所以都會禁止孩子去那邊，成年人沒必要都不會去那裡。」

「沒必要不會去那裡，也就是有必要的話？」黑鴉現在可是聚精會神尋找線索，自然不會漏掉這些話裡的細節。

「有是有啦，但機會不多，畢竟風險很多時比收穫高。」這次倒是老五在接話，「那裡的地下洞穴能夠採挖到一些稀少的礦石，我們造一些工具時會用到，但是那些地下洞穴其實不太牢固，以往有發生過崩塌的意外，在沒辦法肯定安全的情況下都會盡量避免去啦，改為在周邊或者比較淺的方法找找看。」

「原來如此，那麼瑪麗很可能就是進了那些地下洞穴……但她去那裡能做什麼？為了挖你們說的那些礦石嗎？」黑鴉當然不會期待他們知道些什麼，畢竟他們就連瑪麗是否真的躲在那裡都不知道，自然也難以知道她會在那裡做什麼。

「不知道，本來就連那魔法師是否真的在地下洞穴裡都不知道了，只是推測很可能而已。」老五給出黑鴉預期的答案，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則是黑鴉所無法預料的：「不過說起來好像還有些怪事，那些凹坑本來就是天然形成，所以也不一定真的有能進入的洞口，我好像記得有些沒能構成洞口而被石壁阻擋的凹坑當中，有一些似乎怪怪的。」

「怪怪的？」

「我也記不清啦，而且說不定是和別的事搞混，真的太多年前了。」老五有點抱歉地說。

「不，別這麼說，光是知道瑪麗曾經在那裡花了不少日子，而且很可能真的有異常，這已經是非常重要的情報了。」

「這樣說的話。」阿伯在這個時候加入對話，「黑鴉小弟你是打算前往那裡查看了？」

「嗯，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確實打算去調查看看。」黑鴉一時之間不知道阿伯為何要這樣問，「啊，關於瑪麗在村裡時的事，等之後回來的時候再跟阿伯你問就好啦，除非有什麼特別的部份，否則也不用急著現在就聽，一直打擾老五也不好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黑鴉小弟。」阿伯摸著下巴，目光轉移到老五身上，頓了一頓才接續說：「老五，你今天不要去砍柴了，帶黑鴉小弟過去那邊，照顧他一下。」

「誒？」老五沒想到阿伯會下這樣的指示而傻傻地應了一聲。

「啊……阿伯，這樣不太好吧？可別小看我，我還是懂得照顧自己的，可不想妨礙到你們做入冬的準備。」

「少砍一兩天柴又不會怎樣，況且你是小艾的客人，這點忙算不了什麼。」阿伯不理會黑鴉的抗議，繼續往老五那邊看：「怎樣？你有什麼不服或者不願意嗎？」

「不是不服或者不願意，只是我也沒多熟悉那裡的環境啊。」

「至少比黑鴉小弟熟，就這麼定下來啦。」阿伯說完就站起來，意味著這是決定事項不容老五反對。

對此黑鴉也只能深懷感激，感激阿伯幫忙到這個份上。

第一六二章：洞穴

在確定老五幫忙領路之後，一行三人也不再浪費時間，阿伯先行回家去了，然後因為路程上並沒有多遠，老五換上外出的大衣後便帶著黑鴉往北面走。

一路上老五就像童心未泯的孩子，也可以說是和他年少時一樣充滿好奇，剛才在屋內礙於阿伯在場加上有正事處理，如今與黑鴉同行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不住打聽關於黑鴉的故事。

先不說老五幫了大忙，就算只是萍水相逢，若然聊得來的話他也不介意分享一些小故事，二人就這樣在愉快的氣氛之中踏雪而行。

「差不多要到了，多注意一下腳下，要是感覺到雪比較軟，踩下去不太踏實，就很可能是坑洞附近了。」

「已經到了嗎？」黑鴉對於老五的提醒感到相當驚訝，自是因為放眼望去仍是一片雪原，完全看不到什麼高低地甚至是凹坑。

「完全看不到哪邊有洞，對吧？」老五輕踩著腳邊的雪地，不知道是在演示還是確認，「這就是這地方的可怕之處，不走到就近的位置根本發現不了坑洞，雪原在這裡可是會『吃人』的。」

「因為都是白雪，所以空間感錯亂嗎？」黑鴉自己也不確定這樣的想法對不對，他只知道在雪原、沙漠之類的地方因為缺少比照物，確實會很容易失去距離感。

「啊，找到了找到了，過來這裡，小心一點跟著我的腳印走。」一直領在前面的老五突然停下步來，然後回頭招手呼叫黑鴉。

「這麼簡單？」黑鴉以為是找到了那面怪異的牆壁，不過當他走近一看，卻是一個直徑大約兩公尺來寬的洞口。

這個洞口在雪地之中可謂非常突兀，遠處看起來因為角度的關係就連要當成黑點都有困難，唯有走近俯視的時候才能察覺前面的不是雪地，而是深達四、五公尺的地洞，一旦掉下去的話恐怕難以爬回地面。

不過更叫黑鴉在意的是這並非單純的坑洞，從上方看起來感覺像是一條地下通道的中段，因為上面破洞或者崩塌的關係而顯露在外，「你知道這會通向哪裡嗎？」

「誰知道？這裡就像一個地底迷宮，說不定走幾步就到盡頭，說不定能走到這雪原的另一端，你有沒有看到那裡？」老五一邊解釋一邊指向地洞的石壁，那裡似乎以人為的方式刻劃了一個大大的交叉符號，「交叉代表已經探索過又或者能夠採到的礦石都採完了，不過這只是我們要找的東西找完，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對你有幫助的東西。」

「嗯……是探索過或者挖完材料嗎？我記得你有說過因為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所以不會太深入只會盡量留在邊緣吧？」

「對啊，你看看這裡，洞口邊緣的厚度看起來挺可怕的，人多起來走動一下踩破了不就糟糕？而且還有積雪，所以除非下面看起來實在很淺又安全，否則都盡量不會走到太內裡。」老五一邊比劃一邊說明，「不過其他洞口也有不同狀況，讓我想想……跟我來吧，大概往那邊走個十分鐘左右就有另一種的。」

