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21:留愛妻
清弦,你可唔可以唔好走。我地永遠一齊走落去。
****************************
「兩位好,我是法醫科實習醫生鐘峻生。這位是法醫蔣靜文。」啊生向親屬介紹自己。
會面室用於與死者家屬會面之用,法醫會向家屬查詢死者的病歷和臨終情況。而會面室貫徹地庫的作風,灰白色的牆身,沒有設置假天花,光管都是一排排吊下來。簡單的木檯、膠椅子。桌上放有紙巾,供家屬使用。
「醫生好。」女家屬低聲說。她是死者的母親,雙眼都已經哭腫。
「請兩位節哀順變。」我倆微微將上半身前傾,向家屬致意。
「有心了。」男家屬說。男家屬是死者的未婚夫,他坐著輪椅,左手打了石膏,前額貼了一塊紗布,遮蓋傷痕。臉上有幾處擦傷。
死者與未婚妻一同駕車,但遇上交通意外,有一輛火車站攔腰撞到他們的私家車。坐在副駕位置死者頭部嚴重受傷,而在駕駛位的未婚夫就受了重傷。
「按程序需要向兩位了解死者趙清弦小姐生前的病歷。」我邊說,啊生邊打開紀錄用的文件。他對這裏的工作越來越上手,開始會自動自覺準備文件或下一步的程序。
啊生向家屬詢問問卷紀錄表所列出的內容,包括:生前患有的長期疾病、是否曾經接受手術、體內曾否植入永久性或半永久性的醫療器材等。
「清弦小時候曾經做過心臟手術。植入過人工心瓣。也需要長期吃藥。」母親說。
「明白,我們會紀錄。」我說。
「請問還做過甚麼手術?」
「沒有了。」母親說。
死者的未婚夫一直都沒有作聲,只是低頭痛哭。
「好的,接下來請兩位到雪藏室確認死者。」啊生說。
我將文件夾入文件夾來,站起來,將門打開。
「民叔,麻煩你。死者趙清弦,認屍。」我先通知向坐在外面民叔,請他幫忙先準備遺體。
家屬抱著沈重的情緒慢慢離開會面室。而坐在外面的另一位家屬見我們出來,馬上站了起來,慰問兩位。
「俊生,你休息一下。讓我和媽媽去。」她大放有禮,談吐溫文。
「你推我去,我想見清弦。麻煩你,家姐。」他又再哭起來。
「不如三位一起。」啊生忽然說。話畢,他看著我,等候我的回應。
按規矩不可以讓太多家屬處理認領屍體的程序,但他未婚夫行動不便,都需要人幫手推輪椅。
「三位這邊。」我指示家屬們前往雪藏室。
「下不為例。」我低聲警告啊生。
「規矩是人訂,但人是生的。做醫生要有人性,考慮家屬感受。」啊生反駁。
「有規有矩才可以確保安全。」我補充。
啊生習慣了這裏的工作後,開始有點不守規矩。明明之前是個規行矩步,會因為我嚇他而恐懼。但是現在會走捷徑,雖然不同甚麼重要的答事,但這並不是實習生應該做的,成了不好的習慣就很難改正。
「請各位穿上保護衣。」他指示家屬們穿上,然後進入雪藏室確認死者身份。
「請各位儘量不要接觸死者,以確保各位的健康。」我提醒。
三位家屬抱著傷心不已的心情走到冷藏室。推開金屬大門,民叔已經將死者所屬於的冷藏櫃拉出,並將屍袋打開,站在旁邊等候家屬到來。
趙媽媽在不遠處看到女兒的遺體已經萬分悲痛,不停地大聲痛哭。
「女啊!女啊!女走了,叫媽如何活下去!女啊⋯⋯」
「媽啊⋯⋯妹妹走了,她也不⋯⋯想見到你傷心⋯⋯媽!媽!你不要嚇我!媽!」死者的姐姐嘗試安慰母親,但其她最後都因為情緒激動昏倒。
「民叔、啊生,扶她到休息室。」我們幾人一起運送昏倒的她休息。
而未婚夫和啊生就留在雪藏室繼續手續。
我就在休息室,照顧昏倒的家屬。
後來,啊生回來表示未婚夫已經完成所有確認手續,但希望可以申請不解剖未婚妻的遺體。但按照一般情況,需要提供足夠的醫學文件,協助家屬就死者醫學上的死因作出意見,供死因裁判官考慮。但礙於現在還未進行初步檢查,但可以先記錄在案。
後來,趙媽媽醒來,在家屬的陪伴下離開,我將一份喪情輔導服務的資料交給死者姐姐,希望可以幫助他們一家渡過哀痛的難關。
過了幾天後,我對死者趙清弦進行初步檢查,根據X-ray檢查,發現死者因為車禍撞到頭部,造成血腫而導致死亡。加上,死者因為曾經進行人工心瓣設置手續,需要長期服用薄血藥,這種藥物減會少血小板的凝聚性,更容易造成嚴重出血。所以,死者遇上交通意外時,腦出血情況比一般傷者更嚴重。
