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生活不斷重複，好似毫無意義。//《躁鬰日子》

祝福大家

他的同桌、後座的桌子上也有疑似鼻屎的東西。

總之，圍繞他身邊的位置都黏附了一些黑黑灰灰、黃黃啡啡的泥膠狀污垢。最後就連林蓁的椅背也開始沾上。誰都說是鼻屎杰弄到如此。

班上形成了一股排擠的氣氛——說得太好聽了，只是當全部人也討厭一個人時，便是那獨一個人的問題。

倒是沒有粗魯暴力的手段，

常識專題研習分組時，一小個圈一小個圈都形成了組別，全班也嘻嘻哈哈，找朋友繼續傾八卦。當時林蓁已與好友組一人，還欠一人，好友說：「聽候老師發落。」

她應允，卻希望與鼻屎杰一組，反正見他按兵不動，一直坐在座位，應是未有組。

結果全班都分好組，只剩鼻屎杰和另外一人沒有。

老師問：「有無人想同XX杰一組？」

全班沉默。林蓁說：「我哋可以。」

「咩我哋？我唔要同鼻屎杰一組！」

這花名還是首次大大聲地被揚了出來，以往不過是背後竊竊私語。

「我哋仲差一個人。」林蓁只懂回應。

「我想同XXX（另一個同學）一組。」

「OK，咁有無人想同XX杰一組？」老師問。

老師當然聽見同學們不喜歡鼻屎杰，但她也不想插手，若是理會同學之間的糾紛，實在麻煩，人與人之間本就有很多互看不順的時候，又難分對錯，插手亦無結果。

全班又沉默，沒有人願意和鼻屎杰一組。

全班沉默了好久，林蓁再次舉手：「我可以同佢一組。」

「唔得。」遭到組員反對。

她也很想堅持，但上秒再要求一遍，已耗盡她的勇氣。她和鼻屎杰不算很親的朋友，至少不比組員熟悉。全班都莫名地討厭鼻屎杰，她似乎沒有堅持的理由——是不是要為了他，為別人歸到「不受歡迎」那一群？

最後她不再作聲。

心裡一直覺得做錯了事，對於無緣無故的與人紛擾，她無所適從，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那麼多的喜歡和不喜歡，甚至化作行為上的討厭，將意向表明。由始至終，她也有點懦弱，只不過想息事寧人，似乎沒有什麼必堅持不可的原則，譬如道理。

林蓁對上鼻屎杰的眼睛，急急低頭，心跳很快。

他絲毫沒有責怪的意味，反而帶著感謝地對她笑了笑。

這才最讓林蓁慚愧。

之後的日子裡，她比以往少了和鼻屎杰說話，不是因為討厭他，而是，自己好像沒有什麼理由再和他交好。她若作為朋友，首先保全自身利益，好像也不夠堅定。

後來她終於為何鼻屎杰被說髒亂。

只是某次班裡，B同學在炫耀最新款的遊戲機時（長大後的林蓁已忘記是什麼），鼻屎杰沒有抬眼看一下；所有人都聽他的，唯獨有個靜靜坐著的身影完全忽視自己——總是淡淡，好似他珍視的一切、可以炫耀的一切，根本毫不緊要。

B同學心中莫名出現一種不適，沒有由來的討厭。

「你哋如果周圍講XX杰亂掟鼻屎，我就借遊戲機畀你哋玩。」

「好！」有人說。

「好似唔係咁好喎……」另一些人說。

「唔緊要，我唔借畀你都得。」B同學說。

「哈！咁我哋有得玩、你哋無得玩lu。」有人說。

那是一個如果沒有看大家都在看的動畫、便會插不進話題的年齡；就算過後可以繼續聊天，都因「人哋有但我無」而失落，就算聊到今天的功課和體育堂，明天有看動畫的人又圍聚一起聊新一集劇情——更甚的是，有的動畫還出了卡片遊戲或玩具，又多了共鳴。

「唔好。借埋畀我哋玩。」

B同學以遊戲機為誘，令班上大部分男同學都聽他的話，說鼻屎杰將鼻屎亂扔。女同學本身跟鼻屎杰不熟，也怕污糟，因此與他更是疏遠，接過他傳過來的功課時，露出嫌棄神色。

起因竟僅此而已。

——後來，她終於知道他被排擠是B同學搞出來的鬼，更是沒有立場說什麼。因為，她也知道，除了什麼玩具、遊戲機，其實B同學當時還喜歡她，他對別人都粗聲粗氣，唯獨對著她時陰聲細氣，還會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她和鼻屎杰坐得近，也會借故說話，投緣地笑。這些那些，也許都構成B同學帶頭排擠鼻屎杰的理由。她不肯定，但如此相信。