對此黑鴉也只能點了點頭，他也不急著探索，要說的話他其實比較在意老五之前提到那處怪怪的地方，不過才剛來到這處，也不急著鎖定那個地方，多看看不同的地方也不壞。

結果黑鴉跟著老五走到的地方，是處不像之前那般猶如陷阱的直落坑洞，看起來更像是陡峭的滑坡，當然前提是有能夠在只有薄雪的岩壁上滑下去的勇氣。

「下去不要緊嗎？」黑鴉看到老五等到自己跟上後便以手抓著地面的方式側身慢慢下降，難免有點猶豫，雖然說要重新爬上來應該不會太困難。

「沒問題啦，你實際看看比較好懂吧，這個洞算是容易進出的，你看看洞口邊緣的位置，岩層很厚很安全。」老五說著的時候已經滑到底部，如此熟練的身手叫人懷疑他其實是不是很常偷溜到這裡。

在野外活動頗有經驗的黑鴉，雖然這些天來一直在雪地中行走，但要是遇到這種斜坡，他也會選擇儘量繞道，因此說實在他沒有多少經驗，如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試著模仿老五的動作了。

前後腳踩在斜坡的雪上，然後半蹲放低身體的重心，接著以手扶著斜坡的表面，雖然看起來有點笨手笨腳，但滑行意外地順利，沒有因為失去重心變成翻滾，總算沒意外地降落到洞穴的底部。

這個洞穴只有往前一個方向，即使憑藉開闊的洞口，陽光還是很難照射到內裡，所以沒辦法一眼看到有多深，不過黑鴉還是理解了老五所說，唯有親身下來看到才能感受到的意思。

要黑鴉找個類似的感覺形容，那就是近似於興建城市時會架設的地下水道，眼前的岩道就是給黑鴉這樣的感覺，在地底下不知道將會通往哪裡的通道，偶爾會有點微風撲面而來，但基於他還站在洞口底下，所以也很難說是從地面吹下來的風，還是從眼前那條漆黑的通道所吹過來的。

「怎樣？是不是有種好像踏入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老五只是走了幾步，停在了陽光照射到的邊緣，「這裡是真正的地下迷宮。」

「嗯，確實呢。」黑鴉先是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四處張望，自然是想找老五之前說過的印記，可是找了一會都沒有找到什麼記號，便好奇地問：「這個洞是未探索完或者還有礦石未挖嗎？」

「是前者。」老五回過身來，「這裡只要往前走個三十步左右，就是一個三岔口，要繼續往前探索太危險了，畢竟在地底裡我們不知道頭頂的岩層有多厚，會不會突然塌下來啦。」

「原來如此。」黑鴉同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問出了一直在意的事：「希望你別介意我這麼問，但我真的挺好奇的，為什麼你好像很熟悉這地方，是常常偷溜來嗎？」

第一六四章：石壁

「不是壁畫？」老五先是感到意外地應了一聲，他也察覺到黑鴉異常的凝重，「啊，畢竟上面都是些奇怪的圖案，也不是畫什麼風景、動物之類，所以不能說是壁畫吧？的確看起來比較像孩子的塗鴉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黑鴉吁了一口長氣，雖然觀察的時間很短，但現在他對於自己的推測有著相當的自信，「你不懂得魔法所以沒察覺也是在所難免，這牆壁上畫的是魔法陣。」

「誒！」老五驚呼一聲，瞪大了眼睛望向石壁，過了好一陣子才稍微冷靜下來開口：「這是魔法陣？所以注入魔力會發動什麼魔法嗎？」

「嗯，看起來應該是移動系魔法，而作用對象是媒介自己，有點像是泥人偶魔法。」

「應該？有什麼不確定因素嗎？」

「你也很敏銳嘛。」黑鴉先是應了一聲，他還是仔細多觀察了幾眼才回答：「就像你所見魔法陣是刻在石壁上，可是好幾處的凹痕『不太自然』，我不是指造功那種不自然，而是以魔法陣的完整度來說，那些地方不應該是缺失，而是需要填補一部份，才會成為真正具有功能的移動系魔法。」

「也就是說……」

「沒錯，把這想成某種機關比較好吧，而且麻煩的地方在於，缺少的地方應該與移動的方向及持續性有關，要用什麼材料來修補也是一大問題，有點像是利用魔法的鎖吧，鑰匙就在建立這道謎題的人身上。」

黑鴉認為設下這個謎題的人除了瑪麗外也別無他人了，特別是當年的泥人偶魔法可是經過她大幅改良，在操控類的移動系魔法上她毫無疑問是專家，也符合目前石壁上那個看起來非常複雜的魔法陣，可以想像得到這並非只是把那巨大的石頭單純地往一個方向推，恐怕需要一定的推進組合才能讓這塊巨石讓出一條能夠進入的路。

「看來以前那個魔法師會消失，就是躲到這塊石壁背後啊，難怪會找不到人了。」老五有些感慨地說，他望向黑鴉的目光，就連孩子都看得出是什麼意思。

「我會試著解開這個謎題啦，畢竟我本身就在找瑪麗在這裡做了些什麼，不過恐怕需要花些時間吧。」黑鴉也不敢說會花多久，既然是瑪麗設下的機關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解開，況且還要收集適合放在石壁上充當媒介的材料，應該會花費數以日計的時光。

「那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老五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問。

「啊？幫忙？」黑鴉雖然憑剛剛的反應就知道老五相當感興趣，可是阿伯的拜託應該只局限於幫忙領路的部份，「那個，不太好吧？這會相當花時間的，也超出阿伯拜託的範圍。」

「阿伯不是說了要把你的事當成我們村子的事嗎？那就沒問題吧？」

「不不不，他從沒有這樣說過……」

「都叫我先別幫村子砍柴，而是帶你來這裡好好照顧你，不就是那樣的意思了嗎？我總不能扔下要我照顧的人在這裡啊，你說對不對，有沒有道理？」老五顯然是被好奇心影響扭曲了阿伯的意思。

對此黑鴉雖然無奈，但他可不想過度利用阿伯的熱情，當下既然無法婉拒，也只能嘗試找出妥協點：「阿伯說的是一、兩天不砍不會怎麼樣，可是要是再多幾天就會造成困擾了吧？畢竟這村子要準備過冬肯定需要一定的人力，像你這樣的壯丁要是不工作應該會是挺大的問題，不是嗎？」

「原來解開這塊石壁的謎題要幾天啊……」老五有點失落，他以為黑鴉既然能夠一眼看出這是魔法陣甚至知道其功能，就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便足以解開，甚至有點認為拒絕他協助的理由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背後的秘密，「那麼解開的時候能不能叫我來？我真的很想知道有什麼要這樣藏起來，而且這個地穴說不定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才會被挑選作為隱藏的密室吧？」