既然已經可以確認死因,加上死者的醫療紀錄,應該可以豁免屍體檢驗。但也需要死因裁判官考慮。得到死因裁判官的准許就可以安排家屬認領死者遺體。
我正打算將遺體打包,送回雪藏室。我聽到急速的腳步聲,一股涼風。
「醫生!」
我轉向聲音的來源。我看到一名穿著白色裙子的女生,神情緊張。
「你找我?」
「是,我是趙清弦。之前我媽傷心到暈倒,麻煩了你們。」她向我致意。
「不要緊。」
「但是,有件事要醫生你幫忙。我未婚夫打算舉行冥婚。」
「你未婚夫都很愛你,這不好嗎?」
「但是新娘不是我。」她哭著說。
原來她的未婚夫找了一個道士,希望透過可以招魂將女死者帶回男家身邊。但是道士卻誤招了一個孤魂野鬼,還打算下兩星期就舉辦婚禮。所以死者才急著找我,希望我可以幫她處理。
未婚夫在當初認屍時,剪下了她一束頭髮,用作冥婚儀式之用。怪不得他當日堅持到雪藏室。另我最生氣的是,啊生當日在雪藏室,他應該看到而且一定要阻止他。但是他不但沒有,而且沒有匯報。要不然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
但是事到如今不也幫不到,我只是個法醫,不是道士也不是甚麼法科師傅。所以,我幫不上忙。我只能建議她嘗試告訴她未婚夫,提醒一下他。不過,她卻說那個女鬼好厲害,甚麼方法都被她阻止,無何奈何下只好向我救助。
我都無法幫她,她也只好最後失望地離去。我都理解她的心情,原本已經訂婚,打算過幾個月就結婚,但是遇上車禍,導致陰陽相隔。現在連新娘的位置都被個野鬼搶走,你說她傷不傷心。
後來死因裁判官接納申請,也發出了「葬紙」。未婚夫自己到來處理未婚妻的身後事,而我就趁機向他說幾句,希望可以幫到死者趙清弦。
「你好,節哀順變。」我說。
「醫生你好。上一次伯母暈倒,麻煩了你。」他不好意思地說。
「不要緊。你身體好了點嗎?」我看到他雖然不用坐輪椅,但是看到他仍打著石膏。
「好了點。有心。」
「節哀順變。不要太傷心,有些事是是天意。天命不可違。」我借機會說。
「醫生,有心了。清弦是我未婚妻,我一定會給她一個名份。」他忽然提起精神說。
「你說真?你確定?你真的認為你未婚妻想你繼續在傷心的漩渦中嗎?」
「她很期待婚禮,我一定要個她一個難忘的婚禮。」
你辦冥婚,但是新娘不是她。這個婚禮,她一定永世難忘。
「不如,我跟你玩一個遊戲。這裏是驗屍的部門,不少去世的靈體都會停留在這裏,特別是還未被領取的遺體的靈。可能你的未婚妻也在這。」
「這些不科學的事醫生你也信。醫生你不是信科學嗎?」
我當日不是要死者出來,而是試探她。
我搖搖頭,假裝語重心長地說。
「有些事情靈可信其有。」
「我不信這些事情。」他反應很大。
我就知道他本來就不是個迷信的人。一個人被戳中秘密第一反應就是激烈地否應。
「但是,你不是也正在做不科學的事情。」我再說。
他沒有回答,臉有難色地離開。
冥婚之日後,清弦回來告訴我,他未婚夫最後沒有舉辦冥婚。他本來就是個不信這些事的人。他只是一時想不開,才會想用這種方法延續之間的感情。幸好,他最後清醒過來,才沒有鑄成大錯,誤將素未謀面的女鬼娶過門。
她的心願終於可以了結,可以安安樂樂地離開人間。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不是所有情侶都可以步進教堂,也不是所有夫妻都可以一起白頭偕老。這一切都是緣分,是是天意。不可勉強,不可強求。
而我事後質問啊生當日在雪藏室發生的事。當然我沒有提及冥婚,只是提及有人取走死者的身體組織。他當刻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錯。未婚夫想留下死者的頭髮為紀念,啊生見他如此傷心就當看不到,打算完了他一件心事。
正正就是啊生的好心,才會造成這樣的意外。所以醫生更需要有規有矩才可以確保其他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