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下個星期就考啦,你重唔溫書?」
放學後,楊憶洛拿著筆,坐在我的旁邊看著我。
「可能我返屋企會通宵溫呢,呢啲時間緊係擾下敵嫁啦。」我彈著結他。
「我先唔信,你到時輸咗唔好喊。」
「點會,份生日禮物我收硬嫁啦。」
「睇下點。」她又埋頭到書海之中。
整個星期,放學後,我都陪著憶洛留在班房溫習。她已經編好了每天要溫習甚麼,每天都按著她的時間表溫習。而我,則漫不經心的坐在她的旁邊,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有多期待她的禮物,我怕表現得過於明顯,會讓她洞察到我不純的心。
那她又是怎樣想的呢?她也許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和她一起努力的人。她說,她想要當一個老師,她說她想要改變這個時代,教育,是她可以改變人的方法。
我沒有這樣遠大的目標,我想的,只是好好地活下去,要是身邊的人都平安,幸幸福福地活下去,那樣就足夠了。
六點,我和憶洛一同離開學校,她的家離學校十五分鐘的路程,而我更遠一點,一般而言,我都會選擇坐車回家。但走路的話,則可以順道送憶洛回家。她似乎亦不抗拒我送她回家,要是時光停留在這一刻,那又有多好。
「你覺得我適唔適合教書?」憶洛與我並肩走著。
「教咩先?」我問。
「唔知呀,可能中學掛。」
「年輕女教師,有好多狗公嫁喎,你睇下Miss Yung。」
「你估個個都係你咩。咁姐係適唔適合呀?」她問。
「幾適合呀,你成績又唔差,人緣又唔差,可能係愛心差少少囉。」我說。
「我愛心差少少?我同你呢個弱智仔做朋友重唔夠愛心?」她輕拍我的手臂。
「就係咁樣差少少囉。」我撫著她擊打的地方。
「我覺得,我好似做唔到。」她看著前方。「要改變呢個世代,教書可以教到幾多人呀?」
「做總統囉咁。」我說。
「黐線!我連教書都無信心,連大學入唔入到想讀嘅科都未知呀。」她似乎有點失落。
我不懂得如何安慰她,我只知道,此刻的她,很美。楊憶洛,有著自己的夢想,為此而努力著,這樣的人,很美。美得我似是不能高攀。
「點會唔得!你咁努力,一定有收獲嫁。」我拙劣地安慰著她。
「你好似週會分享雞湯嘅嘉賓。」她疲憊的臉露出了笑容。
「唔係嫁!你真係好好嫁,成績又好,又多諗頭,記唔記得件班褸呀?無你你嘅話,我張廢圖又有咩用喎!」我按不住自己的口。「重有呀,你肯同我呢個無朋友嘅毒撚做朋友,你第時一定會係關心學生嘅好老師嚟嫁。」
憶洛似是有點驚訝,我亦有點驚訝,我竟然會說出這種說話。不過,她驚訝的表情轉瞬就變回笑容,也許,為了這個笑容,我再不善言辭,也會再次說出這樣的話吧。
「傻仔。」
在憶洛的笑中,輕聲地出現了這句話,然後憶洛就快步前進,與我拉開了一點距離。我看著她的背影,馬尾在風中飄著,如同神女一般。我想,我會想追隨這個背影。
「行啦,傻仔。」憶洛停下,轉頭看著在後頭的我。
「你行咁快我追唔到你喎。」我加快步伐追上他。
「咁係你問題喎,叫你操大隻啲嫁啦。」她說。
「變籃波撚不了。」
「你變到再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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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的時光過得很快,也許是因為我期待著最終的結果所致。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在意分數的人,分數高並不代表甚麼,足夠升班,就已經足夠了。這是我頭一次,如此在意分數。
「差一科咋喎。」憶洛說。
「咁所以你準備咗禮物未?」我問。
「你又知一定係你贏嘅?」她自信的表情似是不會認輸。