黑鴉想了一想，假若真的是瑪麗的研究室，那麼內裡大部份的東西應該都與魔法相關，就算老五看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另外就是他會不會造成破壞，而這大概也不用擔心，最終同意了他的提議。

「那說定了喔！」老五回答得很是高興，「那麼趕緊開始吧？所以我能幫到什麼嗎？」

「如果只是今天的話也沒關係吧……」黑鴉在心裡如此判斷，「嗯，關於這塊石壁的材料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最好是附近有相同的石頭，當然不用這麼誇張的大小，能徒手搬運就好。」

「和這石壁一樣的材料嗎？」老五隨即走近石壁，脫下禦寒手套用手仔細地撫摸了一會，「不論看起來和摸起來就是很普通的岩石，沒什麼特別啊，其他地穴裡也有啦。」

「很好。」黑鴉並沒有多大意外，畢竟這麼巨型的石頭怎麼看都不可能從某處運來這個地方，饒是有魔法的幫助下是能夠做到，但也要花費相當大的功夫，因此應該判斷這塊石壁本來就在這裡才是最為合理的，「那麼能麻煩你幫忙多收集些石頭回來嗎？我需要用它們製造調整魔法陣的媒介。」

「沒問題，我現在立即就去找……」

「等等，空著雙手去收集也太沒效率，畢竟還要做不少試驗，需要相當的量啊，先回一趟村裡拿工具吧。」黑鴉如此提議當然不只是為老五著想，他自己也需要準備試驗用的道具，至少在地穴下工作照明是不能缺少，長時間工作也得考慮食物與水，否則每次來回花個兩小時可謂浪費時間。

對此老五自是不會拒絕，聽從黑鴉的指示一同回村，至於這次黑鴉又遭了多少次失敗才終於爬回地面，則是成為二人一路上的話題了。

第一六五章：歸來

回到村裡之後，老五與黑鴉兵分二路，前者去拿挖石頭的工具，後者則是回到阿伯家，報告狀況之餘也準備自己需要的工具。

到準備完成時已經是午後，午餐的部份順道在村裡解決，二人再度出發前往有著神秘石壁的地穴地帶，不同的是黑鴉直接回到石壁前，而老五則是開始挖掘黑鴉需要的石頭。

在地穴下進行解讀與研究魔法陣的工作自然需要照明，因此到了晚上也不會造成什麼障礙，不過黑鴉認為沒必要急於一時到徹夜進行試驗，況且多得老五的幫助，他所收集的石頭量充足得可以隨意揮霍，甚至為了免得影響地穴中的工作而得擺放在地穴周邊，當然黑鴉不會浪費就是了。

一天眨眼間過去，黑鴉繼續借住於老伯家中，即使少了艾因，二老一嫩還是在餐桌前度過了愉快的一夜，不論是老伯對黑鴉個人感到好奇，還是黑鴉想要知道村裡的生活，想當然還有早上阿伯比較清楚瑪麗在村裡的狀況，話題之多實在不愁無話可說。

要說最叫黑鴉感慨的地方，應該就是能夠暢所欲言的部份，多少與這個在冰雪之中的村莊有著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有關，和旅行至今所經歷的不同，這裡不需要顧忌身分，也不用在意說錯了什麼招致殺身之禍，特別是阿伯與阿母都是熱腸子的人，氣氛自是相當熱絡。

一夜過去，第二天黑鴉在日出時就出發，這次他自然沒有叫上老五，他已經和對方約定好在解開機關之後不會獨自進去，而是會等到一起進入，這才勉強沒打亂村莊的日常生活。

關於解讀石壁上魔法陣的事情，其實在昨日已經完成得七七八八，不說黑鴉是瑪麗的徒弟，魔法相關的學識自是相當豐富，最主要的是當初他既然能夠只花幾眼就發現是移動系魔法時，便可謂掌握了個大概。

要說到底需要解讀什麼，主要就是為了讓移動系魔法能夠作用在如此之大體積的巨石上，以及有足夠的強度移動巨石，為了達成這個效果，瑪麗在移動系魔法陣的基底上添加了頗多黑鴉不認識的符號，即使認識也不曾見過在移動系魔法陣上使用，為此他自是先得逐一確認。至於石壁上殘缺的部份則如黑鴉的推想，主要是移動方向的系數符號，不過搭配缺失的位置，推力產生有先後次序，換言之也得要猜出這塊巨石到底要以怎樣的路徑移動才能空出足以讓人通過的空間。

「不過師父到底想在這裡藏什麼呢？」黑鴉轉著手中的筆輕語，「雖然對愛基爾族人來說沒能察覺到這是魔法陣，但要是一般魔法師看到的話，就算不認識移動系魔法也會猜到是魔法陣吧？以往那些研究室怎麼說也挺重視隱密性的。」

任憑黑鴉怎樣想都不會想到個答案，硬要說的話倒可以說藏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之中，又是這種遠觀不可能發現的地穴本身就是相當的隱密，畢竟要不是老五當年好奇，又這麼愛冒險仔細探索過這附近一帶，說不定過個百年都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地方。

「按照阿伯所說，師父當年在村裡待了兩個星期左右，理論上可以排除是在這裡做研究了，畢竟時間這麼短……不，也有可能只是表面上離開了村子，暗地裡躲在這個研究室裡一直做研究嗎？」黑鴉一直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手上的動作倒沒有停下來，總之他先複製了一定量與石壁上相同的魔法陣，接下來就是實驗的時間。

一天又是轉眼間過去，要不是剛好注意到洞口的天色漸暗，黑鴉恐怕就要摸黑回村，而考慮到在白天穿梭這片地穴地帶也相當危險，要是真的入黑他大概會選擇留在這裡，實際上他今天再來時為免萬一也準備了睡袋，就是怕自己研究得太專注忘了時間。

不過既然在入夜前回過神來，最終黑鴉還是趕緊回村，總算順利在剛天黑時回到村裡，雖然今天才是他來到這村的第三天，但他已經自然而然有種期待平靜氣氛的感覺，亦是這個緣故他察覺到村裡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同。

「發生了什麼事嗎？」黑鴉伴隨著這個疑問加快了腳步，倒不是因為擔心，畢竟他感覺到的並非什麼肅殺或者緊張之類的氣氛，相對的有種頗為熱鬧的感覺，在夜裡村中只會有從窗戶透出的殘弱燈光，如今他看到的大街道上稱得上頗為明亮。