歸咎自身之後，又想起那時她沒有更大膽地說一聲：

「我要同佢一組！」表明立場，便更愧疚。

鼻屎杰的無妄之災，實在無辜，她這罪魁禍首卻只是做作地自我對話，愧疚一下。若是解釋，更覺無謂，難道說：

「你畀人排擠係因為B同學唔鍾意你，同埋，佢鍾意我。」

何必。

很快便調位，二人再沒說過話，畢業後更難聯絡。

只是有時，林蓁睡不著的時候，會想起這件事。

今日係咁多，聽日再見！

今次嘅結構同鋪排同以前連載嘅小說有啲唔同，最初寫時，唔係用連載思維，因此，會有更多散敘及插敘。希望我嘅表達唔會太亂

再次感謝大家支持！

冇

鍾意呢種敍事方式，將林蓁既全貌好似一塊塊砌圖呈現出嚟

講真林蓁咁樣算做得好啦，起碼有出聲，不過好難敵得過群眾壓力，大人都未必可以
鼻屎杰好慘下

推

好無辜，就係因為啲弱智仔嘅無聊自尊

真啊個個年紀，一百個人都未必有一個人做到
佢仲要講咗兩三次，已經仁至義盡

所以個同學B喺故事入面唔值得有個名

推

我又推

很快便調位，二人再沒說過話，畢業後更難聯絡。

只是有時，林蓁睡不著的時候，會想起這件事。

///

近來回到小學，看見越來越多舊人，踏足在矮小的樓梯，都使她不斷想起過去。畢業後沒有再行過這種高度的樓梯，成年人而言頗為矮小的她可以一步踩兩級。

所有事都湧現，直至她感到自己的頭腦已經滿溢，無法再裝載。

與第一次在學留守功課輔導班的拘緊不同——同學們的拘束，他們已見慣見熟林蓁，開始不守規矩——她倒是不介意他們有點不守規矩，畢竟，已上了全日學的學生，注意力有限，何況他們都在兒童期，「守規矩」如此需要後天約束的事，本就不易做到。

她只是會悠悠地請學生們：就算聊天，手也不要停止寫作。

初時，他們如果遇到不懂的功課題目，只會坐在座位上發呆，或是問附近的同學；現在，他們會舉手，大聲叫喚：「Miss！」無論簡單或艱澀，通通發問。這也許代表她已不會令人感到陌生了。

漸漸，學生之間的聊天聲音越來越大，連她也可以加入對話。

一個半小時過去，順利結束。

林蓁回家，便將洗手間的燈膽換上——

那是前天父親著她「明天去換」的燈膽，可是昨夜她在周立沖處留宿。

應是是錯覺，換了新燈泡，便覺得家裡明亮了許多，比起以前用舊燈泡時更甚。因此，牆身的壁癌便被光襯得更清晰，霉霉綠綠，硬誇上些美感便說那是如雲如霧。也許是抽氣扇不夠強勁的緣故，所以無法及時將濕氣抽走，然後形成了一股無法散去的霉氣。然後，如影如形，一直存在牆壁上，成為家裡最大皮膚的一份子，班駁得很。

父親罵罵咧咧：「做咩琴晚唔返嚟？」

她不應。

「明明叫咗你琴日就買嚟換，而家先做！廁所無燈好危險㗎，你知唔知？」

她不應。

「喂！又唔出聲，叫你做少少嘢都唔得咩？」

她不應。

「我係你老竇嚟！關心吓你琴日唔返嚟咋嘛！你唔高興咩？」

她終於應：「我成日都唔返嚟㗎啦。」

他沉默。

家裡常常沉默，沉默確實也是林蓁心中家的常態。只是近年，父親說多了好多話，他會說話開口發問、要求、索取，然後，要求他人回應，如果不應他，便會說說說直至她覺得煩。要是以前，他只管一次過說好多話，完全不求他人應，反正他不介意別人怎看。近年是介意了，或是希望有人和他說話聊天交流了，不願再自說自話，才會不停說些問題或內容，直到人家回應。

林蓁通常是為了讓他不要再說，才開口回應。

父親說：「咁所以我而家咪一次過關心你囉，唔使原因㗎嘛。」

「唔使原因，但你有，因為想我幫你換燈膽。」

她語氣平靜。

她太熟知這一套，很多想要向她傾訴心事的人，都會首先煞有介事地問她近況，然後再進入自身故事的正題，完成流暢的轉折。她不會拆穿，反而覺得這是一種禮貌，至少讓她好受一點——他們有考慮到她的感受呢，也怕突兀。

「衰女包！我生你養你，你咁樣諗我？」

她不應。

「又成日唔返屋企，係咪拍拖啦？唔使理老竇啦？」

她不應。

「都唔知係咪喺出面識埋哂啲飛仔，教到你咁忤逆。」

她不應。

「出面啲男人邊度會真心鍾意你吖！你咪亂咁信人。」

她不應。

「而家有毛有翼識飛啦？出咗身又唔見你畀家用！」

她終於應：「我仲未畢業。」

語氣始終平靜。

林蓁時時自省，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家就剩下她和父親呢？母親找其他男人了，家姐和細佬相繼出國讀書，遺棄她一個。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才落得今日呢。

自從家姐離開，她便毫無預兆地代替了被打父親的角色。

林蓁不解，她又不像家姐，已不會頂嘴，平日有溫順臉容，斟茶遞水家務樣樣做齊，會替母親搥背，會照料弟弟的功課；作為一個二女兒，她已做得很多，那年，她才十三歲。

「啫係就嚟畢業啦，覺得自己好大個啦嘛！」父親又說。

她始終不應。

聽日再見

鼻屎傑

係野生嘅西樓

呢個世界係要以惡制惡

呢啲老豆真係

自暴其短

覺得承受惡意係痛苦，但更痛苦係連好意惡意都分唔清，慢慢連好意都無法承受

呢個講法都有啲似躁鬰狀態，躁與鬰不斷反覆交替，慢慢厭惡個人所有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