我和楊憶洛說好了,在所有卷派完之前,都不會說出分數,之後會以所有卷加起來的平均分決勝負。
「最後一科係西史喎。」我說。
「我有溫書嫁!」憶洛擺出認真的表情。「雖然,都重係無咩信心。」
此刻我也不知道應該要高興,還是要安慰她。
「嗱,依家派卷。」Miss Chow宣布。「大家今次考得都唔差,最高分今次有兩個,憶洛同萃臨,憶洛今次進步好多呀,好好呀。」
「我最高分呀!」憶洛驚訝的臉擋不住喜悅。
我也由衷都為她感到高興,可是,亦為我的生日禮物感到失落。
「嗱,三百八十九分除六,咁我平均分係六十四點三分。」
憶洛拿到卷之後,完全沒有聽Miss Chow的解卷,只自顧自計算分數。我聽到她的分數之後,也開始了自己的計算。
原本五科加起來有三百一十二分的我,加上和憶洛一樣西史的七十二分,總分也只有三百八十四分。
我輸了。
「幾多呀?」憶洛問。
「三百八十四。」我失落地說。「唔使除六啦,你三百八十九呀嘛。」
「Yeah,我贏咗!」憶洛有些許興奮。
而我,第一次如此後悔沒有認真讀書,第一次因著成績而失落。
「恭喜喎。」我無力地說。
「唔使傷心喎,下次再努力過。」憶洛說。
下次?下次還有你的生日禮物嗎?
那一份小小的禮物對我而言真的這樣重要嗎?也許不是,我想,即使她送我一包紙巾,我也會十分滿足。自己喜歡的人,記得自己生日,然後為他送出禮物,大概這一份心意已經足夠了。
「無傷心呀,畀你享受多次勝嘅感覺咋,下次無嫁啦。」我裝作無事。
「咁多謝喎。」憶洛的高興不是裝出來的。
也許,上天是要我把這份笑容當成禮物吧,那麼,我也只好接受。她和莉莉一同放學,而我,則自己走回家。
我躺在床上,理性地想著這沒甚麼,我沒有期待甚麼。可是感性上,我卻無法釋懷。我打開了手機。
「小虹姐,有無得係通識卷R多兩分呀?」我傳給Miss Yung一個短訊。
「R完你都高分唔過憶洛嫁,最多咪打和。」她知道我們的約定。
「咁三分呢?」我不放棄。
「無用嫁仔,勉強無幸福呀。」
「我依家都無幸福喎。」我回覆。
在翁小虹下方的「輸入中」消失之前,我的電話響起了,來電顯示:楊憶洛。
「喂。」我說。
「喂,係我呀。」電話那頭傳來憶洛的聲線。
「我知,做咩呀?」我仍然沉醉在悲傷之中。
「你六月廿八號有無野做呀?」她突如其來地問。
「無嘅,做咩呀?」
「咁十點銅鑼灣希慎等啦。」她自說自話。
「咪係,做咩先?」我問。
「到時你咪知囉。」憶洛的笑躲不過我的耳朵。
「咪住,但我輸咗喎。」
憶洛說的日子,正正是我的生日。
「所以唔係生日禮物囉。」她笑。「唔……你當係西史嘅補習費。」
「咁我無得唔收啦。」我仍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所驚。
「你唔想都得嫁。」她漫不經心地說。
「我想。」我衝口而出,完全沒有注意語氣。
「嘻,咁你唔好遲到喎。」
「我前一晚係地鐵站紥營。」
「黐線,好啦,聽日學校見啦。」她被我逗笑了。
「好。」
「byebye。」
「bye。」
「叫咗你溫書嫁啦。」手機畫面回到和Miss Yung的對話。
「哈,唔使了,佢約我生日出街呀。」我回覆。
「唉,個傻女,咁就中咗你嘅迷藥。」
「哈,我花名桃花島黃藥師。」
「我說你死毒撚咋。」Miss Yung和我對話從不避開粗口。
「你有無見過毒撚有女約?」
「唉,你唔好亂嚟呀。」她給了最後的叮囑。
「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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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穎欣——每一秒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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