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這次的門,並非通向另一走廊,而是個平實、狹小的屋邨單位。
客廳燈火通明,笨重的電視正播放著動畫《鋼之鍊金術師》的片頭曲。皮製梳化幾處破了洞,遭牛皮膠紙封住了,姑且算是能坐。地上滿佈廉價的積木,還不快點收拾,就要被姊姊責備了。
我朝著冒出香煙的廚房走去,驚見穿著海軍藍色連身裙的姊姊的背影。她穿著士多購買的膠拖鞋,在用明火煮著……我最愛的營多撈麵及咖喱魚蛋。
姊姊還在哼著由Yui演唱的片頭曲《Again》,《鋼》是她最愛的動畫,故事講述兩兄弟試圖復活亡母。
她單薄的身影,撲鼻而來的香味,偶爾走音的歌聲,久違的一切,讓我腦海空白。
「……好了好了,別催促姊姊啦,知道你肚餓了。」
姊姊轉過身,拍拍我的頭,宛若小時候一樣。她的手一如既往很暖。
「……姊……姊姊……妳之前到......到了哪裏?」我話也說不清。
「……」
「妳到了地庫病房養傷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
「弟弟,你是否被球擊中了傻了啊?我早就叫你小心一點了!」
姊姊挽著我手,展露讓人安心的微笑。姊姊是個對糖果重度上癮的人,每週都帶我到「甜到漏糖果點」夾糖。由於她以前放縱地吃,弄得上排右側的門牙蛀掉了,被補上銀合金物料,看起來無比顯眼。即使如此,她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最有魅力的女生。
「……什麼……我——」
「冷靜一點,給你吃顆糖。」
她讓我安坐在客廳的梳化上,哼著歌回到廚房,打開儲物櫃找尋著糖果。
「……姊姊,妳答我。」
姊姊一臉從容,彈跳到疏化上,幾乎要撞到我。她把一顆利得能檸檬糖遞給我,可我沒有接過來。
她把糖果放到茶几上,沉靜地道:「你還是在介懷那個人嗎?」
「誰?」
「我扶起的那個人。」
我恍然大悟,臉色一沉。
「你不記得了嗎?當時那位醫生在街跌倒了,我主動走去扶起他,問他是否需要幫忙。」姊姊微笑,「弟弟你一定是覺得我很多事了?明明我左腳骨折需要留院,坐輪椅都堅持要去扶他。」
「然後,他放火燒了整間醫院。」 我怎會不記得。
姊姊盯著握緊拳頭的我,我咬牙切齒,想必面目猙獰。
「他身為醫生,身為被你關顧的人,卻將你燒傷。」
姊姊盯著淚流滿面的我,不發一語。
「當妳長年在不見光的病房裏,受傷口感染與孤獨折磨時,他怎樣了?」
那傢伙,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無需受到法律制裁,只是被革職而已。
「革職」?就像球員在足球賽表現不佳,被教練中場換走一樣。
「姊姊,我不知為什麼妳會在幻墟地,但是妳答我,」我連抹走眼淚亦乏力,「為什麼他們可以轉個身就走?為什麼要是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姊姊被世界褫奪一切,世界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
我試圖相信世界不是虛無的,因此我不甘。
門外傳來拍打聲,可是非常微小,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一樣。
姊姊輕撫我頭:「弟弟,即使如此,復仇都是毫無意義的。」
「起碼可以讓他們親嚐切膚之痛......」我哽咽著。
「失去了的東西,不會再回來。」姊姊盯著自己嫩滑的兩手,「你明明就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抗拒使用刀的,不是嗎?」
我聽罷一愣,腦袋頓時空白。
姊姊把嘴湊到我發顫的耳際,呢喃:「所以,你把刀交給姊姊保管吧。」
……什麼?
【電影風插圖】:我們做錯了什麼 - 羽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