漆黑的夜幕下只要有幾把火把，就算無法說是照亮大街，在遠處看起來還是會相當顯眼，當黑鴉走到附近能看到個大概時，實際狀況與他在路上的猜測一模一樣，是「漆鴉」的傭兵團終於抵達村莊了。

「真的差不多有十個人，不到二十人的一半啊。」黑鴉無法準確判斷人數的理由，是對方正在不住進出倉庫，加上還有一段距離難以看清面貌。

這群人在夜中顯眼，相對的提燈從遠方走夜路回來的黑鴉也是如此，正在把戰利品搬進倉庫的人群之中，有人早就注意到黑鴉的存在，只能說不愧是傭兵團的人，即使在這樣的環境還是會相當注意周遭，等到黑鴉接近到差不多時其中一人向著他走去。

「回來了啊，黑鴉？」以開朗聲線朝黑鴉打招呼的是阿木，對方大概是想到黑鴉除了阿木與咖嵐外沒見過其他人，二人之中結果挑選了阿木過來迎接。

「嗯啊，從阿伯那邊聽說了？」黑鴉會如此提問，自然是因為阿木很自然地用「回來了」，就像知道他去了哪裡一般。

「就是這樣。」阿木老實承認，「有沒有什麼成果？如果有什麼進度的話，大姊頭聽到會很高興吧。」

「有需要急到這個樣子嗎？」黑鴉並不是抗拒回答，只是覺得沒必要像這樣站在外面談這種事罷了，即使總不可能在阿伯家招待這麼多人，以致到錯過愉快晚餐的機會，但要是替換成認識其他傭兵的話，似乎也算是值得的。

第一六六章：石壁後

阿木知道黑鴉只是好奇詢問而不是感到什麼不快，他也就純粹地回答理由：「我們天光就要出發去追艾因團長，就算今夜也很難說上什麼，得做移動的準備和爭取時間休息。」

「看來阿伯幫你們的準備很順利？」黑鴉雖然知道他們會想盡快與艾因會合，但焦急到這個地步仍是挺感到意外，畢竟理論上來說首要的目標是傳遞訊息，就算後續要派人潛入到「人民共榮」那邊打探，應該也不至於要這樣馬不停蹄。

「嗯啊，準備好糧食和移動手段，真的是太完美了，有點擔心那些傢伙回來時要怎樣還債啊。」阿木的表情笑得可完全不像擔心同伴，不過大概是連日趕回來的影響他已經相當疲累，此刻開起玩笑來也沒持續多久就恢復正色，「所以呢？有什麼進度嗎？」

當下黑鴉也不再多說什麼，把自己僅是發現了疑似瑪麗研究室的事直接說了，目前仍在尋找著進入的方法，至於之前艾因跟他下的魔法訂單，則是交代了有一部份已經交給艾因，剩餘這兩天準備好的現在就可以交貨。

阿木對於黑鴉的回應並沒有評論什麼僅是記在心裡，至於購買魔法的事也不是他處理，當下他叫黑鴉稍等後便立即去找了艾因當初所說的「守財奴」過來，也就是負責「漆鴉」財政的人。

至於那個看起來牛高馬大，粗眉大眼完全就是一副老粗相的男人，不論怎看都和精打細算完全搭不上半毛錢關係的模樣，確實就像艾因當初擔心那般以為黑鴉想要敲詐一筆，要不是黑鴉拿出艾因親筆寫的字條恐怕會相當麻煩，也只能說艾因真的是個相當有人望的團長了。

結束這些事情之後，「漆鴉」的人也沒空再理會黑鴉，而是趕緊繼續幫忙把狩獵回來的收穫搬進村裡的倉庫，然後做明早起行的準備以及休息，重視效率到有點執拗的程度也算是在傭兵團身上才能看到了。

要是可以黑鴉其實想要與阿木又或者咖嵐多聊一些，好更深入瞭解關於「漆鴉」的事，萬一艾因那邊一個處理不好要回頭來找他的話，屆時也比較好應對。只不過既然「漆鴉」的人都忙碌到這個地步，黑鴉不會不識趣到繼續打擾他們，唯有期望不要發生別的事情就好。

到了第二日黑鴉準備前往地穴地帶繼續拆解機關的工作時，「漆鴉」的人則是早已經出發，連送行都沒能做到叫黑鴉感到有點遺憾，畢竟這也算是拉一點關係的好機會，而這也只能怪他即使知道「漆鴉」等人的焦急仍沒有刻意提早起來了，不過這樣的小插曲也不至於會讓黑鴉記在心上就是。

完全專注於自己工作上的黑鴉，在這一天總算把魔法陣理解得差不多，開始利用老五之前採掘回來的石頭做一個按比例縮小的模型來進行實驗驗證，該說幸好石壁上的是很單純的移動系魔法，就只有威力與規模變得相當大而已，實驗整體來說可謂相當順利，明天開始就可以直接應用在石壁上，接下來就是透過試錯的方式來尋找如何推動石壁才能空出進入路徑。

如是者黑鴉又再花了一天，到了隔天的中午終於成功推開石壁，雖然他很想立即進去調查，但還是忍耐住好奇心以約定為先，便把石壁移動到重新封好通道，其後盡速趕回村中想要尋找老五，不過後者因為外出工作的關係，到日落時分才找得到人，基於總不可能連夜前往，最終約定好在明早一同探秘。

＊　＊　＊

「魔法真的連這種事情都能做到啊，雖然有聽你說過是要推開這面石壁，但真正看到竟然能移動這麼巨大的東西，還是相當震撼，和想像中完全不同。」老五看著黑鴉把適當的石塊填入石壁殘缺的位置並注入魔力後所發生的現象，禁不住感慨地說。

「說誇張的話你沒看過或者聽過『永劫罪孽』嗎？」

「有聽過但沒親眼看過。」老五誠實地回答。

「那還真是幸福吶。」黑鴉之前有與阿伯談過近似的話題，阿伯是知道「永劫罪孽」是什麼狀況的人，這村子雖然偏遠但不至於連影響世界的消息都不會流通，不過當時只是談及並沒有確認過這條村有沒有實際面對過「永劫罪孽」的戾氣，現在老五既然說沒見過，很可能就是波及到這條村之前「蔚藍軍事」已經利用傭兵引流的方法來處理了。

