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心繫天下
時間，是一種很強大的能力，也是無情、殘酷的力量。
信惠能夠掌控時間，就等同掌控空間的張風一樣，假以時日將會成為世界最強大的異魂者之一。
但她再強，也無法逆轉時間，去到信家大宅救下信香。
也無法再次回到多年前的曾江，與張春樹再相處哪怕多一朝一夕。
張風把【春雨】的監控畫面，及自己的各種猜想與信惠如實相告。信惠很早之前就知道王志弘不是自己親生父親，但對於親生父親是誰，信惠卻也沒有問過。
她從小便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她覺得到了適當時候，母親便會告訴自己。
但一直都沒有。
她以為那是母親為了保護自己，但原來更大的原因是保護張春樹。
天神教並不禁忌婚娶，但只有大主教或教宗例外。教宗，乃是天神教的至高無上之位，只是從缺多年，至今還沒有找到新的繼承人。而在教宗以下，便是兩位大主教，也是侍神、奉神的兩位領導。
可以說在教宗未現，大主教便是整個天神教中最高地位的人。
這樣的人，只能從身、心把一切奉獻給天神教給萬千信徒。
若是擔任了大主教卻結婚生子，便會被卸免大主教之任，更會以「瀆職」之名，永久驅逐出天神教，任何教會都不得接受該人進入。
只是張風不明白的是，張春樹明顯是不知道有信惠的存在，但信香卻顯然知道。當中恩怨情仇，大概只有已歸塵土的二人方知曉了。
張風看著信惠，沉默片刻方開口：「我有把信姨的屍身帶回來，你……」
「等會吧。」信惠眉睫低垂：「等會吧……」
「嗯。」
信惠抬起頭來，看向張風：「可以跟我說一下，張春樹這個人嗎？」看著那雙如翡翠般的眼眸，張風不由一怔。
腦海裡泛過一遍又一遍那如春風般的笑容。
張風自豪地開口：「老祭司是我見過，最有智慧的人。」
……………
她見過張春樹，但只是數面之緣，更不會想到那個人便是自己的父親。但她卻從來沒有懷疑過。
多年未出森海的信香，會因為張風特意去罪惡島。
為的不是張風，而是因為要知道張春樹死的原因。
也解釋了，為何信香多次對張風照拂有加，哪怕早料到張風自異域回來會在聯邦大鬧一場，都視若無睹，甚至不讓鄭天月把張風便是炎魔的事情說出去。
青年溫柔的說話，訴說著一個溫和又意志堅定的老人的故事。
信香有想過，既然能夠讓自己母親看中的男人，肯定是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只是她終究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加了不起。
……………
「接下來，妳有甚麼打算？」
張風開門見山：「南城已揮軍北上，聯邦再無安逸。妳就留在這裡吧。」
信惠看了他一眼：「你跟江小白……」說著，她看了家室裡有一張合照。
相中，張風抱住江小白在懷中，二人都笑得很燦爛。
張風坦然開口：「是的，江小白跟我在一起了。妳──」信惠卻伸手，止住了他的說話。
她的頭髮不像以往如瀑布般披散，很短，乾淨俐落。
「曾經，我有說過──張風，我很喜歡你。」
張風吶吶不語，不知如何應答。信惠續道：「當年你『死』在異域，令我發現你在我心目中很重要。當你活著回來後，我便不想再錯過甚麼。你成為了我魂牽夢縈的人。」
「哪怕知道當年在朝陽市牽掛著梁樂心的你、在首都牽掛著江小白的你，我都很喜歡。」
「但當你那天留下一封紙信離開首都，我才發現──我很討厭那個喜歡著你的自己。」
「那個信惠……太軟弱了。」
她的短髮無法隨著她搖頭而擺動。
她知道張風喜歡她的長髮，所以她重新留下了長髮。
但當張風再次離開她身邊，信惠把一切想清楚，然後剪掉了煩惱絲。
她是信惠。
哪怕現在沒有了信家，她仍然是那個信惠。
信惠走上前，輕輕抱著張風，腦袋依偎在張風的胸前：「哪怕到了現在，我仍然很喜歡你。但是……單單是喜歡你，那個目標太軟弱了。不適合我。」
「我乃前朝信氏唯一血脈傳人，也是張春樹及信香的女兒。」
「我自然該心繫天下。」
「我喜歡你，但我不喜歡那個喜歡你的我。」
「我喜歡你，但我更喜歡這個世界。」
「所以，我要離開這裡。」
……………
張風帶來的人很多。
有江小白的父母，有趙南海為首的各個鐵面聯盟的反抗軍，也有像梁樂心為首的【焦點】成員，而就連那個從來躲於小樓成一統的宇文乾也都被拐來異域。
整個部落都朝著一種欣欣向榮的變化。
張風坐在太陽山頂，夕陽西下，他看的卻不是西，而是東。
那邊，可以看到有一輛越野車絕塵往東駛去。
雙肩突然被掐住。
張風沒有回頭，因為他早已察覺到那雙軟乎乎的手的主人到來。
「捨不得人家嗎？去留住她啊。」
張風聞言苦笑不已，拉住她的手坐在山邊。
要說不喜歡信惠嗎？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的說話，張風不會說，更不想欺騙江小白、欺騙自己。只是他對信惠的更多的是淡淡的情愫，但對江小白卻是刻骨銘心的愛情。
江小白輕輕靠在他的肩膀，輕聲開口：「她真的不能留下嗎？我……真的不介意。」
「那不像她，所以她不會。」張風說了一句略顯繞口的說話。但江小白卻很快理解了。因為她以前也是這樣的一個人。
或許是與張風經歷了太多。
生、死、失憶、生、死……
沒有任何事，比起「在身邊」更加重要。
或許是因為身處敵方陣地都不忘買一塊桂花糕、帶她的父母回來；或許是那總是帶笑看著她忙上忙下的身影；
只要張風身邊一直有她的位置，她甚麼都不再在意了。
「我們之後會怎麼樣？」
張風知道她問的不是他們之間，而是整個太陽部落。
張風收回目光，落在山下的部落。
日將落，燈光已先後亮起。
哪怕快將入夜，整個部落仍然帶著那種熱火連天的朝氣。
「誰知道呢？我掌控的是空間，而不是預知。」張風笑了笑，牽著她的手：「只要活著，就好。哪管聯邦春夏秋冬，我只能顧及眼中人。」
「嗯。」江小白鼻翼微動，嗯了一聲。挽住了他的手臂：「修理你那台破爛的機甲快累死我了，我要睡一下。」
「要睡嗎？不如回去睡？」
「不要。」江小白臉蛋微紅：「回去你肯定又要胡來。」
張風嘿嘿一笑：「那可由不得妳。」
他抱住了江小白──
噗──
黑霧憑空冒出，於山峰之頂飄逸，散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