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話:知曉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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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
夕兒和我,成了極少數知曉真相的人。
幻墟地是世界系統的「廢棄之地」,被定義為「程式錯誤」的人事物皆會被丟棄至此。我們宛如電腦資源回收桶裏的檔案,不會立時消失,但會隨時間推移而被逐步剷除。
四通八達的下水道,最終幾乎都是通往同一目的地——洞。洞是幻墟地的核心,是一切的最終歸宿,亦是清道夫的據點。
清道夫,可謂幻墟地的「僕人」,宛如被精妙設計的程式,負責將人類和無臉者移送到洞的中心。至於理由是什麼,誰知道?
終儀式必須在洞進行,這解釋了為什麼四零四帶著信徒和冬彌進入洞裏。
魎協助我們,是為了拯救逐漸喪失人類身份的狼,但我相信他另有目的。殺死那麼多人的他,大概是為了贖罪吧。
列車抵站後,我們回到無人的下水道,開啟電筒,尋找前往洞的入口。
「如果妳重遇教主——四零四,妳會怎樣做?」我問夕兒。
夕兒沉默好一會兒,抓著衣角:「我會問他,為什麼他要為我做這些事,還有,父親去了哪裏。」
夕兒父親在錄音中表示,自己是為了夕兒的幸福進行始儀式,將包括夕兒在內的一眾信徒拉入幻墟地。假若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就用善意鋪成了地獄。
夕兒把衣角抓得更緊:「父親以為這樣就可以拯救本絲嗎?帶我到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沒有了太陽皮炎症的折磨,我就會得到幸福?」
夕兒父親在錄音說過,他是抵達了幻墟地才後悔,他本以為幻墟地是個樂園,而事實不是。
「四零四為了我,才會不惜一切參與儀式遊戲,接我父親的爛攤子?而他的所謂方法,就是啟動終儀式......將痛苦從人的基本設定裏面消除......怎可能做到?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沒回答,我根本不曉得,如何將一種情緒從人體抽離。
「他們為什麼要自以為是?有沒有問過本絲的意願?」夕兒越說越激動,卻倏忽搖頭,兩手鬆開衣服,「......本來的我,一定會這樣怪罪他們吧......但是本絲不會再自欺欺人了。這場悲劇,是因我而生的。」
我們已抵達看似玻璃的通道前,這裏是洞的入口,先前小浪正是通過這裏,進入另一空間。
夕兒停下腳步,兩手緊握,別過臉:「本絲曾經痛恨這個世界,曾經在網上詛咒,叫整個世界都去死。」
「......妳只是太絕望而已。」
「你別對本絲太溫柔了。」夕兒淚眼看我,「有一刻,本絲是真心想所有人去死的......我的太陽皮炎是隱性,直到高小才發作......我還記得那一天是夏至,我們在操場慢跑的時候,我突然手腳很癢,然後全身紅腫,像被火燒......我曾經是班長,跟師生關係不錯......直到我太陽皮炎發作後,班房慢慢流傳我的各種暱稱......連我最親近的兩個同學,他們都離我而去,他們是以為這種病會傳染......我入院後,都沒有同學探過我病......甚至後來,連父親都離我而去。當時我就討厭這個世界,因為原來一切的美好,可以一夕之間被剝奪。」
年紀少少,經歷這些,打擊非同小可。
「本絲曾經夢想環遊世界,親歷挪威的永晝、攀登珠峰、到阿馬遜露營,認識世界不同的人......這一切,在我病況惡化後,再不可能做到了。我就只能躲在密封的盒子裏,對著電腦螢幕抱怨世界有多不公平......父親、四零四的惡果,都是本絲一手栽種的......我利用了他們的善良,每次都說出很多惡毒的話。我後來才發現,我的病真的是可以傳染的。他們的心靈,一定是在經年累月的傾聽中,被我污染了。」
「......」
「本絲是不是很卑鄙?」夕兒淚如雨下,「明明是加害者,還要擺出受害者的姿態。其實最該死的人,是我吧——」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