「我記得是叫戾氣吧？會令人和動物失去理智像是霧氣的東西在大陸上四處飄散，當時就是艾因大姊頭她們把消息帶來的，阿伯他們還號召了全村人舉辦了個集會說明狀況，那真的是這麼可怕的東西？」

「那可是影響了整座大陸人類生活的魔法，怎可能不可怕？」黑鴉無奈地肯定，他這才想起自己或者阿伯沒有跟老五說過他這番調查是為了尋找「永劫罪孽」的線索，當時阿伯只是命令式叫老五幫忙罷了。

「不過還是別說明清楚比較好，以他那熱愛冒險的個性，知道之後說不定會在研究室裡賴著吧。」黑鴉打住了本來想要開口解釋的想法，剛好石壁因為魔法結束的關係總算移開，讓出一條狹窄得僅容一人側身通道的小道，他便不再多話率先走了進去。

內裡是一個以地穴來說相當寬敞的空間，將近十坪呈橢圓形，中間也沒有支柱，因此在有足夠光源的情況下能夠一眼看清這裡擺放的東西。

「怎麼停在入口，內裡怎麼了嗎？」老五緊跟著黑鴉後面，卻因為黑鴉突然一動不動，他還是側身卡在小道中。

「不，抱歉……」黑鴉應了一聲後趕緊挪開，心中的驚訝如浪潮一般不住地拍打著思緒，讓他無法好好理解眼前的景象。

岩壁周邊搭建了無數木架，上面擺放了無數物件，種類之多絕對稱得上叫人眼花繚亂，亦是這個緣故令人無法理解那些東西之間存在於此地的意義。

不過最叫黑鴉感到震撼的，則始終是佔據了這個地下室中絕大部份空間，就那樣直接擺放在地面上的「東西」。

第一六七章：模型

「這……是什麼？怎麼看都不像是地穴自然形成的東西吧？那個魔法師弄出這樣的東西，該不會是什麼儀式？是和那個『永劫罪孽』有關的嗎？」老五雖然也相當震撼，但反應並沒有黑鴉那麼大，他一邊說一邊走近觀察。

「不，不是什麼儀式，雖然魔法中確實有一類大型魔法被稱為儀式魔法，但不是指神秘學那一種以一定方式排列不同物件來達成魔法陣的效果。」黑鴉認真地回答老五的問題，他總算稍微冷靜下來，走到老五的旁邊仔細地觀察地面。

佔據了房間六成，不，恐怕七成地面面積的「東西」看起來是以石頭作為主要構成材料，高低起伏不說，有些地方看起來尖銳如刀，另外一些地方則是平坦如鏡，不論怎樣看都不是在同一個小區域內會自然形成的模樣，而是有人刻意為之的成果。

之所以說是以石頭為主，則是因為其中一些地方染上不同的色彩，在火光的照射底下看起來不似是顏料而是那種物質本身的顏色，除此之外在石盤上還有些以不同材質製作而成的小物件，看起來倒有些像四周架子上那些。

「如果不是儀式，那到底是什麼？」老五已經繞了半圈，當然不會踩在這些石盤上。

「嗯……不知道，至少看起來不像是在研究魔法。」黑鴉眼見老五以順時針方向繞著石盤走，他便以逆時針的方式慢步，自是為了以不同角度觀察取得靈感，「要說像什麼……該說有點像地圖的模型嗎？」

「地圖？哪裡的地圖？」

「這片大陸的地圖。」這個想法才從黑鴉的腦袋裡萌生，他越想就覺得越是這樣，「看看這裡，地勢平坦，田野寬廣，河川處處，有點像是『天神聯合』常見的地形，然後往西去到你那邊，有一道隆起來的山岳對不對？那應該就是分隔『天神聯合』和『人民共榮』的明光關吧？還特地弄了個像是關卡的模型放在那裡，不過這模型在氣勢上實在無法與實物有所比擬就是了。」

「哦……你知道得真多耶，那我們在哪裡？」老五有些許興奮，「該不會是這裡？白白的一片，應該就是雪原了吧？這裡是雪山，啊……沒看到有什麼物件，是沒標示我們的村莊嗎？」

「嗯，按照地理位置那裡確實是阿卑呼山脈，至於愛基爾村沒標示出來，應該是太小了吧？這個模型基本只標示了比較大型的城鎮。」黑鴉最主要依據的倒是「人民共榮」的參照物，畢竟他最近才仔細閱讀過那裡的地圖。

自從有了「地圖」這個印象之後，黑鴉也開始聯想到更多內容了，例如那些擺放在四周的物件又或者放在地圖上的東西，恐怕不是偶然的存在，而是那個地方的名產或者代表物之類，像是他以前生活的菲洛斯工商國，在石盤上就以色彩斑斕的小巧玻璃珠作為代表。

「展現這片大陸狀況……不論是人類聚居地還是大概的地貌，到底是為了什麼弄出這東西？」黑鴉隨即想到的是這個問題，瑪麗到底為了什麼要在這個地方設置這樣的模型。

世界——大陸等級的模型。

「該不會……是為了研究『永劫罪孽』如何施放在這片大陸上？抑或魔法如何影響？又或者哪裡適合作為魔法的核心？」種種可能性浮現在黑鴉的腦袋裡，「這樣的話，仔細研究這個模型，說不定可以找到『永劫罪孽』施展位置的線索嗎？」

在黑鴉沉著認真思考這些時，老五已經走完大半圈來到黑鴉身邊，即使他對於自己的村莊沒被標記在模型上有點不滿，但對外面世界的好奇還是遠勝於不快，他自從知道那處白色地帶是目前的居住地後，注意力大多都放在「蔚藍軍事」這片區域了。

「用雙腳走半個月都走不過的雪地，不論怎樣攀都攀不過去的雪山，那個魔法師到底怎樣走遍這麼多地方的？然後明明雪地這麼廣闊，在這地圖上也不過小小的一塊，這片大陸到底有多大啊？」老五完全沒注意到黑鴉的凝重，眼前的一切比他想像中的「世界」更為無法想像，令他想嘲笑那個曾經想追隨艾因闖世界的自己。

「哈哈，關於瑪麗的行動力，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雖然黑鴉很想集中思緒，但他也不想忽視老五，畢竟這個地方是多得老五才找到的，之後他有的是時間仔細研究。

「你懂得那麼多，也是走過那麼多地方嗎？」老五的好奇顯然不再止於縮小的模型，而是想要聽更多的故事。

黑鴉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來自於「天神聯合」，只是跨越阿卑呼山脈的印象過為強烈，再加上他又確實是被「人民共榮」追著才會以這樣的方式逃到「蔚藍軍事」，以及介紹上以魔法師的身分為重，自然而然就被當成來自「人民共榮」了。

基於沒有什麼必須解釋的理由，黑鴉又不是蓄意欺騙，如今他自然不需要避諱什麼，只要老五問到他就知無不言，不論是書上學到的知識，還是親身體驗過的，一一都為老五解答。

事實上這也不算是浪費時間，透過各種回憶與整理，黑鴉也能從中找找看有沒有線索，不過遺憾的是現實並沒有這麼容易，在滿足了老五的好奇心後，他仍然沒能找到關鍵的思緒。

「真沒想到，你明明比我小，知道的和所見的卻根本比都不能比呢……話說如果我研究魔法的話，也會變得和你一樣嗎？」老五以不知道是認真還是玩笑的態度面向著黑鴉。

正是因為不知道是認真還是玩笑，黑鴉決定以穩妥的方式來回應：「嗯……魔法師普遍的確會涉獵很多不同知識，不過像我或者瑪麗這種四處走的算異類吧？況且要不是想解除『永劫罪孽』，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般四處走，而是繼續留在研究室裡研究魔法。」

第一七二章：發酒瘋

看到黑鴉雙手捧著一個挺精緻的木製小盒子來到自己跟前，阿伯其實早就知道黑鴉謀劃著些什麼，但還是裝作毫不知情地開口：「怎麼了，是下酒菜啊？你確實喝得有點少，男人這樣可不行吶。」

「我覺得自己算喝得挺多的了，不要拿你和艾因來比啦。」黑鴉有點無奈，在阿伯接過盒子之後搔起臉頰，「總之這不是下酒菜，算是一點心意，也就是謝禮，這些日子受你們照顧了。」

「真是的，做這麼多餘的事幹嘛？雖然說起初幫你是因為小艾的拜託，可是之後都是我們想要幫你罷了。」阿伯雖然嘴巴上如此抱怨，但還是收下了這份心意，打開木盒發現是一疊排得齊整的紙張，「是魔法吧？」

「沒錯，有什麼功能，如何使用都附上說明書了。」黑鴉既然預想會遭到拒絕，自然不可能認為有能夠親口說明的時間，況且要阿伯把那些魔法與使用方式都記下來也不現實，「不像艾因他們，阿伯你們在這裡定居，自然不怎麼需要野外用到的點火或者造水之類的魔法，也沒有田耕應該而不需要分擔勞動工作的泥人偶，不過相對的冬天大雪應該會造成不少困擾吧？」

「喔？」阿伯發出有點意外的聲音，大概是沒想到魔法會有和雪相關的用處。

對於師承瑪麗的黑鴉來說，開發與生活相關的魔法才是他的魔法之路，說是貼心也稱不上，單純就是觀察需求然後尋找改善的手段。

「例如是去除積雪的魔法，你們應該需要清除屋頂的積雪吧？否則會有塌陷的可能，而爬上爬下工作不只累也算有點危險，用魔法的話就能一下子解決。」

「居然……還真想看看使用起來的那副光景呢。」阿伯是真心感到意外地評價，因此禁不住產生了好奇心追問：「其他還有什麼嗎？」

「嗯……例如除鏽的魔法如何？我記得這村裡只有一戶鐵匠吧？若果只是鏽蝕就得重新鑄造工具，負擔應該挺大的，只要準確相應工具的原料就能夠除去鏽蝕和修補。」

「聽起來確實很實用呢，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吧。」阿伯闔上小盒子，重新望向黑鴉：「明天出行的準備都做好了？」

「呀……嗯，沒有問題。」黑鴉知道這不過是客套的問候，又或者是為了打開下一個話題，畢竟阿伯有幫忙準備的工作，不可能不知道一切都準備好了，「那個，是不是有什麼想說？」他決定主動出擊，要是感到難以啟齒的話，他認為有主動提問的必要，始終明天一別說不定再沒機會見面，這恐怕會成為遺憾。

「你還是那麼敏銳，顯然是喝得不夠吧。」阿伯先是嚷了一句，吁了一口充滿酒味的氣後，才緩緩跟黑鴉道來：「你覺得戰爭真的會發生嗎？」

突然之間轉換成這麼嚴肅又沉重的話題，再加上是出自阿伯的嘴巴，黑鴉難免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他沉默了半晌，仍然想不出應該怎樣回答。

「我們村民也會到崗多城去採買些東西回來，實在稱不上與世隔絕，就算沒有人會特意來到這種什麼都沒有的雪原，統治者的更換也會帶來改變吧。」

「我……不知道。」黑鴉聽得出阿伯是真的在擔憂，他也不是沒想過安慰一下，但最終他選擇的是坦白：「說實在我也搞不懂在『永劫罪孽』底下人類為什麼還要繼續鬥爭，明明應該是共渡維艱的時候……不過在『人民共榮』的某個人，卻認為這是統一大陸的好機會，然後再集全大陸之力來處理『永劫罪孽』就是了。」

「不愧是活在幻夢中的人，真愛說夢話啊……」看來阿伯也知道那個形容「人民共榮」的說法，「阿伯就不問為什麼你好像很清楚來龍去脈了，只是這麼一來，要是小艾他們沒能阻止的話……」

「阻止嗎？」黑鴉雖然有聽艾因說過打算怎樣處理，關於戰鬥的事情他多少懂得一點，但關於戰爭的話他就真的沒體驗過了，實在很難想像傭兵團最後會如何牽制「人民共榮」的軍隊。

「怎麼啦？還是說你覺得阻止不了？」

「不，準確來說是無從判斷吧？始終我對傭兵的認識有限……應該說，從有人打算利用『永劫罪孽』來進行戰爭時，我就對判斷這些事沒什麼信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是不是酒勁來了，阿伯突然開懷大笑起來，直笑了好一會看到黑鴉滿臉疑惑地盯著自己後，他才開口解釋：「有這樣的困惑很好啊，這才是人生有趣的地方。」

「明明是阿伯你自己擔心這條村會不會受影響……」黑鴉有點無奈地還嘴。

「就偶爾發發酒瘋，好啦好啦，你趕緊去休息吧，就算雪原的路走起來比穿越山脈來得容易，也不是說輕輕鬆鬆就能走過的，太小看大自然可會叫你吃不消喔。」

「我才不會小看……不過還是感謝你的忠告。」黑鴉知道這是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恐怕那個發酒瘋指的其實是問他關於戰爭的事，這讓他想起當初他與艾因一起來找阿伯時，當時阿伯就對這件事流露出十分凝重的反應。

既然阿伯都這樣說了，黑鴉也只好不再多話，隨便說了一句「你也別喝太多」之後就回到房間，畢竟充足的休息確實重要。

做完最後的清點，確保沒有問題之後黑鴉就立即躺到床上，雖然腦海中還殘留著與阿伯的對話，但大概是派對鬧得太猛，在倦意的影響底下還是很快就熟睡了。

只是黑鴉萬萬沒想到，他這麼一睡之後，再次醒來的時候，身處的世界已經變了天。

第一七四章：殺戮之熊

本來只有芝麻大小的黑點不消一會就變得差不多像個拳頭般大，在黑鴉這一邊已經減速的狀況下，雙方距離縮短的速度卻似乎變得更快，這個現象讓那兩名傭兵確信對方是朝著己方來的。

不過此刻冷靜下來的二人，比起萌起敵意，他們更感到的是奇怪，因為大前方應該有著他們的同伴，換言之那個朝著他們來的人應該有遇到過他們的同伴才對。

代入二人立場的黑鴉也不約而同想到這一點，只是不同的是黑鴉比他們想得更長遠，要是對方真的是愛基爾村村民，沒什麼道理刻意朝著他們來，也不用說特別繞路，只是微調一下方向的話實在沒道理不做。

假設對方已經先遇到「漆鴉」的主力部隊，還特意朝著這邊前進，黑鴉認為判斷對方就是為了他們而來才是最合理的判斷，儘管無法猜測對方的身分以及所為何事，但幾乎可以肯定會有什麼發生，而那說不定會是個大好機會，即使無法做什麼手段上的準備，不過心理有所準備的話還是能避免錯失機會。

過了一會總算能依稀看出對方的模樣，對方騎著的是一匹雄壯黑馬，在馬上的人看起來有種比馬還要高大的感覺，被誤以為是傳說或者故事中的巨人也不為過，以黑鴉等人停下來定睛細看來說，就像一座正在移動的小山丘。

「喂喂，那該不會是『暴風雨』的團長『殺戮之熊』吧？」那名不是負責拖行黑鴉的傭兵驚訝得甚至聲音都顫抖起來。

「你別說啦……說完也害我這樣覺得了，該死的黑鐵甲，超越人類的體型，還有那匹黑馬……全都中了啊！幹他媽的，在這種邊境也能遇到？為什麼盯上我們啊？」

「果然真的是向我們來……不對啊，她這來的方向應該是本隊的方向吧？『漆鴉』被懸賞了？」

「又不是我們之前待的那些『黑團』，怎可能被懸賞？不過確實沒有什麼理由……」

因為黑鴉乘坐的木板車是靠馬匹拉動在雪地上滑行，所以當馬匹放緩到停下來時木板車自然會繼續往前多滑一小段路，黑鴉因而能夠聽到二人的對話，當他聽到「暴風雨」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畢竟那是榜上有名的大型傭兵團，以他以前所得的情報所知，那是在「蔚藍軍事」相當有名的大型傭兵團。

「而且『殺戮之熊』也是名人呢，也難怪他們會害怕，這反倒對我來說是個好機會，看到我被這樣綁的話……嗯，還是很難說，傭兵又不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倒不如說同行的話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黑鴉僅是把這些想法留在心裡，總之他已經準備好隨機應變，一有機會就會去搶在馬背上的行李。

那兩名傭兵的注意力全都被「殺戮之熊」吸引住，自然沒注意到黑鴉那副虎視眈眈的模樣，他們只是商議著是不是應該拿出弩箭，至少阻嚇一下對方，不過又考慮到那樣先露出敵意也不見得是好事，結果就變成猶豫不決的狀態。

這也許是傭兵水平的分水嶺，不論如何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越來越近，近到能依稀辨別模樣的時候，對方也開始減慢速度，最終在大約十餘步外的距離停下來，算是只要大聲一點就能夠對話的距離。

「幾位是不是『漆鴉』的人？」那道嗓音粗厚得完全不像女性，再加上那如龐然巨物的體型，若然不是早就知道「殺戮之熊」是女性的話，是絕對會產生誤會的。

「嗯，沒錯，敢問『殺戮之熊』閣下有什麼貴幹嗎？」看起來比較冷靜的那傭兵負責回話。

「哈哈，嘴巴上客氣，身體倒是繃得挺緊的啊。」身披鐵甲的女人發出豪邁的笑聲，很難說她是不把二人放在眼裡，還是把這樣的互動方式視為正常，「閒話就說到這裡，我沒有敵意，只是聽了你們團長捎來的情報，說是有個有趣的魔法師，急著想要見一下罷了。」

「什麼？目標居然是我？」黑鴉只覺得這是最壞的結果了，沒想到連前往崗多城的時間都沒有，對方竟然會直接衝過來雪原找人。

「妳說艾因團長……時間上不會有點倉促嗎？」傭兵沒有立即就聽信對方的話，「考慮到團長出發的日子，這裡和崗多城的距離，不覺得妳來的時間有點太早嗎？」

「喔喔，你說這個啊。」女人點了點頭，看來她覺得對方的話很有道理，「的確是蠻趕的，畢竟我不像艾因小妹那麼天真，敢放著那麼『有趣』的人在外啊，所以聽完就立即趕過來了。」

「糟糕……沒有更壞只有更壞嗎？」黑鴉輕輕咬牙，特別是沒開口加入對話的那名傭兵開始不時會回頭察看，導致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偷襲，如今聽到對方近乎明示的話語，可謂是近乎叫他絕望的宣告。

「我們的團長才不天真。」一直負責對答的傭兵雖然盡量擺出不輸給對方的氣勢，但是其強硬的態度顯然不被女人放在眼裡，「我們這不就正在『帶』著這魔法師前往崗多城了嗎？」

「哈哈，我從她那裡聽到的說法可不是這樣的啊，雖然不知道你們團內的傳令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所以妳這是要搶人？」

黑鴉不知道這是傭兵的傲氣還是怎樣，不過看到雙方似乎有點水火不容的狀況，難免竊喜起來，雖然「殺戮之熊」的威名確實響亮，但只要順利取回魔導書的話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還是挺有可能逃脫。

反正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比現在的狀況更壞，不論怎樣看落入「殺戮之熊」手上都是逃不掉了。

「我好像造成了什麼誤會？我沒有要搶人的意思，從一開始就說只是想見個面，聊個天，你們總不會連『同行』的要求也拒絕吧？」女人一邊說一邊下馬，她高大得甚至叫人覺得不輸給身旁的黑馬。

第一七五章：同行

那兩名傭兵就算努力壓制著自己內心的驚恐，還是止不住身體的顫抖，明明女人只不過是下馬罷了，卻叫他們有種隨時會動手，而且一動手就必敗無疑的感覺，換言之這是赤裸裸的恫嚇。

二人相望眨了眨眼，臉頰抽了一下，最後還是由一直負責對話的那名傭兵開口：「如果不是把人擄走，只是一起行走的話倒沒什麼不可以，有『殺戮之熊』護送也叫人安心吧。」

聽到這番回應的女人露出大剌剌的笑容，然後她重新上馬，那看起來應該十分笨拙的龐大身軀卻出乎意料地靈巧，一個翻身就輕鬆回到馬上，接著雙腿一夾讓黑馬緩步接近。

「話說回來，妳在路途上有看到我們的同伴嗎？我們要先與他們匯合。」

「有啊，就是他們跟我說你們在這個方向的，要不是這樣在雪原想相遇還是很困難的吧？」

雖然傭兵很想說「妳遇到我們的同伴就不困難嗎？」，但他最終還是把這些話吞回到肚子裡，他想要知道的是對方確實不怕他們與同伴匯合，畢竟就算「殺戮之熊」再強，應該也無法獨力與一個戰鬥隊伍抗衡，既然願意讓他們匯合的話那麼應該真的沒有動手的意願。

「妳要的人就在後面的木板車上，要說什麼隨便妳……」

「總之不要動手就好，對吧？」女人這時候已經來到他們跟前，「安啦安啦，換個說法他可是『蔚藍軍事』的貴賓，身為西北部負責人的『暴風雨』也有責任一盡地主之誼啊。」

對此兩名傭兵僅是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他們自然是想避免與對方有任何瓜葛。

一直看著事態發展的黑鴉，遺憾的是沒等到適合發難的機會，別說那個監視他的傭兵了，就連那個人如其外號的女人在對話中途都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雖然他有著豁出去的決心，但那是得至少有丁點成功可能的前提，絕對會失敗就連冒風險都稱不上了。

百般無奈之下，黑鴉看著女人騎著馬來到身邊，熟練地轉了個圈改為與眾人並行前進的方向後，才一邊打量著黑鴉一邊開口：「幸會幸會，你就是艾因小妹所說的黑鴉吧？」

「是的，而妳則是……『殺戮之熊』，那個有名傭兵團的團長……」黑鴉當然有聽到雙方的對話，但禮貌上還是得確認一下。

「雖然我不介意別人用外號來叫我，不過可以的話還是叫我紅九吧，紅色的紅，不是黑熊白熊棕熊灰熊的熊喔？」紅九這番話的語氣不論如何聽起來都不像客套，而是命令，又或者說她只要開口就會給人一種不容拒絕的感覺。

「這樣是開玩笑在套近嗎……」黑鴉對於那樣的舉例說明方式自是禁不住產生這種想法，和那兩名傭兵不同，儘管他心裡認為紅九這樣來「抓」自己絕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至於立即敵意相向，至少到了這地步溝通算是個好選擇，「我知道了，紅九。」

「很好很好，我喜歡好說話的人。」紅九滿意地點了點頭，「而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接下來我有幾個問題，你只要誠實回答就好。」

「我也沒有其他選項吧？」

「難怪艾因小妹那麼喜歡你，確實挺叫人中意的啊。」紅九這番話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不能按照字面意思解讀，「第一件事，你知不知道確切操縱戾氣的手法？」

一針見血的提問。

想當初黑鴉對這部份含糊其詞，就是因為知道那種手法只要懂得原理的話不難複製，要是雙方都使用將會演變成戰爭，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假若「蔚藍軍事」這邊不知道當中的原理，應該會另外想其他方法去應對，至少他心中是這樣認為。

不知道艾因是沒想到這一點，還是不想把黑鴉當成敵人或者犯人般的存在來質問，只是問到了「足夠」的程度就打住，這也許亦是紅九說艾因天真的理由之一。

黑鴉遲疑了好一陣子，他覺得這狀況實在太叫人無奈，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抓走然後還在半路上被大人物截獲，沒能夠為這狀況做過仔細的推想，僅能憑感覺來判斷紅九的為人，最終決定誠實地回答：「知道。」

「很好，這個回答很好喔，之後也要保持。」紅九像是嘉許小孩子一般，「那麼第二個問題，在你逃離『人民共榮』的時候，知不知道他們開始動員了沒？」

「不知道。」黑鴉只針對問題的部份回答，當然要他說更多也有不少可以說，像是當初黎漢為了意外而焦頭爛額，掌握操縱的技術需要時間等等，只是既然對方沒問到，他也沒必要自作聰明。

「這樣啊……那麼第三個問題，你跟艾因說過那邊還在掌握那個技術，也是從這推斷會有軍事行動，那麼你有沒有聽說先打『蔚藍軍事』還是『天神聯合』，抑或兩面同時開戰？」

「正如妳所說，只是推斷，認為可能性很高，我沒有聽過任何確實的計劃，確切來說就只是意圖吧。」

「原來如此，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即使你是從『人民共榮』那邊逃亡過來的，但你不是『人民共榮』的人吧？」

黑鴉不敢立即回答，紅九說得篤定，除此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先不說這確信的模樣是為了唬住黑鴉，還是真的從某些細節中推論出來，不論是何者都必須弄清楚紅九的意圖。

假若黑鴉承認了的話，紅九到底打算做些什麼。

「雖然這種想法實在微妙，畢竟偽裝成『人民共榮』的人很難說有什麼好處，但也不能排除她想要我是『人民共榮』的人？會影響這些情報的可信性？決定她會怎樣處理我？」眾多的疑問在黑鴉心中繚繞，漸漸叫他感到煩躁，他真的很想抓個人來問到底自己為何要遭受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